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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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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的人都只受了点儿轻伤,惊惶之下四散奔逃。死里逃生的被绑架者被警察救下,所有绑架者中他只认得孙嘉遇的脸。
  说到这里,邱伟一拳砸在桌上:“靠!你说这个白痴,要狠你就狠到底,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他妈的做唐僧干什么?”
  我低着头不出声,同样恨他不合时宜的心软。
  回去的路上,我苦苦哀求邱伟:“让我见见他。”
  “不行。”邱伟拒绝得极其干脆,“除非你想让他进监狱。”
  他目前的处境,只能到处躲藏,躲到警方松懈,再用假护照偷渡出境。但是吃了大亏的对头,也买通了人四处寻找他,他们要的,是他的命,生死不论。
  我忍不住抱紧双臂,七月的夏日已经很热了,身后却有不知什么地方吹来的冷风,令人遍体生寒。
  

第十章 

我用软弱的低语呼唤我的爱人,但在我的意识中又聚起阴郁的幻想,我用我软弱的手在黑暗中把你寻觅。突然,在我滚烫的额头,我感觉到你的眼泪、你的亲吻和你的气息。

…普希金《康复》
  
  我象游魂一样恍恍惚惚晃了几天,便接到中国同学会的通知,说彭维维的父母已经拿到签证,从国内赶到奥德萨处理女儿的后事。
  彭维维火化以后,同学们在学校为她办了一个小小的追思会。
  会上我见到彭维维的父母。她妈妈还记得我高中时的模样,拉着我的手放声大哭,不停地问我:“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闺女,你和我们家维维最好,知道她有什么想不开的怎么会走这条路呀?”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陪着她流泪。
  维维的父亲脸色铁青坐在一边,一直不肯说话,后来提醒妻子:“那个玩意儿呢?拿出来让她认认。”
  他这么一说,维维妈立刻停了哭泣,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个东西,放在我手心里。
  我的眼神马上就直了,呆呆地盯着它,象盯着一枚定时炸弹。
  玫瑰、金、银三色的戒指,做工精致而细腻,卡地亚永恒的“Love”标志。
  就是这枚戒指,曾在维维的中指上驻留过很长时间,伴随她的举手投足,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阿姨,这是……”
  维维妈又落下泪来:“维维去的时候,手里就紧攥着它,掰都掰不开。闺女,你好好想想,以前见过这个戒指吗?是什么人送给维维的吧?”
  我情不自禁收紧手指,那个小东西就象块烙铁,滚烫地嵌进我的手心。
  我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血红。维维,你临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紧紧握着它,象握紧最后一点破碎的希望?
  “闺女?”
  忽然间我感觉再也无法忍受,扔下戒指,站起来跑了。
  三天后彭维维的父母带着她的骨灰返回中国。记得当年她曾对我说过一句玩笑话,她说如果她在这里玩掉了底,让我把她的骨灰带回中国。
  没想到一语成谶。
  那之后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我什么都做不成。每天就坐在公寓里,太阳的影子静悄悄地移动着位置,从东到西,我只是茫然地等着,虽然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等待什么。
  有时候看到自己的影子,都能被吓一跳,仿佛有人一直跟在身边。
  “维维,是不是你?你还恨他吗?你还恨我吗?”我在阳光下伸直手臂,望着墙上的人影喃喃自语。
  影子不停颤动着,却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捂着脸倒在床上,眼泪顺着手指缝往下流,沾湿了枕头,也沾湿了床单。
  只有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才能振作精神有口鲜活气儿。所幸母亲的病情并无恶化,我暂时放下一颗心。
  手里有限的一点钱,渐渐流失干净。我需要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再这么下去,我离精神崩溃的日子不远了。
  孙嘉遇留下的那笔钱,我不想动。夜深人静之时,我反复地一笔笔描摹着他的签名。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和他仍有一线联系。
  
  我打算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这时候邱伟却来找我。
  他的脸色十分郑重:“跟我走。”
  我被惊吓到,水杯几乎脱手滑落,这些日子我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我抹着溅落的水渍,结结巴巴地问:“又又又出什么事?”
  “他要离境了,就这几天。”
  我二话不说换上鞋跟他上车。
  我们先在路边一个电话亭停下,我看着邱伟拨通、挂断、再拨通、再挂断,连续三次以后才提起话筒,开始压低声音说话。
  电话那边就是孙嘉遇,我尽力压抑着心中疯狂的渴望,站在一边沉默不语。
  然后我们先后换了三部不同的车,最后在一个树林边停下。邱伟把车子开进密林深处藏好,又带着我步行了几百米,才到达一个孤零零的海边别墅。
  “进去吧,他在里面等你。”邱伟用钥匙开了大门。
  我一步迈进去,便听到大门在身后砰然关闭,声音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令人心颤。
  室内拉着厚厚的窗帘,没有开灯。乍从明亮的室外进来,眼前一片漆黑。
  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眼睛终于开始适应黑暗,逐渐辨别出物体隐约的轮廓,我摸索着往里走。
  有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前有一点暗红的火星时明时灭。
  我试探着叫一声:“嘉遇?”
  桌角的台灯啪地亮了。
  我定睛看清眼前的人,忍不住倒退一步。这是孙嘉遇?
  他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有打理,双颊凹陷,一脸憔悴,我几乎认不出他来。。
  他也在打量我,神色困惑,手指间还夹着半燃的香烟,而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蒂。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做什么。二十二年的生活经验,并没有教过我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过很久他开口:“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虽然声音沙哑,但我还能分辨得出,的确是他。我走近一步蹲在他膝前,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那种熟悉的触感从手指传递到心口,我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是真的见到他了。
  我仰起头贪婪地望着他,想寻找旧日的痕迹,可他的眼睛如此陌生,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消失,再没有以前的灵动。
  眼前渐渐水雾弥漫,他的脸也消失在其中变得模糊不清。
  “你是不是怕我呀?和一个杀人未遂犯关在一间屋子里,是不是特别可怕?”他为我抹掉眼泪,看着我笑一笑。
  这一笑,我才觉得原来的孙嘉遇又回来了,终于伸手抱住他。
  接触到他的身体,我顿时感觉安心,这是长久以来对他习惯性的依赖。他腮边的胡茬硬硬地刺着我的脸,身上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我搂紧他的腰,辛酸地闭上眼睛。
  但他的身体语言却疏离而冷淡,没有任何回应,最终我不解地放开双手。
  他错开视线,淡淡地说:“我要走了,后天的机票。”
  我象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鼻梁酸痛,眼泪再次涌上来:“我跟你走。”
  “跟我走?你想跟到哪儿去?言情小说看得太多,脑子就跟常人不大一样。”他损起我来还是不遗余力,“你真不应该来,邱伟这家伙好心办坏事儿。”
  我把脸埋在他的膝盖中间不打算回应。邱伟怎么想我不知道,可走这一趟我不后悔。他此番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往事早已不堪回首,未来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去路,如今我能多守他一刻就多守一刻。
  他的嘴唇动了几下,声音很轻,我还是听出他在说两个字:“傻妞儿。”接着一声叹息,更是轻得象呼吸。
  窗外的天色黑了又亮,窗帘掩映的室内却日夜难辨,三十六小时之后,他将离开乌克兰,暂时避到第三国去,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
  我窝在他怀里,摸摸他胡子拉碴的下巴,勉强笑着问:“你有剃须刀吗?我给你剃剃胡子吧?多难看哪。”
  分离在即,无论内心如何惨痛,我都想尽量维持着轻快的表情。
  我在浴室翻了半天,只找到一把银制的手工剃须刀,最古老的样子。我举着它回卧室,做出高高兴兴的模样,把刀片横到他的脖子上威胁:“乖乖的,不许乱动啊,不然我就给你放血啦。”
  他像是被这玩意儿给吓到了,一直往后躲:“赵玫,你混劲儿又上来了吧,你会使吗?”
  我按住他:“说了别动你偏动,看看看,剃须膏弄得哪儿都是。”
  小时候我用这种剃须刀给我爸剃过胡子,有时候掌不住劲儿,就会在他脸上割几个小口子。但今天我属于超常发挥,没有一点儿技术失误。我熟悉的俊秀容貌,一点点从泡沫下现出原形。
  我用浴巾抹掉剩余的剃须膏,捧着他的脸仔细而贪婪地看着,这样的眉眼和嘴唇,我要用心记住。
  他在我的注视下闭起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房间里寂静无声,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在此刻静止,可是墙角的座钟滴滴答答依旧永不停歇,我终于控制不住哭出来。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再见吧?等事情过去,你还会来找我吗?”我问他。
  他侧过身,轻轻抱住我,一时没有说话,沉默很久他回答:“玫玫,忘了我,如果有可能就离开乌克兰重新开始,跟我纠缠下去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我哭得更厉害。
  “别任性,我是为你好。”
  “不!”
  他叹口气,一下一下摸着我的头发:“彭维维……她的事儿你听说了吧?我不想再害了你。”
  这个例子让我难以接受,我赌气说:“她是她,我是我,我俩不一样!”
  “一样的,开始都是一样的。”他微垂下睫毛,眼神极其苦涩。
  看他的样子,再想起维维的遭遇,我心里又酸又苦,百味杂陈:“你真的喜欢过她,对吧?” 
  “我确实喜欢过她。”他扶着额头,神情无限萧索,“她长得漂亮,人又活泼,和她出门可以满足一个男人所有的虚荣心,我们有过一段挺好的日子。”
  我不由自主地直起身:“那后来呢?”
  后来为什么会变得象仇人一样,彼此相看两厌?
  “后来……后来我觉得俩人性格实在不合适,她个性太强,我也从来不知道让着她,天天吵架多过正常的说话,那时候她说的最多的一句,她说没有男的真正爱过她,都是为了她的身体。我说既然你都那么想了,俩人在一块儿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分了好了。她就和我赌气,去外面和人约会吃饭,再回来专门气我,我说行啊,你做初一甭怪我做十五,我也出门找乐子,就这么着越闹越僵,做梦也没有想到,最后是这么个结局……”
  他低下头,再也不肯开口。
  “维维她只是运气不好……”说到一半我停下,自己都能察觉言语中的空洞无力。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揽过我,再次叹口气。
  我怔怔地靠在他身上,也不想再说话。眼泪早已风干,脸颊的皮肤被泪水浸泡过,紧巴巴地绷着,非常不舒服。
  这故事的另一半,我在维维那里早就听过,到今天才把另外一半拼全,原来竟是个罗生门的故事。但维维人已不在,谁是因谁是果,谁为是谁为非,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床头的壁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对面墙上,那壁纸是充满东南亚风情的热带花卉,枝叶缠绵扑朔迷离,就像剪不断理还乱的世间男女之情。
  我伸出双臂绕过他的脖颈,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怀着最后一点希望追问:“如果我去了奥地利,是不是还能见到你?”
  “我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干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你为什么要放过那个混蛋?他要是干干净净死了,哪儿还有后来这些事儿?”我深恨他这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他的胸腔微微震动了两下,竟像是在笑:“好像每个人都在问这问题,是我一念之差做了蠢事行吗?”
  我扳过他的脸:“告诉我。”
  他看着我:“ 你想让他死吗?”
  “他该死!”
  他的嘴角再次露出笑意,可那绝不是愉快的笑容:“听听,连你都这么说,我怎么就心软了呢?两次栽在同一个人手里,这不是傻逼是什么?”
  他仰起头,壁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流转,他的脸上充满自嘲的微笑。我望着他秀气的侧影,只觉得心疼,却不知道疼在什么地方。
  “嘉遇。”
  “什么?”
  “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下不去手。”
  这回他真的笑了,回头看着我,眼睛弯弯地勾出两道笑纹,“你知道不,我平时最怕人跟我说,孙嘉遇你真是好人,谁这么说话,准就有什么事儿要求我了。”
  “你就是。”我固执地重复。
  “算了算了。”他抓过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已经十二点了,你好些天没怎么睡了吧?过来点儿,我抱着你,这就睡会儿吧。”
  我犹豫一下,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他的心脏便隔着内衣砰砰砰撞击着我的掌心,和着他心跳的节奏,渐渐倦意上涌,我挨着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灯仍然黑着,分不清此刻是深夜还是黎明,却清清楚楚听到窗外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我一个激灵,立刻要坐起来,有人按住我,轻轻说:“别出声。”
  模糊的光线里,我看到孙嘉遇光着脚走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中向外看了很久,然后他说:“他们终于还是来了。”
  话音未落,客厅的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哒哒哒一阵点射。
  我吓得手脚发软,连滚带爬朝他扑了过去:“谁谁谁?什么人……”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嘉遇已经迅速蹲下,伸手握住我的脚踝用力一拉,我失去平衡,立刻摔在地上,接着他滚过来,整个人扑在我的身上。
  一时间我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已有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贴着耳边呼啸而过,在地板上激出一溜儿火花。
  随后是通通通几声闷响,好像爆竹的声音被棉被闷住一样。卧室梳妆台的镜子被击中,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玻璃碎片四处迸溅。
  压在上面的身体,明显抖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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