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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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李遇安闷声应了句,然后伸手说:“给我吧。”
杨思远却没有给他,而是问了句:“你上午没事了吧?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带我写作业?我给你钱,不用找我妈,我自己给。”
他走在前头,逆着光,李遇安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声音是轻快的,但李遇安却觉得他话里是落寞。
他想起那个霓虹灯闪烁的晚上,杨思远送他回家,在光影间说的那句话——就当是让我消磨消磨时间吧。
会不会是……单纯想找个人陪自己?
慢慢悠悠走了好一会儿,一直走到杨思远家楼下,一直走到杨思远觉得他拒绝了的时候,他才说:“好。”
拐楼梯的时候,李遇安看见杨思远笑了。
“你……”进屋后,李遇安看见杨思远一片狼藉的书桌,直接惊得杵在原地。
杨思远尴尬地大声笑笑,抓抓脑袋:“作业忒多了,摆的哪儿都是。”
“你不怕写了半天的作业丢了?”李遇安难以置信地问。
“啊?不……不会吧?都在这里了……”杨思远后知后觉地答。
李遇安还是站在原地,盯着桌子,眉头越锁越紧。
杨思远弱弱地解释:“真的是太多了……而且我又不怎么会收拾……”
他抬起手向后虚虚抬了一下,又突然卡在半空,迅速落下。
李遇安随着他手抬的方向望去,貌似是那个衣柜。他猜测杨思远大概是想以那个柜子上扎的乱七八糟的话作为例子来佐证,至于为什么突然停住,他看看那仿佛掉了层皮的柜门,竟也有些落寞。
心里软了一下,李遇安犹豫了一秒,轻声说:“你不介意的话,我……”
话语被杨思远亮亮的眼睛打断,李遇安又愣住了。
他好几天没看见杨思远这样明亮的眼神了。
虽然他每天还是乐呵呵的,但他的眼里,光是弱的。
李遇安觉得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命门,那就是带着这样光亮的眼睛。当他与之对视时,总是做出一些自己觉得这辈子不会做的事情。
迷迷瞪瞪中,李遇安强行拉回思绪,收拾着杨思远的书桌。
他确实有点轻微的强迫症,把各个科目的辅导书和卷子分类归置,还把已经完成的和未完成的区分开来,未完成的那摞是另外一摞的三倍。
杨思远边吃边写,李遇安边吃边看。
“好多题是差不多的类型,对你来说也太简单了,要我帮你筛选出来吗?这些题你可以随便写写。”李遇安咬了口包子,拿着张卷子说。
杨思远听了惊讶地转头问:“啊?学霸也不写作业啊?”
李遇安无语,解释道:“……不是不写,是不用写得很详细。高三的题会非常多,但不是全部有用。你要想提高效率,就需要这样。”
杨思远咬着习惯点点头,道:“行,听你的。”
日头渐渐攀上来,屋子里也越来越明亮,杨思远很专心,进入状态后一直埋头写着,李遇安就在一边静静地给他筛题。太阳路过窗户边的时候,光有些刺眼,李遇安看看神色专注的杨思远,默默地拉上了一截窗帘。
不大的屋子里只有纸笔摩擦的声音,除了没有李遇安讲话的声音之外,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李遇安分明觉得,不一样了。
这一次,他不是来教杨思远的,他是来陪杨思远的。
时光无声,揽着人的肩不由分说地拉向前方,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李遇安再也没什么机会这样安静地陪着杨思远。
中午把李遇安送到炒面店后,杨思远就去了秦子良家。
两天前秦子良旅游结束,但是因为回来后他正赶上要跟着父母去乡下探亲,两个人没有聚过。昨天晚上秦子良回家给他打个电话,要他今天去找他拿纪念品。
他和秦子良两家离的很远,但樊琍搬家后却和秦子良挨的挺近,他去找秦子良的时候,正路过樊琍家。
恰巧,樊琍正提着袋子从外面往回走。
他按了两下铃铛喊了声,樊琍回头看他。
他骑上前去,停下问:“这是买什么去了?”
樊琍抖抖袋子说:“挂面。中午吃面。”
“面?你妈不是讨厌吃面吗?”杨思远随口问。
樊琍搬家前,他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樊琍的爸爸扔下母女俩跑了之后,杨家一直很关照樊琍母女,所以他们的生活习惯杨思远很清楚。
樊琍喜欢吃面,但樊琍的妈妈很讨厌,所以不是很会做面条。从小樊琍就经常被陈立玫领到家里来吃面。
“我妈不在家,我自己吃呗。”樊琍说。
杨思远并没在意,只是点点头道:“哦,不在家啊。”
“你这是去干嘛?”樊琍问。
“哦,那什么,我找老秦去。他回来了。”跟樊琍说秦子良,他总觉得不自在,便只解释了两句,没再多说,更没像平时一样叫着樊琍一起去。
樊琍听了也抿抿嘴,简单地应了声,没问什么。
道别后,杨思远看着樊琍进了小区才接着往前走。
秦子良早就等着他,大床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思远大概明白了上午李遇安的心情,此时也迈着艰难的步子往前走。
“来来来,这是苦荞茶。”秦子良一手拉着他,一手拿起一个小茶罐介绍。
杨思远没去过草原,不懂这些,任由他说得天花乱坠。
“我不高血压啊……”杨思远无奈地说道。
“哎呀,给你爸啊!”秦子良拍拍他说。
他没有告诉秦子良杨建新和自己的那场战争,自然也怪不得秦子良借人伤疤。但这话触到了他的敏感神经,他只能僵硬地笑笑。
秦子良仿佛得了导游的真传,把躺在床上的玩意儿一个一个地介绍了个遍,让杨思远想起了高老庄里的妈妈介绍三个女儿。
介绍到最后,秦子良掩不住的兴奋:“这些都一般般,一般般,你随便挑。但你知道我给你最大的礼物是什么吗?”
杨思远摇摇头。
秦子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激动地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杨思远看了张照片——一条蓝色的布条,绑在一块石头上,那石头应该是嵌在一堵石墙上。
“这什么?”杨思远问。
“不知道了吧?这叫‘敖包’,绑上这个布条,边想着愿望边转圈,可以祈福的。”秦子良指着图片解释道,声音里满是骄傲。
听起来像许愿树,杨思远想。
“可以拍照?拍了就不灵了吧?”他突然问。
“……哎呀别信那个,灵的灵的。”秦子良被问住,心虚地摆摆手说道。
陌生且神秘的文明,总是能勾起喜欢艺术的人的心。杨思远对此显露出了很大的兴趣,秦子良便高兴地又给他看了好多敖包的照片,彩色绸缎飘动,还有禄马风旗、玛尼杆和人们虔诚的身影。
杨思远看了好久,最后煞风景地想:“拍了这么多,铁定不灵了,龟孙。”
走之前,秦子良塞给他一瓶马奶酒,一包苦荞茶,几张明信片,还有一顶帽子。
车筐里满满当当的,杨思远路上却仍然想着敖包的事。
后来他终于去了一次草原,苍穹之下,猎猎的风吹着。他微微闭着眼睛,低着头绕着那肃穆的石堆,一圈一圈,缓慢而虔诚。
那天他在自己能够到的最高的地方绑了一条蓝色的绸缎,用指纹写下对那个人生生世世的祝福。手机淘换了几代,拍照已经能和相机媲美,而他的那趟旅程,天空草地拍得极好,却独独少了关于敖包的照片。
第十七章
开学倒数第二天。
下午三点。
桌子上那一摞空白卷子现在已经矮了一大截,并且还在以更快的速度下降着。
李遇安揉揉眉心,最后把一张卷子给他抽了出来,放到了一边,说:“我放在这里的,一整张都不需要做。”
杨思远忙碌之中抬头瞅瞅,应了一声:“哦。”
李遇安的任务完成,长出一口气,发呆着看着他写作业。
杨思远写起作业来跟开了挂没什么区别,一脸“老子天下无敌”,扎着脑袋,右手唰唰地划拉。
李遇安歪歪头看他写的东西,随着他潇洒的动作慢慢地拧起眉毛,终于忍受不了,吐槽道:“你这个字……你真的练了字吗?”
杨思远正奋力蛙泳蝶泳自由泳,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生怕明天溺死在这里,哪还来得及想字的事,就随口回了句:“练了啊!我这不是写太快了嘛,顾不上顾不上。”
李遇安看他这状态,也不敢再打扰他,说道:“写了挺久了,写完这张休息一下吧。”
“啊?不行不行,那写不完了啊。”杨思远抬头瞪他一眼。
李遇安被瞪得愣住,竟也起了脾气,一把按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写完这张就休息。”
正值夏末,暑气还未完全散去,空调屋里的杨思远还是写得一身燥热。李遇安像是从冬日里穿行而来一样,骨节分明的手竟冰得杨思远一僵。他右手的竖纹此时不声不响地闯入杨思远眼中,从那少得可怜的月牙上直直地冲到修剪得极规则的指甲边。
恍然间像是淋了一场冰冷的夜雨,杨思远的燥热瞬间溃败,逃得无影无踪,随即席卷而来的却是从心底爬向全身的酥麻,像是触电。
他愣愣地看着李遇安的手,墨水已经浸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圆。
一时冲动惹的祸,发完脾气的李遇安也就着这个动作慌乱了几分。
故作无意地抽回手,他低着眼眉接着说道:“写太久大脑会受不了。”
苍白的手轻轻地摩搓过杨思远的手背,他强迫自己缓过神,声音沙哑地“哦”了一声。随后机械地拿起笔继续写,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空气无形地流动着,杨思远却只觉窒息。
根本不知道自己瞎写了些什么玩意儿,杨思远夸张地一摔笔,喊道:“写完了!休息!”
李遇安也巴不得刚刚的尴尬赶紧结束,便没去看杨思远写的东西。
他清清嗓子,恢复了冷淡的声线,说道:“你的字帖呢?”
杨思远正浮夸地张着双臂伸懒腰,听见李遇安问他问题却是连他眼睛都不敢看,盯着天花板回道:“啊。我想想。”
“你不是要天天写吗?”李遇安诧异地问。
杨思远伸完懒腰,舒服地哼哼两声,惹得李遇安皱眉。
“那是我妈要看。她早没空看了,我就没怎么写了。”他说,然后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李遇安正不知如何回答,他就又摆摆手,嫌弃道:“有啥用啊,描的时候会写,自己写的时候就又不会了。等会儿啊,我找找。”
李遇安听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在抽屉里来回翻找,压住情绪问道:“你……你描着写?”
这话不管是语气还是配套的表情,差不多都是李遇安这十几年来最扭曲的状态。
“不然?”杨思远闻言回头,不解地皱眉问他。
“……”李遇安彻底无语,无奈地轻笑一声道:“不是……我用黑笔写的,你怎么描的?”
杨思远捣鼓半天,终于赶上对的时机拿出几张蒙帖纸,摇了摇,笑笑说:“用这个啊。我买了本字帖撕下来的,聪明吧?”
“……”李遇安扶额,被气笑了。
他一手抵着额头,半合着眼睛,手臂下露出上翘的嘴角。
杨思远看着他,刚刚的感觉又突然回来了,他忙定定心神,把蒙帖纸展开放在桌子上,推过去说:“你、你看看呗。”
李遇安笑意未消,眼角还微微挑着。他将纸拿过来,一张一张翻看着。
杨思远却管不住自己的眼,偷偷地瞥着他。
“描的倒是挺好……但是没什么用,我教你怎么写。”李遇安把蒙帖纸叠起来,放到一边,敲敲桌子,让杨思远把自己给他写的那张拿过来。
杨思远便愣愣地推过去。
李遇安没动作,杨思远也不知道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遇安才叹口气说:“白纸。”
“哦!”杨思远恍然大悟,拿过张白纸来。
李遇安接过纸,坐得离他近了些。
杨思远的半边身子仿佛抽去神经,动也不是静也不是。李遇安低低的声音旋在他耳边,他仿佛能看到他的喉结在一上一下,黑色T恤上清淡的洗衣粉味飘来,他傻子一样看着李遇安在纸上一撇一捺地写。
“你写字太硬。比如你的名字,你写的时候不要每一笔都连在一起,要像这样,留一些空间,不然看起来会很挤。”李遇安一边指着杨思远的名字,一边说。
然而等他把“杨”字写完,也没听见这名字主人的一句回应。
他略有不解,便转过头去看他。
动作进行到三分之二骤然停住,他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杨思远像是丢了魂儿,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就算李遇安这时转过头来逼近了他的空间,他也还是那个样子,仿佛没有感知到一样。
此时,两人的距离近到对视都不能同时顾及两只眼,鼻尖只差一抖便能碰到一起。
两人的呼吸交错,李遇安能感有灼热的气息袭来。
霎时间,李遇安耳朵红了。他想动,身体却不听自己使唤。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就此停止。他连咽口水都不敢。
“我……”过了好一会儿,杨思远开口道。
一声唤醒沉睡的空间,李遇安恢复知觉一样猛然转过头去,吐口气,若无其事。
“我知道了。”杨思远说,“你……你继续写吧。”
他看着李遇安扎着头,极其用力又缓慢地写着“思远”两个字,漂亮的收笔将“心”字勾出峰回路转的景色。
视线从黑色的字转到苍白的手,又顺着手向上攀爬,最终在他的脸颊处流连。
出神地盯了半天,杨思远暗骂自己一声,摇摇脑袋。
这半天出奇地难熬,一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两人都暗暗地长出一口气。
“我送你。”杨思远故作无事,像平常一样说。
“我今天不用去店里。”李遇安戴上帽子,压了压说道。
“回家吗?那也正好,晚上我和大樊他们一起吃饭,就上次那家,顺路的。”杨思远抓抓脑袋说。
李遇安也不再多说,点点头。
昏暗的楼道里,杨思远试图用更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