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下去-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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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被告知，他在出事的一刹那其实也受到了很严重的冲击，内脏破裂，于是经过比对之后把他父亲可用的器官移植到了他身上。
　　作为夫妻，他们各自背叛了对方，玷污了爱情和家庭的意义；可是作为父母，他们并没有对不起自己，当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舍弃自己保护孩子……
　　曾经多少次，他可笑地嘲弄着本来打算办理离婚手续的人最后竟然死在了同一天？
　　曾经多少次，他咒骂为什么那场事故没有把他一起带走？
　　曾经多少次，他冷眼看那些所谓亲戚对他的各种哄骗，让他交出手中的茶庄？
　　曾经多少次，他想就那么自我了结，一了百了……
　　后来，他遇到了符曦，可是她也死了，为了救自己……
　　后来，他遇到了凌熙雯，他爱上了她，可也重伤了她……
　　后来，他终于顺了曾经的心愿，真的要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他不舍了……
　　为什么总要和他开玩笑？
　　为什么他有的从不是真正想要的？
　　为什么每次当他觉得可以重新爱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有谁的人生走到了尽头？之前是别人的，这次，是自己的……
　　他还想体验一下家庭的温暖；
　　他还想用尽全力爱一次；
　　他还想到父母的坟墓前对他们说“谢谢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可是，已经太迟了……
　　尹茗哭了，在长辈面前，在本可能成为自己妈妈的人面前，哭了……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我还想活下去，想说自己很幸福地遇到了凌家的人……
　　终究，都化成了眼泪……无奈、悲伤、悔恨、不甘的眼泪……
　　尹茗的泪水掺杂了太多的情感，这边的凌熙雯，此刻的心情也同样复杂。
　　眼前的文懿，一如既往的强势，只是这次却让人心疼。她摆弄着眼前的冷饮杯，环视着店内一圈，轻轻勾起嘴角，淡淡地说：“你知道么？这里，是我和尹茗第一次单独见面的地方。”
　　凌熙雯笑着，轻轻撇了撇嘴角说：“这里也是我和尹茗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一切从这里开始，一个平凡的冷饮店。
　　无心的一句话。听在文懿耳中，就变了味道：“你是在向我炫耀吗？”非常明显的不满。
　　“你想多了。”凌熙雯无奈地笑了笑。
　　“别以为尹茗选择了你，就代表你特别，你——只不过是刚好符合那些条件，不过是刚好在他愿意接纳别人的时候出现，不过是她的替身而已。”
　　会说朝鲜语、名字中带一个“xi”字。对，凌熙雯当初能让尹茗注意到她的，不过这两点原因而已。
　　“可又能怎么样呢？结果不过是她伤害的人，又多了一个而已。”凌熙雯毫不避讳地说。
　　“呵，我说错了，你和她，其实一点都不像，她没有你这么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明明一直是文懿阴阳怪气的。凌熙雯这么想，却没说出口。
　　“这么说，你很了解符曦？”凌熙雯干脆把话挑明，却感觉到对方瞬间的僵硬。
　　文懿自嘲地笑了笑：“了解，一个寝室的，当然了解。”
　　瞬间，冷场了。这个人的话题出现的时候，气氛就变得不对劲。凌熙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问一个逝者的情况，却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她很优秀，知识永远是最丰富的，甚至老师都叫不准的东西，她都确定；奖学金从来都是一等的；休闲活动永远是在实验室进行。”
　　“我也为了成为一名好的医生拼命努力着，我也拿一等奖学金，看一本又一本的医学书；我也很少走出实验室，却永远比不过她，各个方面。”
　　“我不甘心，为什么她总在我前面，后来，我才知道我输在哪里——因为我们的出发点不一样，有的人当医生是为了收入、为了社会地位或者纯属兴趣爱好；而她，是为了救人。她说，说不定哪一天，她这些付出可以多救一个人的命，对于医生来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从那一刻起，我对她心服口服，因为什么都比不过这个动机。”
　　“我们一起研究课题，形影不离。”
　　“直到后来，尹茗出现了。”
　　文懿的头扭向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继续讲述着——
　　“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被他吸引，可是他眼里只有符曦，倒不是说他对符曦有多好，而是除了符曦，他不和任何人交流。”
　　“我暗恋的人喜欢我最好的朋友，多老土的情节，你都不会写这种故事了对不对？”文懿似乎并不需要凌熙雯的回答，她回头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我不甘心，我又想起了最开始的不甘心，正好这个时候我听说院长的儿子想追符曦，于是我就去对尹茗放话，让他离开她。”
　　文懿的头还是慢慢地低了下去，声音也开始哽咽：“可是我没想到……就因为我的一句话，却要了符曦的命，要不是我……”一直生活在阴影里的尹茗没有一天不是在自责，可文懿又何尝好过？
　　文懿的表情变得扭曲，回忆——真的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直到现在我们都弄不懂一件事，符曦也是孤儿，她的父母在她初中的时候死于非典。”听到这句话，凌熙雯瞪大了眼睛，她想起了那时候在车里谈论凌熙雯笔名的时候，尹茗的情绪变化，原来是这样吗？
　　“符曦是被一辆水泥车碾死的，碾得血肉模糊，几乎当场死亡，抢救……呵……那个样子就算抢救回来了又能怎样呢？可是……尹茗却自作主张地捐献了符曦的眼角膜，谁劝都不听。”
　　凌熙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却也慢慢地回过神，尹茗，这是在传承吧……传递着符曦作为医者的信仰，符曦仅剩的，唯一可以继续救人的东西……
　　“后来尹茗变得更加沉默，竟然转了系。”
　　可能在文懿看来，尹茗转系是为了逃避，可只有凌熙雯知道，尹茗是为了延续——延续符曦一直坚持的信仰——救人。
　　“那你现在呢？”凌熙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从自责中解脱了吗？”
　　“我想把符曦的那一份带上，多医好几个人，这样我至少能好过一点。”文懿说，“可我却治不好一个尹茗。”
　　“尹茗，呵……”凌熙雯终于也开始崩溃，想起了从他出现后的种种，不由低喃，“果然如他所说，真的很自私。”
　　“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这么拼了命想让他多活几天，是因为旧情未了还是愧疚。”
　　“他就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凌熙雯笑着说。
　　“那么你呢？爱过他吗？事已至此，恨他吗？”
　　爱？可能有那么一瞬间，凌熙雯心动过，如果他再停留的久一点，凌熙雯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对尹茗“移情别恋”。可是，恨吗？在他如此搅乱了一切后不负责任地说要走的时候，恨吗？
　　“或许吧，我也……不确定……”凌熙雯不是在逃避，因为她真的不确定。事情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谁都不确定。可是……可能没有机会去确定了……
　　“呵……”文懿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调整好情绪说，“三天后的飞机，我会和他一起。”
　　凌熙雯惊讶地看着文懿，她知道他会回故乡，可没想到这么快，终于又回到了最残酷的现实面前，凌熙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一路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即使说了这么多文懿对凌熙雯依然没有好感，没等凌熙雯一起，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chapter29

　　Chapter29
　　那天见完文懿回来，打开家门，尹茗也已经回家了。看着尹茗，凌熙雯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指着浴室的方向说：“出了一身汗，我先去冲个澡。”然后逃一样地从尹茗面前消失了。
　　是让自己冷静，才不是逃避——凌熙雯这样解释自己的举动。
　　尹茗听到开门声便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拉着出浴的人儿走到镜子前，让凌熙雯坐在凳子上，拿起刚刚找出来的吹风机，打开开关，执起凌熙雯的头发，温柔地吹干，就像那次一样。
　　凌熙雯看着镜中的尹茗，他的表情温柔而认真，心无旁骛；
　　她也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她的表情纠结而倔强，透着哀伤。
　　“晚上想吃什么？”凌熙雯用最没创意的话题打破沉默。
　　“你说呢？”尹茗在镜中和她眼神交汇，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凌熙雯微微挑眉：“恩，我知道了。”
　　出现在桌子上的自然是那盘西红柿炒鸡蛋，做了那么多次，多少还是有点长进的，尹茗觉得至少看起来卖相是有了——能吃就行，他要求的不多。
　　一点点一口口，细嚼慢咽，在凌熙雯看来，他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没什么咀嚼的力气，可是只有尹茗自己知道——他是在铭记。记住这个味道，这个感觉和那些往事，那几个人。
　　以后，就吃不到了。
　　不，尹茗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他的以后又能持续多久呢？
　　洗完碗收拾好厨房，凌熙雯转身，便撞进了一个怀抱中，尹茗轻轻地将双手环上他的腰，嘴唇贴到她的耳边，柔声开口，用着凌熙雯难以抵抗的声音：“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若是别人，听到这句话的人下意识都会有些不好的联想，但此时——
　　尹茗连饭碗都端不起来，还有力气对她不轨吗？当然不。
　　心中一道伤口悄然划出，凌熙雯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恩，走吧。”
　　却是对于他们二人来说最平凡不过的姿势，尹茗侧着身，胳膊轻轻环上她的腰，抱着她，睡着。
　　凌熙雯忽然一改平时的姿势，也侧过身，和他相拥而眠。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凌熙雯终于睡着，尹茗却在月色中慢慢睁开了眼睛，用视线细细描摹着凌熙雯，一点点记住这世界上唯一让她留恋的脸。
　　手机铃声终是破坏了早晨的静谧。
　　“小雯，马上到店里来一趟。”凌熙雯接到妈妈的电话，接通之后还没等她说话，妈妈就挂断了。
　　自从那天和文懿见过之后，她就知道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三天，不，现在只有两天了，所以在这种非常时期凌熙雯是不愿意离开尹茗半步的，但是妈妈的语气、打电话的时间，如此反常，让她不得不在意。
　　可是当她争分夺秒地赶到店里，看见妈妈放在眼前的东西之后，便控制不住地颤抖。
　　“这都是什么东西？”过度压抑的心情让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地不友善，即使听者是她的妈妈。
　　“房产证明和车钥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凌妈妈看着凌熙雯的眼睛说，“尹茗都转到你名下了。”
　　轰……凌熙雯觉得自己脑袋瞬间被什么击中了，因为眼前的东西让她想到了一个词——遗产。
　　虽然从文懿那里知道尹茗很快就要离开，但是当她面对尹茗的时候她不想让他们的聊天内容与“离别”有关。不愿意正面面对，这个时候，她也只是想着过一天算一天。
　　可是，现在。当这些属于尹茗、应该被称作“固定资产”的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终于要面对一件事——尹茗就要死了。
　　她疯了似的抓起面前的东西跑出门，不顾后面妈妈的大喊，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回到尹茗身边。
　　她要告诉他，他这么做让自己很生气，这算什么？精神损失费吗？随便玩弄别人的感情，最后不负责任地拍屁股走人？
　　她要让他知道，这叫做始乱终弃。
　　她分秒不停地跑回家，开门，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叶凛。
　　“小雯……”叶凛开口，却没法再说下去，因为凌熙雯现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
　　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凌熙雯跑到尹茗的卧室前，愤怒地打开门，却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卧室干净整洁——床铺得平整，床单和之前的不一样，显然是被换过了；床头柜上原来摆着的照片也没有了；原来书桌上面的笔记本电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尹茗一直用的手机，它静静地被主人遗弃在那里……她飞快地走向衣柜，里面，尹茗这个季节的衣服也都不在了……
　　凌熙雯吸了吸鼻子，仍不死心地出门，挨个房间找。可是——
　　客房，没有……
　　书房，没有……
　　厨房，没有……
　　卫生间，没有……
　　客厅，没有……
　　哪里都没有……
　　叶凛看着眼前脚步停不下来的人，听着在凌乱的脚步声中一扇又一扇的门被推开……他走上前，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瘫坐在储物间门口的凌熙雯，也跟着蹲了下去。
　　伸出手臂把凌熙雯揽进自己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头，用着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小雯，别找了，他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叫走了？是死了还是离开了？
　　“他说他没法当着你的面离开，所以……”
　　尹茗确实在害怕，他知道当他面对凌熙雯的时候，再见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他害怕他会心软，会舍不得离开，可那样只能让他们更痛苦……
　　“呵……所以三天后离开也是骗我的是吗？”凌熙雯喃喃自语着。
　　尹茗啊尹茗，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先找文懿，破罐子破摔告诉我那些对现在来说已经无所谓的曾经，告诉我错误的时间；然后再找自己的妈妈，让她在你前往机场的时候把自己叫过去；最后甚至找上叶凛，让他现在看着我不让我乱来……你动员了这么多人，只为了让你能潇洒地离开。
　　呵……尹茗，你从来都是只想着你自己，这么做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你说的真没错，你确实自私。
　　可是她却恨不起来，他对尹茗的感情很复杂，但是那些情感中却不包括恨。
　　如果重来一次，如果没有叶凛，她觉得自己会更早一步地陷进去；如果爱下去，她甚至觉得自己再无爱别人的可能。
　　可是……那不过是假设，现实没有如果……
　　“小雯，你还有我……”她听见叶凛温柔地对自己说，语气不乏心疼的成分，可更多的，是乞求。
　　终于，轮到叶凛向她乞求，乞求她正视他的存在。
　　“叶凛……”凌熙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