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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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呈的声音宛若来自虚空，虚无缥缈，又每一个字似一把锥子，直琢他的心口上。
“你到底在恐惧什么？”
恐惧什么？他怕啊，好不容易才拥有了哥哥，却又陷入如今这般囫囵境地，这不是要他的命吗？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和哥哥都该怎么办，哥哥会很难过的吧？！
他想要出去，迫切的想要，哪怕要付出很重的代价——只要出去，他都愿意尝试。
第31章 Chapter 31
宋栖从来没有这么惶恐过，无数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疯狂地叫嚣着冲刺着想要一个宣泄口，他的神魂被撕扯，身体的力气却是渐渐复苏。
脑海中钝痛尖锐而持久，向下蔓延，全身的神经都被撕扯起来，痛得他想要不顾一切地在地上打滚。可一想起这里还有其他人，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做出任何失去理智的事——他只会为一个人放下自己所有的矜持。故而，他竟活生生地忍住了，疼痛，也让他愈发清醒。
“我要出去。”他说，声音像砂砾过般难听，而眼神坚定而倔强，死死地盯着傅明呈：“要怎么做，我才能出去？代价我不在乎的，只要你们能让我活着出去继续陪在他身边。”
薄涛神色徒然阴沉，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还想着出去？三华源已经快撑不住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宋栖无视他的不可理喻，漠然道：“那与我何关？我既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不是这里的人，凭什么要为你们牺牲自己？我问你，凭什么？”
薄涛哑然，许久，才哑声道：“因为你在这里，是最厉害的啊，只有你能做到，只有你们保护好我们……”
宋栖冷笑，厉声道：“自古以来，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道理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懂。这么多年来，在还没遇到哥哥的时候，我过的生活，你们又有哪个人肯去救我出火海？自己没本事，不是强求别人为你做任何事的理由。”他太懂了，在旧城区生活的那十几年，每天都要看人脸色，敏感而懦弱，小心翼翼地想着要怎么活下去。后来哥哥带他走，他发过誓，哪怕是死，也会守护他，而不是像他们这样，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就可以予取予求，这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
薄涛无言。道理他懂，可他也是没有办法。原以为这几年陪伴着他，届时要他回来的时候会容易些，不想，越来都是他的自作多情。目光不由落在面色苍白的宋沅锦身上，忽地，他就释然了。
这时，一旁的傅明呈开口道： “若你真想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如今的你哪怕以身祭阵，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留下来，韬光养晦。”
“需要多长时间？”
“少则二三十年，多则上百年，这得看你的恢复程度。”
“不……”宋栖脸瞬间就惨白如纸。
若是二三十年，出去哥哥都老了，留给他们的又有多少时间；若不幸，上百年才能出去，等待他的，还剩下什么？
百年一过，黄沙枯骨啊。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若真的就此成永别，叫他如何甘心？
这样一想，他不由地地对带他进来的薄涛心生怨恨，恨不得抠出他的心问问他有没有心。“都怪你！为什么要带我进来呢？我明明把你当朋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再也见不到哥哥？”
薄涛想通了，也不强求他，说话完全按照自己的情绪，不免有些阴阳怪气：“怪我做什么，早晚得有这么一遭，晚解决不如早解决，事情解决后要走要留随便你，难道还能拦着你不成？”
“不过，如果是刚进来的你，确实出不去，而现在……”薄涛看向傅明呈，傅明呈朝他点了点头。
宋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故事由此开端，亦由此终结，也算是给三华源众生灵的一个交代，化解了三华源完全暴露在世人眼中的危机。
只是往后的事，究竟由谁来维护三华源的结界，还有待商榷。只是，他不可能永远都待在这里的，三华源也不该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淮逸推开书房门，就注意到室内窗帘撞撞，地上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静静地躺在地毯上，任由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扫过他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好似感觉不到什么动静似的。
淮逸放轻脚步，也不开灯，径自走到窗边。京都是国际化大都市，夜晚霓虹彻夜疯狂，而他买的房子，又在市区，还是中高层，可以把附近的景色尽收眼底。因此，哪怕此时不开灯，房间内也有微弱的亮光，足以让他注意到地上不同寻常的一团。
奇怪，他明明记得昨晚离开前已经把窗关了的，怎么又开了？难道是他记错了，其实没关？可是，书房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他平时都会习惯性的把窗户关上，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这时，地上的那团东西蠕动了一下，发出呜呜的低叫声。淮逸蹲下来把它抱起来，那东西毛茸茸的，尾巴特别大，有点像小狐狸。他把灯打开，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就连眼睛，也是赤红色的。它的毛很松软，不知为何，无精打采的，只是用脑袋一个劲蹭淮逸，很是亲昵。
“小东西，怎么进来的？”淮逸笑了笑，轻轻扯了扯它的尾巴，有些无奈：“我不养宠物的，这样，我带你出门外，如果你家在这里的话，就原地转圈，如果不是，就往电梯走去，知道什么是电梯吗？”
“……”小狐狸耷拉着眼皮，快要睡着了。
淮逸无奈，把它放在沙发上，又怕它挠坏沙发，回头瞪着它严肃道：“乖啊，我要去洗澡了，小栖待会儿就回来了。你在这儿不要乱挠乱跑，知道吗？不听话就把你丢出去！”
小狐狸吓坏了，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淮逸满意一笑，转身跟进了卧室。
小狐狸：“……”敢把我丢出去，你的小栖今晚就不回来了！哼！
它跳下沙发，一溜烟窜到冲凉房门口，竖起耳朵，探头探脑地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脑海中幻想着他站在花洒下全身赤果果的性、感画面，鼻子就控制不住发痒。
真的太刺激了，想想就受不了！
他在洗澡，然后等一个人回来一起吃晚饭。他们刚互通了心意，这才是第二天，正是如胶如漆的时候，见着了，都恨不得立刻粘在一块，亲亲热热。
他不知道，他的所有幸福，已经被强迫戛然而止了，他在等的，是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归来的人。
心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四散蔓延，让他整只狐狸都无所遁形。他想告诉他真相，却做不到也没有那个勇气。如今他们之间隔的，不是那层薄薄的纸，而是物种差异。
他能接受自己如今的样子吗？想来，是不能的，他都不想养自己……
好委屈，恨不得哇的一声哭出来，这这憋屈劲哭个干净。
淮逸洗好澡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宋栖还没回来。他有宋栖的课程表，知道他晚上是没课的，但现在都这个时间了，他怎么还没到家？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沙发上响起了手机铃声。他冲过去把抱枕拿起来，小栖的手机正躺在那儿，铃声清脆活跃。
淮逸心中一喜，急忙推开卧室房门，没有！推开客房房门，没有！书房，没有！就连许姨住的房间，都没有。
许姨把饭菜都布置好了，见到淮逸一副脸色不好的模样从她房里出来，嘴唇翕动，到底还是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进她房间。
“小栖还没回来？”许姨问。
淮逸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手机就在这里，人却不知哪里去了。
许姨叹了口气：“小栖又没带手机出去，这该如何是好？”
小狐狸看看淮逸又看看许姨，果断低头扒着手机，呜呜叫个不停。
淮逸拿起宋栖的手机，划开屏幕，这才注意到手机上，与他的微信聊天输入框上还有一段没有发送的草稿。
哥，不用找我，我其实就在你身边，好好待我家的小狐狸。我回来后他若瘦了残了，就不给你亲亲了！
我喜欢你。
第32章 chapter 32
淮逸放下手机，垂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狐狸，眼中似有莫名的情绪，又似什么都没有，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许姨担心他，小声问道：“阿逸怎么了吗，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淮逸道，眼睑低垂，掩盖住了眼中莫测。
他不再说什么，随即坐到饭桌旁，吃晚饭去了。
小狐狸也就是宋栖，心里委屈死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哥在一旁吃独食，也不知拿一个盘子装一些饭菜给他吃，他从下课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整个人，不，整只狐狸，都快要饿坏了。
呵，男人啊，昨天还抱着他亲亲，今天就不给他饭吃了。难怪薄涛把他扔出来时幸灾乐祸，原来，后面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呢！
一想到薄涛，他又忍不住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外面不过几个小时，他却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知晓了很多事，莫名其妙的成了他们的救世主，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这副样子！
据傅明呈说，虽然他刚恢复记忆，但之前的传承还在，刻在他灵魂上的，只是被封印了，傅明呈强制地唤醒它，并让他加固了三华源的结界，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所有灵力。自此，他也算仁义至尽了，此后三华源的事就与他没多大关系。
也是，他本就不是三华源的妖，难道还要永远留在那里不成？不是说他冷漠自私，他也有自己的自由，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爱人，难道就因为他在三华源呆了几百年就抹杀他追求其他的可能吗？他不欠他们什么的。
傅明呈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候，逼他付出那样的代价，灵力干涸，甚至无法维持人形，也是为了让他离开三华源时，无需太愧疚。
他不会怨他的毫不留情，他本来就是自己叫来的，能帮他出去他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恨？他可不是那些恩将仇报的人，得了好处便翻脸不认人。
即使这样，可哪能说不要愧疚就不会留恋了，他活到现在，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那里过的。他想小沅锦，那只不爱叫的小麻雀，也想薄涛，那个和他从小打到大也是陪伴他最长时间的伙伴，麋鹿。
他想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他不喜欢这个责任，不代表他真的就不念一丝感情。它们跪在他面前哀鸣的画面再次出现在脑海里，轰炸着他的大脑神经，各种声音穿透神经，弄得耳膜胀痛嗡鸣。
放不下，依旧挂念。
可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无法回去看他们，就连自己以后的生活……他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男人已经吃好了，正慢慢朝他走过来，拎起他的后颈，进了卧室。
“呜呜……”哥，别那么粗、暴，毛揪着疼！要秃啦！还有，真的好饿……
然而，肚子还是没着落。
宋栖看着淮逸拿着他的手机坐在床上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可能是妖兽（？）的敏感，他能察觉到他哥的心情十分不好。那条未发出去的信息，是在他还能勉强维持人形的时候编辑的，其实他也犹豫了很久，该怎么跟他哥解释自己的这种情况，他不会骗他哥，可要他说真相，又没那个勇气。
“你父王已经带人在来的路上了，你且多等待些时日，好好陪在他身边吧。”傅明呈离开前，曾留下这一句话。
可父王来了，他就要走了。
他不想离开，可不离开，他又不甘心一直这个样子，虽说自然恢复少则几十年也能恢复，可他哥是人类，又能有多少个几十年，他等不起。
那年树下知了低鸣吟唱，阳光斑驳陆离，他就那样闯进了他的眼帘，温柔的笑让他孤独半生的心，瞬间就被融化了，被包裹在暖洋洋的春光里，星星点点，揉进了那人的整个影子里。
从此他丢了自己。
淮逸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学校打了电话。
辅导员疑惑道：“宋栖？您找错人了吧，我们系上没这个人啊。”
淮逸声音一顿，紧紧皱着眉头，宋栖明显地感到他在压抑的边缘释放着冷气：“老师，您开玩笑吧，我看着他报的志愿，还看了他的录取通知书！”
辅导员脾气还算好，耐心道：“先生，名单我当时都看过，我们这真没这个人，您是不是记错学校了……”
没有这个人？淮逸听不下去了，直接按掉通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又打给陆勤：“小栖有没有在你那，在的话，叫他听电话。”
“小栖？”陆勤推开又靠过来的人，没好气道：“这又是哪位？你自己找的小情儿还看不住，来找我要人可不行，我的时间可宝贵着呢。”
靠过来的人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清冷，莫名的好听。陆勤脸一红，侧过身子任那人对自己上下其手，嘴里还是闲不住地往外巴拉巴拉。“真的，阿逸，情人这种东西，不听话你就绑床上教训几顿，他保准乖乖地……”
“闭嘴，我是很正经的问你。”淮逸太阳穴突突跳，快要被他气死。
“可我真的不知道小栖是哪个啊，你要我怎么告诉你他在哪里？”陆勤觉得冤枉，他实话实说，怎么就不正经了？
宋栖看着哥哥一遍遍给人打电话找他，又一遍遍挂掉，神色越来越颓然。心口阵阵抽痛，眼眶涌上热意，他撇过头，趴在毛毯上，小身子蜷缩起来，挡住了自己看向他哥的目光，也挡住了他无法说出口的爱意以及疼痛。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他不再是原宋栖的时候，就逃脱不了被遗忘的宿命。
那个宋栖早死了，早在二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