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行西风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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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一晗对罗桜问好,然后乖乖去坐着了。此时不到九点,甜茶还没上多少客人,不过灯光调暗了,乐队也在尽职尽责地烘托酒吧的迷离气氛。有熟识陆熠的人,见他难得露面了,凑过去点了一杯。陆熠学的是英式调酒,美式的花样动作虽然很炫酷,但他明白自己的资质不够,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技巧的磨炼上。当初罗桜也是因着他这个选择才改变了对这位富家小公子的看法。
断断续续地练习了三年,陆熠如今反倒更贴近日式的调酒方法,专业、静穆、充满仪式感,不过他依然没耐心雕琢冰块。这种风格其实和甜茶不太协调,但罗桜没表示过什么,他也就继续我行我素下去。
何一晗远远地看着陆熠摆弄那些调酒的器具,他没见陆熠穿过西装,但在他的想象里,他穿上时必定是很好看的,一如现在这样。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时便把何一晗的视线阻断了,他收回目光,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罗桜坐在了他不远处。
罗桜靠近了些,推给他一杯橙汁。
“谢谢。”何一晗判断不清他只是来赠他一杯饮品还是为了聊天。
罗桜没有走,身为老板,他好像看不到店里忙得不可开交:“小陆家里出、出事后,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
何一晗“哦”了一声,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
罗桜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微微笑了下,很直白地问道:“你喜欢他?”
何一晗不自觉地绷直了后背:“……您怎么会有这种看法?”
“没关系,我、我只是随口问问。”罗桜安抚似的放缓了声音,“你一直在盯着他看,让我想到、想到我年轻的时候。年轻真好啊,想爱谁就爱了。”
何一晗于是知道了,陆熠丝毫不曾抵触他同性恋的身份,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大叔。
他们是一类人。
他放松了下来:“您现在也可以。”
罗桜呵呵笑了两声,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的。所以你要、要勇敢,不要像我似的,上了年纪再后悔。”没等何一晗再做什么回应,他站起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去工作了,你想、想喝什么,吃什么,自己点,我请你。”
陆熠刚忙完一波,见罗桜回来,拦住他道:“你和小晗说什么了?你可别教坏我家乖宝宝。”
罗桜无语:“你自己别带坏、带坏人家就不错了。我看何一晗比你讨喜得多,小心今晚被、被哪个姑娘钓走。”
老板的话仿佛是预言,没过多久,陆熠就看到一对姐妹围到了何一晗身边。三个人不知在讲什么好笑的话,两个妹子花枝乱颤,其中一个还塞了酒给何一晗。
陆熠皱起眉头,发了条短信。
何一晗道声抱歉,拿出震动的手机。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指示:过来。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抛下妹子,走到吧台那边去:“怎么了?”
陆熠推过来一杯酒:“坐下,尝尝。”
这酒名叫Aunt Roberta,名字和卖相都很具迷惑性,玫红色,搭配着小蓝莓,看起来好像可口果汁的模样,事实上酒精含量100%。陆熠是存了恶作剧的心思的,他颇想看看何一晗醉了之后什么样,所以虽然改良了一下,也只是微调,统共没兑入多少果汁。
他忘了何一晗在法国待了几年,烟酒文化都浸淫得很好,是认得这杯酒的。
然而何一晗还是喝了。他向来很有分寸,每次聚会都是浅尝辄止,从没醉过,因此也不大清楚自己的酒量极限在哪里。不过只喝一杯,他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陆熠很期待地问:“感觉怎么样?”
“像奶昔,不过有点苦。”
又有客人点酒了,陆熠自去忙碌。何一晗原地坐了一会,渐渐开始头晕。屋子里的灯影都像是变幻了似的,有人的争吵声飘进耳中。
陆熠急急从吧台离开。何一晗的目光锁在他身上,迟钝地意识到,是一桌客人打起来了。
陆熠,身兼保安一职,当仁不让地冲在拦架前线。
闹起来的是一男一女,也不知为了什么。那男人身材不高,却有股子邪劲,陆熠竟是没拦住他。杯子被暴躁地砸在地上,碎裂的玻璃弹起来,好巧不巧划过陆熠的脸颊,立刻裂开一条红色的伤痕。
他随手蹭了下,没在意,又要去拦那男子。忽然从右边闯过来一个人,陆熠眼前一花,再然后就看到桌子被踹翻了。
何一晗收回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闹事男子:“出去。”
男人一愣,心想老子还没动手揍人呢,你个小兔崽子倒是跑出来抢风头。
何一晗见他不动,不耐烦地搡了他一下。陆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大跨两步,把人拦腰抱住了:“小晗,乖啊,咱不打架。”
何一晗略转过身,抬起手触碰他的伤口,有些困惑地看他:“可是他打你。”
陆熠哭笑不得:“不是他打的……你是不是醉了?”
“我没有。”
陆熠给赶来的罗桜使了个眼色,半拖半拽着带何一晗离开事发场地:“脚疼不疼啊,你可真行,实木桌子都踢。”
何一晗摇了摇头:“你流血了。”
“这么浅的伤口,不碍事。我去拿酒精洗一下,你乖乖坐着啊。”陆熠说完还是不太放心,“算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拉着何一晗去员工休息间找酒精和棉花。没几分钟罗桜也走了进来。
“怎么处理的?”陆熠一边照着镜子消毒,一边问道。
“给了张VIP卡。”罗桜忍俊不禁,“我看他也挺、挺懵的。没想到我们不拉架,反而也、也掺和进去打。小何怎么了?吓我一跳。”
何一晗觉得站着发晕,捡了把椅子坐下,好像还知道自己冲动了,低声地道歉。
罗桜摆了摆手:“没事,做、做得很好。我最讨厌不讲文明的客人。”他又扭过头对陆熠道:“快到一点钟了,你俩先走吧。今天给、给工伤补偿,我看这小子也醉了。”
陆熠没推脱,弯腰去看何一晗:“回家了?”
何一晗摇了摇头:“我没醉。你去工作,我在这里等你。”然后他环视四周一圈,微微皱起眉,很明显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陆熠看他这幅迷茫的样子还要强装镇定,忍不住想笑:“好啦,哥哥带你回家。”他干脆利落地脱了工作服换上便装,又摘掉何一晗的面具,把人拉到自己背上,扭头对罗桜道:“罗哥,你帮我托他一把。”
何一晗喃喃道:“我自己能走。”可他也没挣扎着要下去。
“你能走什么呀,刚才差点撞门框上。”陆熠不由分说地卡住他的腿,和罗桜道别后,背着他从后门出了酒吧。
何一晗搂着陆熠的脖子,手臂垂下去,食指画着圈摩挲他衬衫上的纽扣。陆熠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知道他这是心里高兴了,他小时候就喜欢转着圈跑,以此表达愉悦。
“想什么呢?”陆熠问道。
何一晗啊了一声,也是疑问的语气,拖了长长的尾音,然后他自己又明白了似的,贴在陆熠耳边小声道:“你真好。”
“我当然好,”陆熠带着笑意偏过头去,想接着逗他夸自己,然而他忘记了何一晗离他那样近,只不过稍稍转了个角度,他的脸就贴在对方柔软的嘴唇上了。
陆熠瞬间哑了,愣了愣,他很机械地扭回头。何一晗没说什么,只抬起手,不停帮他擦亲到的地方。
他那样用力,仿佛在对付五年没清理的玻璃窗。陆熠悸动的心思也被搅散了,求饶道:“好了好了,别擦了,脸都要被你蹭掉一层皮。我又没有嫌弃你。”
何一晗停了手。
恰好小电驴也出现在眼前。陆熠把他弄到车座上:“一会儿抱住我,别掉下去,也不许睡觉。”
何一晗听话地点头。
陆熠心想他这酒品还挺好,虽然醉了,也和平时一样乖,甚至比平时更乖,不疯不闹,不哭不吵,只是不能自理,宛如大号的婴儿。
一路风平浪静,没有陆熠预想中的掉人事件发生。开到公寓楼下,他把车停在楼道里:“小晗,到家了。下来。”
何一晗没动,倒是抬手压到他肩膀上,意思是还要背。陆熠气得笑了:“你真行,还上瘾了是吧?你自己多重不知道吗?”掏出门钥匙塞进何一晗手里,他嘟嘟囔囔地等人趴过来:“你这两米的长腿坐电梯的时候收一收,别给夹了。到了记得开门啊,我没手了。”
何一晗闷闷地“嗯”一声。
几分钟后,陆苦力结束了搬运工作,成功给小少爷完整送进卧室。何一晗在床上躺了半秒,又爬了起来。
“你干嘛?”陆熠连忙摁住他。
“洗澡。”
“我的祖宗,你这样子能洗澡吗?再磕地砖上。乖啊,明天洗,明天没课,早上起床洗。赶紧睡吧。”
何一晗犹豫了一会,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道理,便又钻进了被中。陆熠松了口气,转身要去洗漱。
“小鹿哥哥……”
他听到这声称呼,顿了顿,转回来:“又怎么了?”
何一晗已经闭了眼睛,喃喃道:“晚安。”
陆熠盯着他轻颤的睫毛,心想这家伙可爱得过分了吧,好像等着人吻一下发顶才会安心入眠的样子。
我操,陆熠被自己惊悚到,我他妈在想什么呢?他不敢再多待,慌忙离开了。
简直不知道是谁醉了,他是不是太久没熬夜,精神不正常了?
第二天早晨。
何一晗阴郁地走出浴室。陆熠正在吃早餐,嘴里还咬着包子,见他出来了,唔一声,咽下食物:“洗那么久?快来吃,一会儿凉了。”
何一晗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上的玻璃软垫:“我,昨天……”
陆熠立刻接话道:“昨天你喝醉了,躺下就睡得不省人事。”
“……”何一晗盯着他看了两秒,也默默吃起饭。陆熠好像是隐瞒了什么,但不是他担心的那种事,如果他有任何越界之举,陆熠肯定不会放过挤兑调笑他的机会。
以后还是不要碰酒了。
第17章 第 17 章
陆勇来是在陆熠高一下学期时出车祸去世的。陆熠本来就有一笔巨额零花钱,再加上自那之后打工存下来的,他其实有差不多三万元。董晶知道自己手里留不住钱,很自觉地让儿子把持着家中财务。如果何一晗没有出现,陆熠本打算等陆韵然上了大学再去动这笔存款,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陆熠便想着多少补偿下妹妹。
他计划在陆韵然的学校附近租个屋子,还有,今年要认真地给她庆生。姜美麟非常同意他这个决定,她自己买了小裙子给陆韵然,并且热心地出主意让何一晗送两米高泰迪熊做礼物——市中心的某家玩具店提供定制服务。
12月24日,三人兵分三路,分别去拿蛋糕、熊和裙子。
陆熠没有提前告诉妹妹他将给她举办小型的生日宴。美滋滋地行驶在路上,他认为今晚过后,自己在妹妹心里的形象必将重新高大起来。
手机响了。陆熠拿出来一看,嘴角翘得更高。是陆韵然打来的。
“喂,然然……”
电话那边,陆韵然的声音透着无比的惊慌:“哥!妈妈煤气中毒了!她现在醒了,不肯去医院。”
陆熠车把没扶稳,差点刮到旁边的摩托,被那车主骂了一句。他急刹在路边,握紧了手机,语速很快道:“你把窗户和门都打开,我这就叫救护车。”
“我都开了。”
“好、好,”陆熠心里乱糟糟地,“然然乖啊,没事了,妈妈现在怎么样?”
“她说自己就是头晕,躺一会就好了,用不着去医院。”
“你别听她的,我先挂了。”
姜美麟一边提着精致包装的小礼盒走出服装店,一边回复王子路的消息。那家伙感冒了,在她这里求安慰。
美美的锦鲤:家里还有没有药
美美的锦鲤:吃一片再好好睡一觉
美美的锦鲤:我晚点给你打电话
星空:你要去做什么
美美的锦鲤:朋友过生日我去送个礼物
星空:我都生病了你还去聚会?
星空:哪个朋友?陆熠?
美美的锦鲤:他小妹
星空:噢,你现在连他的家人都要照顾了?
姜美麟皱起眉头,压着脾气回复。
美美的锦鲤:你好好休息我不吃蛋糕了给小姑娘送完裙子就去找你好不好
星空:我家没有感冒药了
他这是让她现在就给他送药去的意思。姜美麟知道他又开始闹脾气了,头疼地站住。
先去一趟王子路家里……那样就迟到了。正纠结着,手机铃声响起。姜美麟还以为是男票,结果拿起来一看,陆熠打来的。
市立医院。楼梯间。
陆熠坐在最下一层,抱着单侧膝盖,眼里空洞洞的。病房那边有妹妹陪着董晶,他便独自跑出来……跑出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在母亲面前待不下去了。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靠近,陆熠以为有人要下楼,往旁边让了让,心想这家伙很烦欸,这么偏的楼梯,非走这里干嘛。
脚步声停下了。
何一晗轻声道:“陆熠?”
茫然地抬起头,陆熠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站起来把人压到墙上,他垂下头,抵住何一晗的肩膀,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不是说取消了吗……你怎么找来的?”
“联系了然然。”何一晗迟疑地抬起手想搂住他,半路又放了下去,“幸好阿姨没出大事,你也不要这么难过了。”
陆熠不只是难过,更是后怕和自责。董晶记得女儿过生日,特地请假回来给她煮面。她看家里的酱油剩得不多了,便支使陆韵然去买。谁也没料到,就这么十来分钟的时间,她竟然发病了,她闻出气味不对劲,却是痴痴傻傻地不动不躲,单是嗅着。还好陆韵然回来得快,且牢牢记着哥哥交给她的煤气泄露时的应对方法。
陆熠愧疚极了,他分明知道董晶的精神时常会陷入恍惚,却是从没放在心上。他以为那是面对突发事件后的应激反应,不必理会,渐渐就将痊愈。这样忽视母亲的原因,陆熠不愿深究,可他是清楚的,再简单不过了,他不爱她。
或者,爱得不够。
因为董晶也不怎么爱他的样子,包括陆韵然,她生下小孩,似乎只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想感受下另外一个生物的体温。陆熠出生后,她着实开心了好久,走到哪里都抱着小宝宝,把他宠到了天上,可过了没两年,她腻了,开始实行放羊式教育。又过了几年,陆熠进入叛逆期,她便愈发懒得管他,反而打算再生一个玩,最好是个女孩。
面对这样的母亲,陆熠实在没法从心里去敬爱。可他所受的教育,他所处的环境,又告诉他不可以这样不孝顺。
董晶的突然中毒,击碎了陆熠的两难。他发现自己是害怕的,害怕董晶真的出什么事。他还发现,他的母亲根本不是他认定的那样没有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