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不宁-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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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他在心里默念。
　　“我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丈夫吗？”
　　冯宁，对不起。


第30章　
　　方逸坤从本家回来的时候，冯宁已经在电视上把《寂静岭》重播到了第三遍。
　　实在是太困了，画面里的无脸护士也没能让他打起精神。
　　电影里表世界和里世界转换时突兀的警报声响起，冯宁这才睁开眼睛眨了眨，正好撞见那人进屋的场景。
　　方逸坤一进门看见他还没睡，有些惊讶：“在等我？”
　　冯宁把电视机关上，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嗯。”说完他又朝着方逸坤懒懒的伸出手，“你不会忘记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他困得厉害，以至于错过了方逸坤在那一瞬间倏然变色的表情。
　　这表情只浮现了片刻又立即消失，方逸坤走向前，接过他的手，自然的把他抱起：“没忘。”
　　过了十二点，就是冯宁的二十五岁生日。
　　他本来有一份准备已久，意义重大的礼物要送给怀里的人。
　　但现在好像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冯宁搂住人，往他臂弯里蹭蹭：“那么方大少爷，明晚能否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我去一个地方？”
　　不等方逸坤回答，他又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对，我是寿星我说了算，你必须得去。”
　　冯宁傻笑，像个醉酒的孩子，呼出的气息胡乱打在方逸坤胸前，撩得他心痒痒的。
　　方逸坤看着他，柔柔的目光垂下，轻声哄道：“嗯，你说了算。”
　　抱着人进了卧室，冯宁刚刚躺在床上，就略带急迫的抓住方逸坤的衣领，勾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
　　微凉的唇贴上来，在辗转之间变得炙热。两个人都低喘着，交缠在旖旎的情欲里。
　　十二点一过，冯宁盯着面前的人，挑起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方逸坤怔忪了一瞬，差点将在本家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看他发呆，冯宁夹紧双腿催促着：“傻了？”
　　方逸坤动了动嘴，终究还是只说出了那个最简单的祝福——
　　“生日快乐。”
　　愿你平安幸福，永远快乐。
　　也愿风波过去之后，我们仍能如同此刻这般，紧紧相拥。
　　方逸坤牢牢将他嵌入怀中，仿佛要将彼此融进自己的生命里。
　　眼前闪过白光的眩晕感中，冯宁似乎听到了一句对不起。
　　一大早方逸坤就说要提前一些去公司，事情办完晚上好早些回。冯宁再三叮嘱他千万不要忘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和地点，临走的时候还把这句话写在纸上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方逸坤由着他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又追进电梯里认认真真交换了一个告别吻，这才按下负一层的按钮出门。
　　随着电梯缓缓下降，方逸坤脸上的笑容淡去，墨黑的眸子里映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冰冷的空气中飘荡着似有若无的叹息。
　　冯宁把人送走，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夜晚，在家里坐立难安。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赵昕的电话。
　　赵昕从睡梦中被人吵醒，浑身冒火，刚一接起电话就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喂？又怎么了？”
　　冯宁忽视他明显不耐烦的语气，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今天过生日！”
　　就为这事一大早把人弄起来？赵昕倒吸一口凉气，把要发作的火气压了回去：“哦，那祝你生日快乐。没别的事我挂了啊。”
　　冯宁抱怨道：“你这是面对寿星的态度吗？”
　　赵昕哀叹：“不是，我说你现在都有方少爷陪着了，就让我好好休息休息成吗？”
　　冯宁：“没不让你休息，我有正事要宣布。”
　　赵昕认命：“行，你说，我听着。”
　　冯宁：“我打算跟姓方的求婚了，就今晚。”
　　赵昕一个激灵，瞌睡醒了大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冯宁嘿嘿的笑：“我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想跟人说，你得给我保密啊。行了，你接着睡吧，我挂啦。”
　　说完，没理会赵昕“喂喂喂”的呼叫，利落的把电话挂断了。
　　赵昕一头雾水，朝着黑掉的屏幕感叹：完了，又疯一个。
　　躺回房间里，冯宁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关于求婚的事，他思考了很久，既然方逸坤没主动，那就由他来做。他本来想得很简单，想要水到渠成的把事给办了。直到真的开始拟定计划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居然从没有正儿八经的彼此表白过。
　　他挖空了脑子寻找记忆里的片段，发觉就连“喜欢”这个词都跟禁忌似的，谁也没好好说出口过。
　　都不知道是在害怕些什么。
　　俩人刚开始确认包养关系的时候，他也抗拒过、躲闪过、迷茫过，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之间的羁绊不断加深，彼此间的认同显然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认识方逸坤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有一段关系以“一辈子”为期限，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大着胆子幻想起了属于他们的未来。
　　等冯璐病好一些，他们可以接上她一起去国外办婚礼。不需要太多宾客到场，只要最亲密的人能递上祝福就够了。
　　如果那个时候赵昕和陈梦琪有了小孩，可以请他来当他们的花童。至于秦磊，到时候能找到他的青梅竹马了，也一定要一同出场，让他也见识见识，这个一直活在秦磊美好回忆里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他们的个性都不太适合抚养孩子，作为弥补，他打算养上一只狗。最好是大型犬，摸着毛茸茸的那种。金毛就不错，他小时候养过一只，特别黏人，可惜大了以后自己跑丢了，他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觉得遗憾。
　　至于再以后的事情，他愿意全权交给方逸坤来安排。生活在哪座城市他都无所谓，只要两人能在一块儿就行。
　　想到这里，他抱着枕头一个人痴痴地笑。
　　方逸坤肯定没想到，他会选在自己生日这天策划惊喜，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那人冷漠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了。
　　没想到，还没怀揣着美好的幻想多延伸一会儿，他的思绪就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
　　这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来访，冯宁听着不断响起的铃声，不知怎么变得有些紧张。他不确定来人的身份，方逸坤又不在家，考虑到方家复杂的家族关系，他下意识的想假装家里没人。
　　结果门外的人格外执着，摁了半天没人反应，对方就粗暴的敲起了门。
　　“我知道你在家。方逸坤出门了，他根本没去上班。现在正和谁在一起做些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冯宁的手放在门把手处，隐约感觉到对方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忐忑地数着心跳的拍子，终于在来人孜孜不倦的敲门声中，不得不打开了门。
　　眼前出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想起来曾经在电视新闻里看过这个人——他就站在方逸坤前方，脸上总是如当下这样志得意满的表情——是方家的二少爷方文睿。
　　知晓这三兄弟之间的竞争关系，冯宁的脸色明显冷淡下来，动了动唇道：“有事吗？”
　　方文睿没被他这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吓退，反倒看着眼前这张明艳动人的脸，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当然有事。”
　　他绕过冯宁，大咧咧的走进屋子里，目光上下打量着客厅房间，毫不掩饰讥讽的语气：“三弟就让你住这啊？连个帮忙照顾的人都没有，太寒酸了吧。”
　　冯宁担心他的声音太高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默默把门从身后关上。自顾自坐进了沙发里：“说完了吗？说完了那就慢走不送。”
　　方文睿嬉笑着坐在他对面，把玩桌上的花瓶，又轻轻放下：“这么嫌弃我啊。我可是好心来告诉你事实真相的诶。”
　　冯宁盯着桌上落下的一枚花瓣，抿紧双唇没有回应。
　　他想捂住耳朵不要听，但是双手却不听使唤的停留在了原处。
　　方文睿把握时机，单刀直入的直奔主题：“那我就先说你最关心的事好了。我的三弟方逸坤，他现在正在全市最大的酒店顶层参观未来的婚礼场地——和他的未婚妻一起。”
　　平静的气氛忽地就被这句话撕开了一道口子。
　　冯宁愣了半晌，没太消化这句话里的意思。
　　婚礼场地？未婚妻？
　　胡编乱造也要有个限度，方逸坤昨天夜里还抱着他入睡，临走前还信誓旦旦的要陪他一起过生日。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冯宁朝对面的人扬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脸：“是吗？”
　　方文睿早想到他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于是又拿出手机，翻开相册指出几张给他看。
　　女孩挽着男人的手，一个青春活泼，一个成熟稳重，时而凑近耳朵轻声细语，时而掩住嘴相视而笑。两人都生得好看，容貌气质十分抢眼，男才女貌，非常登对。
　　冯宁愣了愣，喉头有些发涩。
　　明知照片可能会造假，但是看到这个场景的瞬间，他还是不可抑制的颤动了一下。
　　没等他开口，方文睿又继续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林老爷子亲自来方家挑的人，林小姐也是一眼看中了我的三弟，两边家长第一次见面就把婚事定下了。下个月订婚，明年春天就正式办婚礼。”
　　连时间地点都是真实完整的。
　　冯宁的心里猛地塌下去一块，周遭仿佛被激流胡乱的拍打吹蚀。他内心深处那一点被摧残到几乎无处落脚的尊严翻涌而起，他忍住夺门而出的冲动，牙齿不自觉的死死咬住了自己苍白的嘴唇。
　　方文睿借机坐到冯宁身边，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拍了拍：“别害怕。三弟说了，他虽然要结婚，也并不会亏待你。你的事情林家人都知道，人家宽容大度，并不追究，也默许你继续住在这里。你和他的包养关系，还可以继续。”
　　这几个字仿佛点燃了引线。冯宁努力喘匀呼吸，压抑着牙关的颤抖，冷冷甩开他：“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方文睿耸耸肩，表示无奈的摊开双手：“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新闻马上就会登出来，你知道这件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而已。”
　　冯宁沉默着，咬住嘴唇的力度又加重了一些。
　　“怪我多事，冯先生是聪明人，和三弟开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让儿子和陌生男人结婚？就算没有林小姐，他也是不可能和随便什么人在一起的。”他说这话时，留意瞟了冯宁一眼，笑得愈发灿烂，“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一点才好，你觉得呢？”
　　说完这番话，他最后回头看了冯宁一眼，转身离去了。
　　冯宁看着门从眼前关上，这才回过神似的眨了眨眼。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如果方文睿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些日子方逸坤对他的好又是什么意思。
　　他很想立即冲到那人面前，大声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他说不是，那么他就愿意当个傻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在脑海里反复推敲着可能发生的情况，却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还是害怕的。
　　他一开始爱得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就是害怕遇到这样的场景。这一刻，他心中一直隐匿的不安如同旋涡将他的自信卷走，又露出了最初那脆弱不堪的躯壳。
　　冯宁低垂着眼窝在沙发里，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一时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嘴唇又被咬破了，嘴里已经满是血腥。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没有哭。
　　把头埋在膝盖里，冯宁将自己置于黑暗之中，肩膀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无声的抖动。


第31章　
　　盯着面前玻璃杯中摇晃的深红色液体，冯宁的意识有些恍惚。被方逸坤轻柔的唤了几声，这才如梦初醒，笑着举起酒杯和他相碰。
　　方逸坤隔着蛋糕上的烛火看他，朦胧光线下，他像是染了一层玫瑰色光晕，浅浅粉粉的，泛着蜜桃味香气。
　　白天和林天语去酒店看场地，他几乎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为的就是能争取到晚上给他过生日的这几个小时。
　　冯宁一朝他笑，他就觉得沉甸甸的心像是被托了起来，回归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把蜡烛全部点好，方逸坤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向冯宁抬了抬下巴：“许愿吧。”
　　冯宁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生日许下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吗？”
　　方逸坤笑了：“当然可以。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不如告诉我，我帮你完成。”
　　冯宁下意识的弯起嘴角，又很快放了下来，轻轻摇头：“我才不信呢。”
　　不过是成年人编造来欺骗孩子的谎话，如果许愿有用，那么他的人生一定早就和现在不同。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在方逸坤殷切期待的眼神中，举起双手在下巴上十指交叉，抵着下唇，以一个十分虔诚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愿母亲早日康复。
　　——愿朋友们都能寻得幸福。
　　——愿我们能平安喜乐，相伴一生。
　　他默念完，睁开眼睛一口气将蜡烛吹熄。烟雾遮掩了他的眉眼，方逸坤没能看清那瞬间他泛红的眼眶。
　　吃完了饭，冯宁兴冲冲的引着他走，说要去一个好地方。他一路都神神秘秘的，不愿意透露细节。方逸坤只能跟着他胡闹，大晚上的，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半天，眼下正吹着冷风在这座不知名的小山顶上数星星。
　　冯宁穿着单薄，方逸坤就把他半揽进怀里，抓着他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他没有看星星，而是侧过头盯着冯宁的脸：“怎么想到要来这？”
　　冯宁蹭着他的肩膀挪了挪，保持看向天空的姿势：“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来。我妈病得严重那会儿，好几次都觉得快活不成了，我就跑到这坐着，吹吹冷风，看看星星。想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漂亮的风景没看过，就舍不得去死了。”
　　方逸坤感受到他在发抖，握住他的手又抓牢了一些。
　　“我那个时候总一个劲问自己，为什么世界这么大，只有我不能幸福？有时候想着想着钻进牛角尖了，就自我洗脑，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幸福这回事，不必奢求。有就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