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深渊-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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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这样,冒冒然的闯进来,对着狰狞的伤口做出自责气愤的表情,一副心疼的样子。
秦肃征在外一派冷肃严正,因此对着陆渊做出这样生动的姿态就变得很是可信。
他惯会这一套的,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减一分虚伪,增一分夸张。
陆渊想起那个温柔又可靠的“哥哥抱着哄”。
秦肃征演的可真好啊,好像真是他的哥哥,他也真能肆无忌惮的在秦肃征怀里哭一场。
陆渊想,如果,如果真的有个哥哥就好了。
那他现在必然要去找哥哥告状的。他要跟哥哥讲,秦肃征真的好坏啊,你看他又来骗我了。
他已经很努力忍住不要上当了。
可是没有。陆渊根本没有哥哥,陆渊连爸爸妈妈都没有。
秦肃征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呢?他自己说的,陆渊和白如安一点都不像。
陆渊已经没有价值了。
***
沈泽宁醒来的时候还早。
他心里存了事儿,睡不踏实,在床上坐了几分钟,思考该怎么跟陆渊讲前因后果。想了个大概,起身揉了揉眼睛,打算去给秦小二拌猫饭。
他住在这儿几天,早上这一道猫粮都是他喂的。陆渊有睡懒觉的习惯,秦小二饿了要去卧室踩他。白如安怕猫咪影响陆渊休息,叮嘱了几次,要沈泽宁定好闹钟记得喂猫。
沈泽宁打开卧室门,没看见等饭吃的秦小二,以为猫还在睡,走到客厅才发现阳台门关着,陆渊正侧对着客厅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
陆渊穿着昨晚那套浅灰色的睡衣,一只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拢着在他腿上蹲着的秦小二。
清晨的太阳不太刺眼。秦小二尾巴勾着陆渊的手腕,偶尔凑过猫脸蹭蹭陆渊的下颌,一人一猫半边身体染着浅金色的光,精致柔软的不像真实存在。
沈泽宁怔了一下,轻轻敲了一下玻璃。
陆渊看到是他,往前够了够,拉开门,“怎么起这么早?”
沈泽宁绞着手指,刚才想好的一串词儿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好转移话题,“睡不着……陆哥,你吃饭了吗?”
陆渊摇头。
沈泽宁有种ddl延后的喜悦,不等陆渊拦他,连蹦带跳的往外走,“我这就去买饭!陆哥你吃什么?豆浆油条?喝粥吗?还是包子?”
秦小二跟着“喵喵喵”的乱叫,像在点菜。
陆渊把它的猫头往怀里摁,那边沈泽宁已经开了门,他正回头跟陆渊讲话,不防门口有人,直接被撞的退了两步。
门外是正要敲门的秦肃征。
他换了衣服,刮了胡子,脸上的伤也处理过了,看到开门的是沈泽宁,甚至还勉强挤了个笑出来。
沈泽宁被这个扭曲的笑震了一下,半晌没动作。
秦肃征等不及,把他往边上推了推,侧身进来带上门,四周找了一圈,看到阳台上的陆渊,把手里的袋子拿高给他看,“我带了早点。”
陆渊没想到他还会来。
三个人静着,秦小二却突然动了。
它一蹬后腿,从陆渊身上下来,钻出阳台,爬上沙发,借着沙发的高度上猫爬架,贴墙跑到玄关,从高处往下一跳,正好落在秦肃征怀里。
它快半个月没见过秦肃征了,居然还认得人。
秦小二与秦肃征久别重逢,控制不住情绪,“喵嗷”嚎个不停。秦肃征随意揉了一下它的脑袋作为安抚,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一旁的沈泽宁,让他去摆饭。
***
陆渊拿了早点去阳台吃,秦肃征和沈泽宁面对面的坐在餐桌上,场面着实有些诡异。
秦肃征不想和沈泽宁多待,三口两口吃完了东西,站起身就往阳台走。
秦小二一路跟着,到了阳台,娴熟无比的往陆渊身上一跳。
陆渊还在吃。他吃饭慢,动作又小,看起来乖的很。秦肃征看的心软,犹豫了一下,在另一个沙发上坐下。
沈泽宁有眼色的拿了两个包子回房间。
秦肃征摸了摸陆渊怀里的秦小二。
阳台不小,但是秦肃征存在感太强,陆渊条件反射似的挺直了身体,往另一边靠。
秦肃征察觉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手僵了一下,慢慢缩了回去。
陆渊低头看着猫。
秦肃征看着他,“现在没有味道了,你不喜欢以后就不喝了。”
陆渊吸了一口豆浆,没说话。秦肃征以后喝不喝酒关他什么事呢?
秦肃征看他没反应,又伸过手想撩他的裤脚,“腿还疼吗?”
陆渊仍没说话,只把腿往后避,不让他碰。
秦肃征静了静,忽然叹了口气,“陆渊,你不能这样,我们得谈谈。”
陆渊想了想,咽下最后一口豆浆,抬头看他,“你吃好了吗?”
秦肃征点头。
陆渊把秦小二放出阳台,合上门,坐回去,隔着秦肃征看向他身后的猫爬架,神色平淡,“那你说吧。”
第36章
爬架上的垫子被秦小二抓的乱七八糟,陆渊看了一会儿,没头没尾的想,要给秦小二换个新的,再添几袋猫粮和猫砂。
他松口太快,秦肃征本来打了腹稿劝他,这下毫无用武之地,一时想不到从哪儿谈起。
两人对坐。陆渊看着架子,秦肃征看着他,沙发隔的不远,对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清晨的阳光轻软温柔,陆渊坐了一会儿,困意泛上来。陆渊半阖着眼帘,想了想,从抱枕后面摸了烟盒,抖出两支,一支递给秦肃征,“你要吗?”
他没睁眼,纤长的睫毛在光雾里颤动,秦肃征心跳漏了一拍,懵懵的接过细长的烟和火机,点燃,又把火机递回给陆渊。
陆渊用手指轻轻的捏着火机转了一圈,“嗒”的一声点燃,没吸,只把烟平举到眼前,隔着细细的一缕烟雾看向秦肃征。
秦肃征还没有开口。是他要谈,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渊用两指松松夹着烟吸了一口,熟练的仰头吐出烟雾,看着它们升腾,交缠又飘散,又闭上眼,“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白如安吗?”
秦肃征捏着烟没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陆渊不在意。烟雾交织成各种形状,他用手指搅了搅,前言不搭后语的继续:“小时候第一次抽烟,呛的满脸都是泪,想不通它有什么好。”
秦肃征怕惊扰他似的,轻轻开口:“小时候?”
陆渊看向他,忽然笑起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梨涡,“嗯,就是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那天白如安在我的窗台下坐着,没一会儿你就来了,我看见你抱着他,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温柔啊。”
“我羡慕极了,猛吸了一口烟,晕晕的,从头顶到脊椎都开始发麻。”
秦肃征没说话。
陆渊转开视线,“听上去不是什么好小孩吧?”
秦肃征摇摇头,“没有。”
陆渊看到他的动作,又笑起来,是那种很乖的笑,“我知道我不好的,你瞎说。”
他停了一会儿。
“我讨厌我妈妈。”
陆渊眯了一下眼睛,“我还没有原谅她呢。”
秦肃征仍牢牢的盯着他。
他看向秦肃征,“你上次说我娇气,说我妈妈宠我。”
“从来就没有宠。”
“她很早就疯了。”
“陆继明要脸,不肯送她去治,她越疯越厉害,陆继明越来越讨厌她,还有我。”
“她留不住陆继明,开始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怪我不够乖,不够好看。”
“有段时间白如安病了,陆继明连着好久没回来,她突发奇想,把我关在外面冻了一晚上,第二天我高烧不退,她就给陆继明打电话,说我病的快要死了。”
“陆继明当然没理她。”
“她这样疯着疯着,把自己熬干了。”
“最后她真的快要病死的时候,问我能不能原谅她。”
“我做不到。”
“我为此感到愧疚,但是我做不到。”
陆渊低头看着燃尽的烟,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秦肃征紧握着拳头,他的烟早熄了,烟身被他攥的扭曲。
陆渊又点了一支。
“所以白如安刚来陆家那会儿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凭什么他那么幸运啊,我完全想不明白。”
“我嫉妒到生气,偶尔会冒出一些很坏很坏的念头,比如说从楼梯上把他推下去,看他跌的满脸血。”
“或者在没人的地方掐住他的脖子,等他慢慢变硬,僵掉。”
陆渊吸了一口烟,没看秦肃征,收起腿抱膝坐好,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蜷成一团。
“可我不敢。”
“我想来想去,决定骗骗自己他也不是什么都有。”
“比如一个完美的哥哥。”
陆渊偷瞄了一眼秦肃征,又立刻收回视线。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你的脸,明明那天眼泪止不住,什么都没看清。”
“我不知道哥哥应该是什么样的。”
“可能会很严肃,什么都懂,很高,可以把我举起来,会带我打游戏。”
“还会跟我保证,只喜欢我一个,别人再好他都不喜欢。”
“结果我先背叛了‘讨厌白如安联盟’。”
“正常人都很难不喜欢白如安吧。”
“幻想哥哥太羞耻了,要是没有再遇见你,我都忘的差不多了。”
顿了一下,陆渊看向秦肃征的手臂。秦肃征穿着T恤,小臂露在外面,能看到一条显眼的疤。
“认识第二天你为了救我受了伤。”
“简直是梦想照进现实。”
陆渊往后缩了缩,额头埋在膝盖上,“所以那天听到你朋友说你喜欢白如安,我生气了。”
“你不是保证过只喜欢我一个吗?”
“车祸那一下把我撞醒了。”
“其实跟别人没有关系,全都是我自说自话。”
“你也很困扰吧,之前冒冒然的表白,之后还不讲理的把你赶出去。”
“哦,还有昨晚的事儿,我不该迁怒你。”
“小沈没跟我说实话,我等急了。”
陆渊摁熄了烟头。
秦肃征说不出话。
陆渊想了一下,撩起裤脚,给他看伤口。伤口被太阳镀上一层光膜,看上去没昨晚那么狰狞。
秦肃征抿了抿唇。
陆渊用手指量了一下伤口的长度,又在秦肃征手臂的疤痕上方比划了一下。
“已经不很疼了,会有一点点痒。”
“那天我硬把腿拽出来的时候就在想,这算不算还给你?”
“果然差不多长,我摸的很准嘛。”
他的手还在空中晃,秦肃征忽然一把抓住。
陆渊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秦肃征脸色很奇怪,声音也有些抖,“不许还给我。”
陆渊眨了下眼睛。
秦肃征猛然站起来,俯身抱住陆渊,“不分手好不好?”
他用了力,以确定怀里人是真实存在的。
陆渊仰着头,下巴卡在他的肩窝。
秦肃征软了语调,像极了低沉的大提琴。
“陆渊,我喜欢你。”
陆渊没挣扎,顺从的任他抱着。
这个怀抱是陆渊幻想过的,从力度到温度,一切都完美之至。
但陆渊没有回抱他。他贴着秦肃征的耳朵,说的很轻很稳。
“可你不是我的哥哥。”
“我不相信你,秦肃征。”
第37章
秦肃征没敢松手,也没敢抬头。他甚至不敢回想刚才陆渊说话时的表情。
陆渊过于平静,平静到秦肃征只能用力抱着他,给他一点点并不被需要的安慰。
秦肃征想说“我只喜欢你”,但是他没有资格这样说。
陆渊不信他。
陆渊本来是很信他的,但他亲手把这些信任扔掉了。
像扔掉一张纸,轻飘飘的。
他们不应该在这样的时间相遇,秦肃征想。
应该早一点,在他还没有对白如安动心之前。
他可以坦坦荡荡的喜欢陆渊,就像承认自己对白如安动心一样自然。
或者更早一点,他在那个窗台下抬起头,看到窗后满脸是泪的小朋友。
那他一定会心软,可能会严肃的教训被呛哭的小陆渊,说小孩子不许抽烟。
最好再早一点,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带走陆渊,带他回家,让他免于受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的折磨。
小陆渊必然是又软和又可爱的,会糯糯的撒娇,要哥哥抱,要哥哥讲故事,要哥哥这样,要哥哥那样。
而他一样都不会拒绝。只要小陆渊皱一皱眉头,没有人能抵抗的了。
秦肃征生出一股无名的火来。
他想哭,想吼叫,想质问看不见的“敌人”,问为什么他们对陆渊这么坏,问为什么没人在那些关键的时间点告诉他“你要找到陆渊”,想问几个月前的自己,凭什么带着不够干净的心来撩拨陆渊。
他甚至想和这些“敌人”一一战斗。他的四肢百骸中有无穷的气力,他渴望发泄,渴望痛苦,他会拼尽全力,最后与他们两败俱伤。然后,他会带着一身凄惨的伤给陆渊展示:我已经受到惩罚。
陆渊会心软,会像之前醉酒那次一样,温柔的抱着他,拍拍他的背,会说“我原谅你了”,会告诉他自己不会走。
可他不能去战斗,他必须小心翼翼的抱紧他的陆渊。
因为秦肃征比谁都知道,陆渊不会原谅他了。他一松手,陆渊就会走的远远的,再不回来。
秦肃征想,为什么不把他绑起来呢?给他系上链子,绑在床上,哪儿也不能去,饿了,渴了,叫哥哥才有东西吃,有水喝。等到什么时候他不想走了,再给他松开,抱到怀里哄,发誓自己只会喜欢他一个人,旁的人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秦肃征越想越用力,陆渊被勒的难受,往后挣了挣。
秦肃征不肯放开,头埋在陆渊的颈侧。
他从昨晚到现在一分钟都没有睡,这会儿趴在陆渊肩上,被美满的幻想蛊惑,困倦不可抑制的生出来。
鼻尖还是熟悉的柔软奶香气,混入几丝并不呛人的薄荷烟味,奶香显得有几分陌生的冷厉。
秦肃征慢慢合上眼,却听陆渊轻轻的喊他的名字,“秦肃征。”
这是现实的通碟。
这样的刺激使秦肃征紧张起来,他猛的直起身,焦躁的紧了紧手臂,唇抿成一条细细的线。
他定定的看着陆渊,眼眶开始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