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娉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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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副官气得鼻子都歪了,“不识抬举,你等着。”
煮熟的鸭子还没见影就飞了,没准儿还得挨骂,郑元气得七窍生烟,暂时又无可奈何乔青崖,只得悻悻而返。
回到吴术成在相城的办公室,郑元立即把乔青崖如何拒绝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吴术成听闻被乔青崖给拒绝了,秃了半个的脑门青筋暴跳,猛拍桌子:“什么,乔青崖这么不识抬举,连爷我都不放在眼里。爷我看上他闺女那是他乔家的荣耀,竟敢拒绝爷我。好,好!”
他的脸色阴森,郑元看了都觉得可怕。
郑元走后,乔青崖已经猜到他在相城混不下去了,他打算尽快带女儿北上,逃到北平躲避吴术成。
他把三个门面的帐过了之后就立即回到家中,对女儿说了此事,也说明了自己打算。
打算逃难吗?
北平,对乔若初来说真的太遥远了,听说要坐两天的火车。
她知道父亲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留在相城,只能沦为吴术成砧板上的鱼肉,杀剐全不由己。
没准儿这老王八还有更变态的,先杀了她爹,把她掳去糟践一番再杀掉,这样的话还不如自杀,乔若初不想做什么贞洁烈妇,更不想被吴术成那个又老又秃又恶心的人猥亵。非要二选一的话,她只好选贞洁烈妇。
留在相城,自杀是最好的出路。
逃离,也许比留下好。
乔若初同意了父亲北上的决定。
一连几天,相城都阴雨霏霏,连日不开。
这天傍晚,细雨中忽然一阵急雨,倾盆而下,忽而停了,天色放晴了。
雨后的空气带着草的青青甜丝儿氤氲进来,在客厅圆形镂空雕花吸顶灯白光的照耀下,能看见毛毛水珠儿。
孙妈和孟妈张罗了一桌子饭菜,红烧的毛豆鸡块、香煎带鱼、香椿拌豆腐,还做了乔若初爱吃的麻球,她们还不知道乔若初的事儿,乔青崖暂时也没打算告诉她们。
逃难带不了那么多的人,走的时候他会留下一些钱让她们活命。
乔青崖坐在餐桌上一边规划逃离路线一边扒饭,余姨太也只意思地吃了几口,乔若初更是没胃口,低着头盯着米饭发呆。
“姨妈,我肚子不舒服,吃不下饭,上楼休息了,您一会儿能给我烤几个蛋挞吗?”乔若初不想佣人看出她的异常,她需要尽快躲起来平复情绪。
“去吧,姨妈一会儿给你做些甜点。”余姨太应了。
乔若初飞速上楼,一进门就把自己反锁起来,拉上羽纱窗帘,使室内和外界有了一层朦胧的阻隔。
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四轮小皮箱,打包了几件衣服,她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也好,反正是去逃难,带的东西多了反是累赘。
弄完后她要给乔家丝行城中门面冯云掌柜的女儿冯燕尔写封信,那是她在相城的闺蜜,冯燕尔十六岁了,比她大一岁,已经订婚了,她估计不能参加她的婚礼了,她要告诉燕尔一声。若以后安稳了,她想她会寄份贺礼给她的。
铺开宣纸,乔若初写了个开头,又揉成团子扔掉了,又铺开一张宣纸,落笔写了几行,又觉得不妥,又扔掉了。
吴术成的事儿让她太难以启口了,她想告诉冯燕尔,又不想告诉她,怕被她笑话。
总之,扔扔写写,最后她还是决定一笔带过,至于细节什么的,好像也没什么,她也没见过那个老王八。
不知不觉,信写完的时候已是深夜了,她都能隐隐约约听到客厅滴滴答答的座钟的声音。
简单洗了个澡,换上乳黄色点缀着小小花骨朵的纯棉织布的睡裙,她准备就寝了。
她刚躺下,窗棂倏然一震,很轻,乔若初本能地坐起来扭开了床头蘑菇状红木镂空罩着的灯盏。
一个男人站在她的窗户边上,幽冷地看着她。
她浑身的毫毛都竖起来了,不敢喊叫,怕被灭口。
惊恐之中她看到了男人的脸,剑眉星目,鼻梁挺拔秀气,虎口红唇,他穿着衬衣马夹,西裤,收拾的整整齐齐,不像是亡命之徒。
第六章 翡翠白菜
乔若初的恐惧顿时减去了一半。
她抓起床上的锦被裹住身体,颤抖着问:“你,你是谁?”
朦胧的灯光下男人冷冷一笑,低声说:“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我只是来还你的人情。”
他是大芒山的土匪。
乔若初打了个激灵。
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嘴角挂着幽冷,拿出一个梨花木的小方盒子,打开放在乔若初的梳妆台上,里面是个通体亮透水头极好的翡翠白菜,足足有男人的拳头那么大。
乔若初只瞥了一眼就断定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它在暗夜里闪烁着傲人的璀璨,任凭谁都不能轻视了它去。
也许是偷来的,更或者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
早就听说过大芒山的土匪无恶不作,相城周围的古墓都被挖了好几座了。
乔若初不敢要,也不想要。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我受不起。”她不敢看他,垂下眼眸,密密长长的羽睫遮住眼眸。
“一点玩意儿,不成敬意!”男人不带感情的声音有种逼人的强势,让人无法拒绝。
“我,要去北平,路上带着不安全。”乔若初蚊子哼哼一样说。
“北平?”男人皱起了眉,朦胧中的侧脸犹如雕塑。
“逃难。”乔若初怕他坚持,如实相告。
带着这么贵重的物品逃难确实危险,保不住遇上劫财害命的,她想他也许会理解。
“逃避土匪?”男人低低地问,声音很有磁性,如果不事先知道他是土匪,乔轻若会觉得他是个彬彬君子。
“不,不是,是吴术成,他要纳我……。”她的羽睫动了动,扫了男人一眼。
男人的脸更冷峻了。
目光虎虎逼人:“他要讨你当姨太太?你怎么勾搭上他的?怎么又反悔了?”
有种痛刮过乔若初的心窝,她想骂人。
不过对方是土匪,借她十万个胆子她都不敢。
“我没见过他。从未答应。”乔若初说的很硬气,也很坚决。
男人的眼眸微动,嘴角挂了一丝微笑:“当姨太太比逃难好。”
一股怒气从心底涌上来,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是吗?想必你也纳了不少姨太太吧?”乔若初的语气冷的犹如隆冬的冰雪,盯着男人的眼眸也冷如万年雪域。
男人的心微微一动。
“我林君劢不近女色。”他一脸的傲气,乔若初知道了他的名字。
大芒山的一个土匪,叫林君劢,他长的无比英俊,自称不近女色。
乔若初沉默了。
没有什么要和他说的了,如果他执意把东西放下,那么她就收下。
一个男人夜半来她的闺房,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怎么说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种人,离的越远越好。
朦胧中他转身坐在她梳妆镜前的椅子上,两脚打开与肩平,上身直直的,坐相十分优雅。
房间里有淡淡的茉莉的清香。
乔若初躲在锦被里,考虑用什么法子尽快把这个瘟神送走。
“不用裹了,不热吗?上次不都看过了吗?”林君劢瞧着她恨不得把眼睛以下的身体都裹入锦被里,嘴角一翘,邪恶地说。
他的眼风依旧冷冷的,还带着夜的孤寂。
在土匪和军阀的眼里,女人就是一个玩意儿,天生就是供男人玩的。
乔若初咬着下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清者自清。夜深了,请君自重。”她下逐客令了。
她不想再忍受他言语上的侮辱。
林君劢愣了一下,顺手敲了一下盒子,“不用逃了,吴丘八活不了几天了。”他认真地说。
乔青若侧眸,看见他修剪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合适的鬓角,朦胧中,衬托的他更加俊逸。
若单纯看他的皮囊,姿容仪态艳绝,真真是翩翩公子,芝兰玉树。
偏偏是个土匪。
世人见了,必然会哀叹一声吧。
乔若初知他还有刺杀计划,心中祈祷他能成功。
她不懂政治抑或是江湖恩怨,她只知道如果吴术成死了,她就不用背井离乡,远走北平了。
她希望吴术成死。
“相信我。”朦胧中林君劢丢下一句话倏然就不见了。
乔若初心头一松,下床插上窗户,把梳妆台上梨花木的小盒子收好,熄了灯,重新睡下。
这一夜睡的安稳,清晨才醒来。
昨夜似乎又下了一场雨。
清晨的天空里沁着微微的芳馨,夜雨涤尽了一切的尘污,连带着把茉莉花的清香也在濡湿中渲染开了,随着风儿飘溢,飘进了每一个打开的毛孔中。
这样的清晨让人神清气爽。
乔若初下楼的时候父亲已经出门了,余姨太坐在餐桌上等着她一起用早餐。
她的眼底一片暗青,昨晚没有睡好。
乔若初睡的还不错,或许是听到有人要刺杀吴术成,她心里抱着幻想吧。
早餐是豆浆、蒸饺和油条,乔若初每样都吃了一点,很满足。
家里一如既往的宁静。
“老爷去一趟银行,把所有的钱都存进去,到了北平再取出来用。”余姨太压低声音对乔若初说。
乔若初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说了。
她担心隔墙有耳。
北上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孙妈接了起来,“小姐,找您的。”
乔若初欢快地跑过去,她以为是冯燕尔打来的。
“燕尔……。”她微讶,电话那头不是冯燕尔,是纺织大鳄辜甫芳的公子辜骏打来的。
他想邀请乔若初出来喝咖啡。
乔若初不敢出去,她害怕碰上吴术成的人,万一他们误会了找辜骏的麻烦就不好了。
“我,我怕热,不如改天吧。”她支吾着。
“这样吧,南巷子里就有一家意大利的咖啡馆,里面有空调,我们约在那里好了。”辜骏很主动。
南巷子就在她家的后面,隔着一条横街的距离,走不了几步,乔若初实在找不到再拒绝的理由了,就答应一会儿见。
她上楼换了一件淡青色绣鸢尾花纯棉织布的连衣裙,长及脚踝,五分袖,端庄也不失俏皮。
大热的天,她把头发都梳起来简单地盘在脑后,没有任何的发饰,乌发如云,简单优雅。
“姨妈,我去南巷子的意大利咖啡馆见个朋友,一会儿就回来。”收拾完毕下楼的时候,她对余姨太说。
余姨太千交代万叮嘱,一定要她注意安全。
第七章 约会
乔若初撑着一把绢面阳伞,遮挡夏末的骄阳。
她前脚出门,余姨太就打发孟妈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一阵热浪从围绕着她,乔若初加快了脚步,几分钟就走到了南巷子的意大利咖啡馆门口。
辜骏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开车来的,比乔若初要快。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西裤,带一副金丝镜框的眼睛,显得文质彬彬,儒雅倜傥。
他远远的就看见乔若初走过来了。
阳光下的少女云髻低挽,眉目如画,莹白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如同一朵初绽的玉兰。
辜骏心中泛起无数涟漪。
“你好,辜公子,让你久等了。”他出神间乔若初已经到了他面前,她笑起来和他打招呼,眉眼弯弯,很是可爱。
“你好,若初,快进来。”他有点小紧张。
两旁的侍者做了个请的手势,乔若初便跟着辜骏进了咖啡馆。
辜骏要了个雅座,一面磨砂玻璃隔成私密空间,一面透亮的帘子隔住外面的偷窥,很适合情侣情话。
氛围太暧昧了,乔若初有点不太自在。
辜骏今年有二十一岁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辜甫芳也给他物色了几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他都没看上。
他是从丹麦留学回来的,受过西式的教育,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是反对,辜家也没办法,只好纵着他。
咖啡馆里开的冷气恰到好处,乔若初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比外面舒适多了,辜骏问她喝什么,她点了一块蓝莓慕斯和一杯红茶。
辜骏自己要了一杯蓝山咖啡。
乔若初不喜欢咖啡,她很少喝,不过对咖啡氤氲出来的香味,她倒是很乐意闻。
她觉得咖啡的香气,香到醇厚,苦到深处,结合的别有风味。
“若初,你平时在家里都做什么?”辜骏不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相反,还有点拘谨。
“平时也没什么可做的,睡睡觉,看看报纸,偶尔出去逛街。”乔若初没有说全,其实偶尔乔若初还听听父亲的曲儿,都是北平那边的声调。
她的父亲是从北平南下的,她的祖上是皇家的御用造陵监工,家中藏着几代人修建皇陵的图纸和皇陵中陪葬物的分布图。
到了她祖父乔三缪这一代,清朝没了,各路军匪明里暗里都打着皇陵的主意,他只得改了名字,带着祖上留下的图纸四处躲藏。
乔青崖出生在北平一个隐蔽的胡同里,几岁便跟着父亲偷偷南下在相城落脚,十几岁便做起了丝绸行当的生意,几十年了,他们从未向外界泄露过祖上的身份。
但是乔青崖受幼年时的影响,喜欢北平的戏曲,整日听些咿咿呀呀的唱片。
乔若初受他影响,没事也会听个曲儿打发时间。
当然了,这些,她不能告诉辜骏。
辜骏不太喜欢女孩子整天在外面交际,他喜欢乔青若这般不太出门又不裹小脚不念女经的女孩子,不受过去现在糟粕的荼毒,洁净的如同高山上的雪莲。
“以后可以常常出来看看电影,我约你。”他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柔情。
“好啊。”她笑着说。
她很快就要离开相城了,没有拒绝的必要。
辜骏心花怒放,笑起来很是干净明朗,如雨水洗过的碧空。
乔若初又问了他一些丹麦的见闻,一提到丹麦,他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足足讲了半个小时才歇了口气。
她听的很有兴致。
到了午饭的时候乔若初说怕家里担心,就提出告辞了。
辜骏很绅士地走路送乔若初回去,在大门口看着她进去,他才转身回去驾车离开。
“那个小伙子是谁啊?”一进门,余姨太就问乔若初。
原来,孟妈看见她在咖啡馆门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