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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菩提初蓝-第10部分

小说: 菩提初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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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丧礼期间,有一次是去寺院里举行放焰口的仪式。我跟着僧人还有亲戚们一起上香礼拜,从黄昏一直到入夜。后来僧人都不见了,殿里只剩下堂上三位披着袈裟,头戴毗卢帽的老僧,他们中间的那位开始讲经。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一丝沙哑。他们坐得很高,案上放着摊开的经卷、法铃、戒尺和香炉,我只能坐在蒲团上仰视着他们。亲戚中一位懂得这仪式的人告诉我,大殿另一侧的蒲团上会有爸妈的魂魄来听经。但是他们看不见我,就像我也看不见他们。只有殿堂上的法师通过法器才能看到他们。”她将视线抬高,回忆着当时的氛围:
  殿内烛火明明。殿外漆黑一片,树影摇晃。柔和的烛光中法师们的脸庞,红彤彤金灿灿的袈裟,琅琅梵音,香霭阵阵。
  “我坐在蒲团上,心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安宁的感觉。回去前,我在寺院里请了一本《地藏经》。”她转过脸对着塔塔笑了笑,“后来的日子里,精神意识几乎崩溃时,我在某个清醒的片刻突然想起了那晚的安宁心境。”
  喻初蓝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最艰难的时光也如白驹过隙。”
  “什么时候觉得最辛苦?”塔塔偏过脸问。
  “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是孩子,可是不管外表和内心都已经不是个纯粹的孩子了。拼尽全力想当大人,却还不能够。”
  日出前,她靠着塔塔睡着了。
  天际一层一层地明亮起来,鲜红的太阳跃出了海面。一缕柔光晃动在喻初蓝的脸和脖颈上,她睡着,像是周围无人般。
  海风徐徐吹度着塔塔的帽兜,忽隐忽现着他的脸。
  还是再等等吧,不想在她心中伤痛时,打扰她。
  从海边回到家,喻初蓝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下午起床吃了塔塔为她做的红豆小米粥,安抚接连受刺激的胃。她洗清干净,坐在院子屋檐下的竹椅上。用一把大木梳梳理湿润的油亮亮的短发。夏日骄阳落下地平线,余热未消,头发上仿佛蒸腾着水汽。塔塔熬好了治疗腿伤的中药。喻初蓝经过几天的中药外敷内服调理,左腿已经可以承受一些重量。
  “我明天晚上要出去一下,有个约会。”她接过碗,边喝边对他说。
  “什么约会?和谁?在哪里?”
  喻初蓝愣了一下,老实地回答:“相亲。和陌生人。在欧洲城。”
  相亲?塔塔在记忆库的资料里搜寻词义。
  “为什么突然去相亲?”他问。
  喻初蓝听他的口气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婶婶安排的。”她解释道,又补充了一句:“非去不可。”
  暮色沉重,也许是瞬间的错觉,也许是光影的变化,他眼眸的色泽转变成漆黑,比寂寞还深的颜色。
  她低下头,心里像是被猫爪轻轻划过。
  傍晚距离相亲的时间越来越近,婶婶发来信息叮嘱她今晚的约会必须要去而且必须化妆。
  “今晚别做饭了。”喻初蓝发觉自己不敢看塔塔的眼睛,低着头,眼眶酸涩。“我自己去打的也一样的。你不要送我。”她一再强调。
  换了身衣服,喻初蓝稍作打扮让自己有点女生样,穿好鞋打开门。玉兰树在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沉重而浓郁的香。
  整个人被拉进房间按在墙上,塔塔顺手关了门,袭上她的唇。他看到她惊愕的目光,他闭上眼不去理会。
  犹如罂粟花诱惑的味道,令人无力抵抗。喻初蓝意乱情迷地闭上眼睛,心底起了涟漪,脑海中掠过那个雨夜,他转过身,徐徐展翅在她眼前。他清亮的眼眸,黑发黑袍,狡黠微笑,如一泓冷火,烫过她的心头。沉醉在他温柔缠绵的吻中,忘记了芳菲世界、神凡之别。
  柔情过后,他慢慢松开了她,自顾自地去了厨房。
  喻初蓝站在门边,满脸火辣辣地疼。为什么?!她在心里咆哮:哪来的神祇?!根本就是个流氓!
  她紧了紧拳头,准备去厨房给他一顿暴揍。和人都没谈过恋爱的她,可不想和这么个奇怪的神扯上暧昧。
  刚挪动了一小步,却有点心虚地停了下来。她方才是不是也没有推开他?喻初蓝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回想。好像真的是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无,全完彻底地懵了。难道说她也挺沉醉其中?
  于是,喻初蓝就更没脸走出这道门去同别人约会。
  吃过晚饭没多久,喻初蓝家的门就被敲得啪啪响。她镇定地问:“谁呀?”
  “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塔塔站起来走进喻初蓝的房间,掩上门,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喻初蓝走过去开了门,叫了声:“婶婶。”
  一个小个子的中年女人推开门鞋也没脱迈了进来。她板着个脸,两片薄嘴唇将下巴往下拉,眯着眼望着喻初蓝,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个短命相的!怎么不去相亲啊?!人家在那里等了你半个多小时!”
  “我不想去。”喻初蓝轻声说道,但字字清楚坚定。
  她的婶婶气结地瞪着她。“你知道那个人条件有多好吗?!”正想接着骂时,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帽的人从喻初蓝房间走出来。他一把揽过喻初蓝的肩膀。“我的女人不需要相亲。”
  她的婶婶吃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喻初蓝,一时没反应过来。
  喻初蓝睁大眼睛,神色匆忙地说:“婶婶,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说吧。”
  “什么改天再说啊,这个是你男朋友吗?你是要和他结婚是吧?那就早点结婚,不要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同居!”
  “不要再逼我了!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喻初蓝吼道。
  “那你马上给我滚蛋!我可不管你叔叔答应你的把这房子给你住到你出嫁,我现在就要收回!”她的婶婶也不甘示弱地吼道。
  “可以。”喻初蓝抬起头看着她。“等我找到房子,马上搬走!”
  婶婶摔门走后,喻初蓝站在门边发了会呆。
  她回忆起年少时面对过的这个满脸愤恨的婶婶。在她搬他们家的第一天就与叔叔闹得天翻地覆。当着她的面,婶婶朝叔叔吼叫,“都是她家害得我们家都快破产了!你还让她住到家里来!她就是个扫把星!”她将她的行李箱丢到门外发出剧烈声响。
  “她现在未成年!我可是她唯一的至亲!是你自己贪心,把所有的房子都拿去贷款,把钱放在我哥那里吃高利!”叔叔也对着她吼。
  “还不是因为那是你哥!我才相信他!”她声泪俱下。
  “又不是骗你的钱!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叔叔点上烟,疲惫地抽着。
  在她家的半年时间里,没有一天是安生的日子。
  在菜场,众目睽睽之下她揪住她的头发,让她跪下捡不小心掉到地上的鸡蛋。她将破碎在地的鸡蛋都捡起来,满手的蛋清与泥泞,黏糊糊的,像是冰凉湿冷的罪孽。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上带着属于某种原罪的特质。
  在吃饭时她将碗丢在她的身上,撒了她一身的饭菜。她骂道,“饭是生的!煮个饭都不会!你还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需要保姆给你煮饭烧菜啊!”一旁的脸色铁青的叔叔,啪地拍了下桌子,气得声音发抖。“她是我侄女!还轮不到你打她!”
  周围乱哄哄地传来尖叫,咒骂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叔叔和婶婶的争吵总是令她内心愧疚。
  “为什么妈妈会变成这个样子?”堂妹薇薇总是会这样问。
  最让她惧怕的是,婶婶也会将脾气撒在薇薇身上。她抱着薇薇满屋子跑,躲避婶婶的追打。婶婶的巴掌都会落在她的脸上、背上。
  白皙的皮肤上时常带着一片乌青。同学为此嘲笑她做斑点狗,玩笑性质的,纯粹的。寄人篱下的日子,未成年不得不依靠别人。平日里围绕着的友人大都离散。背后的各种评论,是是非非,人们似乎对她这个已经逝去的家庭有莫大的兴致。她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不被外界如潮水般涌动着恶意所吸引,那里有一个巨型的漩涡,等着她坠落。
  那一天,她正在辅导薇薇订正试卷。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满分是多少?!”她们惊恐地转过头。薇薇急忙将试卷遮住。
  她重复着,“我问你满分是多少!”
  “100。”薇薇细若蚊丝地回答。
  “那我就打你14下!”她手里拿着木质衣架。
  “婶婶,这次试卷有些难度……”她话还没说完,巴掌已经噼里啪啦地落在薇薇身上。
  她只能将她拢在怀里。
  “你这样的成绩以后怎么办?!你以为还是以前吗?等你长大了还可以送你去国外读书?!我们家的钱都没有了,你还这么不争气!”
  “婶婶,你冷静一点。”
  “冷静?!都是因为你们家!”她的婶婶怒吼了一声跑出房间。
  她看着她手里提着烧水壶朝她们走来,仿佛黑色魍魉。她慌忙将薇薇推到一旁,便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转过身护住脸和头,喉咙中发出忍无可忍的惨烈声音。
  弥漫着消□□水和烫伤药膏的病房里。她俯卧在病床上。有远房的亲戚来看望她,各个都是眉目和善的,柔声劝慰她要息事宁人。婶婶所做的一切都事出有因。她是有理由的,她应该被体谅。
  最后,薇薇来了。“我爸妈要离婚了……”她的眼泪滚滚而下。
  “薇薇别怕,姐姐搬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安慰她。
  她侧过脸,望着病房窗外的天空,雾霾深厚。视线所及,一片灰蒙,仿佛已是无边无际。可那之上是什么?晴空。
  晴空之上呢?是宇宙。是她的视线到达不了的地方。
  

☆、友人离散

  喻初蓝回过神,看到塔塔正神思恍惚地望着她,眼睛里仿佛湖水倒影着朦胧月光,仿佛盛着大片的哀伤。
  这是他第二次对凡人产生怜悯,第一次是在他修炼灵珀力量之前,而这次灵珀完全离体,中间已经过去了几千年的时光。
  “你跑出来做什么,什么你的女人……”喻初蓝嘟囔着说。
  “你呀。”塔塔推了推喻初蓝的脑袋。“外刚内柔。像这种对你没安好心的人,你早就该摆脱掉了。还婶什么婶的!”
  “哪有这么严重,介绍相亲也不算没安好心吧?”喻初蓝挑了挑眉。
  “你婶婶找的是个男同性恋,她收了钱,所以才如此气急败坏。”
  喻初蓝脑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神祇都有一种本能,可以听到凡人的心声。”他说。“骗你我就找不到我弟!”
  喻初蓝看着塔塔严肃的神情,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想让我嫁给……做别人传宗接代的……”她开始冷笑,靠着墙兀自笑个不停。
  看着她这样地笑着,他的心里产生陌生的钝痛的感觉,于是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她是他第一个拥抱的凡人,也懂得了安静有力的怀抱能安抚人的情绪,只是他暂时还没能懂得这种温暖奇异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初蓝,跟我走吧,就当散散心的旅行,好吗?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喻初蓝抬起头,看到塔塔目光里的温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他的视线,点点头。“好吧。旅行……听起来很诱人。”
  接下来的几天,喻初蓝向单位申请年休假,又让塔塔将摩托车拿去做了一次保养。出发的前的晚上,门外有人敲门,喻初蓝打开门看到黄丽帆。自从那夜她在酒吧看到李元青的求婚后,她便再也联系不上她。
  丽帆的脸上带着拘谨的笑容。仿佛回到初见她时的初中生模样。讲台上新生做着自我介绍,教室的天花板上呼啦啦飞转的电风扇,黄丽帆报出自己的名字就瞬间涨红的脸。
  “元青回上海了。”黄丽帆微低着头,看着门前破旧的地砖说。“我想辞职去上海找他。”
  喻初蓝惊讶地看着她,随即便明白了这么多年来黄丽帆隐藏在心的秘密。“你喜欢元青,很久了吧?”
  黄丽帆像是如释重负般地点点头。“认识你一个月后,我们成了朋友,便是从那天开始的吧。我们放学一起走出校门,有一个同校的男生站在轿车前等你。同样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特别有气质,白净的脸庞,温暖的微笑。”黄丽帆叹了口气,笑着说:“当时很庆幸自己做了你的同桌,可以认识你,从而认识元青。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我和你交友的目的是否多少夹杂着元青的因素……你会介意吗?”
  喻初蓝没有回答,忽地一笑。“我记得,你当时问元青可不可以顺便也送你回家。元青同意后,你高兴地上车,细声细气地和他的司机打招呼,还对元青说‘你爸爸真年轻。’”
  黄丽帆笑出声来。“我怎么知道那是他们家司机?当时尴尬地想跳车好不好?”
  笑了一阵,她们都沉默地垂下眼眸。
  “那天在酒吧,看到元青向我求婚,你伤心了吧?”喻初蓝低声问。
  “能不伤心吗?”黄丽帆释然一笑,推了推喻初蓝的脑袋。“你当我无敌铁金刚啊?我想了这么多天,才敢来问你一句,你们两个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喻初蓝的脸上掠过复杂的神情,片刻后才平静地说:“我们这么多年在你眼皮子底下过来的,有没有可能在一起,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黄丽帆淡淡苦笑。“是呀,我们见面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三个人在一起。”
  “走吧,走吧。去上海,以后约会再也不是三人行,你再不成功,就别赖我了。”喻初蓝笑着说,心中涌上一阵苦涩,声音略微哽咽着说:“丽帆……我和元青再也做不了朋友了。”
  黄丽帆的眼圈憋得通红,她背过身,摆了摆手。“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过吧。” 
  “丽帆。一直以来……谢谢你。”喻初蓝在她身后说。
  黄丽帆的脚步一顿,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丽帆,以后我们之间恐怕也会越行越远了吧?昏暝的灯光下,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喻初蓝关上门,忽然之间感到世界一片清冷。她转过身对上塔塔询问与关心的目光,像是深夜停电后点燃的烛光。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急忙不停地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会流眼泪,说明心中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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