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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部分

桃华-第179部分

小说: 桃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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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外头有小丫鬟急急地道:“前院的侍卫来说,有西北来送信的人。”
    
    ☆、第148章 大疫

  桃华觉得,在新婚之夜就被急信惊醒的郡王妃,大概她是独一份儿了。
    眼皮像坠了铅块一样,跟酸疼的身体一起叫嚣着不肯支撑起来。耳朵倒是挺尽职的,能听见沈数披衣起身,到门口说了几句话,便有人进来帮他着衣。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就清楚多了:“军报已经送去了兵部,侯爷另派了侍卫来给王爷送信。”
    这是蝉衣。桃华迷迷糊糊地想,稍微有点不满——薄荷她们这么方便就把人放进来了?难道沈数不能自己穿衣服?
    “低声些,别吵醒了王妃。”沈数低沉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又似乎就在耳边上:“我进宫去,你们不许惊动王妃,让她好好休息。”
    似乎是薄荷应了一声,脚步声便渐渐远去,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室内重归寂静。
    桃华半梦半醒地又躺了一会儿,刚才听到的那些声音无意识地在她脑海里流动,开始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一片混沌,不知过了多久,有几个音节忽然自己跳了出来:西北,北蛮,疫病……
    疫病!桃华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没错,她刚才确实听见门外传进来的声音里提到过疫病这个词儿。所以说,是西北发了疫病?可是现在是十月,西北应该已经很冷了,这时候能发什么疫病呢?
    一想到疫症,桃华的睡意就全飞了。打从上回在蓝田洛南两县看见的惨状就知道,疫症在这个年代是十分可怕的。也幸好当时天气已渐渐转冷,蚊虫自然减少,否则病症可能爆发得更加厉害。现在西北是国之边境,如果闹起疫病来,北蛮再趁火打劫,后果就要不堪设想了。
    薄荷听见屋里有动静,连忙走了进来:“姑娘——王妃怎么起来了?这天色还早着呢。”
    “刚才来人说什么?是不是说西北有疫病?”桃华一撑起身体来,就觉得腰酸得厉害,自己反手捶了几下才能坐直。
    她这么一动,被子就往下滑,露出来的雪白肩头上印着斑斑点点的红痕,把薄荷吓了一跳:“姑娘,你这身上——”
    桃华侧头一看,自己也脸红了:“咳,没什么。别管这个,你快说,刚才送了什么信来,让王爷这就摸黑进宫了?”以沈数现在跟皇帝的“关系”,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能半夜进宫的。
    薄荷一边回答,一边担忧地看着桃华。刚才还没看清楚,这会儿桃华穿衣裳她才发现,这些红痕简直哪哪儿都有,也不知道王爷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果然当时她应该进屋来看一看的,郑姑姑说得含含糊糊的,实在是不可信。
    “傻丫头,别看了。”桃华被自己的丫头看得脸上一阵阵发热,“赶紧跟我说说,到底送了什么信来,别耽误了正事!”
    郑姑姑从外头进来,直接把薄荷支使出去了:“给王妃准备热水,把我刚才拿来的那包药加进来。”自己亲自来伺候桃华,“西北送了信来,说发现了疫症,王爷看过信就直接进宫去了。”至于具体是什么疫症,那是写在信里的,她没看见。
    桃华这下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能让沈数不避嫌疑立刻进宫的,定然不是小事。郑姑姑看她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浴桶里还扭来扭去,只好道:“王妃这会儿着急也是没用的,总还得等王爷回来。”
    这个道理桃华当然知道,只是心里着急却是压不下去的。眼睁睁看着外头的天渐渐亮了,一对龙凤红烛也烧到了底,先是龙烛火苗晃动一下,嗤地一声灭了,桃华转头要去吹那凤烛,便见凤烛的火苗也是一爆,随即熄灭。
    郑姑姑满面笑容地道:“龙凤花烛齐到头,这是好兆头,将来王爷和王妃必定白头到老。”
    虽然沈数已经进宫,但既然天色已亮,合府下人就都该来拜见女主人。当然这也不是说你想来拜见就能来见的,蝉衣和蝶衣是领头的,自然一早都过来,等着先给王妃请安。
    这会儿两人站在外头,郑姑姑的话都落进了耳朵里。蝶衣当即就眉开眼笑起来,被蝉衣狠狠剜了一眼:“这是什么地方,让你这样没规矩!”
    蝶衣吐吐舌头将笑容收了回去,肃手立好,心里却觉得蝉衣近来脾气着实的大,不过是一些小事,总是会招来她的斥责。其实她们两个原是一起被定北侯夫人挑来伺候沈数的,说不上谁比谁有资历,不过是蝉衣年纪略大一点,人也仔细稳重,蝶衣顽皮,打小就总被她照顾,所以年纪渐长之后也一直把她当姐姐,事事都听她的。
    可是就算是亲姐妹,总这么动辄得咎也叫人心里不自在,何况两人还不是亲姐妹,资历又是相同的,就是沈数那里,也没见特别偏倚了谁。蝉衣这样事事端起架子来,蝶衣再是个万事不走心的,也觉得有些不高兴。何况这会儿屋外还不只是她们两个,还有王妃陪嫁过来的人,当着外人的面就给她没脸,这可是做姐姐的该做的?
    蝉衣没注意到蝶衣的情绪变化,因为她自己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王爷接了西北的急信,走时还不忘记叮嘱一声不要惊扰王妃,就连她说话声音大了些,也被王爷训斥了一句,这可是从来未有的事情。
    门里传来细微的声响,郑姑姑从里头出来:“摆饭吧。”然后好像忽然才看见了蝉衣和蝶衣,笑微微地道:“两位姑娘来了,里头请吧。”
    郑姑姑是皇帝指下来给桃华指点规矩的人,虽然现在已经跟宫里没了关系,也没人敢怠慢她,蝉衣和蝶衣冲她稍稍福了福身才鱼贯进了屋里。
    郡王府的窗户上糊的是透光极好的明纸,每间屋里还有两扇小窗用的是琉璃窗,因此采光良好,虽然现在天色刚刚明亮,屋里也用不着灯烛。
    桃华已经换了衣裳——新婚头三日,照例是一色的红,越发衬得她脸色红润,眉眼之间似乎都有了桃花的颜色,还带着几分慵懒,看在蝉衣眼里只觉得如同有针刺心一般,不由得深深垂下了头去:“奴婢们给王妃请安。”
    “都起来吧。”桃华身上还不大舒服,只摆了摆手,“你们都是王爷得用的人,无须如此大礼。”
    蝶衣悄悄抬头,看了桃华一眼。在无锡药堂里她被桃华毫不客气地堵了回来,还坑掉了几两银子,当时气得几乎要炸了,回来之后足足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提起这事儿就恼火。谁知道这风水轮流转,当初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如今居然成了郡王府的女主人呢?
    哎,前些日子她只顾着高兴王爷终于能成亲了,娶的还是自己心爱的人,倒忘记了这位可是自己大大得罪过的,也不知道王妃会不会记仇的,万一要是记仇,她该怎么办呢?
    桃华看蝶衣怯怯的眼神就有些好笑。这个丫头的心事全都摆在脸上,这会儿眼珠子滴溜乱转,是个人一看就知道她心虚,也难怪青柳说她简单。想来定北侯府对沈数来说是个真正的家,无须勾心斗角,无须相互提防,所以才能容得蝶衣这样的丫头在身边一直伺候,还升到了一等大丫鬟的位置。
    想到定北侯府,就想到疫病,桃华忍不住问道:“王爷接了西北的急信就去了宫里,你们谁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蝶衣倒是很想将功折罪一下,可是她并没看过那信,只得抱歉地摇了摇头。蝉衣垂着头低声道:“王爷的信,奴婢们是不敢偷窥的,自有王府的规矩在。请王妃恕奴婢们不能作答。”
    这话听起来挺高大上的,义正辞严,啥毛病也挑不出来。可郑姑姑在旁边就皱了皱眉。她在宫里呆久了,宫中之人,惯会一句话都要拐上三个弯儿,话里话外的含义不知有几重,蝉衣这些话听在她耳朵里,就是在暗指桃华不懂郡王府的规矩,随意插手沈数的事。
    郑姑姑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桃华,其实蝉衣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的,新嫁娘到了夫家,的确最忌一上来就插手丈夫在外面的事务。她是知道沈数看重桃华的,然而究竟看重到什么程度,她也没把握。
    桃华却仿佛根本没听出蝉衣的意思似的,又追问了一句:“那么疫症的事,你们也不知道了?”
    这个是知道一点的。传话进来的时候蝉衣就知道西北那边发了疫情,送信来的侍卫是定北侯府的人,自然会透露两句。不过蝉衣只道:“只听说是发了疫,却不知道究竟如何。”
    “那把送信来的人请进来吧。”桃华见在这两人身上问不出什么,也就不费这工夫了。
    “王妃!”蝉衣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那是外院的侍卫,进内院来成何体统!”而且那是定北侯府的侍卫,不是什么人都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沈数进宫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桃华实在等不及,哪儿有工夫跟她讲些有的没的,转头直接吩咐薄荷:“去把人请进来。”
    薄荷转头就出去了。蝉衣一下没拉住,急得想跺脚:“王妃,这不合规矩!”
    “难道侍卫就不能进内院?”桃华瞥她一眼,“事急从权,若是这会儿内院里起了火,侍卫也就在外面眼睁睁看着?”扯淡呢。
    “可这是王爷的事务,王妃不该擅自插手!”蝉衣被桃华噎了回去,心里一怒,忍不住把话说了出来。
    桃华嗤笑一声:“且不说我与王爷夫妻一体,不分什么你我。单说疫症之事,这阖府上下大约也就只有我能帮得上王爷,这时候你跟我说不该插手,等王爷回来,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是否该跟王爷说,你蝉衣姑娘让我不要插手王爷的事?”
    这话就说得重了。蝉衣把头一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是奴婢失言了。奴婢的意思只是说,王妃该先问过王爷——”
    “你知道什么叫疫症吗?”桃华耳朵里听见砰的一声,蝉衣是两条腿结结实实地磕在了青砖地上,也真是狠得下去,“疫症急如星火,从来等不得人。能早做一时的准备,或许就能多救许多条人命。我看你的规矩是学呆了,西北出来的人,不知道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吗?难道定北侯爷打起仗来,还要事事向皇上请示?”
    蝉衣被问得答不上话来。尽管她在心里暗暗觉得桃华根本没有资格跟定北侯相比,然而这话在肚里想想可以,说出来却是不敢的,只能勉强道:“但王爷走的时候,让奴婢们不许惊扰王妃休息……”
    “那多谢你关切了。”桃华摆摆手示意她起来,不再与她多说,“人请进来没有?”
    当然是请进来了。侍卫听说是新王妃相请,虽然对大清早的进内院有点儿犹豫,但王妃的话又是不好违拗的,只得跟了传话的丫鬟进来,却只站在屋外道:“属下给王妃请安。”
    “辛苦你了。”桃华知道他不肯进来,便隔着门帘道,“听说西北起了疫症,你可知道究竟是何症状,又可曾亲眼看见过得病之人是何模样?”
    侍卫顿时皱起了眉毛:“回王妃,如今西北的郎中说法不一,有的说是疱症,有的说是伤寒,还有的说是痢疾……”
    桃华也皱起了眉毛,这算什么,各种传染病综合症?肯定不对!
    “那得病之人你见过吗?”
    侍卫点头道:“属下见过。但——的确,有些人身上是生了红疹水疱,之后溃烂,有些人却是腹泻不止,恶心呕吐,还有寒战高热以至晕厥的,是以郎中们都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病症。”于是有人说要治伤寒,有的人又说要治疱疹,众说纷纭,没个定数。
    “如此,哪种诊治起了作用?”
    这下侍卫答不上来了。他毕竟不懂这些,只觉得仿佛也没有多少作用,患病的人有些好了,有些死了,且患病的人还在越来越多,如果不是西北一带到底地广人稀,怕是早就爆发得不可收拾了。
    桃华见问不出什么,只能再问道:“如今西北那边是怎么做的?”
    说起这个,侍卫忍不住把眉毛拧得更紧:“郎中们还在诊治,如今将得疫的人都圈了起来,只是——”连去医治的郎中有些都病倒了,得了疫症的人更是死了不少,以至于现在家中有病人都不情愿送出去。若不是定北侯多年统率西北威望极高,恐怕就要起乱局了。
    桃华正想再问点什么,院子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数已经走了进来,一见侍卫站在台阶之下,倒怔了一下:“你在内院做什么?”随即省悟过来,“可是王妃召你过来的?”
    侍卫连忙道:“是王妃召属下来问西北疫情。”
    薄荷在屋里听着沈数问话,连忙打起帘子:“王爷一早急匆匆的出去,王妃担心,所以——”她是觉得桃华询问一下西北的事并没什么,可现在被沈数当面撞上,万一就像蝉衣说的那样,觉得桃华自作主张怎么办?
    沈数根本没听她说什么,一步就跨进了屋里:“你都知道了?”
    桃华站起来迎着他过去,很自然地一边伸手接过他的披风,一边道:“刚刚问过,这事有点古怪。”
    蝉衣站在一边。沈数进来的时候她本想过去服侍他更衣,但是刚才那一下跪得太狠,一步没迈出去,桃华已经先迎过去了,她也只能站住脚,听着两人极其自然地谈起了西北疫情,仿佛根本没在意桃华是擅自将外院的侍卫叫了进来问话。
    “据舅父信上所写,竟像是数种疫症并发,却找不到缘由。”沈数这一趟进宫,皇帝急召了当值太医过来议事,但也是一无所获。
    “这不太可能。”桃华谨慎地道:“疱疹、伤寒、痢疾,其发病原因各不相同,同时并发——除非有人蓄意作祟。”
    “但是舅父信上就是这般写的。”沈数略有些烦躁地道,索性摸出信件递给了桃华,“你看看。”
    蝉衣看着那封快马加急送过来的信件就那么被沈数递到桃华手里,深深低下了头。
    定北侯的信比侍卫说的更详细些,但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说疫情在他发出信件的时候还没有扩散开来,但发病之人却不停地增加,最麻烦的是,既找不到发疫的原因,药物也并没有多少效果。尤其是那些腹泻发热,状如痢疾的病人,死得最多。
    “腹泻的人死得最多……”桃华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隐约觉得有一线灵光,一时却又抓不住,“还要去看看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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