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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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军队不当值的兵士也能分上半碗酒,凑在一起寻个乐子。宁衍没惊动任何人,只是拿着腰牌给站岗的哨兵略看了看,便挑了条僻静的小路,登上了东城的城墙。
“这是做什么?”宁怀瑾疑惑地道:“南阳不是前线,城墙上不设守卫,哪怕是要暗访,也得过了十五啊。”
“谁说要暗访了。”宁衍哭笑不得,拉着宁怀瑾走上了城墙。
南阳城中灯火通明,外头的郊区山林倒是漆黑一片,少见灯火。
一明一暗在城墙处拉开界限,宁衍松开宁怀瑾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这短短两步的距离使他脱离了城中那样的暖色的灯火,整个人莫名变得萧索起来。
宁怀瑾搞不清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也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之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出现在他眼前来。
宁衍在临近城外的那侧站定,像是在暗暗下定什么决心。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宁怀瑾突然想。
“皇叔。”宁衍忽然开口道:“你看。”
宁衍半侧过身来,他眼角略微下弯,伸手指向了城外。
宁怀瑾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城外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哨向,紧接着十好几簇烟花炸上天幕,瞬间散成了漫天流火。
“去年除夕,与你一起看烟火时,我就想着,等到了一切安定的好时候,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意与你说。”宁衍的身影被烟花映得明明暗暗,声音细听还有些微微发颤:“不是被你发现,也不是被谁揭露出来。而是挑个天气明朗的时候,就着一盏清茶也好,暖酒也罢——我亲自告诉你。”
——他真是……宁怀瑾在心里想,他真是太知道怎么动我的心了。
哪怕是宁怀瑾那样坚决地拒绝过,逃避过,但似乎他的“溃败”,从一开始就是命运算好的定数。
当他卸下那层徒劳无功的自欺欺人之后,宁衍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他在无数次“底线”中动摇,然后将这条线一放再放。
“现在是好时候了吗?”宁怀瑾忽然问。
“其实若按我的安排,现在还不是。”宁衍看着宁怀瑾,认真地说:“但现在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是最好的时候了。”
宁衍这句话像是打过许多次腹稿,话说得有些急,听起来紧张非常。
他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懊恼地抿了抿唇,干脆放弃纠结这个,向着宁怀瑾走了两步,直走到他面前才肯停下。
宁怀瑾没有后退。
“怀瑾。”宁衍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我——”
城外的烟火还尚未停歇,虽不及去年在宫中的那次阵仗大,却也绚烂非常。
一年过去,看烟火的分明还是这两人,可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算了,宁怀瑾想,顺从本心便好。
于是宁怀瑾伸出手,帮宁衍略整理了下方才跑歪的大氅,将他鬓边一缕垂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对宁衍来说,这无疑是种变相的纵容,他眼神亮了一瞬,心口霎时间砰砰直跳。
宁衍咽了口唾沫,伸手盖住了宁怀瑾的眼睛。
“怀瑾,别看我。”他似无奈,又似自嘲般地笑了笑:“你这样看着我,我心跳得很快。”
宁怀瑾没躲也没拒绝,闻言正想开口说自己可以不看,就觉得唇上忽而一凉,似乎是沾到了什么东西。
——宁怀瑾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
因为很快,宁衍就不满足于轻触,他空着的左手环过宁怀瑾的腰,在漫天的落星之间珍重而小心地贴上了宁怀瑾的唇。
正文 前线
除夕那一夜的温情和安宁仿佛是从四面楚歌中硬挤出来的一场梦境,正如烟火般转瞬即逝,让宁衍也有些措手不及。
正月初三那日,前线传来急报,说是安庆府那头终于有了异动,长乐王宁铮点齐了兵将,开始更换安庆府边线诸城的守卫。物资和粮草源源不绝,如游龙入海般没入几座大城。
辎重昼夜赶路的明火绵延而去三百余里,一眼望不到边。
据前线的军情回报,说是其中似乎还有重型的攻城车。
前线的几波探子快马加鞭,一个接一个地奔进南阳府衙的大门,将各类军前急报分别送到了几尊大佛手里。
宁衍只觉得自己还未从除夕夜的安逸和平静中醒过神来,现实的刀风剑雨便又在猝不及防时劈开了这层美梦,使他不得不再一次面对与宁怀瑾的分离。
“我是真不想让你去。”宁衍捏着手里的军报,苦笑道:“年前你去军中时,我虽然也舍不得,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过了个生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宁怀瑾一边套上外衫,一边轻声说:“年前几场仗,虽然拿下了信阳城,但论起阵仗排场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现在可不一样,宁铮明显是发了狠,要与你一较高下了。安庆府虽不及你家底丰厚,但是百八十万的兵马拿出来,也实在不能小觑。此次一去破釜沉舟,你担心我,我明白。”
宁衍本来还没想起这么多来,他只不过是孩子心性作祟起来,还没享受够“得偿所愿”的乐趣,也没趁热打铁地再进一步,于是不想与宁怀瑾分开而已。
可现在被宁怀瑾一提醒,顿时更加闷闷不乐了。
宁怀瑾见他一脸烦闷的模样,不由得抿了抿唇,在铜镜前犹豫了一瞬,暂且搁下大氅,转身走回床边,在床沿处坐下来。
“你若实在舍不得就算了。”宁怀瑾说:“军中不乏有比我资历更深的将领,随便提两个上来历练一下,也未必就不如我。”
“不行。”宁衍一口回绝,态度十分坚定:“这算什么事,你既然出来了,少说要攒几个军功,才不白跑这一趟。”
宁衍靠着床头的软枕,右手手腕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两指间松松地拢着一页军报,眉宇间虽然还有不舍之意,但说出的话却坚决。
“现下还未完全开打,正是你在军中树立威信的好时机,我不能耽误你。”宁衍说:“以后日子还长着,总不能每次只要我舍不得你,就能便把你拘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那成什么了。”
宁衍说完,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一样,三下两下将手里的军报折起来,推着宁怀瑾的肩膀从床上下来,将他系到一半的外衫拢好系紧。
“按军报上的消息,三哥这次恐怕是把老底都掀出来了。”宁衍说:“安庆府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是赢是输,接下来的半年内总会有个消息。”
“知道。”宁怀瑾说:“我先前与昭明商量过了,想要进安庆府,除了水路之外,长江也是个好口子,若实在陆军打不出个名堂,便挑些好手,看看能否与江南两府两路夹击。”
宁衍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是个办法……但西北调来的兵士从未打过水仗,不好说能否受得了江面颠簸。若不是不得已,也不必用这样风险甚大的法子。”
宁怀瑾闻言点了点头,自然应了一声是。
“你们带兵回前线后,我会再往京中发一道明旨,像永安王借兵。”宁衍说:“这次只借十万。”
“这么快?”宁怀瑾拧起眉,颇有些不赞同:“年前刚刚才从口头上许了他好处,若现在就下旨,他恐怕能反应过来这是陛下的陷阱。若他恼羞成怒,倒向宁铮可怎么是好?”
“怀瑾不必担心,就算是我出尔反尔,他也没法把暗地里的勾当翻出来明说,否则岂不是自砸脚面。”宁衍笑了笑,说:“再说,大家都不是傻子,许多事互相心知肚明也就算了。就算是他对我心有不满,为了十拿九稳,也不会在这么早的时间站队——他必定会等到我大势已去,再从战场上捞点残羹冷炙,用以对新帝‘邀功’。”
宁衍说着,暗暗放低了些声音,嘱咐道:“所以,怀瑾务必要记得,等到上了战场,要先在正面输三哥几仗。”
宁衍略顿了顿,补充道:“也不必太多,两三仗足矣,只要不将信阳输出去,其他的任凭怀瑾运作吧。”
宁怀瑾与他于公于私间相互扶持了这些年,自然一听就明白他的用意,于是嗯了一声,紧接着劝说道:“……小心些尺度,可别真将这尊两朝封王推到对面去了。”
宁衍拍了拍宁怀瑾肩膀上落下的一点浮灰,低声说:“我知道。”
他的神情还是有些低落,宁怀瑾似是被他感染,也觉得离别难捱起来,不由得叹了口气,主动伸手去抱了抱他。
“陛下兵强马壮,名将如云,必定旗开得胜。”宁怀瑾说:“最多八个月,这仗也就打完了。”
“确实。”宁衍强颜欢笑道:“我有怀瑾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宁怀瑾被他逗笑了,打趣道:“陛下这话可别往我头上扔,倒不如换给昭明,好像更加合适。”
“那怎么能一样。”宁衍说道:“昭明一人可抵敌军千万,怀瑾嘛……只够护着我就行了。”
宁怀瑾扑哧一笑。
“好了。”宁衍打趣了几句,略略觉得轻松了一些,接着说道:“这些军报也送了一份到昭明手中,我估摸着,过了午时他便能来辞行——算算也没几个时辰了。”
“我没什么可多嘱咐的,论智谋也好,谨慎也罢,皇叔都不需要我多说。我只说一句……”宁衍顿了顿,认真地道:“记得咱们除夕夜在城隍庙许的愿——平安,好不好。”
“好。”宁怀瑾郑重地道。
宁怀瑾说着,似乎短暂地犹豫了一瞬,但很快他就下定了什么决心,微微倾身,用唇在宁衍的唇角碰了碰。
比起除夕夜那一晚来说,这几乎不能称作是一个“吻”,只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而分,快得连宁怀瑾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似乎穷尽了宁怀瑾的全部勇气,以至于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他都没敢正眼看过宁衍。
宁衍倒是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很快找回了神智,他甚至用手碰了碰被宁怀瑾吻过的唇角,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滋味。
——有些凉,也有些软。
这个吻不可避免地给这次的分别添上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旖旎味道,以至于一直萦绕不去的惆怅也淡去了几分,平白多出些令人期待的东西来。
过了午时,谢珏果然如宁衍猜测一般前来辞行。
常年镇守边关的谢将军显然对这种突发情况适应良好,并未手忙脚乱,而是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应行装,才带着军报来求见宁衍,说明了前线的战况,向宁衍请辞。
这不过是个场面上的功夫,前线军机实时变动,主帅延误一会,便是多一分风险,是以宁衍也未曾多说,嘱咐了两句场面话便放人了。
他亲自令人牵了马,将谢珏一行人和宁怀瑾送到了府衙门外,又依照着谢珏亲卫的人数调配了多一倍的禁军随行,才勉强能安心。
“此去前线凶险异常,皇叔与昭明都要保重自身。”宁衍负手站在台阶上,沉声说道:“现下隆冬,冰天雪地里行军不易,若前线有什么难处,不必自撑,都回信来报便是,无论何事,自有朕替你们一力担着。”
谢珏和宁怀瑾齐声应了声是。
宁衍顿了顿,又冲着宁怀瑾招了招手:“皇叔。”
谢珏知道他们叔侄俩这是有话要说,见状贴心地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两人让出了说话的地方。
“还是与先前一样。”宁衍低声说:“皇叔身边带两位影卫,这次朕留下秦六,将十里换给皇叔。其他一切都与往常一样,调遣吩咐间,皇叔不必心有顾忌。”
影卫里,排行越靠前的年龄越大,本事自然也就越好。
宁怀瑾倒没觉得他一下从“六”变“十”有什么不妥,反倒是宁衍怕他多想,紧接着解释了一句。
“我留下秦六,是还有些别的用处。”宁衍说:“只是现在诸事未定,我不好跟皇叔细说。”
“我明白。”宁怀瑾忙道:“寻常将领去战场,哪有影卫随身护着,无论是谁,都是陛下的心意,我心里清楚。”
外头不比屋里,当着一队亲卫禁军的面,宁衍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肉麻的嘱托之语,只能拍了拍宁怀瑾的肩膀,转过头对着众人道:“此去前线,路途虽不远,却也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出甚差错。”
“朕的将士皆是有勇有谋之人。”宁衍笑道:“朕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正文 排兵
正月十五一早,宁怀瑾和谢珏终于抵达了信阳城。
为了稳妥起见,他们选了官道走,是以比正常路程晚了两天。
程沅不像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可以日夜兼程,走到一半时便跟他们分成两路,随着商队走了,算算日子,大概再有两天才能到。
信阳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在宁怀瑾和谢珏抵达之前,已经遭遇了两小波伏击,还好守城的副将心里有数,所以没出什么大乱子。
但信阳显然已经不安稳了,身处前线,外头就是炮火连天,哪怕是打不进来,光听着也是怪吓人的。
信阳年前攻城时本来就伤了元气,现下还没养好,宁怀瑾思索了一路,进了府衙头一件事,便是叫当地的官员出来盘点城内剩下的平民百姓。
若是有处寻亲的,以朝廷的名义发上一笔钱财,当做盘缠路费,将他们送出信阳。若是实在没处可去的,就集中起来,送回后方几处小县找个客栈医馆什么的暂且安置。
信阳城虽说剩下的人口不多,但归拢了一番,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宁怀瑾知道,年前宁衍刚在粮税上跟宁铮打过一场暗仗,料想他现在手头也不宽裕,于是干脆未曾上报,这点钱从他自己账上就出了。
恭亲王摄政十年,虽然做官清白廉洁,但架不住宁衍偏心,明里暗里的赏赐从来没断过,手里也颇有几分家底。
有他这尊大佛在背后撑着,信阳府内剩余的平民在三天内也搬了个七七八八。
谢珏将信阳的守军打乱重组,分左右中军都收进了信阳城,拆了一半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