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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失控-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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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想问他,当时干嘛要去做那种事,但是没问出口。”
  “因为我看他的时候他僵了一下,他很不自在。”
  “这次见他我没发脾气,本来我还挺奇怪的,他僵掉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
  “我想起我刚发现自己是变态那时候了,我可慌了当时,怕你知道,怕阿姨知道,也怕李鹤阳知道,难受了高兴了都没人能说,只能藏着,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半死,还动不动就得扔内裤……反正感觉特别孤独。”
  “可能跟他现在的感觉差不多吧。”
  “不过我应该比他更严重一点,毕竟跟喜欢上自己爸爸比,他顶多就是个不良风气,连道德底线都够不着。”
  “但我现在没他那么害怕,因为我知道反正有你陪着我,多大逆不道的事只要两个人一起做就不怕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怪可怜的。”
  他顿了一下,突然扭头看看季成川,狐疑地问:“你不会是不想跟我一块当变态,干脆昏迷躲我呢吧?”
  他把嘴上的薯片渣抹掉,郑重其事地在季成川嘴唇上亲了一口。
  “想得美。”他恶狠狠地说。
  又舔了两下。
  然后他就捂着嘴唇软倒在床边,化为一滩羞头臊脸的春水。
  高四开学早,高考过后一星期就通知复读生们回校上课。
  季然盘在季成川床上想了半宿,拿不定主意是住校还是走读。他愿意住校,学校对住校的复读生管理特别严格,简直是为他这样欠缺自觉性的学生量身打造。
  但同时也因为严格,一个月只能休息两天。
  “我如果去住校,只能半个月回来看你一次了。”
  他捏季成川的脸,季成川不理他。
  李鹤阳希望他去住校,他比季然自己都明白季成川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守着季成川就算再复读一年也白搭。他说鸡崽儿,这一年你要有破釜沉舟的毅力,釜是季成川,舟也是季成川。
  季然觉得李鹤阳说得很对,季成川不止拖他成长的后腿,还是亘在他学习道路上的最大阻力。
  返校前一晚,他趴在季成川耳朵边说了半宿的话,眼皮撑不开了依然瞌睡着嘟囔:我生日愿望就当作废了,你现在不想醒就不想吧,但如果这次高考我考出了好成绩,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奖励?


第90章 
  时间夹在课本的哗哗声里飞快梭行。
  季然开始抽条儿了,个头半月一个变,肩头拉伸出平直的线,一弯腰就能看见两片瘦削的肩骨,下颌的轮廓也越发清晰,顺着修长的脖颈往下衔接,挺拓利索地脱了稚气,舒展成一株小白杨般的少年。
  阿姨无暇欣赏,她一看见季然窄窄的巴掌脸就发愁,这孩子怎么还越喂越瘦呢?于是隔三差五就去学校看他,变着花样给他做‘爱吃的饭菜。
  林素则弯着眼仁笑起来,她细细打量季然的五官,说:“开始像你爸爸了。”
  季然舀饭的勺子一停,问:“真的么?”
  “嗯。”林素点点自己眉骨的位置:“眼睛,还有鼻梁,一模一样。”
  季然脑海中浮现出两年前的画面,季成川举着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厚重的情感在眼窝里浓墨重彩地流转,他眼也不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骨肉。
  骨,与肉,都是我给你的。
  你身体里流淌的,是我的血。
  季然薄嫩的脸皮泛起血色,林素狡黠地眨眨眼,又说:“气质不一样,你是清秀派,他是狂放派。”
  “什么狂放?季先生多英俊呀!”阿姨不赞同地摇头。
  二人一起笑出了声。
  李鹤阳考上了国内顶尖的双一流大学,在相隔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也同样操不完的心,他像远程家教一样时刻关注季然的成绩,还总结出一套学习经验传授给季然,很得意地说这是结合你的性格习性为你量身打造的,每天坚持不要断,高考少淌两斤汗。
  季然笑得前仰后合,骂他神经病。
  “有没有人跟你一起上课吃饭啊?”
  李鹤阳话题一转,季然的笑声也平复下来。
  “全神贯注”其实并不像说得那样容易,把身心都投入到学习里是件很辛苦的事,尤其在李鹤阳走以后,季然的辛苦之上就额外增添了一份孤独。
  他跟李鹤阳不用掩藏,告诉他复读班的同学都很勤奋,大家都是攒着一口劲儿在孤军奋战。
  李鹤阳心酸得不行,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让季然伤感,就建议着说,其实找个学习习惯差不多的同学互相督促也挺有帮助的。
  季然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李鹤阳是什么意思。有时候他学累了,或是遇上瓶颈,怎么也攻克不了某个知识点,以及有那么两三次,他解题解得忘了时间,一抬头发现晚自习早就放学了,整个教室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那一刻的孤独感总是汹涌到让人想哭。
  他其实真的从来没经历过一个人的生活。
  他的成长经历就像一根案板上的大白萝卜,从童年到少年被断成了好几截,在每一截破裂的生活上他都哭过,闹过,任性过,茫然过,害怕过,偏执过,肆意妄为过,伤害过许多人,也吃了许多委屈苦楚。
  但当他站在成年前的当口往回看,才发现其实他能这么一路作天作地地扑腾过来,是因为在成长的每个阶段,都有足够温柔的人在包容他,照顾他。
  他们真的本可以不这么做。
  过往不可究,犯了错也没有如果,季然不想再追根溯源得掰扯对错,即便倒退到最初的最初,他没有和季成川分开,那么他也绝不会遇到一个这么温柔、善良、值得珍惜一生的李鹤阳。
  有种子才能发芽,开出花才能结果,可一切一切的前提,都需要先让种子埋进土里。
  他真的已经很幸运了。
  “我想在这个阶段把精力都用在复习上,毕竟季成川那个老王八说得那么好听,以后还是要我去照顾他,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万一他,他真的……”季然还是不敢说出来,他咬咬嘴唇,继续道:“他养我的时候没让我吃苦,我也不能让他吃苦。我别的都不会,他那个公司给我我也玩不转,我不能坐吃等死,把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对吧?”
  他很认真地在说自己的想法,李鹤阳也很认真地听。
  “别的道理我还没学会,但是我觉得,只要在哪个阶段,就去好好做那个阶段该做的事,应该就不会出多大的问题吧?我现在是该学习的阶段,就先好好学习吧。总要先过了这个阶段才能开始长大——你不一样,你一直都好,我觉得我是这样的。”
  他们隔着电话笑起来。
  “季成川当时说我太小了,真的是对的。他等我长大,也是对的。那时候我以为他说的长大就是指成年,指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其实不是。长大了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才有能力,和……资格?去问他要想要的东西。你能懂我意思么?”
  李鹤阳已经在那边流出两行泪了。鸡崽儿看不见他也点了点头:“嗯。你想说长大是一种责任,对你自己也对他。”
  “学霸就是学霸。我叽里咕噜这么多你一句话概括了。”季然佩服地叹气。
  “承让承让。”
  “我觉得他一直不醒,可能就是在等我长大。”季然说。“那我想快点长大。”
  最后,他总结道:“至于你说学习伙伴和朋友,每次我找你你不都第一时间就回我了么?”
  然后赶在李鹤阳感动大喊“鸡崽儿!”之前,无情地举远手机并且挂断了电话。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季然咬住牙没给自己放假,他想绷紧最后一口气上考场,一鼓作气完成翻盘。
  阿姨的“高考综合症”比去年爆发得还夸张,最后半个月她连电话都不敢给季然打,只在林素打电话的时候守在旁边听一听。
  季然一个多月没见季成川,临挂电话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林阿姨,我爸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林素心里能盛事,说话永远稳稳当当,让人心里踏实,“放心吧,你好好备考就行,心别乱。”
  季然笑笑:“去年你也说了一样的话。”
  林素也笑了:“加油,等你回来给你庆功。”
  季然的考场还是去年那个学校,教室从西楼变成东楼,班主任拍拍他的肩,说:“东风报喜,大吉兆。”
  学校为住校的学生安排了送考大巴,出门接送全都一起。季然从车上下来,人群熙攘,跟去年别无二致,他有些恍惚,今年没有方廷的绿豆蝇跑车助阵,去年就在那个位置,他被方廷气到准考证都忘了拿,一下车方廷就在后面喊他……
  “小孩儿!”
  “……”
  他慌忙转过身,车不是那辆车,换了辆丑得更加别出心裁的,方廷却真是那个方廷,戴了副半张脸那么大的墨镜,正从车上下来,随后跟下来的还有林素,小阳阳,与眼看着快要晕过去的阿姨。
  季然又感动又哭笑不得。
  林素牵着阳阳跟他招手,他刚要过去,方廷就撵鸡撵鸭似的让他赶紧进考场,还专门让他别去拿志愿者的水了,车上放了一箱子。
  “赶紧滚,争点气好好考,别倒时候开个挖掘机去找你那个小朋友。”
  季然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火冒三丈地冲他呲牙。方廷乐了,又摆摆手:“去吧,有什么话都等结束了再说。”
  季然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这是一组奇怪的组合,明明每个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奇异地组建了一个“家”,为他保驾护航。
  六月八号下午五点,季然最后检查一遍考号和姓名,确定没有失误后,他稳稳放下了笔。
  他几乎是飞着从考场出去的,今年没有要一起去狂欢的同学,属于季然的狂欢在有季成川的病房里。
  “快!叔叔,去医院!”
  一跳进车里他就不停催促,方廷“嘿”一声乐了,贱手贱脚地弹季然一个脑瓜崩儿,好像心情挺不错:“你也就这时候嘴甜。”
  季然归心似箭,被他弹了也不恼,揉着脑门儿问:“阿姨他们呢?”
  “不给你准备接风呢嘛。”
  他用眼角斜着看季然傻大的校服,突然说:“带你去买个衣服?”
  季然奇怪地看他一眼:“买什么衣服?”
  “多丑啊你这,”方廷嫌弃地直撇嘴:“你也真愿意往身上穿。”
  季然目视前方直翻白眼,话茬都不想接。
  车刚一停他就火烧屁股地往外跳,方廷在后面嘀咕一句“穿成这样你可别后悔啊。”他也没放心上,把电梯键当成方廷狗头来摁。
  上升的时间从没如此漫长过。
  足足有一年那么长,电梯终于“叮”一声停下,门还没完全打开,季然就侧着身子挤出去,这回方廷没能抓住他,气得在后面大骂:“又疯了吧你!”
  季然肆无忌惮地在走廊哈哈笑起来。
  推开病房的门,六月傍晚温吞的凉风卷着熟悉的气息拂在脸上,林素与阿姨在小客厅坐着,阳阳抱着一个大气球喊他然然哥哥,季然来不及多说,“嗯嗯”应了声就一头扎进病室,激动地喊:“季——”
  被罩整洁,枕头也是蓬松的,床单罩得平平整整,唯独没有季成川。
  他急了,想都没想就冲出去问:“我爸呢?”
  林素跟阿姨不说话,只看着他笑,小阳阳更是莫名兴奋,他“砰砰”地拍着气球,突然蹦起来冲他身后大喊:“季叔叔!”
  惊涛骇浪也不过就是这声脆嫩的呼喊。
  季然僵硬地转过身,他的头发还乱着,额角还沁着汗,又惊又慌的表情还滞留在脸上,身上汗津津的,还穿着丑丑的校服,就这么愣愣看着方廷顶开`房门,将一辆轮椅推进来。
  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庞,季然就像小孩子一样,站在原地“哇”一声大哭出来。
  轮椅上的男人冲他一点点张开双臂,他的嗓音还嘶哑着,却温柔熟悉到了极致——
  “过来。”
  End
  2018。07。1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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