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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破烂儿 完结+番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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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潋跟着化学课代表和王洪波走到负责的班级前。等到前面两人都打完招呼后,他走上前去,本来的面无表情仅一瞬间就被恰到好处的微笑替代。他懂得怎么将自己伪装起来。
  “您好,”谢潋笑着和眼前的女老师打招呼,嘴角弯起的弧度堪称乖巧,“我叫谢潋,来自高三六班。”
  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笑着点点头,“你好,我是十五班的化学老师,叫我许老师就行。今天要辛苦你们三个小伙子了。”
  三个人连声道“不辛苦不辛苦”,王洪波就差再接一句“为人民服务” 了。
  到了实验室门口,王洪波先进去摆放用具,课代表交代了谢潋在门口数人数顺便盯着椅子够不够,自己去办公室搬试验试剂了。
  谢潋靠在门框上,一边两个两个往里面放人,一边机械地重复道:“一张实验桌两个人,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往后连着坐,别挑座位。”
  这活儿不用脑子还清闲,没到两分钟他就安排了不少人进去。为了确保不需要增加椅子,谢潋朝里看了看,发现座位还有不少盈余后又转回头,把那句嚼烂了的话再次拿出来说了一遍。在示意面前的两个人已经可以进去了之后,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向后飘去。
  在看清后面站着的男生时,他忽然开始质疑起“巧合”这个词在字典上的解释。
  江也在三中上学他是知道的,江也是理科生他也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江也的科目组合是物生,更猜不到自己今天负责的恰恰就是其所在的班级。
  ——概率学有多玄?人类随机性极强的日常用模型根本算不准。那都是虚的。于是就变成了遇不上就是百分之零,遇上了就是百分之百。
  而现在谢潋正被这百分之百再次撞了个满怀。
  这时江也慢吞吞地走上前,抬起眼看向谢潋。只不过这次,他将视线移开得很快。
  ※※※※※※※※※※※※※※※※※※※※
  物化班:语数英物化+政史地生 物生班:语数英物生+政史地化


第13章 联系
  活动总时长是一个半小时,前一个小时足够完成检验离子存在和制氨气两个实验,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写实验报告。在纸笔摩擦的声音中,吵闹的实验室逐渐安静下来,忙了好半天的几个人也总算能坐下来歇会儿。
  谢潋拖了张椅子坐在最后,眼神向一个方向飘去。
  江也今天很安静,没有打招呼,没有主动示好,甚至实验中有疑问也是举手招来其他人解答,尽管自己当时就站在他身旁的走道。
  这或许是好事。谢潋想。
  今天和江也不会有什么交集,那样很好。
  ——江也本以为一直到今天结束都不会和谢潋有什么交集。
  白色的地砖上满是碎裂的试管,淌得满地都是的试验试剂,还有散落得到处都是的小金属块。站在一片狼藉中,江也看着对面人,有些尴尬地说:“林桦不小心手滑把试管打了,低头要捡的时候把桌边上的东西也带下去了,然后……”
  谢潋“嗯”了一声表示了解。他将视线从地上转移到江也的脸上,又说:“你和他一组,替他留下和我们一起清扫,行吗?因为我们还得收拾别的,没那么多时间,这儿也得有人帮着弄。”
  叫林桦的男生刚才捡碎片的时候手被划伤,被许老师带去医务室包扎,肯定是没法回来清理了。于是江也连忙点点头,“好的好的,没问题。”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围观的人又纷纷坐回座位继续埋头苦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份又一份实验报告被完成,教室中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就只有谢潋他们三个和江也了。
  “OK,现在开始打扫!”王洪波风风火火冲到前头,大声喊道:“我负责擦黑板啊!”
  课代表立即反应过来,“那我排椅子!”
  “好好好,那我们潋哥哥就负责擦桌子还有扫地咯。”
  “潋哥哥,地要是脏的话也得拖拖呢。”
  “草,”谢潋笑了,“俩畜生。”
  江也呆呆地站在一旁。他不知道洒扫工具在哪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求助的目光落在自己最熟悉的人身上。谢潋正忙着和另外两个人贫嘴,时不时会笑起来,嘴角弯出的愉悦的弧度,眼睛里也是毫不掩饰的笑意。这是江也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犹豫了片刻,江也还是向他走去。
  一步、两步。
  第三步踏下,世界被按下了关灯键。
  江也脚步瞬间顿住。他像是踩入猎人陷阱的鹿,后腿被捕兽器夹住不能动弹,视野也被漆黑的泥洞遮挡,什么都叫人看不清楚。
  “卧槽!”王洪波先叫了一声,“什么情况?”
  “谁他妈知道啊,吓死爹了!”
  谢潋低声骂了一句,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班主任发消息。清脆的提示音接连响起,亮着光的屏幕上多了几条新消息。
  谢潋看了两眼,解释道,“说是实验楼八点多经常跳闸。因为电路和实验二栋有交汇,那边晚上做实验有的时候会启动大负荷,所以才会这样。”
  “不是,”课代表说:“这乌漆麻黑的怎么打扫啊?”
  “打扫个屁,回家。”谢潋把手机上新收到的消息给他们看,“老师说马上有保洁人员过来整理,我们不用管了。”他又偏过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江也,你也走吧。”
  江也沉默地隐在黑暗中。
  谢潋没管他,摸黑收拾好书包后就准备走了。跨出教室门的刹那,他听到教室里传来细小的声响。
  “谢潋……”
  谢潋停下来,偏过头看过去。
  微弱憔悴的月光穿过玻璃,洒到一双白色的球鞋上。江也的脚神经质地挪动了两下,似乎是想要往前走,却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了脚踝。
  江也又轻又急地叫:“谢潋,等等……”他的声音有点抖,嗓子很紧。
  王洪波走到楼梯口,一回过头发现谢潋还站在教室门口,扬声问:“怎么了?”
  谢潋回过神,“没事儿。”
  他给江也留下一句“回家吧”,随后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江也的病症是害怕无声的黑暗房间,病原来自江民生死去的病房。
  那天晚上江民生情况已经很不好,他和胰腺癌抗争了许久,终究还是不敌。躺在床上,他整个人已经瘦成一把骨头。他含糊不清地喊,小也。江也就回,哎,爸,我在。他又含糊不清地喊,瑶瑶。晋瑶就边哭边说,我在,民生,我在。然后江民生就笑了,脸上的表情极痛苦又极幸福。当晚江也和晋瑶整夜地守在病床边,一人握着江民生的一只手,贴在额头流泪。
  江民生就是那晚走的。
  他和晋瑶趴在病床上,江民生无声地躺在那里,他们嚎啕大哭直到嗓子沙哑,哭不出声音。深夜的病房关了所有的灯,整个画面就像一部悲惨的默片。窗外的月亮也被乌云遮盖起来,你仿佛窥不到一点光,在天地间任何地方。
  江也在四寂的黑暗中回忆起这段刺人的过往,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就在刚才,谢潋本可以救他的。明明只需要伸过来一只手,带他离开这里,就可以了。
  但谢潋没有。
  江也闭了闭眼睛,在感受着睫毛的颤抖中想起上周日的事情。
  中午吃完饭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家,因为封如姿热情地邀请他在自己家里多坐一阵儿。她将自己推进谢潋的房间,对他说,你们年轻人聊你们的吧,我就不烦你们了。他像第一次那样坐在了谢潋的床边,只不过这次手边多了一本诗集。他问,我能看看吗。谢潋在低着头写作业,随便撇了一眼书,对他说,看吧。
  诗歌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他读着读着就忍不住轻轻念出了声。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江也问:“谢潋,你想要什么?”
  谢潋说:“我想安静写会儿作业。”
  “我是不是挺烦的?”
  谢潋笑了,“你才知道?”
  江也那时候才知道,谢潋原来一直是不喜欢自己的。原来真正的解释是这样。拒绝他给的巧克力,拒绝他给的感冒冲剂,拒绝他给的一切一切,以及,拒绝和他当朋友,这些都是因为谢潋讨厌他。尽管江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但不管怎样,他的自作多情确实该到此为止了。
  谢潋没有救他。
  ——谢潋从不想救他。
  谢潋回到家,洗了个澡之后就走到餐桌旁吃饭。
  “这什么?”他从眼前的盘子里夹起一筷子,“豆腐?”
  封如姿把蘸料碟往他面前推了推,“新学的菜,把豆腐裹了淀粉炸,可香了。蘸这个吃。”
  谢潋笑了笑,把糊了一半的豆腐塞进嘴里,“好吃。”其实一般。
  “真的啊!”封如姿很开心,“妈妈第一次做这个,没想到就成功了。下次叫小也过来吃饭,我给他做这个尝尝。”
  谢潋说:“妈,你总叫他来干什么。”
  封如姿摇摇头,“你这孩子。小也他挺可怜的,咱们当邻居的照顾照顾,怎么了?”
  “什么?”谢潋嗤笑一声,“他怎么了就可怜。”
  “小也爸爸走了,他妈妈为了养活他只能去那种外地工厂里面扒虾子,他就只能自己在家照顾自己。他妈妈也不容易,一个女人整年地干那种脏活累活,挣得都是辛苦钱。小也说她这个月也出去干活了,就前几天的事。”
  谢潋感觉额角的太阳穴跳了跳,“他妈是干什么的?”
  当晚谢潋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他想到了晋瑶。那个美丽得被他认为是小三的女人,其实只是个努力生活的母亲。接着他又不自觉想到江也,从活泼爱笑到小心翼翼,一幅幅过往的画面从脑海中闪现,就像老旧的定格动画。最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今晚的场景。江也站在那里,像在挣扎,像在求助。可是他全部忽略了。
  厌恶来源于揣度,揣度源于自身的劣根性。
  所以他嘲讽、冷落、躲避,就像是一株从最肮脏的泥潭里爬出的藤蔓,执拗地拒绝了阳光。
  谢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缓慢地抬起右手,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这一晚,他睡得很糟。
  尽管睡眠质量不佳,隔天早上谢潋依旧需要打起精神早起。他像往常那样在六点半出门,然而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踢到了一个纸袋。
  他弯腰捡起来,发现正面粘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给谢潋”。
  谢潋打开袋子,从里面先是掏出两块巧克力,接着是袋感冒冲剂。再往下,他摸到了几张纸,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当初给江也改错题的草稿纸。袋子的最下面,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黑色T恤。
  谢潋愣住了。
  这些是迄今为止他与江也所有的联系,现在江也全部还给他了。


第14章 葡萄和巧克力
  自从早上把那袋东西放到谢潋家门口,江也一上午都过得晕乎乎的。
  虽然裂痕累累的鱼线本就已经不牢固,但他毕竟没当过亲手剪断鱼线的人,难免会胡思乱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决绝,也太不近人情。
  “哪里不近人情?”冯楮说:“要是我的话会扔到他脸上。”
  林桦刚打完菜过来,在食堂的嘈杂中正好听了这么一嘴。他挨着江也坐下,问:“扔什么?扔谁?”
  江也忙说:“没,没谁。”
  冯楮说:“你别管。”
  “哦。”林桦没了兴致,拿起筷子开始扒拉饭,“我以为又要和八中那些逼干仗了。”
  小豆腐圆子随着江也手部动作的一顿,停在了主人嘴唇前三厘米的位置,接着下一秒又被夹远。江也捏着筷子,担忧地看了林桦一眼,“怎么老想着打架啊,昨天手上伤没事了吗?”
  “没事儿,”冯楮说:“他皮厚。”
  林桦也乐呵呵地应道:“我皮厚,我皮厚。”
  江也笑了起来,咧着嘴把香喷喷的豆腐圆子吃了,感觉心情好像变得明朗了一些。
  “哎,听说了吗,”林桦突然用胳膊肘戳了下他,“下午有化学小测,实验专题的。”
  江也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夜晚,他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心里悔恨得不行。小测考的明明就是前一天刚做的实验,可他今天一看到试卷还是大脑空空。先检测哪个离子?先排除谁的干扰?无数个化学符号在他的意识里飞来飞去,却拼凑不出正确的选项。
  拖拖沓沓地走到三单元前,江也仰起脖子,大片的明亮中夹杂着一处小小的、黑黑的方块儿。那是302室,那是他冷冷清清的家。
  他收回目光,慢慢地走上台阶,在到达最上面一级后停下脚步,拍了拍屁股原地坐下。
  暖黄色的单元灯从上头投下来,他眯着眼,仿佛能看到空气中的尘埃在灯光下打着转上升——不知道是要去房梁上还是天堂——总之它们都在体态轻盈地跳舞,一幅无忧无虑的样子。
  可江也是人,所以有忧有虑。
  他叹了口气。
  然而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在叹完气之后他仿佛听到了其他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江也心说,难道是回音?
  于是他又轻咳一声。
  异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也。”
  这声动静把江也吓了个结实,方才没吞咽完全的口水呛进嗓子眼,引得他大声咳嗽起来。等到他终于安静下来,隐隐约约听到那边像是笑了一声。
  江也朝着声音的源头寻去,在黑暗中看到一点香烟的火星。
  是谢潋。他们俩的位置和相遇的那天如出一辙,要不是夜色起了警示作用,他恍惚间甚至觉得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如同中间的这些天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他会说,我叫江也,三划的那个,你呢。然后谢潋就会自然地介绍自己,说,我叫谢潋。
  可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被抹去痕迹?
  江也默默地把脸转回来,只盯着地上的石子看,并不出声。
  “江也,”谢潋喊了一句,“过来下。”
  江也说:“不。”
  谢潋压着声音,将字眼咬得更重,“你过来一下。”
  周围太安静,又或者是情绪产生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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