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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灵魂缓刑-第15部分

小说: 灵魂缓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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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已经有人白天在这里住过了
  开夜班车的司机在他睡觉时工作,在他上学空挡在这里睡觉,两人从没见过面,这房子利用率倒是很高。听房东那“你不知道啊”的语气,那人似乎已经租很久了。看来两人一直没有提前回来或者是走得晚,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自己竟然粗心到这种程度,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毕竟和中年大叔共睡一个床,还是有些不爽。
  他把脸仰起来,仔细嗅了嗅。
  预感中油腻的烟臭没有如期到来——而是萦绕着一股奇异的、淡淡的药味儿。
  他愣了一下。
  气味之所以是很私人的东西,就是因为嗅觉会受到嗅觉粘膜等不同因素的影响,鼻炎、遗传、甚至嗅觉区深浅——据调查肤色深的人嗅觉更加灵敏。有人喜欢闻汽油,有人喜欢闻雨后泥土,有人喜欢闻杂物间和地下室,而他是属于典型的药味依赖者,能在药店里待多久都不会厌烦,直到把自己的差别感觉阈限降到趋近于零为止。
  这个味道很难引起他的反感,或许说,比药店里的药材味道更神秘更具有蛊惑力。即使这味道或许来自一个油腻大叔。
  他跃跃欲试地又闻了闻。
  眨了眨眼。
  然后用力吸了一大口——这回却什么都没闻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二天,他照常去上课了。感觉自己死过一次之后,在众多复杂目光里也变得坦然起来。一切照旧,只不过摊在桌子上的书变成了刑侦学。说来好笑,让自己放弃自杀的不是人间有真情,而是一个未知的案件。
  他并非要伸张正义,对自己的安全更是无所顾忌,况且鲁米诺试剂只能检验出血的存在,无法确定时间,以房子存在的时间来看,说不定是上世纪的案子,房子结构可能都已经变了几番。可也许是因为每天课上在他看来就是无趣的照本宣科,他就是对于这些属于未知的挑战格外着迷。
  权当是消遣了吧。他翻了一页,进入血迹分析篇。
  书上讲到,每一块血迹都隐含着大量信息,不同的坠落速度、喷射方向都会留下不同的形状,简单介绍了了几种血迹的由来。
  脑海里浮现出星星点点的蓝白光,他在草稿纸上大致将血迹呈现出来,在浏览了几个典型的插图后,大致确认了那属于呼吸喷溅血迹。他盯着草稿纸,陷入沉思。
  每一种血迹通过方向和速度等变量导致形状各不相同,那么其中一定存在着一定的线性关系或变式——
  若是能以血滴的长度和宽度计算出撞击角度和距离,就能知道血迹大概是从什么方向来,从哪里来。但是这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自己既没有工具也不够专业。
  方向倒是能判断出大致来,但距离是个难题,一滴血从一米处掉落和从十米掉落宽度差距都甚小,何况斗室的细微差距加上方向变量的干扰呢?
  他沉思未果。
  其间同桌瞄到自己书上插图——血迹对于正常中学生来说已是骇人,更何况背景是白花花的尸体大腿和一地脑浆。同桌受了惊吓,又碍于课上不敢声张,疯狂地冲后桌挤眉弄眼,无声呐喊,口型是“救命”。
  衍辰作为不正常的中学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决定换种思路。
  呼吸性喷溅星星点点是从肺部喷出血迹,那就说明大概率是致命伤,也就是都来自于同一个点。
  同一个点……
  大致的方向……
  一个想法突然在脑中出现。
  如果用激光标出所有血迹在空中大致溅落轨迹,让它们交汇于一点,那么这个点——不就是血迹源点,也就是致命伤位置所在了吗?
  他猛得一抬头。
  老师以为自己讲错了,吓得一激灵。
  同桌看着他对血淋淋的图片露出欣慰的表情,更加坚定了换同桌的决心。
  除了血迹,他还惦记着那个气味。那个气味他这几天再也没闻到过,早上是人嗅觉最弱的时候,醒来后四小时是最佳时期,却又在学校。看来只有在他适应黑暗之后才能捕捉到,自己又要看鲁米诺效应,索性把新买的灯泡闲置了。买了很多激光笔来找交汇点也没什么进展,人是适应了黑暗,那气味却彻底消失了,仿佛只是在他精神濒死时候给自己凭空幻想出的慰藉。
  人在信仰缺失的时候尤其偏执。他特意午睡了一场,在四小时后请了假提前回去,想验证这人是否真实存在。他敲了敲自己房间的门,无人应答后推门而入——空无一人,许是已经出车了。床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气味。
  他长叹一口气。可能真是自己的幻想。
  学校里,他变成了单桌。经过同桌的添油加醋,衍辰心理变态的最新物料也传得满校风雨,不同态度的两派学生也有所反应,“敬而远之”派更加敬而远之,“为民除害”派更加为民除害——
  具体表现在,在这极其倒霉的一天,衍辰躲开了椅子的瘸腿,面上的墨水,最后还是没躲开椅子背上的大片强力胶。反复挣扎了两节课都无果后,他就那样在那里端坐了整整一下午。
  活活等到了放学之后,所有人都走光了,他才拽着椅子,想把衣服从自己身上脱下来,发现胶水已经渗过衣服纤维,大面积粘到了皮肉上了。怕不是有人在他端坐时候补涂了。他一边这样想,一边以一种佝偻的形态站起来,一步一步向厕所移,把椅子狼狈地带进了厕所隔间。
  他躲在那里,硬是等到了天黑。然后奋力一扯,硬生生扯下一大层皮来。扯了很久才全部扯干净,其间不停有热热的血顺着腰肢流下去,洇湿了一小片裤子。
  然后他龇牙咧嘴地把衣服脱下来,光着上身走了回去。
  夜里寒凉,但他走得很慢,慢慢踱回那个能包容他一切的小窝。他擦了擦冻出来的鼻涕,想给自己包扎一下,可那片伤口在肩胛骨中间,自己怎么都够不到,他索性趴着等它自己凝结。
  冻感冒了。他浑身发着抖,感觉脑袋像被电钻开了个洞,再浇灌进一斤铁。他想盖被子,可是怕伤口被布料粘住,只得作罢;他拿起手机想给老师请个明天的假,又突然想起明天还有大叔要睡这里,自己无处可去。
  人崩溃的爆发,往往不因瞬间压垮人的绝望,而在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父母双亡之后一滴眼泪都没流过的他,现在却因为没法盖被子而委屈哭了。
  当他意识到那是泪水之后,嘴角不住地向下撇,颤抖着,砸下一滴又一滴的泪水,由低低的抽泣转变成小声呜咽起来,最后终于变为号啕大哭。
  我只是想睡一会啊。
  我只是想睡一会。
  自杀太疼了。
  我只是。
  想睡一会。
  伤口牵扯得疼得发紧,他声音渐渐没了力气,意识逐渐昏沉。
  他还是向现实妥协了,趴在床上挣扎着把被子拉到自己瘦弱的腰肢上,然后把手机退出拨号页面,反手给自己定了个闹钟。
  然后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但充斥着那个神秘的药材香,再也不是苦苦追寻捕风捉影,而是浓郁地萦绕在周身,充满了整个鼻腔。
  还梦见了妈妈翻动他的身体,轻声轻脚地给他的后背包扎伤口,还温柔地盖上了被子。
  最后他一边深吸着药香,一边感受棉料的融融暖意,幸福地进入了梦乡。
  闹钟把他叫醒的时候,他还沉浸在美梦里不能自拔。他揉着眼睛苦笑自己痴心妄想,决定接受现实,摸一摸伤口有没有结痂——
  结果摸到了一片纱布。
  他腾一下坐起来。
  拿起手机,发现这是第二天下午的闹钟。
  tbc。


第25章 
  【26】
  衍辰看着手机,懵了。
  怕不是那个大叔下班回来正想睡一个好觉时,发现自己床上趴着一个赖着不走的不速之客。那纱布也是他出于好心给包的。
  那他睡哪了?
  他冲出去,想看看路边有没有停着一辆出租车,里面躺着着一个疲惫的人——哪来的人,连车也没有。
  也是,这闹钟是他上次午睡四小时后定的,上次这个时间回来他就不在了。
  他有点惭愧,写了张纸条,简单表明了歉意和谢意,怕放在桌子上看不见,又摆在枕头上,最后想了想,塞在了枕头下面。
  自己失踪了一天,老师寻找家长未果,差点就报案了。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全场尽是些得知他父母双亡后的怜悯目光,看得他直恶心。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欺负他的惯犯,却发现他没来上学。
  放学后,他继续他的刑侦事业。
  激光笔不好掌握角度,他又把轨迹换成了毛线,粘在对面竖起的一块板子上。他发现墙壁上的毛线几乎都是向下去的,血源很接近地板,怪不得他研究地板上血迹时一直不得要领。难道这人是躺在地板上自杀的?
  要是他,绝不会在地上正面割喉杀人,因为会溅自己一脸血。
  把自己带入凶手角色的过程太过自然,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突然想起枕头底下的纸条,摸了半天在原处摸到了纸条。一切维持着原样,他看了半天,几乎已经以为它没被发现了,就看见紧接着自己内容的后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嗯”。
  再去摸,还摸到了十块钱纸币。
  有点大叔打发小孩那味儿了。
  不过这倒是证明了确有其人——不是自己精神分裂。
  那那个味道呢
  他摒弃杂念,举起纸币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一无所获。
  第三天是周末。他在图书馆自习时收到一条短信。
  …孩子,你没闻到屋里有烟味吧?
  …没有,怎么了?
  …没事,就是咱地下室发生过火灾,还就是你那屋。这不是以防万一,我怕说了他也不听嘛。
  …什么时候
  …就在你刚来前几天,咋啦
  他没有回复。
  他沉思了一会儿,又想起那股入了瘾的药材香,收拾东西就往回走。
  他要去堵他。
  现在是中午,总归不会赶不上吧?
  他在门口蹲了一会,就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屋里静悄悄的。他想就着外面的余光看清床上人的轮廓就出去等他醒来,先当面道个谢再说。结果越看越不对劲——被子是瘪下去的。
  怎么又不在了?
  他一伸手,摸到了被子上淡淡的余温。居然刚走。可就算刚走,也什么味道都没有。他有些懊恼又有些释然,开始质疑那药香可能真是自己的幻觉了,是上天赐下来挽留他的气味,只可神遇。
  他能精准地说出其中几种药材的名字,但还有一味或两味却怎么都说不出,而这一味恰巧是最神秘最有吸引力的那味。他需要再闻一次,哪怕两三秒,就能从记忆中把它调出来。
  不如再试一次。
  醒来四小时左右,嗅觉状态良好,气味源也刚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他把走廊的余光关在门外,开始全身心地感受黑暗。感觉到自己开始适应的时候,他又临时加了一个催化剂——打火机。让热量使让分子扩散的同时,他又不无严谨地在黑暗里带上了一个黑色眼罩,来隔绝火光带来的影响。
  最后一次,这样都没有,就不偏执了。
  他做好准备,把手伸到床铺的上方,点燃了打火机。
  还没等他集中注意力去感受,就差点咬了舌头——
  黑暗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衍辰受了惊,手一抖,火机脱手,手腕在挣扎无果后另一只手忙去摘眼罩,在行进半路却也被捉住了,关进同一个掌心。
  他顾不得对方是什么人,脱口而出,“打火机掉床上了……”
  他声音打着抖。
  他不仅再次闻到了那个药香,而且不用处心积虑去控制变量,周身就被这味道包围了。从前一个尾调的影子都能成为他在人间稍作停留的理由,现在浓郁得,颇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势。
  他突然觉得呼吸有一点奢侈,但又觉得自己处境有点危险。
  “我接住了。”对面说。
  “你……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对面停顿了一下,“是我。”
  听你声音不像是大叔哈。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克制道,“那个,谢谢你之前帮我包伤口。”
  对面不语。
  “给你添麻烦了。”
  对面还是不说话。
  他手腕被抓得有点痛,“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没等他反应过来,啪的一下,灯被打开了。
  自己暴露在对方视野内,自己眼罩下却依旧是黑暗,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审视的目光了。衍辰对于这种不对等的视觉关系很不适应,很没安全感地挣扎了几下。
  “你刚在干什么?”对方不答反问。
  “我……”他一时语塞,“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顾左右而言他,“你把灯修好了?”
  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为了找你身上的气味?
  也行。
  衍辰脖子一横,反倒凭着感觉向香源凑去,鼻翼略略扇动,自言自语道,“白芷、黑角沉、香附、桃仁、艾叶……还有什么?是麝香吗?”
  不愧是我。
  对面明显躲了一下,“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大部分是因为这个。
  “不是,我是还想告诉你,”他尽量忽视自己的窘迫,硬着头皮往下说,“这里有命案,你还是注意一点。”
  “你怎么知道?”
  “鲁米诺试剂能检测血迹,”他首先科普道。对于出租车司机,他尽量解释得简洁一些,“这里有血迹反应,而且就在最近。”
  “嗯?”对面似乎来了兴致,“你怎么知道是最近?”
  “因为房东跟我说过这里最近发生过火灾,高温会使蛋白失活,无法被检测到。而且就出血量和手法来看,这里短期内有一场谋杀。我劝你换个地方住。”
  “那你呢?”
  “我?我无所谓。我……”
  “我是说,你该走了,”对方没什么感情地打断他,抓着他的手腕和肩膀把他调了个个儿,就往外面推搡,“你打扰我睡觉了。”
  “以后少在这玩火。”他补充道。
  “等等。我还没见……”
  快要被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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