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缓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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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尸首分离。
在李微的视角,想必就如篮球中框后自然落下再滚落的场景吧。
那电梯或许还是什么公共体制的公开场所,这件事或许还迫于各种压力,未等变成新闻,自己就消失匿迹了。
借刀杀人,辅以痛点,自然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去替你掩盖罪行。
他不再提问了。
他看着李微脸色苍白地躺在他的膝盖上,双眼紧闭,神色不明。
王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李微再也没有回答。
可能是想起来了,可能是没有。
“你不会死的。”王珏不敢去碰他的脉搏,喃喃。
“你知道吗?利未活了137岁呢,你不会死的。”
第44章
【45】
李微在做梦。
他甚至不知道王珏引导了没有,总之,他掉入了一个梦境。
是一些关于人的,新的见解。
这个梦境的场景在他工作的医院,也是他接触所谓正常人最多的一个地方。他以第三视角看见了自己,穿着白大褂,穿梭形色的诊室,见形色的人。
他与人的关系,一般都是医患关系。医患关系紧张,可能来自于各种因素。他自认为演技精湛,来去自如——
其实,不止他一个人在演戏。
要注意与伴侣同来的女患者,她们可能会故作吃痛,佯装受害来博得伴侣怜惜。
要注意看起来孤寡的老人,因为他们的儿女只在与医护的争利与指责上呕心沥血,以表孝心。
要注意儿童患者的长辈——其实这长辈关心则乱还情有可原,但——
如果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说,他信任你,那你就要小心了。
这是他总结的人。
他看着画面里的自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只是不知道属于上述哪种。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大打出手的家属,训练有素的杀手条件反射让他下一秒就把手术刀抵在那人颈侧。僵持几秒,他笑着把那人的后颈的绒毛刮了,说,给您备个皮。
但是威慑是最低级的解决办法。
画面里,还是患者闹事,他岿然不动。然后葫芦出来了。
自己的小徒弟将他们大肆训斥后,李微上前,安抚了闹事的患者几句,还不忘顺带当着他们的面骂上几句葫芦。下一幕,你就能看到那患者对李微赞不绝口,又时不时用手指点葫芦,被“懂事理”的李微人格魅力征服的一张脸夸张地咧着,活灵活现。
有技巧的征服,叫驯服。
资本、爱情、政治……就好似世间一切依赖与信任,都如这般在自我感动的反差之下受制于人,殊不知,那冷眼热肠本就是一家。
所以他看透人情,漠视人情。
可是,是他看得太浅吗?
不然为何年深岁久之中,世人皆为情所困,为想所伤,明知留水无用,捞月无痕。为何明知下一秒就要去死,却拿出永生存在的偏执?
画面里的镜头在翻转。
病痛像空气一样无时无刻弥漫在医院里。有人想活,家属却见不到人影;有人想死,看着床前关切的一张张脸,欲语还休。这个国度有着被人情绑架的社会,生命似乎不属于自己。他吃透了这一点,于是医院里从来没人不喜欢他。
嫉妒他的同行、被压一头的护士、更年期爱找茬的院长……他都有办法处理。
他游刃有余地编织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把所有与自己接触的有血有肉的人类编排在上面。
可是网上总有猎物会掉下来。
那人历经多年艰辛,终于病情乐观,身体状况逐渐明朗,家人瞻前顾后,在第一线无时无刻给予鼓励与关怀。可他还是决定去死,因为,他想死很多年了。可是自杀也没力气,就把水果小刀折叠藏于胸口之下。笑脸相迎地跟妻子说,你帮我按按背吧。
噗嗤。
他想死,为了家人在床上苟活着,最后还是死了。
那人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敢对抗杀手,装睡蛰伏半年,忍着剧痛与精神压力自行复健。却在终于有机会逃走的前一晚,贸然睁眼看他。
他想活,被迫进入死的状态,终于能堂堂正正地活了,最该惜命却又决然豪赌。
原因无他,只是为了一面。
这一眼,坍缩了八年。
明知,明知,然而,然而。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那人匍匐笑唤妻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那人睁眼前一秒在想什么?
人生千种万种,唯一个明知故犯。
所以,那个困扰了他多年的问题来了。
什么是‘想’?
‘想’就是,明知故犯。
他在第三视角凝望。他看见自己身上有了裂痕。
然后光漏了进来。
王珏耳边的引导还在继续,只不过变了些味道。
“灰鲸和我说,你只论立场,不论是非。可是,可是啊,我一无所有了。”
“我知道你的心被掏空了。你杀人,你放火,你罪孽滔天。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非伦理是他们的。我的人生离群索居,社会早就不再接纳我,我自然也不被它的准则束缚。”
“我是一个真正的无产主义者,我愿意为你推翻暴君的统治,把舞台上的丝线剪断,带着那个木偶走。”
“不管那个木偶还有没有心。”
“如果你真有着祭拜上帝的职责,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忏悔的。”
“我不论是非。因为我的立场,唯你一个而已。”
手里的圣经随着王珏无意识翻动的手,悄然翻过很多页。
《圣经》(雅歌 2:7 和合本):
不要惊动我的爱人,等他自己情愿。
第45章
【46】
自来水厂靠着一条大江,源源不绝的水流奔腾而过。这里是这个城市、乃至其他下游城市所有的生活水源,似乎都会物尽其用。洗漱、饮用、烹饪……水是城市的血与命脉,是这颗星球的源,就连赖以生存的绝大部分的氧气也是来自水中的藻类。亿万年前的海洋退却,那水中鱼在衍变为世界万物之后,依旧保有着鱼的本性。
水包裹着这颗星球,流淌、蒸发、凝结。它充斥在天地间每一隅,偏执如抽刀断水水更流,又大度如使得万物利而不争。
自在。
所以毁灭你之时,也会尽情发挥,没什么节制之说。包裹你以及一切你引以为傲的依存,把给予你的氧气夺走,温和地在你耳边轻声细语:还我。
水没有被玷污之说,所以在其中的存在就都只是过客,待它全身而退,污泥还是污泥。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它,在细胞的细滋慢长之中,将疾病无差别地笑眯眯带给每个人。
灰鲸在运水中枢徘徊着,后面跟着一批孩子。这些孩子服装统一,皆是与年龄不符的小西服,又都目光呆滞,毫无生气,仿佛一个个被扣了眼睛的布娃娃。
二十个孩子,背后至少有四十条人命。不过和他正在犯的罪孽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自己带着手套,给每个孩子都分发了一支试管,只要是到了一个水闸关口,就放上一个孩子蹲守。
皮肤上也有水分,药水沾上成人便触之即死,保险起见,他把公司里所有训练有素的孩子都带来了。
孩子,是他社会的希望,靶向细胞的赦免者。
“你们看,静置沉淀、加聚合氯化铝后过滤、加次氯酸钠消毒,就是生活供水。把水弄脏后,再稍做处理,最后靠大自然的自理能力,就又变成了原水。”
“自然是如此包容,”灰鲸对那些孩子说,“但这并不是人类有恃无恐的理由。”
“还有半小时,是流量最大的时间……也是个特殊的时间。所有人,现在开始计时。”
厂房门口,席眠和葫芦面面相觑。
“前辈,”葫芦吞了口吐沫,“就咱俩啊?”
席眠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感觉被那一眼剜了一下。
“那先进去吧,前辈。”他自讨没趣,两人走进幽黑的厂房。
此时已是深夜,厂房里没有工人,更没有开灯,迷失方向的葫芦正打算掏出个手电筒来,身后的门就重新打开——
“该去地下——因为那里连着水泵。”
身后陡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二人顿时警觉。
什么人能逃过顶尖杀手的耳朵?
葫芦立刻回头一看,那女人在门口泻进来的光亮中间,逆光都能看出她顶着个带烈焰红唇的大浓妆,闪亮登场似的搔首弄姿——是红别。
席眠腕侧碰了碰腰间的枪。
葫芦手里的刀飞已经了出去。
“叮——”红别夹住那柄飞刀,像夹一根烟,怅然道,“葫芦,我以前可没少关照你。”
“你想干嘛?”葫芦毫不顾忌地讽刺,“关照我有屁用,老子现在要造反!哼……虽然没看你打过架,但我们可以试试。”
“你来真的?”红别笑了。
葫芦皱眉,“用不用我让你三招?”
他上半身放低,如迎战的小兽,“前辈,你先走……”
没等他说完,结果听见那边”哐啷“一声。
红别把飞刀随意丢了,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坐,开始嚎啕大哭,“哇——”
葫芦:……
连席眠也开始皱眉。
“这关头了,谁还管你造不造反啊!世界都要毁灭了!谁能知道我家人都建在,我来这就是赚点钱啊……呜呜呜……我那么辛苦地帮他赚钱……谁知道现在大家要一起死了……他干了那么多坏事……就是该死!”
“带我一个吧……我不想死……”
“带你一个?”葫芦捏了捏眉心。
“我真的只是混口饭吃……呜呜……你问你师傅,他对王珏有关照,还是我……怕被灰鲸发现,用275号绞杀叛逆的外勤悄悄提醒他……”
葫芦沉思两秒,转头对席眠道,“是有这么回事。你看她反正没什么战斗力,要不……”
席眠站在阴影里,没有说话。
“眠……眠哥……”红别粉底都哭花了,哆哆嗦嗦地开口,“虽然你不喜欢我打扰你……但是我照顾衍辰你是知道的吧……”
葫芦一惊,“卧槽你别……”
红别执着继续道,“他桌子上都是我让他早点睡觉的小卡片……”
席眠继续沉默了几秒,然后转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前辈等等我!”葫芦忙跟上去,不忘回头喝道:
“跟上了!跟丢了没人找你!”
王珏抱着没反应的李微束手无措,就当他准备抽他一耳光的时候,李微自己睁开了眼睛。
“你这是……”李微看着他抡起的上臂。
“没有。”王珏放下胳膊,心虚道,“你醒了?你能坐起来吗?”
李微不知怎么了,没说话,只是久久地凝望着他。
直到王珏被看毛了,才突然开口道:“我做了个梦。”
又听见李微说话,王珏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他突然想到,从现在开始,要珍惜他的每一句话。
于是他珍重地开口:“梦见什么了?”
“医院里的病患……还有你。”
“什么样的我?”
“病床上的你。”
王珏笑了,“那不还是医院里的病患。”
“不止,还有你小时……”李微突然噤声。
“还有小时候?小时候你也记起来了?”王珏看他不对劲,“你是不是又疼了,这狗操的玩意是阵痛?”
“你这有中频脉冲电吗?至少能缓解一下。”
他看李微轻轻摇头,只得穷途末路道:
“你、你要不要再骂几句?”
李微无奈地笑,“感觉没什么作用。”
他欲哭无泪:“那什么有作用?”
李微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觉得……”
王珏睁大眼睛,等他发话。
“刚刚你亲我的时候挺管用的。”
第46章
【47】
王珏懵了。
“接吻、竟然能止痛、吗、这、这这、有科学依据吗。”他卡机卡得像个机器人。
“你唬我的吧。”
王珏听他转述自己冲动时的行径,突然臊得很,感觉被调戏了。正欲发作,就听他说:
“有。”
“欧匹尔酚。”李微静静道,“是人体唾液里自然产生的物质,止痛效果是吗啡的6倍。一次激吻,可以产生和一片止痛药相当剂量的荷尔蒙。”
王珏听呆了。
还真有啊。
激、激吻……
激吻要怎么亲?
他脸颊微烫,做了个心理准备便俯身凑过去,眼看温热的气息开始交汇,鼻尖隐约就要相碰……
然而,他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
“你想让我亲你?”
“可你的科学依据是荷尔蒙。”王珏勉强自己在萧瑟中挤出一个灿烂的表情,“你要是对我没感觉,恐怕不会有荷尔蒙吧……”
“不是我不想,毕竟……你每次……”他艰难地尽量把话说完,“心……率都……”
“不论我……”
“我……”
他还是没能说完,只是低着头,笑了。
笑得有些凄凉。
李微伸出手,用掌心将他的下巴托起来,迫使他看着他。
“心率五十,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机器人?”
“没有,运动员不也心率低……”王珏又干笑两声,可眼角却情不自禁地湿了,“运动量大心脏强大,跳几下就足以血液循环了……我理解。”
“那你摸摸这个。”
他牵引着王珏的手指,向自己眼睛方向带去。眼看就快接触到睫毛,王珏慌张缩了下手,然而李微连眼睛都没眨,继续发力——
直接把他的指尖挨到了自己的眼球。
李微自岿然不动,似乎没有任何感觉。
王珏大气也不敢喘。他也做手术,不是没摸过人的眼球,也许带着手套不清晰,但绝不是这个手感。
这是一种近乎亚克力的坚硬手感。
他顿时觉得世界荒诞无比,他甚至开始质疑眼前的一切存在。
他听见自己哆嗦着说:
“妈的,你真是机器人?”
李微笑了。
“聚甲基丙烯酸甲酯,我用它自己做的。”他说了一串分子的名称,又握起王珏的拇指,与食指摆成镊子状,“你可以把它拿出来。”
李微配合地睁大了双眼,他很容易就把它取出来,那是一个比角膜塑形镜还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