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人-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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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长叹一声,苦笑道:“父亲说的对,是儿子看不清形势。本想着大战赢了,父亲也得了千户的职位,品级比县尊大人高了两品四级,怎么也不用受他的辖制。”年轻的江望甚至在心中设想,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去求亲,先前势利眼的黄柳肯定忙不迭的把妹妹嫁给他,到时候他就昂着头不答应,也让他常常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若不是舍不得草儿妹妹,他绝对要这样打脸。可惜这仅仅是少年人的意/淫,权势并不只体现在品级上。
“看他拿着知府大人的私印,就和自家碗筷似的,可见知府大人对其信重。今日我带去你亲字求官,也是试探黄大人对这桩婚事的态度。黄大人已经暗示了,回去之后就置办起来吧。当初也是你们两情相悦,日后过日子需得相互扶持,白头偕老才好。”江星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他寄望甚深。
“父亲放心,我会的,我是喜欢草儿妹妹的。”江星移保证道。
“那就好。你也别记恨黄大人,不说黄大人对为父有知遇之恩,就是黄大人考验你,让你必须有所成就才能把妹妹许配给你,这事儿也是他占理。你们小年轻说话做事不守规矩,大人们少不得帮你们描补。你想想,若是你的妹妹、女儿,突然之间拉一个陌生男子,什么成就都没有,就说要成亲,你能应吗?且大人也未故意羞辱,万不可心里存气!”江星移叮嘱道。
“放心吧,爹!我都知道!”江望保证道。
有了柳娘首肯,江望不仅品级高了,顺带把娶媳妇儿的人生大事也解决了。草儿这些日子在家中十分听话懂事,本就是一家人,没听说过哪家女儿和父兄拌嘴几句,就老死不相往来的。柳娘十分愿意让草儿风光大嫁。
文有蒋鑫,武有江星移,在外还有张顺,黄宇扶持,香山自此进入平顺发展时期,柳娘无忧矣。
朝廷既然不承认海战这样的功勋,柳娘也不可能一辈子等着熬资历,只能想些朝廷能接受的法子——人口和赋税。
年终,林峰述职的时候,顺便把香山县人口赋税增长的事情报上去,按照规定,柳娘梳理成长升了正六品通判。因香山县县令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替,仿照几年前林峰的例子,柳娘依旧担任县令,只担一个六品的虚衔。
“来广州府已三年,终得升迁,总算不负当初破釜沉舟来广州府的决心。可惜当初承诺小妹代五品凤冠出嫁的话食言了,还请小妹勿怪。日后定当勤于政务,上报君王隆恩,□□小妹眷顾,为尔挣得五花诰命。”沈姨娘轻声慢语念着信,叹道:“我儿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夫人去了,我们母女随你哥哥出来,也能当家做主了。闺中日子过得舒坦,婚后也不愁。瞧黄相公对你何等深情厚谊,才二十出头就有六品官位,比你哥哥当初也强上不少。你接连守孝,难得他不嫌弃。派去的人回来都赞,嬷嬷也说如今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可见对你一心一意。儿啊,福气就在眼前,你可要好好保重才是。”
“咳咳……”半躺在床上的戚姑娘咳嗽数声,叹道:“人这一辈子,福气是有限的。我有幸生在富贵之家,得姨娘、兄嫂看重,又得了这般情深义重的夫君,此生当无憾矣。上天为显得公平些,才给了我这么一副破败身子。”
“又说胡话,年纪轻轻怎么总想这些有的没的,你的福气且在后头呢,日后凤冠霞帔,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沈姨娘轻声安慰道,“你不心疼我这亲娘,不心疼你哥哥嫂嫂并几个侄儿,总该心疼心疼等了你几年的黄相公吧。”
“心疼,谁都一样疼。”戚姑娘心中喟叹,姨娘不让她叹气,总说女儿家叹气会折损福气,可这福气乃上天注定的,怎么会随叹气而走呢。“姨娘,我想瞧瞧信。”
沈姨娘斟酌这女儿的脸色,把信递给她,叮嘱道:“就一炷香的时间,看过之后姨娘给你收着。别太耗费精神,山东的冬天还是太冷了,等开春就好了,到时候你也能亲自做些东西回礼。”
“嗯。”戚姑娘随意应了,迫不及待的把信接过来,看着熟悉的字迹,闻着上面的墨香才放心下来。
一炷香的时间不怎为何这样短,戚姑娘还没把信看完第三遍,沈姨娘就不顾她撒娇抽走的信纸,装进信封,放在了盒子里。那盒子一年一换,如今第四个盒子都快装满了。
戚姑娘看着那盒子出神,她刚刚定亲就遇上父孝,刚出父孝,又撞上嫡母去世,接连收四年,多亏定亲早,不然定会错过花期。即便这样,戚姑娘也十分愧疚,让黄郎等了好几年,孤零零一个人。
“听说黄妹妹要成亲了,我秋日里做的荷包和帕子,姨娘帮我选几份好的送过去。屋子里有什么金贵的也不要吝啬,帮我一并带给她。本以为我们还有相处的缘分,没想到不曾见面,就要分开了。”戚姑娘突然想起黄柳在信上交待的事情,着急表白自己的心意。
“儿啊,你放心,姨娘必会办妥当的。我儿的针线女红放眼整个山东也是数一数二的,黄相公看了必定喜欢。也是你这身子拖累,不然早就扬名了。”沈姨娘快嘴说完,才觉不恰当,想要补救,又不知说什么。嘴唇蠕动几下,终究什么都没说。
“姨娘放心,我总觉得我的运气没那么差,至少能等道做他的妻子,这辈子才算无憾呢。”戚姑娘望着书桌上放着的那几个大盒子,心中熨帖无比。
“好,好,你这么想就对了。”沈姨娘连连点头,让她躺下休息,慢慢退出了病房。
戚昌国今日下衙的早,午饭也回家来吃,见沈姨娘来了,问道:“妹妹今日可好些了,可有胃口?”
“还是和往常一样,只说些不详之语,我也不和你说了,免得伤心。”沈姨娘对女儿的病情十分担忧,道:“你总说在她面前不要露出哀容来,我听你的,就是看大夫也只说是调养身体。可这几年下来,她身子越来越弱,哪儿是我们不说就能瞒得住的。”
“那有什么办法,济南的大夫都看遍了,连回乡养老的老太医也请上门来,可妹妹这病只能调养!妹夫不是送了养身的丸子来吗?他是国手,医术不必供职太医院的御医们差,多给妹妹用些,兴许有效。”戚昌国也无奈。
“黄相公的药自然好,可越来越没效果,先前三天吃一粒,后来一天吃一粒,现在一天三次,一次三粒,也只能勉强保持清醒。”沈姨娘忧心忡忡,这明显就是身子破损得太厉害,药都止不住了。
“唉,我再写信给妹夫,让他再送些丸子过来。”
第196章 渔家傲
草儿出嫁的红喜字还没撤下; 山东就有仆人腰系白布; 千里迢迢来报丧。
“奴婢给黄大人请安; 我家小姐……去了!”来的是从小照顾戚姑娘的奶嬷嬷; 风尘仆仆; 满脸憔悴; 一见黄柳,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怎么会,我半月前才送了药丸子去; 上次不是还说能坐起来写字了吗?”
“本来是好些了; 那日大雪初霁; 小姐外出赏雪; 穿得厚厚的; 却仍旧着凉了。家里精心养着; 不敢怠慢,连老太医都请来了,谁知,谁知……请黄大人节哀!”奶嬷嬷哽咽道。
柳娘皱着眉头; 她早知戚姑娘身体不好; 也大胆推测过她的寿命不过二十五岁。结果她才不到二十岁就香消玉殒,仍然令柳娘心疼不已。柳娘把戚姑娘当成妹妹、女儿,好姑娘青春年华去世; 如何让人不遗憾。
柳娘也注意到了奶嬷嬷的称呼,以往她代戚姑娘过来送东西的时候,一口一个姑爷; 千里奔波不嫌劳累,真正的忠仆。此时突然改了称呼,没有主人家的授意,绝不可能。
“三舅兄是什么意思?小妹的身后事如何办?”柳娘哀戚问道。
奶嬷嬷哭得更大声了,未出嫁夭折的女儿,连祖坟都进不去,日后连个香火都没有,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
“回黄大人的话,少爷已经把小姐香躯寄放在济南最富盛名的寺庙,等超度过后,再为小姐择一福地,保佑小姐下辈子投一好胎,无忧无虑……”
“三舅兄考虑得很周详了,可我却不能见小妹身后事如此凄凉。我与小妹是三媒六聘定下的夫妻,早已交换了婚帖,只差亲迎。当初戚老将军也点头应允,家母也赠了凤头钗,两家早已定下婚事。小妹虽香消玉殒,这关系却没有断,她依旧是我黄某人的妻子。我遣人送迎亲礼过去,婚礼照旧,赶在百日内迎小妹过门。人就是去了,小妹也该葬在我黄家祖坟!”
“姑爷!”奶嬷嬷放声大哭,这是她家小姐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冥婚,冥婚,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夭折,父母舍不得儿子受苦,才会结这样的亲事。谁听说过好端端的六品官,会迎娶早夭的未婚妻过门的。是,这的确是有情有义,可谁家父母愿意儿子受这样的委屈呢!
奶嬷嬷乍一听,欢喜得没了分寸,等哭过之后,也反应过来此事的不妥之处。哭道:“姑爷厚德,有情有义,老奴感激不已,只能给姑爷多磕几个头,表表心意!”
砰砰磕过头之后,奶嬷嬷才哭到:“姑爷情义,奴婢知晓,可这事只能少爷做主,奴婢不敢应承……”
“罢了,我修书一封,快马送去济南,三舅兄会明白的,你们先安顿在府里,迎亲礼押运过去的时候,你们一起跟着回去。”柳娘长叹一声,让人送奶嬷嬷一行下去休息。
回到后院,柳娘把自己的打算和黄氏说了。黄氏也听说未过门的媳妇儿去了,哀戚的同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放松。柳娘情况如此特殊,黄氏日日听柳娘说戚姑娘如何蕙质兰心也阻止不了她的担心。如今戚姑娘去了,再也不必冒险,如何能不松一口气。
“真要结冥婚,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到时候放一口棺材在宅子里,我可没那么大心眼子,肯定吃不下睡不着。”黄氏拍着胸口道。
“娘,你能别说的这么可怕吗?戚姑娘的遗体自然要安葬在黄家祖坟,拜堂不过一方牌位罢了。”柳娘黑线,为什么黄氏的关注重点总是这么与众不同。“娶了戚姑娘之后,我不准备再续娶了。对外就宣称我难忘亡妻,不再续弦。这样也没人来催我,也不必担惊受怕一辈子。日后老了,收养接儿子就是,或者收徒弟也行。实在没遇到合适的,梅妻鹤子一辈子也过得。”
“这可真是现成了有了媳妇儿忘了老娘,你娘还活着呢!就说什么一辈子!”黄氏复杂的看着柳娘,她一辈子不娶妻,自然没有秘密暴露的危险,可怎么感觉自己的儿子被抢走了呢?怪不得自古婆媳关系难处呢,这还没进门,心理就有些微妙了。黄氏庆幸自己的女儿能干,让她脱离穷苦,过上好日子。有时又哀叹她怎么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这一辈子就再无缺憾了。
“娘……”柳娘叹道,这事儿要成,必须取得黄氏的同意。
“你把那戚姑娘埋到黄家祖坟,也不怕黄家先人气得跳出来,至少要令择福地吧?”黄氏可没忘了,她们的身份都是假的。别看黄氏平日里说话不眨眼,整天掉节操,可她和世人一样,把身后事看的无比重要,侍死如侍生。
“娘,黄家人若是泉下有知,肯定早知道我们的身份。有句话叫做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我们的身份是假的,可情义是真的。我代黄一行赡养两位老人,让其风光大葬,清明寒食,祭祀不曾少过。这样的情义,应该能让黄家人释怀。”柳娘自己却是不信这些,她这个特殊的灵魂飘荡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死后有灵魂滞留。
“随你,随你,反正老娘是要走在你前面的。到时候两眼一闭、两腿一蹬,还管得到什么呢?”黄氏摆手摇头,答应娶戚姑娘牌位过门。
柳娘派人把早就按照结冥婚的礼仪送东西过去,聘礼早就送过,现在只差履行亲迎的环节了。柳娘还是官身,无法请假,只能让仆役带为上门。
戚家怎么会挑剔这些小细节,事实上戚昌国接到妹夫的信泣不成声,“你看,妹夫在信上说了,这辈子不再娶妻,日后过继个孩子在小妹名下,小妹在地下也有香火可享了!”
戚昌国妻子也忍不住惊叹,“这般有情有义的人可不多!”她也忍不住羡慕起小姑子的运气来,虽是多愁多病身,可能得这样一位情深义重的夫婿,说句难听的,死了也值得!
“谁说不是!”戚昌国擦了擦眼泪,道:“婚事要大办!大办!小妹用过的东西,一应封存送到广州府去,妹夫送过来的聘礼也原样带回去,嫁妆就按我们商定好的办,一定不能委屈了妹夫!”
结冥婚已经是最大的委屈,这点儿黄柳都不在意,其他更不放在心上了。
柳娘这门亲事结得轰动,士林和官场交口称赞,都夸他有情有义。甚至有人已经准备着,等他守完一年妻孝,就把自家侄女/孙女许配给他,这样一位君子,嫁过去也不会吃亏!至于柳娘说的一辈子不娶妻的誓言都没人当回事儿,年少易专情,年轻人的世界里,感情就是一切。等到中年、老年,没有子女承欢膝下,就知道着急了。
柳娘把戚家送来的嫁妆礼,挑选有用的折算变卖成银子,准备投入海贸,单独作为一股。若是日后真有过继子嗣那一天,肯定是过继在戚姑娘名下,这比银子就算是她留下的遗产了。剩下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运回泉州府老宅,妥善保管。
人说,真正伤心的时候,不是你听到死讯的那一刻。而是你照常生活,在平常日子的某个瞬间,突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那种悲伤铺天盖地的涌来,悲伤让人窒息。
柳娘到府城和林峰商议春耕的事情,夜里突然醒来,看见外面的月亮,再也睡不着。
柳娘见过无数人的死亡,可依旧为戚姑娘的死伤怀。她甚至总梦见她死时候的模样,是拿着她写的信含笑而去,还是望着远方不甘远走,亦或者痛哭流涕,留恋着繁华人间……
想起那年分别之时,她说自己最喜欢的乐器是笛子,可惜久病气息不匀,无法演奏吹奏乐器。
柳娘住在知府衙门客房,恰巧墙上就挂着一支笛子。柳娘漫步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