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都市言情电子书 > 二三事 >

第15部分

二三事-第15部分

小说: 二三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从你走进店来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点寿司开始。

    这么长的时间来,你一直都知道?

    是。那又如何。我从未告诉其他人。我也不因为你是谁才与你在一起。

    她突然觉得局促和失望,犹如在人群中被陌生人包裹时的孤立。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想着是否可以就此消失。这么长久的寂寞,只是因为她是尹莲安,而不是一个普通女子,所以她不能轻易发生普通的恋爱。

    而她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女子,与爱着她的男人在一起。带着她自主的心,赤裸的婴儿一样的感情。但那个男人,看到的还是在浮尘浪世里被迫盔甲沉重的她。亦是一个看起来光彩荣耀的她。这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卓原看出来她的失望,走过来抱住她,他说,你会买张什么样的床。我喜欢宜家最结实的那张铸铁黑色大床。我会把厨房重新粉漆一下。以后我来做饭给你吃。
 
 沿见(8) 

    也许是这彼此被认知和感受的感情,有太多直觉。我们都是骄傲的人,所以同时感觉到羞愧。之后他有一个星期没有打给我电话。他后来对我说,那一段日子,他感觉自己如同站在悬崖边上,因即将纵身扑入,并无后路,所以心里有了恐惧,宁可久久徘徊,得过且过。
    我并不觉得自己想他。他对我沉堕的生活并不具备任何改变的能力。我似一早就确信了这一点。我是太功利的人,不愿意和无用的人和事浪费时间。这种爱的能力的阙如,是我的 

    自知之明。所以他的来或去,对我来说,无伤大雅。

    那段日子,我正办理辞职和准备远出旅行。一个萍水邂逅的男人,就如同我后来贴了满墙的寻找阿卡的启事,那亦不会是救渡。虽然看起来貌似一个机会。

    那晚下雪。路上喧哗,很多人打不到TAXI,抛锚的汽车排成了队伍。我交了辞职书后,便去睡莲喝酒。这是平时常去的酒吧,在三里屯一个隐蔽的位置里。老板娘是台湾和日本的混血,非常漂亮活泼的女子,会调各式(又鸟)尾酒。小酒吧却做得颓唐,只有打磨的水泥地,放几个大红丝绒沙发,绒面上还有烟洞和污迹,墙上贴满巨大花朵。大落地窗外就是北京最常见的杨树。高大,细碎的绿叶

    可以在那里坐上一下午,一晚上。坐在阴暗处的沙发里,即使喝死了也没有人来理。但我喝酒向来有度,因知道自己还需回家,并有阿卡需要照顾。黄昏的时候便拿起外套,起身走下窄小的高陡楼梯。

    顶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往前走,根本看不清楚方向。脸上滚烫。一下午吞咽的酒精又开始在胸中翻腾。刚走出门就扑倒在一棵树下开始剧烈地呕吐。吐出发酸的冒着腥味的液体。但是我看见他。他仿佛是突然出现。他说,我下班,在马路对面看到你,马上把车掉头过来找你。你好吗,良生。

    我的头发和脸都已经被雪打湿。我竟不知道自己要对他说些什么,只是径直看着他。他抱起我。他没有用双手托住我,而是把我整个身体扛在肩上。我的头倒悬在他的背上,发髻散开,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起来。他要送我回家,我的心里开始安静下来。

    但是我看到人,是手里拿着一块毯子的他。他用毯子裹住我,说,囡囡,我们这就去医院。小时候我因为免疫力低下,经常反复发烧。即使是在大雪的深夜里,他亦要临时推着自行车,送我去医院打吊针。血管太细,hushi拿着针头戳来戳去,插不进静脉里面。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可以有任意的介质试图进来改造。我不会哭,只知道躲。他抱着我,身体轻微颤抖,非常害怕。因他害怕看到我的痛。

    出了医院便带我去缸鸭狗吃东西。专门做甜品和点心的老店,有热腾腾的小馄饨。食物可以用来抵抗一切痛苦和恐惧。他对我的溺宠,亦是一种剥夺。使我从来都未曾获得独立。即使在成年后离开,带走了身体和意志。

    他是我生命里面对的第一个男人,我最终选择背叛和逃离。我们对彼此的生命怀有歉疚和贪婪之心。他使我一直不懂得该如何与别人相处,获得相信。

    他把我放在车子后座上。从我的包里寻找钥匙和通讯录。通讯录上有我的住址。然后车子缓慢而沉稳地开始上路。这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男子,他一直沉默没有说话。我把脸埋在自己的头发里。我又开始呕吐。


 沿见(9) 

    她搬出自己位于古北的高级租住公寓,带着简单的行李,搬进他的旧工房,就这样与他迅速同居。物质她已拥有,所以心里并无计较。她要的是有一个男人,能够在身边,夜夜拥抱在一起入眠,现在他已经出现。
    他们把房间重新粉漆了一下,买了新的床,地毯和厨具。虽然简陋简单,但似乎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一个新的家。第一个夜晚,他们在狭小厨房的餐桌上一起吃饭,卓原做的饭菜。 

    她并不深爱这个男人,也不觉得家就是这样。但世间风尘漫长清冷,她亦珍惜这淡薄的情意。她和他在一起,分不清是因为性,还是因为她对感情的需索,还是因为他可以出现得如此轻易。也许三者都是。

    除了他在寿司店工作,一起吃饭,走在路上,她出去工作,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用来做爱。彼此的身体融合得太好,以致这短暂的欢愉,渐渐成为感情的毒药。用来一日又一日地麻醉。

    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是太过普通的男子。但他的那种庸庸碌碌的懒惰习气,他的贫穷,他的对电视沉迷的贫乏趣味,他的偏激狭隘,还是逐渐让她感觉到轻视,甚至厌恶。她知道这种感觉是不好的预兆。就像曾经对保罗,对分手过的任何一个男人。她最终总是会对他们厌倦。不是对身份或物质,而是心智。而心智亦导致一个人的能力和成就。心智最终还是会胜过肉体的吸引。

    她总是和那些并不相宜的低层的男子在一起,是完全病态的选择。

    她自己置身的工作圈,接触的大部分是聪明富足的顶尖人物,并且国际化。平时Maya带她出入的又是高级场所。真是难以想象一个置身大众视线之中的人物,在某个场合穿着昂贵的晚礼服刚刚接受完采访,转身就进了偏僻地区的破旧工房里,陪着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看电视体育频道。

    她从来都不把他带到公众场合里去,让别人知道他是她的男友。她亦不想。因知道他必定会遭人轻视。而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只能自己担当。

    这身份和生活范围的悬殊,使他注定只能以秘密的身份存在于黑暗里。或许是因为如此,他的心里也一直有积怨。

    争吵开始的时候,他就殴打她。第一次动手,他把她从床上拖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用脚踢,用拳头打,还嫌不解气,拿了一只拖鞋就朝她脸上劈头盖脸地砸。她用手臂去挡头,结果整条手臂上都是淤青和红肿。后脑被打得肿起来,牵动神经,她甚至无法嚼动食物。整张脸都变形。她无法出去见人,对Maya谎称休息,躲了近半个月。

    打完之后,他就会迅速后悔。从一个狂暴发疯的人恢复到平时一贯的温和平衡。跪在地上求她,流泪,发誓,拉着她的手要她回打她。这孩子般的把戏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每一次都似乎是真的。也的确是真的。因为他不愿意让她离开。他没有朋友,工作回来,就只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视。她是出色的女人,换任何一种偶然,他的生活里都绝无可能邂逅她,并能够与她同床共枕。

    他知道自己的侥幸。并为这侥幸的容易失落无法把握而怨怒。

    而她竟然从来未曾试图离开他,哪怕出走一次。她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意志。也许就如同她的母亲临,当意志被需索蒙蔽的时候,亦会做出屈服的选择。她已经很久没有为食物担过心,只是依旧觉得饿。甚至觉得这种饿比以往更难以承担,是会让血液抓狂的那种恐慌。诺言。抚摸。一个长过夜晚的拥抱。嘴唇滑过皮肤的碎裂般的温度。

    她需要感情。她需要爱更甚于那个被爱着的人。

    而现在,这个男人就是他。她没有任何选择。

    那时候他们已经很少做爱。她已经没有办法和他做爱。他因为她不与他做爱,更加积怨。但每个夜晚,他们依然睡在一起。即使抱着对彼此的仇恨和愤怒。

    她此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卓原会和她如此轻易就在一起。只有那些心理和感情上一样都有欠缺的人,才会互相走近。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并需要互相映照。

    他们都是对爱有疾患的人。需索爱胜过相信爱。并且之间丝毫没有爱。一点一滴,都没有。

    这就是她的秘密生活。没有任何人知道。出去表演或应酬的时候,她总是光彩荣耀。那么骄傲。并且完满。她从不让别人探索到任何关于自己内心的隐衷和伤痕。保护自己至为小心和谨慎。她在台上闪烁着光泽,低吟浅唱。似乎和世间的一切真相没有关系。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永不止息。

    繁华包围,喧嚣追随,虚名和金钱缠绕左右。但在生命的底处,却没有一丝丝温暖的感情。哪怕只是一个拥抱。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的生命走入黑暗洞穴,需要摸索的茫茫长途。看不到光亮。她只是知道,她的所得与她的所求,竟完全不同。但她亦觉得上天始终是公正。

  
 沿见(10) 

    那时我尚住在亚运村附近的高层公寓楼里。17层。在电梯中模糊感觉到他抱着我。他的手很暖。他又伸手来摸我的脸,把我的长发推到额头上去,说,良生,你发烧了。在用钥匙开门的时候,里面传出阿卡激烈地拍打门的声音。
    推开门,摸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阿卡对他大声吼叫,但很快就摇起尾巴喜欢他。这间公寓只有50平方米左右,非常狭小而凌乱。水槽里塞着脏的咖啡杯子和碗。地板上扔满被阿 

    卡咬坏的拖鞋和狗咬胶。阿卡因为我的晚归,已经在墙角撒尿拉屎,房间里憋闷着一股极其难闻的臭味。

    我自己尚有意识,直接扑倒在床上。房间里垂着埃及蓝的绉纱窗幔。暗红棉沙发。巨大的原木长书桌,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液晶显示器的台式机。墙上有手绘的植物标本素描。大堆随意放置的书,唱片和影碟。地上有一块白麻厚地毯。

    他在床边的小木柜上,看到我的药瓶和照片。一张用褐色木相框框起来的照片。我那年17岁,穿着高中校服的白衣蓝裙。非常瘦的赤裸的小腿和手臂。跟父亲去苏州旅行,拍一张留念照。两个人并排而立的时候,看得出来有相似的脸部轮廓及额头,眼神显得阴郁但是天真。我站在阳光下面,一边脸沉浸在深不可测的阴影里面。他送我的花也放在那里。搁久了,被抽干了水分。花瓣变成绉纸般的粉白。

    房间很小,我能够听到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他在卫生间里拿出工具在修理。他在厨房里烧热水。他在清理阿卡的排泄物及垃圾,给它喂够狗粮及水。这些细微的声响,离我非常近。带来安全。有一个人出现在这房间里,在照顾我。我只觉得安稳,慢慢闭上眼睛,彻底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凌晨3点。

    家被整理得很干净。桌子上泡了一壶甘菊茶,旁边放着消炎药片。阳台的窗被打开透气。甚至连放在墙边的七八盆早已经枯死的植物都被带走。卫生间里的花洒和水阀亦已修好。破镜子上贴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修理公司的电话号码。

    我在桌子上看到一个空烟盒,被他拆开后放在那里。他的字写在烟壳上,字很好看。直白朴素的语言,似乎很久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我说起:

    良生,你睡觉的中途有间歇性的身体颤动。一摸你的脸,就安静下来。你的生活让我觉得难过。我想照顾你。沿见。

    那夜之后,我就没有再与他见面。开始出去旅行。

  
 沿见(11) 

    沿见说,在你突然失踪,远去四川云南的那段时间里,曾有一个晚上我梦见你。
    梦见很大的房子,许多房间,走来走去,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然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你。你坐在那里的样子,亦只是寻常。但我却想起以前去黔东南山村里旅行,偶然邂逅暮色中洁白梨花,盛放在山谷里。我看着璀璨花朵,知道它们即将凋落,因此心里有了寂寞。

    

    于是就这样醒过来。心里落寞难过。

    我不想让自己知道,我只是在路过你。我将会失去这回忆。在那段日子里,我如常朝九晚五地工作。回家睡在铺着白棉床单的大双人床的右侧。早晨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对着阳光剃须。开车的时候放柴可夫斯基的弦乐。一个人去游泳。在游泳馆的水底下深深窒息,直到临近底限的时候猛地浮出水面,享受胸腔中破裂一般的疼痛。

    你仿佛是我一直在猜测探索中的想象中的女子。在时光的黑暗中,抚摸你的轮廓已经漫长无期。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捕捉你。就像捕捉手指间穿梭而过的风。良生。

    我们第二次见面,与第一次见面只隔了一晚,而第三次见面,却与第二次见面隔了一个多月。我知道他寻找我,他在我的手机里留下短信。于是在旅程终点的成都,我打电话给他,对他说,我将去看你。

    下了飞机,再打车穿越大半个北京,抵达他的公寓的时候,已经深夜11点多。我把庞大肮脏的背囊靠在人行道旁边的大树底下,点了一根烟,蹲下来等着他来接我。那天我身上是穿了大半个月的球鞋,牛仔裤,棉衬衣,法兰绒外套。脖子上裹一块在大理买的暗红细麻围巾。没有化妆,很脏乱憔悴。他后来却对我说,那晚见着的我,削瘦,洁净,像一块灼热的煤炭。

    我见着他远远跑过来,便直起身来,把烟头丢在泥地上,用脚踩熄。然后扛起靠在树上的一大把细长茎枝的花束,夹在肩下。繁盛的紫色草花,开得绚烂至极。细长坚韧的枝茎足有半人高。他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