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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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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更锣响,不过酉时一刻,这高邑县衙后宅的晚宴便要预备开席了。
  虽然肖学理是主人,但他的地位比起另两位来实在是天差地别,再说本就有求于人,岂还敢忝着脸高居首座。
  面对这堂堂县尊的一再谦让,赵秉安也无谓与其纠缠,施施然落座于正堂之上。
  十步一虎卫,沈林随侍一旁,再三确认一切无碍之后,朝着赵秉安身边的铁甲将首点了点头。
  侯府的护卫并不怎么相信高邑县衙的防守,之前已再三排查,此刻赵佑接到沈林这小子的讯号,也知道有些事过犹不及,给麾下军士打了暗戒的手势之后,便低头掩面,隐到赵秉安左侧身后去了。那位置环顾四方,不管贼人从哪个方向来,他都挡得住,最起码能给少主争取躲避的时间。
  “葡萄美酒夜光杯,肖大人费心了。”
  西北佳酿,玲珑玉器,看来这肖学理小日子过得不错啊。也是,肖家再怎么说也是上京传承了好几辈的名门,就算一时落魄,这世家的底蕴还是有些的。再说,肖家当时只是被贬谪,未提起过抄没家产,这肖学理能从玉楼那个荒漠之地悄没声息的蹿到河北内陆,呵,估计掏干了不少家底。
  首座上丰神俊朗的小公子端坐如钟,一手扬起那晶莹精美的杯盏,慢慢晃荡着,连月光仿佛都特别眷顾他,轻轻在他身上洒了一层,好像给整个人披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薄纱。
  这应该是柔和诱惑的,原本宴上之人亦如此认为,席上的气氛就在将起未起之时,这位月中英使却霎时换了眼神,清冷幽敛,嘴角还是三分不羁的笑容,此时却无端给人一种杀伐果断之感。
  震慑之下,肖学理赶到嘴边的奉承之辞再也没能张开口,最终只得尴尬的打了个边球,生硬的转过话题之后,便赶紧吩咐下人上歌舞。
  天生贵气!
  这算是赵秉安第一次在诸人面前显露自己真实的性情,一种低敛的霸道、唯我,压根容不下第二种气场。
  赵十三原只打算在一旁看戏,可刚才一瞬间上座之人不经意扫过的眼神,让他立时感觉如虎狼在侧鹰凝之下,好似一切芜杂脏晦之事皆无所遁形,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还想再偷瞄一二,却发现这小堂侄又转换成了开始那春风拂面的暖笑模样,只是这次,再无人敢因为这位的年龄而有所轻视了,赵十三和肖学理下意识的挺直脊背,端坐在左右席侧,整场宴会的气氛霎时端肃了起来。
  歌舞姗姗来迟,鼓乐奏了半晌,倒是无人敢扫兴。
  江南之舞温婉缠绵,赵秉安当初在苏南之地见识不少,水袖、腰鼓、踏波、扬肢,一个赛一个的妩媚,比起京中大气端庄之舞虽说别有一番妙趣,但看着看着也就腻了。
  只是今儿这场,倒是难得开了赵秉安的眼界。
  三名青衫童子开道,渺渺笛声入耳,霎时便清去了宴上的世俗之气。打头的少女一身丝巾云裳,飘飘如仙,鬓角斜着一支轻烟碧色钗,摇曳生辉,带着一种飘渺如梦幻的韵律漫步而来,长裙拖地,莲步轻移,只是一个开场便已让人心醉不已。
  笛声停,鼓点突变,云衣少女踏着舞步转曳而起,一甩长袖,正对着座上的赵秉安。
  慢慢移,轻轻转,真是我见尤怜绕心肠……
  开舞如此惊艳,也难怪肖学理那副自得的神色,旁边赵十三那俩眼珠子就快黏到少女身上去了,要不是刚才被赵秉安敲打过,按他往常的品性,这会儿早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也是,有一位年轻时嫖遍京中楚馆的爹,这位十三爷在女色上把持的住那才是怪事,事实上,河北赵家的爷们儿还真就没有不好这口的,赵府的后宅在北直隶那都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
  搁一般人身上,这等档次的美人计绝对够用了,可惜,赵秉安也就初时惊艳了稍许,随后立刻便清醒了过来,这些年经过他四叔的洗礼,眼前这支“舞”还是青涩了些。再说,赏舞赏情,这姑娘一身幽怨之气,再好看的皮囊也无甚趣味。
  “嗒嗒嗒……”合着鼓点的节奏,赵秉安悠闲的敲打着桌面,一派清风朗月之色,半分不见情迷。
  肖学理嘴角狠咬三分,心里一阵恼火,云儿简直是太不识大体了,她当座上这位是赵十三那等莽夫吗,居然敢这么随意的敷衍,要是今儿把事情给搅黄了,看他回去怎么收拾这丫头!
  憋住胸口一股气,他对舞群里一人使了使眼色,稍一片刻,鼓点就消了下去,一阵悠扬的琵琶声由远及近,徐徐而来。
  云衣女子稍退,显出人群中隐着的另一位少女,此女居然连面巾都未着,大大方方的抱着一张琵琶欢奏,那精致的眉梢间虽还带着羞涩,却仍坚定的望着主座的赵秉安,好似在等着什么回应。
  一刻两刻,时间从未难挨,少女身上的红纱慢慢缩紧,勒住了怀中的琵琶,竟是眼中都挂出泪珠来,可能是羞愤难当,结尾的几个音弦明显是拨重了。
  “唉……”这堂侄也太不解风情了,两大美人接连投怀送抱,居然连个脸色都不甩,这眼界也太高了吧,难不成他不好女色好男风,瞧着赵秉安身边沈林那张标准唇红齿白的小脸,赵十三愈发怀疑。
  “肖大人今日还真是费心了……”
  好歹也是书香世家,这肖学理为了往上爬还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闺阁中的嫡庶之女竟都请出来待客,说出去能被士林的口水喷死,今日若他不收,恐怕刚刚下去的两个女子此生无缘再嫁,反正经过今儿这一遭,她们的清誉算是没了。
  原本肖学理也是这么想的,他起先觉得赵秉安面色纯良翩翩有礼,总不舍得两个弱女子因他而背负非议,到时候半推半就,保准成其好事。
  可惜,赵秉安对他不在乎的人心肠向来硬的很,既已许了邵媛馨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他就绝不会再往外招惹一些不必要的孽缘。
  他人生死,与我何忧!
  孽是肖学理造的,路是她们自己选的,赵秉安才不会圣母心爆棚蹿出去当二傻子英雄。
  一路疲乏,好不容易休整过来,赵秉安难得再饮了一杯。
  “明诚酒力不济,恐怕要辜负肖大人美意了。”
  一语双关,其中意味席上人皆听的分明。
  “这,这……”肖学理瞪大了双眼,委实没有预料到此等情景。膝下两女的姿色莫说冠绝河北,也绝对当得上天姿国色,这些年要不是他藏的紧,不知多少人会上门提亲,这小子就一点不动心?
  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撞见赵秉安那戏谑的眼神,他哪还能不明白,自己那点小算盘都被人看透了,这位爷年龄虽小,但绝不是个美色当前的人。
  肖学理后悔了,早先他听赵十三念叨过几句,说这位小爷不喜虚务好实事,但就赵十三那几天的所作所为委实不能让人信其言行,肖学理只当他是在往自家人脸上贴金,胡扯些谬论,现下看来,是自己太想当然了,对方能年纪轻轻就在京都闯下偌大名头,岂是光有家世就能成事的。
  “是下官招待不周,公子见谅。”还能说什么呢,偷鸡不成蚀把米,肖学理算是把这第一印象给彻底搞砸了。


第121章 戳破
  这场晚宴称得上是不欢而散,肖学理种种期盼皆落了空; 且不提他如何挽回在赵秉安眼里的印象; 但就自家两个闺女的清誉; 已然是先搭进去了。
  肖许氏为了此事彻底与肖学理冷战; 要不是肖家老夫人下了死令拦着,她早就冲进客院与赵秉安讨个说法了,哪怕被世人嬉笑不要脸皮,也好过毁了女儿的终生。
  原就是为了此事才恶了永安侯府的贵人,肖学理岂能让她再这般胡闹,手脚利落的圈了自家夫人,转头便和赵十三商量起两家婚事; 他当时看的真真的; 那个王八犊子对自家两个闺女绝对是“心怀不轨”; 既然她俩没这个命攀上永安侯府的麒麟,那填在河北赵家身上也不错,好歹也是一方豪强。
  赵十三此人,平时为人处事还是可以的; 但就一个缺点; 纯纯色胚一个,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前一夜连遇两个极品女色,他惦记的一晚上没睡好,所以肖学理刚提起结亲的话头,他便一口答应了; 区区两个妾,还能碍着什么大局不成。
  只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得了别人的好处,那自然也得为人谋福利。
  所以,刚用过早膳不久,赵十三便到了侯府下榻的客院为肖学理说情。
  “虽说肖学理这事办的不咋地,但其初衷也是一片好意,要不贤侄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了。”
  赵秉安瞧着这自来熟的族叔,倒是难得觉得好笑,昨日还是相互提防算计的对头,今儿摇身一变就结成了亲家,还真是一件趣闻。
  “堂叔何来此说,明诚与肖大人往日无怨,来日无仇的,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这是一句话就把肖家的意思给驳死了,肖学理虽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但也从来没在这位小爷面前露过爪,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可是……”
  “刚平大夫,刚字原就不错,平白缀个平,可就好笑了……”赵秉安无意触肖家这个雷,毕竟他们在士林里的名声实在是迎风臭三里。
  先谥刚平大夫肖明理简直是作死中的典范,名门望族出身,少年即得中成名,一路顺山顺水的过了金銮殿,拜在当朝阁老申士燮门下,进入御史台之后更是跟坐了火箭一样,三年升一品,尚不到而立之年便做上了四品的谏言大夫,按理说这种人应是前途明媚,国之储良啊。
  可惜,肖叙理才干有余品行不足。先帝驾崩,当今即位,风雨飘摇之际内阁亦是多事之秋,当时首辅还是健朗的孟老太爷,他老人家镇的住朝堂却不好插手后宫内苑,申阁老当时还不是内阁里的二把手,但因为其中立态度而被各方觊觎,有心人诸般手段用尽,无果之后便打起了祸起门墙的主意。
  以徒参师,简直是更古未有之事,况且其中还涉及申家祖辈,这简直是要往人家祖坟里刨事儿啊,且不说申家的丑闻是否属实,反正肖叙理当时是大大出了名,见过大义灭亲的,没见过大义灭师的,简直不当人子!
  申阁老要真被这件事绊倒了那肖家还不至于后来这般凄惨,可能在内阁里独居一座的人岂是善与之辈,申家关键时刻与新晋承恩公楚家联姻,借着太后的权势把原本的家族丑闻洗的清清白白,甚至因为抢先倒向皇室,申家在接下来的年月里还更进了一步,乃至于孟家隐退后,申士燮成为当仁不让的首辅人选。
  直到这时,肖家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得罪一位首辅是什么概念,那相当于你在直面挑战整个文官体系的最权威。
  申家甚至不需要表露出什么态度,只要拒收肖家的一两份节礼,那整个京都的豪门便自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那段时间京中人都流传一个段子,“想讨申首辅欢心,往肖家大门前吐一口就成。”
  虽然这只是一个段子,但也从侧面反应出肖家当时的境遇,那真是人人逮着都想踩一脚。
  高门无私情,纵是嫡长子,在阖族荣辱面前那也是不够看的。不管肖叙理是受了什么人胁迫,反正他叛师逆道是事实,肖家保不住他也不能保他。
  肖叙理的死在众人意料之中,可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临死前摆了所有人一道,当殿撞柱而亡,死前留下意味不明的八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说的不知是谁……
  这种死法在御史里头并不罕见,古往今来史书上记载的多了去了,原本肖叙理至少也应该像他的先辈那样得到几声赞誉,可惜当今极厌恶这种以臣迫君之事,特特在礼部呈上的谥号里改了个“平”字,打肿了一票御史的脸。而肖家,也被当今以御前大不敬的罪名贬官远谪。
  一代名门,就此在京中消迹。
  赵十三当然知道其中缘故,他刚才提那几句,也不过是为了对得起即将过门的两个美人,要是赵秉安真的和肖家人牵扯在一起,那等回府以后,老爷子非敲断他的腿不可。再说了,这位小爷也不是糊涂人不是。
  “呵,呵呵……”尴尬的笑笑,赵十三也没敢再往下接话,说完刚才那段,他和肖老头就算银货两讫了,现下他忧心的是该用什么理由将眼前之人拖住,府上关于祖宅的事可是到现在都还没确切回音。
  饮下一杯清茶醒神,赵秉安懒得去看所谓族叔纠结的脸色。关于祖宅的事,沈林出发前便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了,这件事在他看来,虽然守备府老八有错,但原罪还是北直隶的原姓宗族,无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蒋家那几个被他抽掉懒筋拔掉傲骨的奴才岂敢将事情闹到那般境地,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想起那些烦心事,赵秉安的脑门就是一紧,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考个乡试而已,怎得就如此麻烦!前头站着一个苏家时不时的抽冷子放暗箭,后头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宗族拖后腿,简直了!
  “奴才不安分就要敲打,实在不开窍的就不必多费力气,料理了干净!沈林,往祖宅处去信一封,我入城之后要先去拜会叔祖,待回府之时,若还是那等腌臜局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日后不必再回京都去了,本少用不起这样的奴才。”
  可一不可二,要不是那几户人家都是蒋氏的陪嫁,代表着她老人家的体面,赵秉安早在第一次大整顿时就都提腿卖了出去,一帮子庸碌硕鼠,贪了蒋氏多少嫁妆银子,也就是要顾忌蒋氏不能大喜大悲,要不然就冲这帮狗奴才敢在北直隶胳膊肘往外拐,赵秉安非再开一次杀戒不可。
  “是,主子。”
  这主仆俩云淡风轻的,可把愣在一旁的赵十三吓了个半死,听俩人这语气,祖宅之事早就败露了,人家只是不稀得计较而已。
  再说侯府派去祖宅的那些奴才,亏他当初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原不过是人家几条不听话的狗啊,瞧这架势,恐怕真主到了先收拾的就是他们,到时可就有好戏看了。
  “堂叔在高邑还留有公干吗,要不明诚等个两三日再出发?”翻过一页《春秋》,赵秉安倒是比昨日随意了些,出口之语平白无奇,却一针戳破赵十三原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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