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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夜旅人-第18部分

小说: 夜旅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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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清让闻言皱眉,仍用一贯语气说:“慢慢讲,银行是如何答复的?”

    “昨天上海各银行就暂停兑现,现下全部限制提存!颜委员过去提现,被银行告知这笔钱归于汇划头寸,不能作划头抵用!可这笔明明说好是用来垫付各厂抢迁机器的专款,万一提不了,不止失信于各工厂,关键是整个计划寸步难行!”

    盛清让本就为宗瑛提着心,被这一通电话突袭,也只能竭力稳住,问:“颜委员是什么意见?”

    那边答:“他眼下正同银行交涉,但银行态度强硬,恐怕行不通!只能另想办法。”

    盛清让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一手提着医药包,因为血糖太低,额头渗出一层虚汗。

    他稳声回道:“财政部会计司庞司长目前在上海,如无意外,应是在伟达饭店下榻。”他抬手看一眼表:“现在时间早,他应该还没有离开饭店,你先去找他,我过会儿到。”

    对方思索片刻:“那么也只能找庞司长看看了,你快点来。”

    盛清让应了一声,又细致叮嘱对方:“带齐公私章,节约时间。”讲完挂断了电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无一丝一毫的人烟气,同数十日前他刚带宗瑛来的那个早晨截然不同。

    战争也结束了这里的安逸。

    他拉开玄关抽屉,从里面找到仅有的两颗糖揣进口袋,迅速出门下楼,直奔霞飞路的伟达饭店。

    公共租界经历过昨日的两次大爆炸,资源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并且开始更为严格地控制进入,唯持有证件者才能畅通无阻。

    盛清让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变化,愈发担忧起宗瑛。

    他抿紧唇沉默,思索她可能遇到的所有危险,越想越是不安,心里一根弦也越绷越紧。

    汽车好不容易抵达伟达饭店,他下了车就快步走向前台,借用电话拨给公共租界工部局,询问秘书:“租界入口要关到什么时候?”

    秘书答:“盛律师,红十字会还在同租界当局交涉,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出结果。毕竟难民大量涌入,的确已经超出了租界的接纳能力,也会给租界居民带来很大的不便与危险,当局控制难民的进入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

    盛清让握紧听筒,正琢磨接下来要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喊他:“文生,你已经到了!”

    “有交涉结果请立即通知我。”盛清让挂掉电话转过身,来人快步走到他面前,正是资委会余委员。

    余委员提了个箱子,衬衫汗湿一片,气喘吁吁地发表不满:“国府一面叫我们抢迁,一面又不让银行放款,怎么尽做这种扯皮拖后腿的事情!快点查查庞司长在哪个房间!”

    “七楼。”盛清让早已经打听妥当,同他报了房号,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上升过程中,余委员一刻不停讲着资委会内部的糟心事,盛清让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栅栏默不作声——

    青黑眼底暴露了他的疲劳,绷紧的侧脸肌肉显示出他的紧张,他握紧拳,甚至有一点点隐匿不发的怒气。

    电梯门打开,盛清让步子飞快,余委员紧随其后,肥胖的身体愈觉得吃力。

    两人终于敲开财政部会计司司长的房门,庞司长刚刚醒,衣服还未及换,穿着睡袍问来人:“有什么事情?”

    “还不是迁移经费的事情!56万的专款说好拨给我们,到银行却提不了一分钱!庞司长你也是迁移委员会的人,这个事情请你务必帮我们解决!”余委员显然十分生气,措辞急得不得了。

    庞司长同他不熟,转头看向盛清让。

    盛清让说:“颜委员今早去银行兑现,被银行以限制提存拒绝。现在特殊时期银行确有难处,但这笔钱毕竟是行政院会议上敲定的专款,且关系到数十家大工厂的生死,庞司长你看这件事怎样解决比较妥当?”

    他不急不忙先退为进,庞司长最后想了想说:“我说句实话,这件事我办不了,你要去找徐次长。”紧接着他往前半步,压低声音同盛清让讲:“徐次长中午都要到这里来睡午觉,你中午来,备好公文,等他睡好午觉叫他批。我到时会帮你说明缘由。”

    事情帮到这个份上,剩下的就只有等。

    盛清让很识趣地带着余委员告辞,下楼过程中他同余委员交代妥当,抵达一楼快步走向前台,重新拎起电话拨给盛公馆。

    小妹盛清蕙接了电话。

    盛清让开门见山:“宗小姐回来了吗?”

    “没有啊。”盛清蕙的语气中也显出一点焦虑和担心来,“按说早该回来了的……”

    “司机也没有回来吗?”

    “没有呢,小陈死了就只能派新司机去,可能……绕了路。”

    盛清让眉毛拧紧,从他们离开公馆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万一汽车半路熄火,或是在哪里迷了路……其中任何一件,在战时混乱的城市当中,都是大事。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对清蕙说:“开走的是哪一辆车?车牌号报给我。”

    “好像是1412——”她这会儿愈发心忧:“刚刚听说租界入口都封锁了,宗小姐刚从国外回来,对上海又不熟悉的,万一要是——”

    她的话还没讲完,电话听筒突然被人夺走,立刻响起二姐怒气冲冲的声音:“大哥烧到四十多度,叫那个宗医生去取药,居然这么久还不回来!真不晓得是不是昨天的手术出了什么差错,现在她不想担责任跑路了!”

    “盛清萍,说够了没有?!”盛清让忽然直呼其名,整个身体都绷紧,右手握成了拳:“那天街上和医院是什么样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大哥的性命是因宗小姐才得以保全。宗小姐是我带来的人,我信任她的专业和品格——你可以一切冲我来,但你没有立场质疑她的职业道德,更没有资格让她独自出门去取药。”

    他讲话时身体几乎忍不住发抖,讲完了后牙槽咬得死死,肌肉完全无法松弛下来。

    二姐显然触到了他的底线,他对二姐愤怒,也对自己愤怒。

    饭店前台的服务生抬着头愣愣地看他,电话那端的二姐也被他这一通难得的斥责弄得哑口无言。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要反驳,盛清让咔哒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守在一旁的余委员紧跟上来:“文生你去哪里?不是说好在这里等徐次长的吗?”

    盛清让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同余委员讲:“我先出去一趟,尽量会在徐次长睡醒午觉之前回来,只能麻烦余兄多留一会。”

    稍稍平复之后,他突然又折回前台,拎起电话重新拨给工部局,转接巡捕房后,他讲明宗瑛失踪的事情,最后说:“请留意一辆牌号为1412的福特汽车。”

    这辆汽车,此时就停在租界入口三四十米的地方,里面空无一人。

    而铁门外的难民人群却越来越密集,密集到冲散了宗瑛与司机。

    租界警察势单力薄地守着铁门,无望地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头,那声势仿佛要将巨大的铁门压碎,人潮在沸腾,台风天丝毫不影响人们求生的狂热*,宗瑛几乎要喘不过气。

    这时候,有一只幼小的手,突然牢牢抓住了宗瑛的裤腿。

 第699章 号公寓(21)

    租界巡捕房打来电话的时候,盛清让和余委员正从伟达饭店七楼下来。

    暗沉沉的电梯里,盛清让将获批的公文交给余委员:“剩下的事有劳余兄。”

    余委员接过公文,盯着上面的“照办”二字嗤了一声,很不满地抱怨道:“整篇公文读了十秒,签字盖章不过也十秒,为这二十秒竟足足等了七个钟头,还非要等他困醒了午觉才能办!这可是战时,谁允许他这样悠闲?!”

    电梯门打开,余委员忿忿将公文收进包里大步走出电梯,盛清让原本也要一起出门,饭店前台却喊住他:“盛先生,刚刚租界巡捕房来过电话,说找到了牌号1412的福特汽车。”

    盛清让立即折回前台,拎起电话回拨过去,询问汽车地址和具体情况。

    对方将汽车停靠位置告诉他,紧接着又说明:“那辆汽车几乎已被难民砸毁,燃油耗尽,车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外面的天色急遽暗下来,蒙蒙雨丝悄无声息地飘,盛清让挂掉电话作别余委员,焦急万分地离开伟达饭店,直奔南部华界。

    穿过公共租界的出口,铁门外的难民已经散了,只有三五人群聚在一起,像在商量对策,或者根本无家可归。暮色覆掩之下,捕房警察揣枪守着门口,担心一个不留神就有人从铁门上面爬进来,明明已经精疲力尽,神情里却还是要绷着紧张与戒备。

    盛清让在距铁门百米开外的地方找到了那辆面目全非的汽车。

    或许是仇富心理作祟,抑或仅仅是发泄对无法进入租界的不满,难民们将汽车毁得完全不像样子,玻璃碎了一地,地上隐约可见血迹。

    他的心狠狠揪起来,这时捕房警察小跑着过来,同他讲:“盛先生,发现这辆车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这样了。”说着瞥一眼地上血迹,很识趣地不再吭声。

    不知里面的人是遭了打所以弃了车,还是因为弃了车车才被毁。但无论是怎样的情况,都不是好事情——

    如是前者,那么意味着宗瑛可能受了伤;如是后者,在这茫茫华界、数十万人口都朝不保夕纷纷逃亡的时候,她又能去哪里?

    雨愈加密集,夏季台风竟然有些料峭的冷。

    盛清让一面听巡警描述白天时的状况,一面快步往捕房走。事情到这个地步,只能求助于工部局的人脉,请他们帮忙寻找宗瑛。

    他在电话里描述宗瑛的长相衣着,半天也只说出“白色短袖、黑色长裤、灰色球鞋侧面印了一个字母、随身可能携带医用品”这些特征,对方含含糊糊应下时,他很后悔没有留一张宗瑛的照片。

    对方最后宽慰他道:“盛律师,如果有符合特征的人想要进入租界,我们会留她下来通知你的,请不要着急。”

    盛清让道了谢,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将医药包送去盛公馆。

    天色终由暗蓝染成漆黑一片,糟糕的天气不配拥有皎洁月光。

    一间废弃民宅内,宗瑛跪在地上给一个产妇接生,满头是汗,唯一的一支蜡烛几乎要燃尽。

    室内间或响起痛苦的低吟,一个□□岁的孩子蹲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等着——

    他是在人群中抓住宗瑛的那个男孩。

    那时他仿佛使尽了力气,痛苦地向宗瑛求助,讲的是:“救我姆妈……救救我姆妈……”

    宗瑛先是察觉被攥住,随后听到他的声音,最后才看到他的脸——一张在人群中几乎被痛苦挤压的稚嫩的脸,糊满眼泪。

    而他身边的那一位妇人,羊水已破,裤腿全湿,明显体力已经不支,却又临产。

    他持续不停地呼救,嗓子都嘶哑,眼中布满歇斯底里的坚持和绝望——他意识到母亲身处的危险,他不愿意失去母亲。

    有些决定出自本能,几乎是在一个瞬间,宗瑛艰难侧过身,挪过去护住他们,逆对了人群。

    前路无望,撤退同样不易,好在大门紧闭,人群并没有狠命往前碾压的危险迹象,哪怕缓慢难捱也还算安全。

    终于从人群中解脱出来的刹那,宗瑛后背湿透,双腿都打颤。

    沿途店铺基本全关,更别提寻一家医馆落脚。产妇虚弱到无法前行,无奈之下只能找一间废弃民宅生产。

    屋内几被搬空,绝不能算干净整洁,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宫口全开,第二产程漫长且煎熬,等孩子出来的时候,夜晚已经降临,啼哭声姗姗来迟,与响亮挂不上钩。和这哭声一样有气无力的,是等待胎盘娩出的产妇。

    仅有的一支蜡烛燃得还剩矮矮一截,在旁边等待的小男孩脱下自己的上衣递给宗瑛,小心翼翼地说:“这个给弟弟穿。”

    宗瑛将新生儿包好递给他,屋子里有一瞬的宁静,但没有喜悦。

    外面大风砰砰推撞着破碎的窗户,又隐约可听到战区传来的炮声。

    等了大半个小时,胎盘却无法全部娩出,宗瑛双手悬在空中,乳胶手套上全是被污染的血液,根本无从下手——

    胎盘剥离不全,只有血在昏黄光线里不停地往外流。

    小男孩怀抱弟弟抬头看宗瑛,宗瑛却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这里是比租界医院更差的条件——她带的药不对症,没有棉纱布,没有注射器,没有消毒液,甚至连干净的水……也没有。

    束手无策。

    那母亲面色越发苍白,涔涔冷汗从她额际发梢往下流,血压在下降,脉搏逐渐细软无力,她张口唤了一个名字,吐字已经不清。

    小男孩转过脸朝向她,眼里蓄积起满满泪水。宗瑛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侵袭而来。

    她跪在地上,汩汩流出的血液就漫过她的膝盖,染透她单薄的裤子,湿腻腻、带一点体温的液体包覆住她的皮肤。

    那母亲突然努力抬起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

    宗瑛起身想要做些最后的努力,可她在袋子里翻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

    这徒劳让她后背肌肉绷得紧紧,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裤腿。

    宗瑛转头去看,那母亲缓慢呼吸着,正吃力抓着她的裤脚——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裤脚。

    空气里充斥着无能为力的沮丧和越发嚣张的血腥气,那母亲的脸上已分不清泪与汗,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看向宗瑛,眼神中只剩下虚弱的痛苦,张嘴也只有支离破碎的字眼,说话时她又看向小男孩手里的孩子,不舍又无奈。

    宗瑛抿紧了唇,却察觉裤腿陡松,那只手垂下去,新生儿的哭声乍然响起来。

    蜡烛也熄了。

    黑暗中宗瑛脱下血淋淋的乳胶手套,俯身抱起哭得撕心裂肺的婴儿。

    晚上十点,雨停风止,盛清让坐在宗瑛公寓的沙发里,看着茶几上的一张宗瑛照片,内心交织着沮丧与焦虑。

    突然间电话铃响,他愣了一下,随后起身走过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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