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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夜旅人-第55部分

小说: 夜旅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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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某个朋友的礼品店开张,请他们去捧场,那天下雨,宗瑛在店里印了把伞,起初薛选青以为9。14只是她生日,现在想来,当时她印这个,是因为严曼吧。

    汽车轧着积水驶向公墓,到墓地时雨势转小,空气潮润,天际露了一缕晴光。

    雨天墓园冷冷清清,视野中矗着密密麻麻的墓碑,常青矮松柏默不作声伴在一旁,两人走到严曼墓碑前驻足,宗瑛看看墓碑,又低头仔细抚平手中鉴定书。

    当初这个事故因缺少他杀证据不予立案,严曼因此遭受到各种恶意揣测,而争执中推她坠楼、并放任她死去的人却一直逍遥法外,现在一切终于有了结果,却并没有拨开云雾见天日的痛快。

    毕竟天人永隔,再也无法见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

    9月14,夜幕降临,家门打开,月光携秋风入室,屋外响起汽车刹车声,严曼拿着生日礼物下车,步伐匆忙地走进来,对等在奶油蛋糕和蜡烛前快要睡着的自己说:“我回来晚了。”

    是回来晚了,不是再也来不了了。

    宗瑛弯下腰,将鉴定书和白花放到墓碑前,雨滴啪嗒啪嗒下落,很快打湿纸面,花瓣载着雨水,枝叶愈鲜绿。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真的回不来,那么就,放在心底吧。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这天也是手术前的最后一天。

    手术方案做得十分细致,并由她曾经的老师徐主任主刀,所有人都叫宗瑛放宽心,但她还是约了章律师,书面确认遗嘱内容。

    确认前,章律师问她:“除了财产处理外还要跟你确认一件事,你读医学院的时候签过一份器官捐献志愿书,需不需取消吗?”

    宗瑛想起上个月在宗瑜病房听到的那段手机录音,沉默半晌,抬头回说:“不用。”

    章律师将遗嘱递给她,签好字,外面天已经黑了。

    十月下旬,天光渐短。

    病房里的加湿器密集地往外喷雾,床头柜上空空荡荡,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用新鲜报纸包裹的向日葵,这意味着盛清让很可能还没回到上海。

    其实暂时不回来也好,再过十几天,1937年的上海即将沦陷,租界也将彻底成为孤岛,这时回来是最危险的。

    宗瑛默默想着,想起静安寺路上那一家子人吵闹生活的样子,想起小楼外落叶满地的景色;想起法租界里那间老公寓,想起服务处头发油光发亮的叶先生,想起被阳光铺满的楼梯间,想起晴日早晨煮沸的奶茶、带着油墨香的字林西报、咿咿呀呀唱“洋场十里好呀好风光”的手摇留声机……

    又想起提篮桥铜匠公所剑拔弩张的那场内迁会议,想起日暮西山时血红的黄浦江,想起被人群推挤着渡过外白渡桥后血淋淋的一双脚,想起华懋饭店一楼墙面上被炸弹气流压平的小囡尸体,想起撤离妇女和儿童的英国驱逐舰,想起天棚下被秋雨冻得瑟瑟发抖的难民,想起老四满是血污的脸、浑身冰冷再无声息的二姐,以及无可奈何必须要离开上海的清蕙。

    宗瑛神情黯然地走了神,护士忽然拿来好几份知情书、同意书让她签。

    她低头逐一签完,护士讲:“你明天最早一台手术,现在开始不要喝水了啊。”

    宗瑛说:“知道了。”

    护士走后,病房里只剩宗瑛一个人,她转头怔怔看向窗外,敛神下了床,披上外套在走廊里晃了会儿,决定回一趟公寓。

    路上行人寥寥,到公寓门口时抬头一望,窗子大多亮着,只有2楼两间和她住的那一间,漆黑一片。

    刷卡进门,坐上楼梯到顶层,打开房门,按亮廊灯。

    那廊灯忽闪了闪,数秒后才恢复稳定,宗瑛移开视线,径直走向书房,俯身拧亮台灯,暖光霎时铺满桌面。

    她坐下来,取过纸笔想了半天,最后低头写道:“盛先生:我无法确定你何时会回到上海、回到这间公寓,也不确定你是否能看到这封信,我明天手术。”

    金属笔尖在光滑纸面上滑动,她写着写着忽然停下来,抬起头,闭眼深呼吸,埋头又写道:“我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还未来得及落款,忽闻敲门声。

    这么晚会是谁?宗瑛搁下笔起身,看一眼时间,晚9点多,绝不会是盛清让。

    她打开门,外面站着公寓的保安。

    保安递了一沓快递信封过去,道:“这个是你的快件吧?积了好多天了呀。这个上面电话打不通,我们就代你收了,但你一直不回来,也没法拿给你,刚看你这边灯亮了,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你快点看看,好像都是同一个人寄的。”

    宗瑛低头查看面单信息,一眼认出是盛清让的字迹,快件揽收日期几乎是从他离开南京那天开始的。

    她快速拆开快件,从里面抽出薄薄信笺,一张又一张,记录行程,报平安的同时又表达了问候。

    “宗小姐,我已抵汉口,这里下大雨,天气预报显示你那里也在下雨,天凉了,注意保暖。”

    “宗小姐,我已抵武昌,月朗风清,又是良夜。你何时做手术?望一切顺利。”

    “宗小姐,我将回上海,但回上海的路已不太通畅,需从扬州至泰州,转道坐船抵沪,望你平安。”

    电话铃声乍响。

    宗瑛陡回神,握着那一沓信笺快步走向座机。

    越洋电话,那厢是小舅舅的声音,他讲:“小瑛,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宗瑛说:“我还没睡,怎么了?”

    小舅舅说:“你外婆手术很成功,恢复也不错,今天下床活动没什么大碍,她才肯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宗瑛松了口气。

    小舅舅又讲:“她想你下次休假能来我们这里住一段时间。”他顿了顿,仿佛带了笑般接下去说道:“还说希望你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宗瑛“嗯?”了一声。

    小舅舅讲:“我听她讲你交了男朋友,她给我看过藏在手机里的照片,看起来很不错的一个人,有点像——”

    宗瑛眉头忽然皱起。

    他接着道:“像30年代的一位律师。”

    宗瑛骤然屏息,又问:“哪一位律师?”

    小舅舅回说:“姓盛,在巴黎修的法学博士,回国后也在我们家那间公寓住过,应该是最早一批住户,没住几年,就去世了。应该是死于沪战期间,具体日子不太记得,天妒英才,可惜了。”

    宗瑛呆呆怔在案几旁。

    电话那边的讲话却仍在继续:“怎么和你说起这个了?你一个人住,工作又忙,多注意身体,有空来看外婆。”

    也不知电话是何时挂的,宗瑛回过神,骤地翻到最后一张信笺,上面只留了寥寥数语:

    “宗小姐,我明日回沪,望你万事顺遂,我很想念你。”

    宗瑛手脚发冷,返身回书房,打开电脑进入搜索页,打出“盛清让”三个字,敲下一直没敢按的搜索键。

    黑白照跳出来,点开履历,一个人的生平,也只有短短的半页,对于乱世中茫茫众生里的一员而言,这半页记载已经够奢侈了。

    都不必拖动页面,便能一眼见得一个人的死期——

    1937年10月27日。

    宗瑛连呼吸都暂停了,视线移向电脑任务栏,日期显示:10月26日。

    他将死在1937年的明天。

 64|699号公寓(1)

    宗瑛重回搜索页寻找蛛丝马迹,但连翻数页,也没能找到任何有关盛清让死因的记录。

    她曾替许多人辨查过死因,关于盛清让的死,她知道的,却只有一个日期。

    前所未有的心慌涌上来,凉爽秋夜里,额头却冷汗直冒,宗瑛“啪”地合上电脑屏,短暂闭眼冷静了会儿,随即拉开抽屉拿起盛清让送给她的那块omega手表,指针指向9点49分,距他来到这个时代还有11分钟,而距他再次离开这个时代还剩8小时11分。

    可他现在在哪?她不知道。

    电话铃声在寂静屋子里乍然响起,惊得宗瑛打了个寒颤,她连忙起身,几乎是跑去客厅接了电话,那边传来薛选青的声音。

    薛选青看着空荡荡的病床问她:“明天早上就手术了,你这么晚不在医院休息,回家干什么?”

    宗瑛回道:“帮我个忙。”

    薛选青听她语气异常焦虑,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护士,问:“什么事情?”

    宗瑛闭眼道:“床头柜第一层抽屉拉开,里面有个手机。”

    薛选青依言照做,果真在抽屉里发现那只碎了屏幕的手机,单手抄起长按电源键:“要手机干嘛?都已经坏了。”

    宗瑛不予解释,只说:“拿来给我。”

    薛选青麻利将手机揣进裤袋,转过身就要往外走,护士连忙追着她讲:“一定要带她回来,明天一大早的手术!”

    “知道了。”薛选青敷衍一声,快步走出医院,去往699号公寓。

    深夜汽车寥寥,公寓大楼门口孤零零亮着一盏路灯,附近戏剧学院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门口晃过,对面小店仅有一家还在营业。

    薛选青停好车,大步进门上楼,甫出电梯,就见宗瑛家房门敞着,里面透出昏黄灯光。

    薛选青略觉诧异,三两步走进去,只见宗瑛站在老式座钟前,盯着快速旋转的指针愣神。

    听得动静,宗瑛倏地敛回视线转头看她:“现在哪里可以修手机?”

    薛选青疑惑问道:“前段时间叫你去修你不去修,现在大半夜突然想起修手机,到底什么情况?”

    她转过身:“我找个人。”

    薛选青说:“打电话找啊。”

    此时已过晚十点,薛选青来之前,宗瑛用座机接连打了三次盛清让的电话,所得回应均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摇摇头,薛选青隐约猜出一些端倪,问:“是不是找那个盛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宗瑛克制着焦虑情绪,回说:“重要的事情。”

    薛选青心中只有宗瑛的手术才是最重要的,其余一切都可推后,她大步走向宗瑛:“到底多重要的事情必须今天晚上办?你明天一早手术,赶紧跟我回医院待着。”然走到宗瑛跟前,薛选青倏地止步,垂眸瞥见案几上搁着的一张a4纸。

    拿起一看,白纸黑字的履历,右侧还印了一张黑白照片,就是她认识的那位盛先生。

    履历上标注着死亡日期,薛选青额颞突跳,她很快意识到宗瑛焦虑的源头——那位屡次被她为难的老派律师,明天就要死了。

    一时间,薛选青心中几番犹豫定夺。

    她本心里希望宗瑛不要再涉险,好好待着等手术做完;另一方面,她又非常清楚这位盛先生对宗瑛而言有多重要,什么都不做、放任他在那个时代死去是不可能的,但是能做什么呢?一个即将死在过去的人,难道因为宗瑛的介入,就不死了吗?

    踯躅不定之际,她抬头对上宗瑛目光,下定决心,一咬牙说:“穿上外套跟我走。”

    两人出门匆忙,宗瑛关门之际,抬头望向顶部廊灯,怔了片霎,手伸进屋啪嗒按灭了开关,一片漆黑。

    薛选青上车拨了个电话出去,叫醒一个修手机的朋友,寥寥几语之后,约在店里见面,她挂掉电话,拉好安全带发动汽车。

    宗瑛半开车窗,风便往里涌,电台广播里放着软绵绵的歌曲,伴着夜行人穿过城市腹地,前往目的地。

    薛选青的电话过十分钟响一次,全是医院打来的,她没有接。

    汽车最终拐进一条小巷,在道旁香樟树下停好,推开车门,落叶就打着卷地往头上掉。

    夜深了,街对面一排维修店,只有一家亮着白灯。

    薛选青推门进去,宗瑛紧随其后,柜台后面一个黄毛青年开着一台笔记本打游戏,听到进门声,扭头朝她们看过去。

    薛选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往柜台玻璃面上一放,对面黄毛瞥一眼,伸臂一摸,拿到手里翻转几次,嘀咕“都坏得不能开机啦?”的同时,拧开修理台的灯。

    拆机,分析故障,替换零件,黄毛修得不紧不慢。

    宗瑛抬手看表,时间过得飞快,已快接近十二点,还剩六小时。

    薛选青皱眉敲台子:“能不能快点?”黄毛慢悠悠地说:“急什么呀,慢工才出细活啊!”

    任薛选青催促,他仍我行我素,最后拧好两颗螺丝,大拇指紧按电源键,脑袋转向柜台外:“猜开不开得了机?”

    话音刚落,屏幕亮起,手机搜索到信号,各种推送蜂拥而至,黄毛说:“这多久没开机了?震得我手都麻了!要知道——”他话还没完,薛选青探身越过柜台从他手里夺过手机,递给宗瑛。

    屏幕映亮宗瑛的脸,她面色极差,一来因禁食禁水血糖低的缘故,二来也实在太着急。

    她飞快在推送中寻找关于盛清让的消息,但除了少量的短信呼提示,一无所获。

    在薛选青“有什么收获没”的询问声中,她沉住气,打开设备定位app,地图显现出来,然整张地图上,却只孤零零显示她一个设备。

    这时已过晚十二点,另一只红点却迟迟未上线。

    到底是没电关机,还是已经——遭遇了意外?

    战争年代的死亡时间记录未必准确,也许记录的日期比实际更晚,宗瑛眸光倏黯,薛选青在一旁蹙眉抿唇,狭小一间屋子里,霎时只听得到沉重呼吸声。

    黄毛突然开口打断这沉默:“刚刚那么着急,现在修好了怎么反而没动静了?我还得回家呢,你们……”

    薛选青拉过宗瑛,转头对黄毛讲了声“上线给我留个言,钱我转给你”就匆匆出了门。

    两个人在车里坐了几分钟,最后薛选青拉好安全带做了决定:“不管怎么样先回医院,有情况再说。”

    她说完便发动汽车往医院开,这时的夜色更加寂寞,连东方明珠塔都熄了灯,路上只有夜班出租车快速掠过,整座城市几乎都睡了,宗瑛始终盯着屏幕上的红点,一直到医院,地图上仍只显示她一个,好像盛清让从来没有出现过。

    护士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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