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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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见着好文章可是连饭也不要吃,觉也不要睡的。您这会子呀,就只管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回头大伯必要一人独酌,回味半晌的。我们呀,看完文章就走,可不敢在这儿絮叨呢!”
祝大太太的眼泪,给宁四娘这么一说,又憋回去了。
她再不晓事,可跟了宁守仪这么多年,多少看出点眉高眼低。老太爷正在气头上,谁也别惹!祝大太太到底是当妾室当惯的,马上低眉顺眼,屁也不敢放的带着人走了。
而宁守仪也趁机发作,“二郎家的,去把门关上,看还有谁敢探头探脑!你就在外头守着,别让人再闯进来,真是败兴!”
夏珍珍稀里糊涂,闹不清这唱的是什么戏。
不过她人老实,长辈让干活,她也不多话。乖巧的过去把门关了,还当真守在那里了。
可下人们哪敢有上前的?躲着还来不及呢!
只宁守仪见夏珍珍如此行事,总算明白为什么宁四娘要把她带着来了。
这人笨点其实没什么,只要听话,这不是很好么?所以此时,他对夏珍珍的印象倒好了几分。
不过再抬头看着宁云涛那张春意盎然的脸,他却再不掩饰的冷笑起来,“这话我都没脸说!四娘,你说。”
宁守信一听就懵了,这是怎么了?竟不是看文章,而是他儿子惹事了么?
宁云涛也糊涂。
他最近虽有些不思进取,可也没干什么出格大事吧?
谁知宁四娘只看他一眼,便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十一弟和珉大奶奶的堂妹有了首尾,被人设计,给人看见,给我压下来了。否则今儿咱家这乐子,可就大了。”
宁云涛一下脸色青灰,整个人几乎瘫在地上!
此事,此事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怎会被人发现?
接下来,宁四娘说她家丫鬟如何机警,把事情瞒下,还守着直到他离开云云,宁云涛更是惊得魂飞魄散!
而宁守信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砸懵了,缓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才豁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揪住儿子衣领,厉声质问,
“小畜生!你们,你们如今已经到哪一步了?”
如果只是有了私情,并未做出不可挽回之事,总有办法补救。
可看宁云涛抖得说不出话来,眼神闪躲的样子,宁守信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去。
不说话,那就是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可那是堂侄的妻妹啊!
养着准备给堂侄做小的,如今却是被个隔房的堂叔夺了清白,不说亲戚之间要如何相处,这口气,让堂侄,让堂侄他亲祖父,坐在这里的大哥怎么忍?!
“三叔,三叔!”
宁四娘也没想到,宁守信居然给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就往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下子,连宁守仪也吓着了,赶紧掏出随身的药瓶,“快,给他服下!揉胸口,顺气,仔细中了风!”
也亏得他年纪大了,身边常备一些急救药丸,还都是多年来四处积攒下来的好药。宁守信服下,很快渐渐缓了过来。
可宁云涛整个人完全吓傻了,只顾呆看着宁守仪和宁四娘在救治着他爹。满心只想着,若他爹死了,他可怎么办?
不行!
家还没分呢,他还没成亲,他爹可不能死。他爹若死了,他就要被几个兄长掐着玩了。
于是,等宁守信快要顺过气来时,他反倒有主意了,“大,大夫!我,我去请大夫!”
宁守信听这么一句,差点气得又晕了过去。只死命抓着宁四娘的衣袖,说不出话来。
好在宁四娘即刻怒斥道,“你要想让世人都看着你是如何气死你爹的,就尽管去!”
宁云涛一下呆了,然后又跪爬过来,哭嚎起来,“爹,爹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她勾引的我!”
砰!
重重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宁守仪是忍无可忍了。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内宅女子,便是要勾引你,若不是你有意,如何能做出那等丑事?如今出了事,不知检讨,还一味把责罚往姑娘身上推,你还是个男人么?”
宁云涛这才无语。
也不敢呼痛,只不住磕头,又改了口,“我,我愿承担责任。”
“你承担个屁啊!”宁守仪忍不住爆了粗口,“堂叔侄竟做了连襟,传出去好听么?再说你可知那丫头今儿故意引了人来撞破你们的丑事,要不是四姑奶奶的下人机警,替你们把着风,早不知被多少人看了笑话去!别以为男人有些风流韵事就无伤大雅,你这么一闹,别的不敢说,我敢保证,你日后在功名上头再无寸进!一个私德不修之人,哪个考官会录你?甚至,整个宁家,都会为你蒙羞!”
宁云涛现在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以头触地,说自己错了。可这样子,哪有半点诚心?
宁四娘颇为不屑,道,“那褚姑娘我已派人去安抚下来,此事我们长房绝不会泄露半字。只四房的六姑娘似已知晓,要怎么料理,还请大伯和三叔拿主意吧。”
该讲的话她已经讲完了,接下来的事,便是二房内部之事,她若插手回头不定落什么埋怨,便想走了。
可宁守信却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半天挣出一句话来,“莫,莫走!四,四娘,这事还得烦你……”
宁守仪也道,“四娘,你就别见外了,横竖是咱们宁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传出去谁的脸上都不光彩,你也帮着出出主意吧。你放心,不管怎样,此事绝怪不到你头上,只有谢你的。”
有了这话,宁四娘才重又留了下来,“那二位叔叔现在想怎么办?”
第212章合家
宁守信又顺了口气,才咬牙切齿道,“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遂了那丫头的心意!”
宁守仪也是这个意思。
禇秀琴既然敢在宁家宴席时公然算计宁云涛,便是没有把宁家的脸面放在第一位,先想的是自身荣辱。这样的女子,私心太重了,没有哪个家族,会愿意让这样的女子进门做正妻。
但如今宁云涛已经毁了人家清白,不给个交待是不行的。万一把人逼急了,吊死在宁家,那岂不也是一桩丑事?
于是宁守仪想想道,“不如找个由头,暂且把她挪出府去。过上两三年,你家十一也成亲了,只说她家遇着事,耽误了青春,没有着落,再收进府里来做个妾室也就罢了。”
这法子倒也可以。
只要不是正妻,那宁云涛和宁珉叔侄俩就算不得连襟,说起来,也就没那么难听了。
宁守信虽不甘心,可想想只能如此了。
宁四娘左右一看,知道定是让她去当说客,正要无奈答应,忽地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娘,念葭来了。”
宁四娘一愣,这丫头怎么来了?难道是禇秀琴出事了?
“让她进来。”
念葭进屋,也不多看,只反手关了门,然后走到宁四娘身边,低低道,“方才禇姑娘吐得厉害,惊动了珉大奶奶,非要替她请大夫。禇姑娘好不容易拦了,只说天晚了,明儿再请。只她的丫鬟悄悄把我叫去,说她竟有两月未曾换洗。我瞧她吐得那样,竟是跟我娘怀弟弟时差不多。”
这一下,才以为逃出生天的宁云涛是面如土色,而屋里众位长辈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水了。
“那打,打掉不行么?”
他这哆哆嗦嗦才一开口,即刻被宁四娘瞪上了,“你当女人打胎是随随便便闹着玩的吗?一碗汤药下去,得生出多少事来?先别说瞒不瞒得住人,便是瞒住了,一尸两命怎么办?日后不能生了怎么办?你造得起这样的孽,我还造不起呢!就算父母做了丑事,可那也是宁家的子孙,我可不能住在宁家的祖宅里,还去干这种缺德事!”
她这话,既是说给宁云涛听的,也是说给两个叔伯听的。
别说,这俩都是男人,方才也动了和宁云涛一样的心思。可听宁四娘这么一说,两人迅速都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宁四娘说得对,如果要打胎,谁去抓药,谁去灌?落胎时要不要请稳婆,万一出现突发状况又该怎么应付?若是丫鬟,死便死了。偏是位小姐。再寒酸,也是宁家亲戚,真出了事,要怎么交待?
宁守仪恨得牙痒,“这事我也不管了,要怎么解决,你们父子自商量去!”
宁四娘也闭了嘴,只叫念葭先出去,先安好禇秀琴那边的心。
总之这事,今晚必须有个定论。
否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更瞒不住了。
宁云涛呆呆跪在那里,此刻心中才真正有了几分悔意。
当初只想着年少风流,贪欢也是寻常,可如今看来,却是惹了了不得的大麻烦。
如果要遮掩丑事,他就算不娶禇秀琴当正妻,也非得把她纳妾不可。可若未娶妻先纳妾,往后怎么可能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而这样匆匆忙忙的纳妾,别人肯定也多半知道是他跟禇秀琴有了什么,名声还能保得住吗?
只为了一时贪欢,便要搭上自己的名声,甚至未来的妻子,值得吗?
就再忍不住,去青楼也好,找丫鬟也罢,干嘛非惹上这样的麻烦?
这一刻,宁云涛是真的后悔了。
可此时后悔,又有什么用?
“大哥。”忽地,宁守信缓缓的爬起来,却扑通一声跪到了宁守仪的脚边,“大哥我求你,你,你救救这不争气的孩子吧!”
宁四娘很是吃了一惊。
宁守仪也吓了一跳,“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宁守信不起来,泪流满面,“大哥,我知道,我这辈子没什么用,唯有这一个儿子读书还成点器,我就动了私心。从小就惯着他,宠着他,终于把他惯出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如今,他若有十分错,至少有五分在我。”
宁守仪道,“你说这些话干什么?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快站起来说话吧!四娘,快扶着你三叔!”
宁守信不肯,“你让我把话说完,否则我没脸起来!”
宁四娘忽地想到某种可能,于是手伸出去了,却没用力。
宁守信扫她一眼,更加羞愧难当了,“大哥,我想求你,能不能,能不能让珉大侄孙受点委屈,就,就纳了这丫头吧……”
宁守仪沉默了。
在宁四娘想到的时候,他也想到了。
公正的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宁珉没有孩子,宁守仪知道,问题并不是出在珉大奶奶身上,而是自己孙子身上。所以宁家对禇秀琴进府来住,很是宽容,但并不紧逼。
如果男人无用,娶再多妻妾也不过是独守空房,何必造这个孽呢?
只是这个男人是他们宁家的儿孙,所以这样的话,宁家人不能说。身为长辈,更不能说。
如今禇秀琴有了身孕,是宁家的骨血。若是养到宁珉房里,一来对世人有个交待,二来也能承起宁珉这一房的香火。
当然更为迫切的,是解决了宁云涛的燃眉之急。
只要把这个包袱甩出去,他就可以顺顺当当的去说亲,迎娶高门贵女。日后继续他的科举之路,甚至踏上仕途,都没有半点问题。
可道理是这样,但宁守仪为何要让自己的孙子吃这样大的亏?戴这样的绿帽子?
所以他只是摇头,“三弟你这是难为我,这样的话,你要我如何去跟珉儿说?换你,你说得出口么?”
宁守信也说不出口。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喜当爹就够尴尬的了。这让自己当爹的,还是家中长辈,这话能听么?
所以,宁守信只能咬咬牙,拿出更有说服力的东西,“这些年,我自知无能,难以管家,常常觉得力不从心。如今大哥回来了,我,我早想着要合家了。往后家里的事,尽数交给大哥掌管,只怕还能教得儿孙们争气些。”
第213章欢喜
宁四娘在心底叹了口气。
有些事,旁人未必知道,但宁四娘却了解得非常清楚。
她们四房是早分了家,可宁守信和守守仪兄弟两个再分家,却是拖了好些年。因为是同房兄弟,庶出的又格外能干,嫡出的格外不给力,所以宁守信这大半辈子,都可以说是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下,特别的憋屈。
就算是分家,也是拖到爹娘过世,守孝完毕,彼此年纪一大把才总算分了家。到如今,宁守信才过了二十年松快日子,又要合家。这对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可若是不合家,让宁守仪又有什么理由帮他,兜下这么大的一桩丑事?
宁守信只有把当家的权力交出去了。
如果宁守仪是二房的大家长了,那他就只能站在整个二房的角度考虑问题。否则,他就只是宁珉的祖父,自然要护着自家儿孙不受欺负。
“我也老啦,否则又怎会致仕回家?就算是合家,又能管得了几年?三弟,你快起来,就莫要难为我了。”
话虽推辞,可宁四娘却听了出来,大伯,到底还是动心了。
如今想要四房一起合家,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宁守仪致仕之后,便能让同房的兄弟主动愿意合家,那只能赞他有人格魅力。
这样兄友弟恭的大好事,若是上禀朝廷,得些嘉奖都是够格的。
宁守仪就算不当官了,可刷出这样的好名声,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再赏个什么虚职?或者象宁芳上回那样,得些御赐之物,那是祖宗八代都脸上有光的事情。
况且宁守信虽没什么本事,却不败家。一份家业经营得就算不如三房财源广进,却也是殷实富足。若集中交到宁守仪手里,自然能办更多的事。
而且从更现实的角度出发,如今宁守仪房中儿孙不济,重孙子还没成长起来,确实迫切需要有个门面担当。
宁云涛再糟糕,也是二房独一份得了秀才功名的。只要好生调教,未必不能中举。就算不中,也能花钱给他捐个前程,只要有了官身,后面的事就好办了。而宁守仪这些年积攒下来,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给宁怀璧兄弟俩用的政治资本,就有了投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