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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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那冷笑着蔑视的眼神,谢云溪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所以,他到死都不会承认自己跟山阴谢氏有亲,更不会帮着这位同姓的谢阁老。至于顺手挖几个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茶楼戏台上,锣鼓声声,戏子开唱了。
年轻的谢会元一面心不在焉的跟着哼哼,一面脑子转得飞快,可还没等他琢磨出一个头绪,那个“套儿”自己送到他面前来了。
谢耘是真没想到,原本心情烦闷,想去找他唱戏的相好。没成想,竟是遇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谢云溪的底细,他自然是打听清楚了的。
谢耘唯一后悔的是,没趁他还是个上京赶考的穷举子之际,先下手为强,把人给办了。如今谢云溪贵为新科会元,可不是他能随便用强的人了。
不过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么漂亮的少年从跟前溜掉,谢耘又实在是舍不得。
所以一看到谢云溪,他还是粘上来了。如果不能用强,那么用权势引诱呢?
身为阁老之孙的谢耘,还是有几分倚仗的。
而谢云溪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抬眼看竟然是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谢云溪心中冷笑,借阁老孙子的手,给谢阁老挖坑,相信他不跳也得跳了。
宫中,重臣们办公的文渊阁。
谢应台正在首辅王恽王大人这里,就西征军的钱粮并押送人员调拔之事叫苦连天。
“王大人,我知道如今战事要紧,可您也不能一下子抽走吏部那么多人。这让接下来,吏部的活还怎么干?您好歹也得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可他唠唠叨叨讲了半天,王恽只顾着低头处理手上公文,眼也不抬。
忽地手下一个属官进来,趁谢应台喝茶之际,悄悄在王恽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王恽听完便冷笑起来,挥手让属官退下,这才抬眼开了口。
“我调走的又不是你们吏部的要员,都是些六七品的小官儿。平常你老是举荐的说忠心肯干的,我是半个也没动用。怎么这会子离了这些人,你们吏部倒是做不成事了?那些忠心肯干的,难道都是吃白饭的不成!”
谢应台脸上一僵,才要辩解,王恽又道,“方才听闻你谢府的大公子,公然在京城大街上说,甭管边关怎么乱,横竖也打不到京城来,只管安心享乐就是。至于那三川口战事,少些掺合,省得赢了要和人争功,输了还要惹皇上降罪。谢大人这推三阻四的不肯出力,莫非跟谢大公子也是一个想法?”
谢应台听得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会有此事?王大人,您是不是道听途说,误会了?”
王恽慢悠悠将手中一本公文放下,“我误不误会的倒没甚么要紧,倒是别让皇上误会了。谢大人还是赶紧回家,问问清楚,然后找皇上解释吧。”
谢应台不多说了,起身要走,可脑子忽地一转,他又赶紧补了一句,“方才我跟大人说人手紧张,亦是实情。但军务紧急,该调的还是调吧。我这就行文放人!”
他再卡着,还不知要被多少口水星子淹死!
王恽淡然拱了拱手,“我就知道,谢大人还是顾全大局的,谢了。”
谢应台给一口闷气堵在心口,上下不得,转身赶紧走了。
办完公务,急急赶回了家,却见谢耘已经哭丧着脸,扯着一向偏疼自己的祖母谢老夫人来请罪了。
谢应台顿时知道,这事定是真的了。由不得气得胡子直翘,“孽障!你方才到底在大街上说了些什么?怎么连风声都传到文渊阁里去了?”
谢耘赶紧跪下,谢老夫人劝道,“老爷且消消气,这事耕儿刚跟我说了,他也是被人害了。都是那个新科会元,怎么就那么个愣头青呢?”
谢应台摆手道,“你别说了,让他说!你给我老老实实,一字一句交待清楚!”
谢耘无法,只得把事情大致讲了。
他原想着,既然巧遇谢云溪,就跟他套套近乎,拉拉感情。如果谢云溪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他也可以帮帮忙啥的。
谁知谢云溪却在茶楼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了起来。
一脸义正辞严的指责他,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反正全是一套一套的大道理。
还说那日在花朝宴上就有人说,镇守三川口的霍老将军早提出西胡人有异动了,可就是谢阁老把事情压下来的。害得霍老将军父子和四千将军壮烈牺牲,难道如今谢耘还想拖后腿么?
这后头的话,谢耘没敢细说,但以谢应台的精明老练,却是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当时气得一巴掌就呼到谢耘头上,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我早说过,有些话哪怕世人心里都明白,可就算烂在肚子里,也绝不能说出来,尤其不能当众说!哦,我知道了,你定是看那谢云溪生得好,便起了歪心思,才在人家面前卖弄是不是?”
谢耘苦着脸,却不敢反驳,因为事实正是如此。
好在谢老夫人护短,忙拦着道,“行了行了,孩子年轻,哪有不犯错?横竖如今祸已闯了,老爷倒是想想,怎么压下此事才是。”
谢应台嗤笑起来,“怎么压?街上刚发生的事,便给人报到文渊阁里。我除了去向皇上请罪,还能怎么办?”
他再看谢耘一眼,给谢老夫人递了个眼色。
到底是多年老夫妻,谢老夫人一下就明白了,踌躇着问,“老爷可是确定了?”
谢应台道,“这还只是咱家一厢情愿,成不成还不知。但既然要选,肯定得选个能拿得出手的。”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再看着一头雾水的谢耘,叹道,“眼下告诉你也无妨。咱家有意跟皇上结亲,如今你闯下这样大祸,少不得也得把你的名字略提一提了。”
第373章忠心
听说家族要他与皇室联姻,谢耘是大惊失色,“可,可我……”
他素有断袖之癖,原先因他还算有几分小聪明,故此和家族达成的默契,是可以为他娶个背景没那么深厚的闺秀。到时只要生几个儿女堵住世人的嘴,便可以任他逍遥快活。
可若是尚了公主,那性质就严重了。
到时连个妾室都不能随便娶,且成日有人盯着,他哪里还能寻他的相好儿去?
谢老夫人叹道,“傻孩子,你当咱们谢家还跟从前一样么?便是你祖父还在位子上,可淑妃娘娘如今在哪里呢?圣心难测。咱家想要保住这份家业,就再不能由着你性子胡来了。再说娶个公主也没什么不好,横竖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不必愁了。”
谢耘满脸便秘表情,吭吭哧哧道,“非是我不识大体,可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若将来事情拆穿……”
谢应台却道,“此事你不必管了,我既敢提,自然有提的办法。只你却要答应,从今日起,便老实留在府里,少出去招摇!若你果真有那个命,能尚到公主,等生下嫡子,我便送你两个绝色小厮。至于其他,你就莫要再想了。”
谢耘知道,这话已经是谢应台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若他再讲条件,只怕惹怒了祖父,将他赶出家门都是有的。所以就算不愿,也只能苦着脸答应。
等他走了,谢老夫人才疑惑着问,“听老爷这意思,是打算把耘儿的事明说?可皇上听了不恼么?哪里还肯把公主嫁来?”
谢应台却轻笑起来,“这你就不如我了解皇上了。”
说白了,永泰帝对儿女,那是跟对臣子,不,甚至比对臣子更加猜忌和狠心的。
真正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做到了极致。
宠的时候,愿意为人摘星星摘月亮。厌恶起来的时候,那真是各种钝刀子割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远的也不多说,近的只看庆平公主就知道了。
她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帮人说了几句话,可皇上顿时就翻脸不认人,还不顾血缘的硬要把她赐婚给程岳。
这要是逼着二人成了亲,圆了房,再生下儿女,简直是终生的恶梦和折磨。
所以谢应台觉得,恐怕他把谢耘这样有明显缺陷的子弟报上去,说不定还正中皇上下怀,能替他狠出一口气。
或者,会把庆平公主嫁来也不一定啊。
谢应台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庆平公主这样既有地位,又无宠爱的公主若真能嫁进谢家,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没有皇上撑腰,她也不敢太使性子,谢家也才好将人把控得住。
至于庆平公主出家修行什么的,那在皇上眼里,根本就不叫事儿。说不定谢家主动提出要接下这个大龄光头失宠公主,皇上还会高兴呢。
谢应台盘算已定,就只等着明日早朝后去找皇上表忠心了。
但谢老夫人却还惦记着谢云溪,“那位谢会元也太张狂了,竟算计到咱们府上来。老爷,这口气您忍得下,我可忍不下!”
谢应台嗤笑,“夫人息怒,别说他谢云溪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小会元,就算他中了状元又能如何?这会子若去报仇,无非是揍他一顿出出气罢了,可咱们回头若是在他为官升职的要害时候,绊上一跤,岂不跌得更痛?”
谢老夫人一听,这才转怒为喜。
这边夫妻二人歇下不提,却不知那边在谢阁老掌控的京城府尹衙门里,有人却在盛赞谢云溪。
辛升乾上次带人去桃县找宁怀璧的麻烦,重点是敲竹杠失败之后,一直没敢对府尹大人周筹说。
直等到今天,周筹突然想起来了,辛升乾再没办法装傻,才不得不把事情说了。
“……姓宁的做事倒是谨慎,没抓到他的把柄,不过挑拔得他与学生不和,且还是本届的会元,日后只怕宁怀璧也是有苦头要吃的。”
周筹听得很不满意,“辛大人,你该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进得这里来的。若你只能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想去后宅找个妇人也是可以的吧?”
辛升乾老脸一红,赶紧补充道,“大人请勿着急,这不是下官才来,许多事都没摸清楚么?再说宁怀璧愿意修路也是好事。您想呀,这修路的时候哪有不磕着碰着的?万一死伤个把人,他这个县令是不是罪责难逃?”
这倒是个主意。
周筹道,“那此事就交给辛大人去办了。如若再有差池,你可别怪本官无情。”
辛升乾只得应下,心中却在发愁要怎么弄出一条人命。
这要是穷乡僻壤,倒也不怕,当官的想弄死个把人,那还不容易?可这里是京城,桃县就算在郊区,也是京城下辖的县。
况且多年皇庄云集,想在那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一条人命,实在是棘手得很。
可眼下大话都说出去了,又不好收回,怎么办呢?辛升乾开始动起歪脑筋。
程岳要出征了,身为晚辈的宁怀璧特意带着夏珍珍过来送行。
男人在说正事,夏珍珍就去到后院里,探望几个子女,顺便也跟宁芳的几个丫鬟说起一事。
“念葭嫁了,二姐儿身边便没了人伺候。虽说如今身边也有小宫女,但到底不比自家人贴心。”
她话还没说完,画眉先上前一步,“那该奴婢去了。原本我就是伺候姐儿针线起居的,也该着我去。”
百灵等她说完才道,“奴婢也想去,但奴婢现在管着姐儿手上几门生意的账本,交接须要些时日。”
这也是实情,这丫头账算得好,所以宁芳的生意倒有多半是她在打理。
夏珍珍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喜鹊身上。
喜鹊略迟疑了一下,方道,“奴婢也是愿意去的,都听二奶奶吩咐。”
夏珍珍再看她一眼,“你们几个都是好的,先下去吧。回头我跟二爷商议一下,看是谁去。”
三个丫头都退下了,夏珍才没有掩饰她眼中的失望。
原先,她其实最中意的是喜鹊。因为这丫头最机灵,且嘴皮子厉害,又爱打听八卦,很适合陪伴宫中的宁芳,可偏偏,她怎么却是最不诚心的一个?
宁茵给她端了杯茶来,不忿道,“听底下丫头说,喜鹊好似看上二姐放在外头的那个伙计赵丰年了,时常给他他做鞋做袜的。想是生了二心,亏二姐从前待她那样好,还提拔她家里人。”
宁芸忙道,“也不一定就是如此。可能出门在外的,相互照应罢了。”
宁家倒不是不许丫鬟小厮通婚,再说青年男女,日久生情也是有的。只他二人都是宁芳身边使唤的人,尤其喜鹊还是贴身丫鬟,若未经主人许可便与人有了私情,那就连宁芳的名声也要连累了。
夏珍珍警惕起来,“竟有此事?我怎么恍惚记得,从前有人说画眉瞧上赵丰年了么?”
宁芸还想要如何委婉的解释,可宁茵却是满不在乎道。
“当初只不过是画眉帮着赵丰年在二姐跟前说过几句好话,喜鹊就讹上他二人了。如今到了京城,倒是她自己按捺不住,趁二姐姐不在,跟人家眉来眼去的。依我说,娘,这样的就赶紧嫁了吧。横竖女大不中留,省得留来留去留成仇!”
夏珍珍原本不大高兴,可听了女儿最后老气横秋来这么一句,倒是气得笑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上哪儿学来的?”
宁茵嘿嘿笑着不语,夏珍珍还想追问,却是谢二夫人趁空牵着宁萍,拿着她刚画好的一副画来给夏珍珍看,于是母女三人忙换了话题。
“五姐儿真是有天份,我只随便教教,她竟画得这样好。连她三舅公看了,都称赞的。”
说实话,夏珍珍看不大懂画。
从前只觉宁萍画得花红柳绿的,十分好看。如今画风改了,一派深浅墨色,倒觉得没有从前的花哨艳丽。
但人家赞她女儿,她必须捧场啊。所以顿时道,“那都是您教得好。”
谢二夫人十分欢喜,她原本出身名门,也是琴棋书画里熏陶大的。可自嫁入英王府,丈夫更爱看兵书史书。嫂子毕竟出身低了些,学不来这些雅事,且家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