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不是-第10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等定下神儿来,艰难地挪了挪身子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边的白雪早就被一阵猩红染红。
想来是方才北镇王一脚踹的。
王八蛋,劲儿正他妈大。
白术掏了掏衣服,正想把金疮药掏出来吃了救救急,掏了半天一看手边那兔子这才迟钝地想起来金疮药全给这货用耳朵上了——顿时又囧又无语,呆愣半晌居然笑出声来,顺手将那兔子往手中一捞,雪地之上,那抹身穿飞鱼服的瘦小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顿了顿,然后脚下一转,往路旁的大树下走去。
白术走得极慢,事实上这会儿她觉得每走一步都是要了她的老命。
等她来到纪云跟前,这才看见锦衣卫正指挥使安静了那么久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压根没法说话,歪着脑袋靠在树干上,树上落下的雪几乎将他的眉毛和头发都染成了白色——唯独脸色发青。
“……师父?”
没反应。
“纪云?”
还是没反应。
“……指、指挥使大人?”
按照平常,被白术这么叫纪云可能就跳起来揍她了——不过放了今天,他却一声不吭地靠在那里,连眼睛都没睁开看她一眼。
白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死活不敢靠近,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将怀中的兔子往旁边一扔,自己扑到了纪云的腿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往他鼻子底下探去——还没到地方,她就发现自己的手都快抖得脱臼了。
等到了纪云的鼻息下,她又发现自己的手冷得快僵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眼圈一红嘴巴一瘪,白术简直像嚎啕大哭一顿,好在这个时候,那像是彻底是过去的人睫毛轻轻颤抖了下,伴随着几粒雪花落下,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终于缓缓张开,一眼就看见一个凑在自己跟前愁眉苦脸要哭不哭的丑脸。
纪云长吁出一口气,又被呛入的凉气弄得咳嗽几声,带着血的泡沫从他的唇角溢出,身边的人连连倒吸气,纪云却仿佛没感觉似的,笑了笑:“狼狈不?让你看笑话了……我这师父不称职……咳……扔下徒弟一个人对敌,自己先倒下了……咳咳——”
纪云的一番话说得极缓。
缓得白术连连想让他赶紧闭嘴。
片刻之后,又听纪云问:“不抱希望地问一句,北镇王呢?”
“跑了。”白术嗓音沙哑得像鬼。
纪云叹息一声。
“伤了他,胸口一道口子,不止血不出明天就死了。”白术又说,“就算不死,右手也废了,刀子扎、扎进去,裂了。”
“喔,那还干得不错,”纪云点点头,转过头来看着凑在自己身边的人,盯着她看了半晌,片刻后又道,“做得不错,二十一他们在,也就这样了——赶紧的,别哭了。”
纪云不说还好,一说,白术的眼泪就兜不住了——
“我让他跑了。”她“哇”地一下扑纪云腿上,“我他妈居然让他跑了!”
纪云只感觉自己的裤腿迅速被温热的热体浸湿,尿裤子似的——不由得感慨女人真是水做的,说哭就哭,咳嗽两声伸出手推推趴在腿上的脑袋,却听见对方一边抽泣一边让自己赶紧别推了,这才反应过来这货披头散发的,扒开她头发一看,长长的一道血口子,伤口已经凝固了,天冷,头发都被血弄成了一块。
“怎么弄的?”
“他踢的。”白术拍开纪云的手,抬起头来,一双黑色的瞳眸水汪汪的,“师父怎么办啊?他跑了,我们死定了啊!”
“咱们不还没死透么,”纪云也是一阵心烦意乱,却还是强装淡定地伸出手捏了把面前这张湿漉漉的脸,“他要死在荒郊野外就好了,要是这样,这次功劳算你的,给你升官。”
“……”
“当个副指挥使怎么样?这职位还空缺着呢啊?”
见面前的人还是苦着个脸,一副深仇大恨极为自责的模样,纪云算是彻底没辙了:他就没见过哪个才入锦衣卫两年不到就责任感那么强的,头疼死了。
等了片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猛地被一把抓住,而后面前的人冒出一句:“师父,我们跑路吧?”
纪云:“啊?”
“走得远远的,”白术说,“再也不回来了,别人说不定以为咱们死了……跟北镇王拼搏的过程中死了……”
纪云:“……”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白术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是当他定眼一看,这又发现其实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于是又有那么一瞬间,当直视面前这张写满了期盼、同色瞳眸之中闪烁着水光的脏兮兮的脸,鬼使神差地,纪云发现自己心中一动——居然是真的起了这荒唐的心思,想爬起来,跟她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地走掉,不顾自己身上还有伤,也不顾这伤要是放着不管他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也不顾……
什么都不顾了。
纪云与面前的人对视片刻。
直到两人都快在风中被冻僵了,他这才轻笑一声,叹息声几乎要化在风中,紧接着这才用极为低的声音淡淡笑道:“胡说什么呐。”
☆、第一百四十四章
“咱们要是走了,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五叔,二十一,十五,十六,今儿来了的甚至没来的,他们都脱不了干系……”纪云伸出冰凉的手,用那粗糙的指腹刮了刮白术的鼻尖——力道有些重,想来是这会儿他连好好控制力道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别想蒙万岁爷咱们死了,咳……咳咳……”
“……”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啊……”
纪云长叹了一口气,夹杂着血腥气息的白气从他嘴里喷洒出,这一声叹息叹得白术更加难过了起来,想哭,却是反应过来这时候哭有个屁用,关键时刻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绷住了,又在兜里掏了掏,用那冻的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夹出一枚哨子吹了吹——哨声响了两声,白术便将它扔开了,生怕再引来不该来的人。
她蹲在纪云身边,虽然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的疼,然而吐出那一口血后反倒是感觉舒服了些,眼下纪云的情况要比她糟糕许多——原本跟北镇王带着的女人拼搏的时候他就是受了内伤,后来又被北镇王当胸捶了一口,若不是好多年强身健体有些底子在,换了普通人,怕是当场就要不行了。
天寒地冻的,白术怕他睡过去就起不来了,便凑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话——乱七八糟的瞎扯谈,没什么重点。
好在没等一会儿,她便听见树梢上传来“沙沙”声响,紧接着几团积雪就掉了下来落在她脑袋上,她先是哆嗦了下像是受了惊的小狗似的下意识地站起来——这么猛地一站倒是提醒了她这会儿自己身上也有伤,双眼一黑摇晃了下差点一屁股坐回去,而这时候,树上的人已经落在了她的跟前,拍了拍她的脑袋,沉声道:“是我。”
声音低沉颇显浑厚,白术抬头一看,发现最先赶来的人是五叔——这会儿见白术和纪云一个躺着一个满头虚汗,他皱皱眉,低下头看了下纪云又给他把了脉,随即道:“内损,怕是胸骨折断刺伤脏腑——老纪,谁干的?”
“那娘们。”纪云睁开眼蔫了吧唧地扫了五叔一眼,“你不看见了么,还逼我说出来。”
“那女人没伤你那么严重,否则你刚才就不能动了。”老五说,“后来是北镇王补了一下?”
纪云看上去特别郁闷地唔了一声。
五叔沉默片刻后,说:“他果然是装的。”
白术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现在才得到这结论也太晚了点——亏得他们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结果却一个人都没看出来那北镇王是装的……
正琢磨着,又听见五叔问了句:“我那方向没见着北镇王,怕是往其他人那里去了——二十八,你见你七叔了么?”
五叔和七叔是一批进锦衣卫的,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如今退休的退休,死的死,在职的就剩下他们两个——今年是他们在锦衣卫服役的最后一年,白术经常看见他们俩闲下来没事的时候就搬个凳子窝在屋子里下棋。
七叔原本有个未婚妻,后来因为不想等,退了婚便嫁别人去了。
五叔常说,等他俩退下去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两单身汉过一辈子拉倒。
可见两人感情深厚非常。
所以对于这会儿五叔回来第一件事就打听七叔也是见怪不怪,白术挠挠头,指了指某个方向道:“我也没怎么看清楚,最后那一下是跟二十一往那个方向去了,还没回来呢……我刚吹的哨,从外头往回赶怕是也要一点时间。”
五叔去看纪云,纪云扫了他一眼,也跟着点点头,咳嗽了两声,吐了含着血沫子的唾液然后补充了句:“部署图我亲自画的,没漏洞,他们中间肯定有人要遇见北镇王。”
“嗯,”五叔应了声,想了想又说,“我倒是私底下希望不是他们碰见北镇王,老七是个认死理的,若是遇见了,怕是要麻烦。”
白术沉默地点点头,其实压根不敢去搭这话茬。
好在这时候,其他的锦衣卫也陆续赶到,均是围了上来,看见白术和纪云均是受了伤,身边雪地上都是血,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最后还是白术,舔了舔干裂的下唇,沙哑着嗓音说:“北镇王跑了,我没拦住他……这事儿办砸了。”
虽然大家心底都是猜到了这个结局。
然后被白术直白地说出来,他们反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锦衣卫很少办砸事儿,哪怕是办砸了也会想办法弥补,否则恐怕就是难以饶恕的大错……
而石林地形错综复杂,北镇王一旦进入,别说他找不找得到出来的路,哪怕是锦衣卫现在立刻跟上去都不一定能找着他——所以这事儿基本可以说是没有弥补的方案,要么守在石林外头瞎猫似的等北镇王自己走出要,要么他们就只能烧高香祈祷这王爷死在林子里头。
但是看不见尸体,谁都不能踏实。
“二十八,”十五问,“你刀呢?”
“北镇王拿走了。”白术说,“我伤了他的右臂,他右边手臂应当是废了,但是我刀也没能拿回来。”
十五闭上嘴不说话了。
都说锦衣卫,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如今算是当真应了这句话,北镇王带着白术的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不就像是如今的锦衣卫众人一般,一颗脑袋悬在半空,也不知道最终是能安稳地长在脖子上,还是倒霉地人头落地。
一时间,大伙儿均是没了主意,纪云这个样子是没办法再骑马回去的,十五和十六在一旁砍树弄了个简易的担架,对医术这块比较拿手的十二蹲在纪云身边,小声地跟他说话询问问题,剩下的一群人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良久,不知道谁在人群里问了一句:“七叔和二十一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家看向自己身边的人,看来看去果不其然没看见这两位——此时,也终于算是明白过来,他们分散之后的防锁线没出问题,若是在场的谁都没有遇见北镇王,那么很有可能便是此时此刻不在场的人遇见他了。
这么一琢磨,众人说不准是心存侥幸还是怎么的,突然觉得希望没完全破灭,皆是巴望着二十一和七叔能成功拦下北镇王,带着他的人头回来——在场的唯独是五叔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打了声口哨,没等一会儿便看见从林子里出现了他的坐骑,五叔跳上马,拉了拉缰绳压低声音道:“我去找老七他们。”
“……”
白术抬着头看着五叔骑在马背上,明明就是三十五六岁的光景,她却在他的头上看见了几缕白发,想到这位前辈平日里少言寡语,行为木讷,这会儿却难得说要主动出去寻找同伴,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就揪心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人群最外面的十三哎呀了一声。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齐刷刷地回过头去——
二十一是最后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伤,身上的侍卫服都被血染红了,这血被寒风吹成了深褐色,只见他双目赤红,手里死死地抓着一个被布袋子包裹着的东西——深一步浅一步地踩着雪回到锦衣卫的身边,这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锦衣卫大厨如今脸上变得面无表情,他将那用侍卫服包裹的东西往雪地里一扔,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遇见北镇王,往我们那条路跑的……哦对了,老七没了,换下他一条原本就受伤的胳膊。”
围绕在纪云身边的其余二十多名锦衣卫都忽然安静下来。
白术心里头一凉,然后就下意识地干了一件大家都没敢干的事儿——抬头去看这会儿坐在马背上,还没来得及走远的五叔。
他背对着众人,一言不发,但是白术知道二十一的话他肯定听见了。
而此时此刻,二十一抬起头,看着他屹立在不远处的背影,那双原本就怒目赤红的双瞳忽然便变得简直如同染了血般——一眨眼,一大滴液体就流了下来,那大约是滚烫的泪水将他脸上的泥巴、雪以及血痂的混合物冲出一条沟壑,他握紧了拳,一扫前一秒的淡然,嗓音前所未有沙哑地叫了声“五叔”。
而坐在马背上的人久久未回应。
直到十五和十六扶着纪云,将他往那刚做好的临时简易担架上搬,众人这才看见五叔动了动,续而他那特有的浑厚声音传来:“你们先把老纪带回去,路上仔细点别再伤了,也别一窝蜂引人注意……”
然后他扬鞭,狠狠地抽了下马鞭——□□的坐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暴躁不安地在原地打了个圈儿便扬蹄奔出,满眼卷起的雪尘之中,大家只来得及听见五叔留下的那一句他早就说过的话……
“我去找老七。”
一阵寒风吹过,众人像是如同被冰封的雕像一般愣在原地,谁也没动,谁也不敢说话。
直到人群后面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紧接着,纪云那低沉嘶哑的嗓音响起:“都愣着干嘛,走啊。”
众人这才动了起来。
白术虽然受伤也没跟人家说,就说自己力气大也帮着十五他们扛担架,胸前被踹中的地方隐隐约约地疼痛,但是一路上她也没怎么在意这个,满脑子乱糟糟的,只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多年,从未感觉过有哪个冬天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