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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名门竞芳华-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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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溥博呆若木鸡地伫立在原地,满目的不可置信。
不远处,一身雪白衣裙的她翩然起舞,身上那莹白轻纱如云如雾,在她轻盈似春风的举手投足间缠绵悱恻,似是绵绵诉不尽的凄美情愫,落进她的每一分柔美之中。她手臂上那玉白的轻绡仿若心底最为温柔的深情,一丝一缕地舒展着醉动人心的韵致。她翩翩旋身,衣裙如花瓣盛开,她便是繁花之中最为出尘脱俗的那一朵。
犹记那一夜,更深露重,她身着一袭轻幔白衣,在庭院之内迎风起舞。
满园的桂花幽香,有零落的花瓣飘飞于空,成了她曼曼舞姿下的窈窕亡魂。
“王爷,倘若妾身再不能为你而舞,不如死去。”
“王爷,妾身自知配不起你,可是妾身的心已经在王爷身上,再收不回来了,妾身没有了心,可还怎么活得下去?”
她仍在舞,莲步生花,白衣胜雪。
周遭的人都愣住了,唯得项景天定下了心神,喝止道:“放肆,休得再舞!”
言溥博却扬一扬手,茫茫然道:“不,让她舞下去。”
项庭真闻得这声,再顾不上什么,一把将喜帕掀了开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由满面错愕。
她的心神仿佛都融于了舞中,身姿纤柔若游龙,风过处,轻袖裙袂凄婉婉,俏生生恍如水中仙。
昨晚的苍茫夜色之下,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步履维艰地往前走去。她的身体不愿意受项庭沛的指使,然而她的心却为了言溥博而乱了阵脚。
她走出了数步,又凄凄惘惘地回过了头,颤声对项庭沛道:“天亮之前,你替我备下一服不足以致命的毒药。”
此时此刻,她已然撑不住腹中的剧痛,舞步渐渐地变得涣乱,轻绡委顿在地,只不过是迎风飘扬罢了。她缓缓地单膝跪倒下来,雪白的裙摆逶迤一地,她无力地垂下头,鲜血从她口中滴落,沾染在洁白无瑕的裙袂之上,犹如是莹白中的一点凄艳的点缀。
言溥博触目惊心,眼前所触及的似乎是久远而又此生难忘的记忆。那一抹雪白,那一片鲜红,从此,他与她便成了阴阳相隔。
眼看她就要倒下,他不顾一切地朝她奔去,没有分毫的迟疑。
项庭真震惊于心,唤道:“王爷……”
言溥博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奔到项庭秀跟前,一手将陷入了昏迷中的她抱了起来,才发现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竟是泪痕满布,鲜血如丝地渗于她发紫的唇角,她的身躯是如此冰冷,冰冷得一如当日的她。他心头大怮,紧紧地将她拥于怀中,高声道:“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项庭真凄冷冷地立在原地,凤冠两侧的璎珞珍珠流芳轻轻摇曳,明珠莹光流转之间,她的视线亦是模糊一片。庭院中立着那么多人,可是她一个也感觉不到了,从这一刻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人,她是孤立的,她的身侧从来没有别人,她也不曾进驻过任何人的心。
唯有这一刻的无援无助,她方看得真切,原来他有那样深沉的情意,可是这份情意却不是她的,从来就不是她的。
言溥博把项庭秀抱起匆匆往内厅奔去,鼓乐早就停了,众人均是大惊失色,有的去请大夫,有的跟上前去照应,有的不知所措,庭院之中已然乱作了一团。
项庭真的心渐次地一点一点地冷却下去,直至她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只余寒凉彻骨。
放眼满院的锦绣吉庆,红艳艳地刺痛了她的双眸,分明是暖阳如煦,她却觉遍体生寒,十指如冰。
那么多人都追随言溥博去了,只有项云杨静静来到她身侧,面带恻隐道:“可还记得我当日所说的,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项庭真惨淡一笑,眼中的沉痛却如冰封的寒潮,无以释放。她慢慢地抬起手,只不过是这般简单的动作,便如是使出了千斤之力,颤抖的两手触碰到头上华贵逼人的凤冠,指尖又是一阵生凉。她用力间心头的痛楚亦随之加重了,脱下凤冠的那一刻,眼前再没有了珠翠环绕,然而视线却还是那样的模糊,那样的看不真切前路,看不真切人心。


 第九十四章 不如归去

她将凤冠重重掷地,又将身上的霞帔解下,弃于地上。太阳的光影融融地投落在那被弃如敝屣的荣华装饰之上,金光闪耀的九翚四凤,本该是展翅凌霄的凤凰于飞,是她锦绣良缘的见证,然而心错了,神错了,就连她的这个人也是错的。华彩奢糜的凤凰于飞,注定只是浪荡浮梦一场。
她转过身去,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离开了这个喜乐盈门的华庭大院,独自往府门外走去。任何人的呼声都不能让她留步,此地已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教她如何还能泰然处之?不如归去。
脚步蹒跚地走出项府,眼前一阵发黑,头顶的是艳阳高照,她却迷失了心神,天大地大,不知何处是归宿?
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她就要跌落于台阶之下,身后有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迷茫地回头看去,还是他,还是闻意远,每一次她的狼狈,她的失败,她的手足无措,她的绝望,都会有他的及时出现。然而,此时的她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更是无心报以感激之情,她茫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便甩开了他的手,踽踽独行。
“你想去哪里?”他紧随在她身后,“我陪着你。”
她盲无目的地往前走了一段,方停下了脚步,道:“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送我一程。”
那个地方,是花树玉池,那个承载她所有希望的地方。
坐上了他的马车,一路前行。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察觉他为何不必问她,便晓得如何前进。
马车颠簸,碰撞的是她压抑于心的哀痛。这一路,是她这一生最为美好的回忆,怀揣着对他的想念,怀揣着对他的担忧,怀揣着对他的不离不弃,每一次,都满怀期待,希望那一端的他早已守候在此,只要能听一听他的声音,便已满足于心的微小希望,只要他平安,她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希望。
那段日子,便是这些希望组成了她的欢欣喜乐,曾经以为,这是他与她之间最为珍贵的过去。
她眼眶一热,泪水再遏制不住地往下倾泄,一滴一滴地落在正红色金华鸳鸯石榴纹紫罗缎织锦广袖上,她险些就要忘记了,她这遍身的流华溢彩便是她希望的终结,梦起梦灭,原非她可把握。
终于到达了,她才下得马车,还未及往里走,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闻意远来到她跟前,心疼有加:“好好哭一场,一切都会过去。”
项庭真没有勇气再往前走,跪坐在地上,并蒂荷花留仙裙散开一地,裙边星星点点的晶石闪动着清冷的光熠,映照着她一张凄绝的泪容。
“没有人会明白,那日我逼问庭秀,我的心是多么的忐忑不安,我多么希望她能矢口否认,我多么希望她不要承认,永远都不要承认……”她的心疼痛得无以复加,仿佛所有的伤口都在这一瞬崩裂了开来,就连呼吸亦是揪心扯肺的难受,“我眼看着庭秀那害怕的模样,没有人会晓得我的心比她更害怕!我害怕她真的会说出与溥博有染,我害怕溥博对我只是虚情假意,我不想知道,我真的不想知道!”
闻意远眼见她歇斯底里,心下似乎亦如她一般绞痛难禁,也跪坐在了她身侧,道:“我知道,我知道,面对这样的结果你的心伤透了,是不是?”
项庭真的泪汹涌滑落,每一分刻骨的哀切自心底漫出,都是锥心之痛:“皇贵妃赐我一幅字,不痴不聋,不做家翁。我一整夜拿着这幅字,不停地对自己说,为了能和溥博白首不相离,我是不是能做到痴聋?我是不是可以糊涂一世,就当他和庭秀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和他还一如当初?每一个人都来向我道贺,就连他,也是信誓旦旦要给我半生爱重……多么美好的一场梦,我以为,我能做到,为了圆了这场梦,我很想做到这一世糊涂。”
闻意远心头意绪翻涌如潮,不可停歇,几欲冲口而出的话又被他压了下去,一时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可是他连这个自欺欺人的机会也不给我……”她的泪如飘零的雨珠,声声哀泣,“大婚,大婚,我苦等已久的大婚,我以为再成不了事的大婚,皇贵妃终究还是成全了我们,我还是可以与他长相厮守呵!走过生关,渡过死劫,我和他是不是应该苦尽甘来了?为何却是不行?为何却是不行?”她掩面抽泣不止,“他心里的人不是我,从来就不是我……”
闻意远急切而揪心地凝视着她,道:“庭真,你听我说……”
她的心神却沉浸在悲恸之中,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轻盈曳地的锦茜红轻绡迎风飘扬,挽不住她一心的支离破碎。
她透过泪雾望向花树玉池之内,凄然道:“既然他心里的人不是我,为何他还要在那里告诉我,他想要执手到老的人唯我一人?为何他要让我觉得他会对我不离不弃?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忘记,为何到了如今,我才知道那全是虚言?他为何要这样骗我?”
眼看她伤心欲绝至此,闻意远再按捺不住,一下握紧了她的手,沉声吟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项庭真大为震惊,容色苍白地望向他,颤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闻意远咽了一咽,又道:“你输了一局,你失去了母亲,可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你会陪着我,我也不会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项庭真听他竟然把当日言溥博的话一字不差地道出,整个儿怔住了,喃喃道:“为何你会知道?”
青山绿林之中,美景如画,心碎的人儿需要的是一脉温情的慰藉。他仍旧握住她的手,忍下鼻中酸楚,眼眸内是深深的怜爱:“在这里,身份已经不重要,你不要把我视作王爷,我只是一个心里牵系着你的人。一个想与你执手到老的人。”


 第九十五章 二月春风似剪刀

项庭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注视着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闻意远鼓足了勇气,道:“当日在杨柳林后与你说话的人,并非晋王,而是我。”
这么一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听在她耳中,却有如五雷轰顶。
牡丹压发上长长垂下的珠玉流苏在她的脸颊旁摇曳不止,恍若她此时的心乱如麻。她睁圆了双眼看他,晶莹的泪珠无声无息地自眼角滑下,流到了唇角,渗开了一口的咸苦。她挣开了他的手,往后退开了一步,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你?怎么会?怎么会?”
闻意远极力维持着镇定道:“是我,真的是我。当日我看到你独自一人前来,我生怕你会有危险,便悄悄跟着你,我又生怕你发现,所以才会藏身在杨柳林里,没想到你却把我错当作了晋王。我不想让你失望,也想借着晋王的名义让你安心,所以才会将错就错。”
她慢慢地摇着头,“不会,不可能,怎么会是你?”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我们在水中相见,风雨无阻,不管你能来不能来,我都会等你。”他一字一句,当日的两心相守,也是他磨灭不了的记忆。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生怕一松手便会虚脱倒下,她再度悲泣出声,这一次,是哭自己的愚昧无知:“原来真是你,那个人原来真的是你,不是他……”
闻意远情难自控,含着泪道:“要是成了灰烬,我便在风里散了,落进你的指尖里,一辈子陪着你。”
她只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他的声音似乎在极远的地方传来,那么的遥远,就像当日隔着杨柳听闻的那个声音,让她难辨真伪,以致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无可救药。
她感觉自己再支撑不住了,就要倒下的那一刻,他竟一下将她拥进了怀中。
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话中有深切的情意:“庭真,当日愿意为你一生守候的人是我,我想要向你如实相告,可那日你却进了宫。我还是迟了一步,我没能赶在他之前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是我害你受到这样深的伤害,是我害你……”
她浑身簌簌发抖,仿佛此时包围她的不是他温暖的怀抱,而是寒天饮雪的冰冷刺骨,冷得她再没有了思虑的余地,冷得她整颗心都蜷缩了起来,仿佛疼得不是自己的了。她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扬手狠狠一掌扇在了闻意远脸上,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山林中震起了惊心的回响。这一掌她用足了十分的狠劲,连带她自己的掌心都是火辣辣的生疼,一如她心头的痛楚。
闻意远这一下被打得突然,生生地受了下来,脸颊上留下了一抹清晰的红指印。他往后踉跄了一步,捂脸惊痛地看着项庭真。
她用力太过,发髻顷刻间散落了下来,一头青丝如瀑布般飘落于肩后,与她的一身流霞锦绣相映出惹人生怜的萧条凄冷。她静默片刻,戚然冷笑,那笑声如霜雪降落,“我一直以为,即使所有人都欺我骗我,至少还有你是对我诚挚相待。我一直以为,你会与别个不同,是啊,你一直与别不同,你是我的指路明灯,你会在我最为绝望的时候给我一线希望,我以为,你会真心待我。原来……原来……”她的泪凝在腮边,如是最深的伤痕,“原来你才是把我骗得最苦的一个!”
闻意远喉头发苦:“庭真,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不想听你们说的这些真心话,你们的真话,都是一把利剑,一剑剑插进我的心里,半点也不留情……你们都不愿给我活路!”她狠狠抹去泪水,双眸里恨痛交缠不止,“连你也骗我,连你也骗我……从一开始,就是错,我错了……”
他恨不得替她承担所有的苦,“不,不是你的错,若要怪,便怪我一人。”
她凄苦而笑,迈开虚浮的脚步往花树玉池里走去,不再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他心潮起伏不定,紧紧地跟随在她身后。
她倏地转身朝他吼道:“你走开!你走开!”
他一下顿住了脚步,含泪凝望她。从前总听人说什么肝肠寸断,他最是不屑,什么样的痛能教人肝肠寸断?原来真的有肝肠寸断,他的心肝脾肺,五脏六内都在一寸一寸地疼,痛不欲生。
她淌着泪,木然来到杨柳林旁,放眼望去,仍旧是绿油油一片清新胜景。正如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似剪刀,一刀一刀将她的寄望剪碎,再无法挽回。
身边的还是柳树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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