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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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吃了一惊,心头惶惑,等认出其中一人是木叔才松了一口气。之前阿平有说在我周围安排了暗卫,却没想会是木叔。
侍女被押了下去,燕七和笑笑先后进了来。笑笑懂医理,让她先上前来察看,在她看过阿平脖颈间的黑线再翻看眼皮后,脸已经白了。
“娘娘,皇上这是中毒了啊。”
我在看到时也立即就想到了,也正是这让我感到惊愕的。阿平身为皇帝,一切膳食都是经过几道测试的,能端到面前的不可能会有下过毒的食物才是。
笑笑向我提议:“娘娘,传太医吧。”
“小七。”我唤燕七,“你去把江太医请过来,务必保密,让木叔派人掩护你。”
这个时候我对谁都不信任,只信老太医了。燕七二话没说就冲了出去,等待期间我整个人都是绷着的,身边也静寂的一点声息都没,空间气氛压抑凝滞。
直到殿外传来脚步声,我的目光才缓缓转向殿门,那步伐声像是一下一下踩在了我的心尖处。对于这件事的后果我无所畏惧,真正让我恐惧的事件本身,是我身边的这个人,哪怕历史告诉我他不可能在这时候有事。
老太医走入视线内,让屏退了左右后脱去阿平的外衣,直到上衣全部脱下我惊愕地发现那条黑线竟是从心脏处往上延伸向脖颈的。我忽然想到了寒冰~毒,脑中霎时一震,怎么将这毒给忘了?不等老太医先开口我已经急问:“会是寒冰·毒发作了吗?”
却听老太医回道:“不像。皇上无论是从体温还是从症状来看,都不像是寒冰·毒发作。先跟老臣具体说说怎么回事,是何时发现有这根黑线的?”
“是刚刚要唤他上朝却唤不醒,我还以为是他昨晚酒醉的缘故,正想给灌些醒酒汤,发现颈间有黑线。”我简单叙述了早上的经过,此时我不能慌,必须要冷静下来。
老太医让我仔细回想昨夜中秋情形,要我细致到连阿平吃了什么食物,又喝过多少酒,何时醉的都要一一记起来。与此同时,他已经在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在用火熏消毒。
我记不太清在宴席上阿平吃过什么,宴席里人多口杂,很难分辨是谁暗中下毒。回到殿内后的吃食是原本备下的,饮的酒是阿平自己酿的,究竟是哪一层出了问题?
知道老太医如此问必有其理,要疗毒先知其根。这时他已经在为阿平扎针,虽不懂医术,但经历过几次他为阿平扎针后,知道定是在用针灸法也封住毒性不让其扩散。屏气凝神在旁,一直等到老太医将数根银针都扎下后,发现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怎么?”我忍不住上前询问。
老太医抬起身,面色很迟疑:“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老太医愁眉紧蹙,“老臣在为皇上扎针时并未验出毒性来。”我愕住,怎么可能?他胸口往上到脖子的黑线是什么?还有他到这会儿都还没醒。
只见老太医转身将刺入阿平眉心、人中、心口的三针都拔了出来,“娘娘请看,这三根银针都没有变黑,若是中毒,这三处穴位必能测出来。”
“那这条黑线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为何会不醒?”
老太医摇头,“老臣暂时查检不出来根源,还得请娘娘……”
“娘娘。”外边笑笑在高唤,打断了老太医的话。
我蹙了眉头走过去询问:“何事?”
“娘娘,外边公公又来催问了,皇上何时能上朝,说满朝文武官员已经在殿上等候了。”
心头一沉,这边阿平突然出事令我慌了神,没法作出准确地判断和处置。但这时阿平的状况不可能去上朝了,我脑中一踌躇只能吩咐:“跟传讯公公去说皇上昨夜酒醉得了风寒,暂罢朝……三日,朝臣们若有禀奏可上呈。”
笑笑惊声质疑:“罢朝三日?”
我一咬牙,点了头。知道这个决定一颁布出去,必定引起全朝上下议论纷纷,但我不能冒险说只罢朝一日,否则明日若阿平还没醒来又得再找理由;但若阿平能醒,那可能遭遇的困境都能过去。
不管如何,此令一下后头必将遭受各种压力,但当下我想不了那么多了。
老太医留了下来,想尽各种办法试图治疗阿平,可是无从下手。已经将我们昨夜喝剩的酒壶、杯盘都一一检测了,都没有找到他可能中毒的根源。只得怀疑怕是中秋宴上有人暗中使毒了,我问老太医会否不是饮食出了问题,而是其它的可能?
老太医不能肯定,在阿平的百会穴入针了也没有任何效果,只得先开方子灌药来尝试。
这是阿平出事的第一日,在惊惶担忧中度过。朝堂上搬回来不少奏章,我让都堆在桌案上了,当第二天又搬回来一堆并有公公来报说有朝臣要求见皇上时,我忽然惊觉不对。
若那些奏折一直不回复,朝臣必有所质疑,然后纷纷上奏要见阿平怎么办?之前找的理由只是说他醉酒染了风寒,罢朝三日已属离谱,定引起朝臣不满。现在若再荒废奏折无所事事,恐要受那些老臣们的弹劾。
果不其然,到傍晚时分就听外面来报说方太傅在殿外求见。
对这个老学究我不想出面相迎,尤其是他对我本身就有成见,怕是我出面要被解读为后宫干政了。让燕七假代阿平口谕将其给遣退了,方太傅虽然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夜深人静时我坐在了桌案前,并没有急着去批注奏折,而是先翻看之前阿平做过注解的折子,然后在白纸上临摹他的字迹。只恼恨之前对这古时的文言文术语和繁体字无感,阿平几次要教我写字都被我给推脱开了,现在临时抱佛脚好难。
一直练到下半夜终于校对笔迹相差无几了,遂再去看那些呈上来的奏折。
大多是提出的一些朝政新议和制度改革,虽然我没去过问过朝事,但我看那些长篇大幅都是纸上谈兵,一些文臣在卖弄文学,并不切实际,于是相应的作下批注。
其中有两本折子比较令我重视,一是南方某地山洪暴发,需要朝廷拨下一笔赈灾款并调令合适官员前往赈灾;二是上谏让阿平充盈后宫,多绵延皇子,建议妃嫔秋选制度重新启动。
前者我没法批注,要拨的款额十分巨大,而且我也不知谁是合适的官员能胜任此事;后者则是我不会假装大度去接受的。所以将两本折子给压了下来,赶在早朝前将大部分折子都批注好了,并吩咐宫人送到殿上去。
总算这第三天没再有朝臣闹着求见,但我心头的惶惑却越来越盛,今天已经第三天了,阿平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明日的早朝该怎么应付?再以身体抱恙而推托吗?
但是老太医这三日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没有查出来阿平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却从各种检查里判断出来阿平身体里的寒冰·毒似乎在被中和。所以他常年冰凉的手脚有了回暖的迹象,而他胸口往上蔓延的黑线的颜色似乎也在慢慢变淡。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的一面,只能寄希望老太医能够在这最后一晚将阿平救醒过来。
第272章 宫变(1)
连续三天几乎没合眼,往桌案上一撑就恍惚了过去,却又在不久之后惊醒过来。原来是笑笑怕我着凉来为我披上斗篷,她见我醒来便劝道:“娘娘,您已经很累了,不如躺着休息一会?”我坐直起身下意识地朝床榻处看去,只见阿平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而老太医也因体力不支歪倒在床柱上睡着了。
“什么时辰了?”我问笑笑。
“寅时刚过。”
那卯时上朝,还差一个时辰了。起身悄步走至床前,探了一下阿平的额头,温良适宜,脖颈处也带有暖意,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几乎可以说看不出他有何异状。至于脸色苍白也是因为连着三日都已汤水灌下补充营养,所以脸色不可能好看到哪去。
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仪器,没法判测他到底为何会在醉酒后躺下了就再醒不过来。
多希望他只是睡着了,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
等到卯时公公来唤上朝时,我不得不再以抱病为由让去传达皇上今日再罢朝。但是深知三日过去,今天是很难再轻松度过了,坐在殿中等着传讯的公公回来汇报。
但等来的不光是传讯的公公,还有宁国公主的驸马爷和方孝孺太傅等三位老臣,木叔率锦衣卫将他们统统拦在殿外,于是老臣们便跪倒在那扬称今日若见不到皇上便长跪不起。
我没有立刻出去,几度让公公去说阿平不召见他们。但一直到中午时分,那些人都没肯离开,当真是长跪不起。我见识了古时这些朝臣们的固执,咬了咬牙走出了殿门。
在我出现时,跪在殿前的几名朝臣先面露惊疑再俯首叩拜,“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我轻声道。待他们抬起头来时询问:“诸位请起,皇上只是身体抱恙,江太医过来为皇上诊治过了,刚刚喝了药睡下,还请诸位先回。”
然方孝孺太傅先提出质疑:“恕老臣无礼,既然皇上只是身体抱恙,那为何不接见我等?我等都有紧急事务要向皇上禀报,垦请娘娘为我们通传。”
“方太傅,本宫刚才说了皇上已经喝了药睡下了,难道你们要本宫去扰了皇上的休息将之唤醒吗?若诸位大臣有紧急事务但可上折子来,皇上醒了就会批示好,本宫会责令底下的人立即送去诸位府上。所以,你们都退下吧。”
该说的都说了,我身为皇后在这时候也得拿出点气势来,是故面色轻沉地转过身,打算不再去理会他们。却没料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怒喊:“大胆妖后,定是将吾皇害了想夺我大明江山。”
我浑身一震,惊转回头,原本跪着的几人中有一人站起了身,一脸的愤慨,年龄却不像方孝孺等人那般大,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此人是谁?怎敢说出如此大胆妄为的话?
原本方孝孺几人也被惊到,面上露出疑惑和震撼之色,但那人扬手指向我:“妖后!你先蛊惑吾皇让你独揽后宫,再欲参与朝政为所欲为,你听着,我已让公主去禀报太后,很快太后就会来了,你休想一手遮天。”
忽然有道光在脑中一闪而过,我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方孝孺几位老臣也都从地上起了身,并且急切询问:“驸马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是驸马?我与阿平只生下元儿一子,并无女,而阿平也无其它妃嫔,是故公主只可能是朱元璋的女儿。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公公的扬声:“太后驾到。”
循望过去,只见吕妃走在众人之前,身后一群人前呼后拥,身边还随着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女人。我忽然间若有所悟,也心寒到底。
吕妃进来后环顾一圈,目光落于我脸上,沉声而问:“皇上呢?”
这一刻我的眼神中只剩冷光,想要看穿这个女人究竟有着一副什么心肠。我不答反问:“你的心不会痛吗?”
吕妃眼神缩了缩,却立即被寒色取代,盯着我一字一句道:“哀家要见皇上。”
她朝前走出几步,木叔领数名锦衣卫刚要去挡,去被她怒声呵斥:“谁敢拦哀家?你们是先帝设的锦衣卫部,听得是皇令,领得是皇家饭,而今皇上在里面生死未卜,想想你们要护的是皇上还是这个女人!”
面对吕妃的疾言厉色木叔可以面不改色,但其余锦衣卫却没法做到。而且吕妃带来的一众人除了宫女和太监,其中竟然还有侍卫,显然是早有准备。
假如木叔强行阻拦,怕是要在寝宫前大打出手了。深知事情到这一地步已经不可能有所挽回,越阻拦就越让所有人怀疑,我对木叔使了个制止的眼神。他面露愕然,似不明白为何我会作此决定,但在与我对视后他沉了沉眸,最终还是往旁边让开了。
吕妃冷笑了声,越过我走进殿内。又在殿门前顿了顿,扬声而令:“诸位爱卿还请于殿外等候片刻,哀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皇后,你不跟着进来吗?”
嘴角扯过了个讽刺的弧度,原来还有话要与我说。转过身随走在她身后,一直走到内殿时,老太医起身跪拜:“参见太后,老臣有罪。”
吕妃的目光落在床榻内的阿平身上,口中沉问:“皇上是怎么了?”
“这……”老太医有所迟疑,却被吕妃迈前一步怒喝:“到这时还要欺瞒哀家吗?就不怕哀家让你满门抄斩!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太医面露惶恐,再不敢隐瞒:“启禀太后,皇上自中秋第二日起就不知中了何毒,至今老臣都没能将皇上救醒,是老臣无能,请太后恕罪,给老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然而,下一瞬就听“啪”的一声碎响,吕妃将桌上的药碗给狠摔在了地上。随后吕妃就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那谁给炆儿机会?你与妖女勾结,隐瞒皇上中毒之讯,该当何罪?”转而又厉色对我,“是哀家的错,一直容忍你至今,你这妖女不但不知感恩,竟还敢对皇上下手欲图独揽朝政。”
我用看一个小丑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权利当真让一个人能疯狂到何种地步?连自己儿子的命都不顾?我真的错了,一直企图用容忍的方式来缓和他们母子间的关系,殊不知在这帝王之家里根本就没有亲情。
垂落了眸讥讽而问:“你想怎样?”
吕妃没有回答我,凌厉的目光一直盯在我的身上,忽而呵斥:“所有人都给哀家退下!”
这时候没有人敢再有违背,事实上我也不想在这种形势下还有人来维护我,因为那只会把她们也拉下水。等到殿内一干人等都退出去后,静寂里吕妃踱步到了床边,看了阿平片刻后转眸过来:“想知道炆儿到底怎么了吗?”
明知是陷阱我还是一往无前地跳了:“他怎么了?”
吕妃浅笑:“想知道就把金印交出来吧。”
用惊怒在这时诠释我心情犹不足矣,在这之前哪怕我已然想到她的目的是权利,可仍然怀有一丝希翼她只是单纯不喜欢我,故而想要借着这次的事件来打压我。
却没想她开口就将真实目的道了出来——皇后的掌宫金印!
“在你心中,”我顿了顿,“掌管后宫的权利比你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