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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琥珀年华-第44部分

小说: 琥珀年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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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啊,以为只要出去了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会有一份锦绣前程等着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天真多幼稚,不过就是一个打工妹而已。”
  谭晓燕的感慨比秦昭昭只多不少,让她心里更难受了,不仅为自己,还为她最好的朋友。
  歧视在任何国家任何地区都在所难免。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上等人看不起下等人;白种人看不起黑种人……无论社会怎么宣扬人人平等论,但事实上根本就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2
  大一上学期,秦昭昭还像高中时那样按时上课,认真听课,从不逃课。班上同学们起初也大都还是乖学生,渐渐地有人开始学着逃课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后来发展到一般情况下教室里至少有几成学生会逃课。逃课的理由因人而异,有的学生觉得课程太无聊;有的学生觉得老师的讲课缺乏吸引力;还有的学生觉得教材容易掌握,完全可以自学。于是逃课成为大学最屡见不鲜的现象。
  秦昭昭一直没有加入逃课的队伍,于是她被同宿舍的女生们封为“答应”——课堂上如果老师点名就替逃课的舍友们帮助答应一声。她帮常可欣做“答应”做得最多,因为她经常不去上课。要么睡懒觉;要么逛街;要么和形形□的追求者约会,约会前淋浴更衣梳妆打扮至少要准备两个小时。每天的时间不够用,就把上课的时间省出来用了。
  常可欣是她们班最漂亮的女生,也是最会打扮的女生。她和方清颖合用的那张书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她的化妆品,粉饼胭脂口红眉笔眼影睫毛膏指甲油等等等等。在家乡小城时,女中学生们基本上都不会化妆,偶尔薄薄地涂层口红就很提心吊胆了,生怕会被家长或老师批评心思不放在学习上就知道臭美。秦昭昭还是头一回看到一个女生拥有如此多的化妆品,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看得她眼花缭乱,
  常可欣每次化妆至少要一个小时,如同一个画者以脸为布以胭脂水粉为笔细细涂抹精心描绘。把本来就漂亮的一张脸蛋画得更加漂亮。看过她化妆,秦昭昭才知道原来化妆品可以如此为女性增光添彩。
  宿舍里化妆的女生不只是常可欣,徐瑛章红梅谢娅也各自有几样基本的化妆品“装饰门面”,只有秦昭昭没有任何化妆品。她是宿舍里唯一一个不化妆的女生,每天素面朝天。
  秦昭昭经常帮常可欣做“答应”,时间一久,她为了表示感谢也为了方便以后继续找她帮忙,就送了她半盒粉饼。那天有人送了一盒新粉饼给她,所以之前用剩的半盒就拿来做人情。反复强调别看是她用剩的,这可是欧莱雅的品牌货,搽在脸上效果如何如何好。
  秦昭昭看着常可欣递来的半盒粉饼有所迟疑,不知该接不该接。
  女性天生的爱美心理让妆扮类物品对她们极富吸引力。童年时的扮家家游戏中,用红色水彩笔涂口红点美人痣就令小小的秦昭昭非常喜爱了。而常可欣那些货真价实的化妆品,更令十八岁的少女秦昭昭更加向往。尤其是有一回谢娅兴致高涨地非要替她化个妆,用她自己的化妆品替她扑粉搽胭脂涂口红描眉毛。镜子里的一张素脸仿佛从素描到工笔画的渐变,清淡的眉眼颊唇一一变得鲜明动人起来。化妆品之于女子,有如蝴蝶之于花,天生两相宜。而少女上妆更是一个锦上添花的过程,无需浓妆艳抹,淡妆轻匀就可以令容颜鲜明动人。
  秦昭昭喜欢这样美丽的自己,但是她没有令自己变美的工具。那些化妆品都很贵,尤其是想置上一整套更贵。她舍不得花那个钱去买。现在常可欣主动给她半盒粉饼,她想收,又迟疑。一来她不太好意思要别人的东西,二来她也不愿意这样被人施舍般的对待。
  常可欣一付十分大方的派头硬塞给她,还说:“以后你去找你的老同学玩时记得搽点粉再去。你的皮肤其实挺细腻的,就是不够白,搽点粉会漂亮很多。”
  宿舍里的女生们都知道秦昭昭平时没啥娱乐消遣,就是一有空经常跑去外校找她的一位高中老同学。那个老同学的具体情况她从来不提,只含糊说也在上海读大学。这样遮遮掩掩,反而很容易让她们猜出她一定喜欢他。但只见她去找他,从不见他来找她,也同样很容易让她们猜出她一定在单相思。男生们多半都喜欢花朵般漂亮娇艳的女生,像秦昭昭这样平凡如草的女生,她们都觉得她的单相思很正常。
  秦昭昭的迟疑被常可欣这句话瓦解了,厚颜也罢,施舍也罢,她给她就要吧。她何尝不愿意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一点呢。
  再一次出发去上海音乐学院前,秦昭昭躲在自己的上铺垂下蚊帐对着镜子往脸上细致地搽粉。搽过粉后的脸庞白净许多。她想,如果今天能见到乔穆,或许她会鼓起勇气过去跟他打招呼。
  上海音乐学院秦昭昭几乎每周都会去一次,已经去过很多次。不止一回远远看见了乔穆,却从没过去跟他打过招呼,总是遥望过后就悄悄避开。在这个大上海她是那么土里土气的女生,如果让他同学看到她来找他一定会笑话他的,她可不想让他丢脸。有一回她还看见凌明敏跟他手牵手走在一起,凌明敏来到上海后变得更漂亮了,让她自惭形秽得躲到了树后面。
  秦昭昭不一定非要和乔穆说话的,她只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好不好?远远地见了他几次,他眉目间依然笼着浓浓忧伤。时令已经深秋,但他显然还活在之前那个酷烈无比的夏天,迟迟不能从父母离世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乔穆忧伤的面容总让秦昭昭感到难过,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帮不了他,她甚至连过去跟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这天,秦昭昭认真地把自己打扮了一下。搽好粉后宿舍里的人正好都出去了,没人打扰,她在衣柜里翻了半天,尽量配出一套最满意的衣服换上出门。
  打扮一下到底是不一样,往日她走在路上没人会看她,今天一路上却有不少人多看了她两眼。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感到窃窃的欢喜。
  从学校去上海音乐学院,要转两趟车还要步行。半路上飘起了毛毛雨,秦昭昭没带伞,好在雨也不大,下车后冒雨跑上一程也就到了。在校门口意外地遇见了凌明敏,她白衣蓝裙,撑着一把蓝色雨伞,走在蒙蒙细雨中仿佛诗人笔下的丁香姑娘。
  看见她,凌明敏微微一怔后主动打招呼:“秦昭昭,你好。”
  她有些局促地回应:“你好。”
  “我早听叶青说过你也考来上海念大学了,不过因为高中时我们并不熟,所以我也没有想过要去找你玩,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你。真巧。”
  秦昭昭更加局促了,叶青怎么会跟凌明敏说起她,她还说了什么?会不会把她喜欢乔穆的事也告诉了凌明敏呢?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凌明敏突然轻声问:“你——是来找乔穆的吧?”
  那样了然的语气让秦昭昭顿时涨红了脸:“我……”她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走,我知道他在哪,他现在应该在琴房练琴。”
  或许是同在异乡的缘故吧,当老乡见到老乡总会觉得有亲近感。凌明敏对秦昭昭比以前在实验中学要可亲得多,主动把伞伸过来罩在她头上:“一起走吧。”
  这天在凌明敏的带领下,秦昭昭终于和乔穆面对面地见了面。他果然在琴房,正准备开始练琴。她们一起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看着她表情怔仲,似乎没有认出她是谁。凌明敏在一旁介绍后他才恍然大悟:“秦昭昭是你呀!你怎么……”他迟疑了一下才说下去,“怎么你也在上海吗?”
  他的话停顿了一下,秦昭昭没听出停顿前与停顿后微妙的语气转折。能和他交谈她高兴极了,拼命点头,告诉他她也考来上海读大学了。
  “你也在上海读大学,我都不知道,不然该去看看你的。我爸妈出事的时候你帮了我不少忙。”
  提起父母时乔穆的声音又苦又涩,秦昭昭为避免勾起他难过的往事赶紧岔开话题,把话头往琴房的双排键电子琴上引。
  在乔穆练习的琴房里,秦昭昭头一回看见她曾经跑遍小城也没找到的双排键电子琴。好大好漂亮的一台琴,她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敲了几个键,发出的声音音色很美很动人。
  “真好听,随便敲几下就这么好听,那弹起曲子来更好听了。”
  乔穆在琴前坐下:“那我弹支曲子给你听吧。”
  他要弹曲给她听?秦昭昭睁大眼睛惊喜无比:“真的?”
  “当然,你喜欢听什么曲子?”乔穆还清楚地记得父母双双出车祸后他独自守在医院里求助无门时,秦昭昭和她妈妈主动赶来给予的帮助。如冰天雪地中一块炭火的温暖,让人无法轻易忘记。
  秦昭昭不假思索:“我很喜欢张学友的歌,你能不能弹他那首……”
  她话还没说完,凌明敏突然扑哧一笑,她的笑声让秦昭昭顿时有所警醒。学琴练琴的人一般弹奏的都是高雅乐曲,是谓艺术,相比之下流行乐曲何等庸俗。她马上改口:“随便你弹什么都行。”
  乔穆也没有坚持,可能自幼学琴,早早地就受到了高雅音乐的艺术薰陶,他对流行音乐一向没感觉。他像往常练琴那样弹了一支练习曲,一曲弹毕,秦昭昭发自内心地鼓掌:“乔穆,你弹得真好。”
  秦昭昭这天过得很开心,来到上海那么久她总算和乔穆面对面地说了话,他还特意为她弹了一首曲子。回校的路上她忍不住轻轻哼起了歌,一颗心难禁欣喜雀跃——她喜悦的心情在进入宿舍后全面瓦解。
  她进门时章红梅正好出来,两人劈面相见,她指着她的脸又惊讶又好笑:“秦昭昭……你脸上搽了多少粉啊?瞧瞧一张脸成啥样子了!”
  她这一笑一说,宿舍里的人都朝秦昭昭看过来,人人看得一脸忍俊不禁的笑。秦昭昭赶紧拿镜子一照,镜中的脸让她整个人都傻了。
  秦昭昭以前没有化过妆,她不懂得化妆的技巧。搽粉时她又躲在上铺的蚊帐里,殊不知在昏暗的光线下敷粉是大忌,每每令人将脸搽得太厚太白而不自知。她就犯了这个错误。顶着一脸厚白不自然的粉妆出了门,怪不得一路很多人老盯着她看呢。
  秦昭昭伤心得大哭一场。她还以为她是以最美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乔穆面前,却原来像个小丑。难怪他一开始没认出她,难怪他那么讶异地说“你怎么……”他一定是想说“你怎么涂那么厚的粉”吧?但他的性格让他不好意思这样去说一个女生,所以他没说完就改了口。
  而凌明敏为什么那么热心地带她去见乔穆,她突然也有所明了。她是想让她在乔穆面前出丑吧?而她也傻傻地跟去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她再也没脸去找乔穆了。
  从那以后,秦昭昭不再每周跑去上海音乐学院了。也不再用那盒粉饼,又还给了常可欣。她依然每天素面朝天地走在校园里,衣着简朴,表情沉默。
  谢娅说她整天死气沉沉的,有几次拉她一起去这里那里玩,她勉为其难地去过一两次后就再不想去了。出去玩是要打扮要消费的,她不会打扮又没钱消费,也找不到愿意替她消费的男生。不像常可欣,和追求者出去玩永远可以不用带一分钱,回来还拎着大袋小袋。每次和谢娅一起去玩时她总是当壁花,与其枯坐一旁看着别人开开心心地玩,她还不如去图书馆和成千上万册书籍相伴。
  整天与书为伍的日子让秦昭昭的成绩保持得很好。考上大学后,从高三的高压状态来到大一的放松状态,很多大一新生在学习方面都开始变得懒散,还会用功读书的学生比较罕见了。其实学知识这一项最能印证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知识永远不会辜负人,你投入多少它总能回报多少。
  3
  大一寒假回家,秦昭昭惊见父亲头上裹着一圈白纱布。“爸,您这是怎么了?”
  秦爸爸搪塞道:“没事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
  女儿在上海读大学,学费生活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秦氏夫妇都尽一切可能多赚钱。秦爸爸经常在工厂加班到深夜,计件活做得多就赚得多。那天他正埋首干活,有位在高处维修设备的工友不慎掉落一把钳子,不偏不倚地正砸在他头上。当时整个人就天旋地转晕过去了。再醒来时人已经在急救车上,医生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伸出两根手指问他:“这是几?”
  他的头还有点晕乎乎的,定定地把医生晃在眼前的手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二。”
  医生又详细问他的姓名年龄家庭成员居住地址等基本资料,他都一一回答正确。医生对跟车来的车间主任说:“初步估计应该没啥大问题,不过还是要在医院详细检查一下才能做最终诊断。”
  在医院详细检查一番,诊断结果是轻微脑震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医生说好在掉下来的只是一把钳子,如果是扳手榔头之类那就问题大了。饶是如此,秦妈妈得到通知赶来医院时也吓得脸色煞白。
  事隔数日,秦妈妈对女儿说起当时的情况还心有余悸:“突然接到电话说你爸出了事,被半空中掉下来的钳子砸中头,正送去医院急救中,让我马上赶去。吓得我呀!去医院的路上一颗心跳得快要蹦出来。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秦昭昭抱怨:“妈,爸受伤的事怎么之前都不告诉我呀?”
  “只是轻微脑震荡,不要紧的,干吗还一惊一乍对你说,让你在千里之外白白担心。现在都已经没事了,你爸头上的伤都结疤了。”
  “是啊,只是一点小伤不要紧的。老板很不错,算我工伤报销了全部医药费,还让我在家里带薪休息一周。算起来我这次受伤还很划算呢。”
  受伤这么糟糕的事,父母却都挑好的一面大力渲染,秦昭昭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睛一点点泅湿了。去上海读大学后,她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因为不想让父母为她担心。没想到,父母也是同样地对她报喜不报忧,也唯恐让她为他们担心。
  欺骗本是一种罪,用虚伪的言行隐瞒真相使人上当受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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