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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部分

逆水行周-第9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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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劭知道,越是群情激奋,他就越好对陈国采取强硬态度,而朝廷,也就更好行事。

    市舶司的海船在陈国东扬州会稽郡出事,市舶使、豳王宇文温的怒火,长安都能感受得清清楚楚,而不仅豳王,许多人也很激愤,原因是若海贸受影响,许多人利益受损。

    岭表交广的海船,要运送白砂糖、香药等特产北上,中途必须经过陈国沿海港口,还要短暂停留,补充淡水及修整。

    青徐沿海的海船,要运送冰块、布匹、丝绸、生丝、瓷器等物品南下,中途也要经过陈国沿海港口,所以此次周国海船在陈国港口出事,意味着这条重要的航线变得不安全,对于海贸的影响很大。

    虽说陈国方面是以抓捕海寇的名义,将周国海船上的人员扣押,但这种事情全在对方口舌之间,也就是说任何一艘靠泊陈国港口的海船,其上船员都有可能被陈国官吏说成是海寇,然后以此为由抓人。

    这样的可能,让海商们人人自危,而贸易航线受影响,不止影响市舶司的“业绩”,影响市舶司上缴国库的税收,还影响了许多人的利益。

    青徐各地,有许多人投资做海贸,而河南各地,有许多人已经缴纳定金,就等着交广海船运来香药等货物,自己再将其贩卖到别处赚取暴利。

    现在,航线出问题,很可能交广那边的香药、白砂糖无法经由海路运抵胶州,交货日期遥遥无期,这会让许多举债进货的商贾,及其背后的东家损失惨重。

    如果是数年前,这倒不算什么,因为海贸规模不大,参与其中的豪强大户以及官员不多。

    然而自从市舶司开辟多条贸易航线,越来越多的青徐、河南豪商参与其中,其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最后都能连接到朝中大臣。

    所以,周国海船在陈国出事的消息传回来,可谓群情激奋,许多人都盼着豳王站出来,向陈国要个说法。

    而这,是丞相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并不是丞相不想向陈国发难,而是丞相希望由朝廷而不是市舶司向陈国发难。

    豳王管着市舶司,管着海贸,要发难名正言顺;豳王在黄州经营多年,而黄州及洪州的商贸联系密切,洪州商船在陈谷遇袭,影响了两国互市,影响了洪州,也影响了黄州,豳王要借此发难,也说得过去。

    但这样一来,豳王极有可能趁机主导对陈用兵事宜,这是丞相不愿意看见的局面,王劭对此心知肚明。

    所以,此次他出使陈国,丞相交了底,那就是此次交涉一定要谈崩,让朝廷有借口对陈用兵,然后杞王世子宇文理正好正好承担重任,率兵平陈。

    绝不能让市舶司找到借口,“擅开边衅”,不能让豳王有机会染指平陈大功。

    总而言之,王劭此去建康,丞相就是让他去挑事,对于王劭来说,这很容易,绝对没问题。

    宁事息人不好做,但撕破脸开战又有何难!

 第八十八章 丧权辱国

    建康,台城,散朝的官员们走向宫门,他们三五成群,走在一起议论纷纷,宫门外,欧阳询站在马车边,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全本小说网https://。

    和许多仪表堂堂的官员相比,欧阳询“貌寝侻”,也就是样貌丑陋,再加上他的特殊身世,年逾三旬都无法入仕,所以作为白身,只能和江府的车夫、仆人们一道,在宫门外等着散朝。

    江府的“江”,指的是皇朝宰执江总的“江”,江总以文学出名,如今时常入宫陪伴天子饮酒作诗,今日朝会,散朝后江总未必很快出宫,所以江府车驾在宫门外有得等。

    这对江府的仆人们来说是职责,而对于欧阳询来说,是孝道,因为作为养子,侍奉养父理所当然。

    欧阳询姓“欧阳”,由此可知不是江总的亲生儿子,欧阳询的父亲欧阳纥,当年是广州刺史,都督岭表十九州诸军事,因受宣帝陈顼猜忌,便据广州起兵造反。

    这场叛乱,很快就被建康朝廷平定,欧阳纥全家上下仅欧阳询一人侥幸逃生,其余悉数被杀。

    没过多久,皇太后崩,朝廷大赦天下,欧阳询因此而免死,逃过一劫,并被父亲生前好友江总收养,迄今二十余年,这些年来,欧阳询作为养子,以父礼事江总。

    因为逆臣孽子的身份,再加上被人认为样貌丑陋,所以即便欧阳询写得一手好字,却一直未能入仕,即便养父江总深得官家信赖,他也依旧是个白身。

    江总有好几个儿子,都已在朝为官,身为养子却无一官半职的欧阳询,便承担起尽孝的重任,时常伴随养父身边,如今等着养父出宫,可百官都要走完了依旧不见人影。

    不一会,一名宦官匆匆而来,见着相熟的欧阳询,便径直上前,说江公(江总)陪着官家议事,稍后官家会派人送江公回府。

    得了消息,江府的车驾打道回府,欧阳询却没有跟着回去,而是自己沿着街道慢慢向青溪方向走。

    青溪,是达官显贵的府邸聚集之地,江府当然也在青溪旁,不过欧阳询不急着回去,难得有机会走走,他想仔细看看建康的街景。

    欧阳询知道时局不妙,北虏可能会再度南侵,届时金瓯碎,建康陷,他可能就此离开建康,日后想看看建康街景,也不知要到何时。

    欧阳询虽然苦心钻研书法,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他知道最近出了两件事,会让战事再起,而北虏(周国)的使者已经抵达建康,来者不善。

    眼见着两国即将刀兵相见,而陈国国力疲敝,很可能挡不住北虏虎狼之师,欧阳询苦恼之际,却不知该如何疏解心情。

    对于欧阳询来说,陈国兴衰与否,和他没有关系,他也没有资格去忧心忡忡。

    但国破难免家亡,如果陈国能够度过眼前这场危机,那再好不过,至少年事已高的养父能安度晚年,不要受战乱之苦。

    想着想着,耳边忽然传来惊呼声:“这不是丧权辱国么!”

    欧阳询循声望去,却见前方路旁有几名官员聚在一起,看样子是在议论什么,而那句“这不是丧权辱国么”,应该是其中一人所说。

    因为声音有些大,所以欧阳询听得见,那几名官员见着有人在附近,赶紧停止议论,分别上马离开。

    “丧权辱国”这四个字欧阳询听得明白,他不是傻瓜,联想到时局,很快就猜到可能是朝廷对周国做出了让步,让步之大,以至于有人用“丧权辱国”来评价。

    那么,会是怎样的让步,以至于有了丧权辱国的评语?

    。。。。。。

    使邸,酒宴结束,周国使节王劭回到下榻处,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琢磨事情,刚抵达建康时的信心满满,如今已化作惊疑不定。

    王劭奉命出使陈国,实际上是要想办法刁难对方,为开战找借口,然而陈国方面为了避免开战,极力委曲求全,为此不惜做出许多让步。

    让步之多,让王劭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陈国方面表示,先前发生的周国船只遇袭、人员被扣押事件,主要官员已经革职,会稽郡三江口海港的官吏,还有污蔑周国船员为海寇的“刁民”,都可以交给周国处置。

    同样,在建康城郊秦淮河口袭击周国船只的凶手,陈国已经抓获一些人,还拷问出幕后主使,并将其抓获,这些人也可以交予周国处置。

    对于周国船只在这两起事件中遭受的损失,陈国悉数赔偿,不仅如此,还要赔偿被扣押人员一笔“补偿金”,以作安慰之用。

    这是陈国方面对于两起事件的处置办法,后续的弥补措施还不少:

    其一,参与互市的周国船只,在经过陈国官军的检查之后,照例可以顺流而下,抵达建康城外秦淮河口,而陈国会专门开辟一块区域,让周国商船停泊,让周人上岸住宿。

    这块区域,也是两国互市的交易市场,周国商贾在这里做买卖、住宿,可以得到陈国官军的保护,以免发生意外。

    在陈国东扬州会稽郡三江口,同样设置类似区域,让中途停留的周国海船,可以在严格保护之下住宿、做买卖。

    其二,在这两处区域的周人,闹出事情来,由周国自行处置,陈国官吏不抓人、不关人。

    其三,希望周国在建康设常驻使节,可代表周国朝廷和陈国开展诸般外交事宜,还负责协调互市时发生的各种突发事件。

    若周人在互市区域犯法,由该使节处置。

    若苦主是陈国人,由陈国官员和周国使节交涉相关事宜,不会再出现陈国官吏擅自抓人、关人的事件。

    其四,周国若派驻使节常驻建康,陈国会划定一块区域作为使节的“使馆”,该使馆所在地可视作周国国土,陈国官民未经允许不得擅入。

    而该使馆,可视作该使节的官署,处理在建康周人所有事务。

    陈国方面提出的这四条措施,可谓是让步很大,以至于憋着股劲要找碴的王劭,宛若一拳头打在大团丝绵上,浑身力气使不出来。

    对方为了避免给周国找到借口开战,主动提出的这四条,按照王劭的理解,那就是“丧权辱国”。

    外国人在本国犯法,本国有司竟然不能抓人、关人,更别说判罚,这就是变相放弃治权,即“丧权”。

    允许外国在本国国都设立使馆,许诺使馆所在地形如周国国土,让对方的使节干涉己方国内事务,这种做法有辱国格,即“辱国”。

    王劭觉得这比割地求和还要耻辱,简直是“骇人听闻”,他不明白陈国天子怎么会答应如此屈辱的提议。

    你好歹是一国之主,有点国君的傲骨行不行?

    难道南朝没有鲠骨之臣、忠义之士、虎贲武勋,站出来反对如此丧权辱国的提议么?

    王劭对陈国如此卑躬屈膝的行为腹诽不已,他真的想不明白,陈国君臣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事态发展,出乎王劭意料之外,他和副使商量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因为如此一来,他们不太确定眼巴巴等着开战的丞相,今年用兵的决心是否还会那么坚定。

    万一陈国开出的条件让丞相动心了,他们几个在建康却态度强硬把事情搞砸,这可就不妙了!

 第八十九章 以拖待变

    “父亲!官家为何连这般屈辱的条件都能接受?朝中奸臣当道,父。。。”

    “住口!黄口孺子,竟敢妄议朝政,再敢妄言,便打断你的腿!”

    “嘭”的一声,书房门被撞开,面色通红的萧二郎萧世略负气而去,留下气鼓鼓的老萧——萧摩诃,坐在书案后叹气,萧大郎萧世廉,在一旁劝着父亲。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

    “父亲,二郎没见过世面,说话不知轻重,父亲莫要生气。”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二郎如此嚷嚷,在府里还好,在外面被人听了去,那几个奸佞又要兴风作浪了!”

    萧摩诃说完又叹了口气:“官家已经作出决定,身为臣子多说无益,你有空和二郎说说,就说有些事情,不是光凭一腔热血就能做好的。”

    “是,父亲。”

    萧世廉说完,坐在一边,见着父亲神情黯然,斟酌片刻,开口问道:“父亲,朝廷真的要做出如此让步么?”

    “不然呢?”

    “这。。。这也太。。。”萧世廉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将“丧权辱国”四个字说出来,他不想让父亲难受,只能把话吞回肚子里。

    萧摩诃知道儿子想说什么,其实他也咽不下这口气,孔范等人的主张,简直是“骇人听闻”,他极力反对,但面对孔范的反问,却底气不足。

    不让步?可以啊,那就打仗,谁敢说打得赢?

    孔范的反问,萧摩诃反驳起来有些无力,他和其他武将知道,周国势大,如果正面对决,官军怕是难以取胜。

    若上游巴湘、江州尚在,即便淮南为周国所占,陈国依旧可以凭借长江天险,将敌军拒之于江北,问题是现在不行了,周军水师从江州出发,能够轻而易举抵达采石矶。

    届时对方一旦水战获胜,就能把陈军分割为淮南、江南两部分,而淮南陈军无法回援建康,建康又能坚持多久?

    当然,陈国可以寄希望于周军主帅犯傻,问题是周国那位骁勇善战的豳王宇文温,如今坐镇洛阳,一旦两国交战,此人带着虎狼之师呼啸南下,淮南能撑多久都是个问题。

    打,打不过,那么除了屈辱的让步,还能如何?

    身为武将,为国爪牙,不能为主君抵御外侮,对于萧摩诃来说是耻辱,但现实如此,他再不服,也只能面对现实。

    为了以防万一,各地官军已经做好准备,防备周国的突然进攻,但仗能不打还是最好不打,这是朝野上下的共识,所以多番让步,只希望能熬过这一关。

    “父亲。”萧世廉忽然开口,见父亲看向他,便试探着问:“孩儿听说,会稽外海岛屿,有周国战船聚集?”

    萧摩诃闻言看向儿子:“你听谁说的?”

    “呃,总是有些只言片语传出来。”

    萧世廉含糊其辞,萧摩诃也不深究,因为这确实是事实,周国海船在会稽被扣押,没多久就有周国的战船在外海出现、徘徊。

    到后来,聚集的周国战船已经不是三五艘,而是许多艘,以外海岛屿为据点,开始蠢蠢欲动。

    萧世廉见着父亲没有否认,又问:“那。。。莫非一旦打仗,对方就会自海上进攻会稽?”

    “官军严阵以待,坚守城池,对方又能如何?浮海而来兵马有限,北虏除了袭扰,还能作甚?”萧摩诃对此倒是有些信心,“但终归是麻烦,所以,你觉得朝廷愿意打仗么?”

    萧世廉默然,他知道这点,所以,还能说什么?

    如今皇朝内忧外患,国力比起四年前,衰退许多,丢掉的巴、湘、江州以及岭表,根本就无力收复,而虽然保住了淮南州郡,但面对如狼似虎的周国,很难有招架之力。

    陈国如今身处险境,如果可以的话,目前这种两国交好的现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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