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嫡医-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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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府司贤厅暖阁南面的支摘窗悉数打开着，廊下站着几个丫鬟，却都离门窗三步开外，锦心亲自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茶水挑开竹帘子进了暖阁添茶。
静和坐在板壁前的太师椅上，招手示意锦心为郑率倒茶，半晌启唇问道：“郑总管觉得薛湜能将人证带回来的可能性有几成？”
郑率微微起身谢过为自己倒茶的锦心，才又坐回下首的排椅里，缓缓分析着道：“依奴才所知，薛佥事武功较一年前大有进益，可东宫卫率常青亦非等闲之辈，况且薛佥事又是到对方的地界儿行事。如今国公爷远在东北与渊盖文前线对峙，虽然吩咐江湖上的熟人帮着保护人证，可那些人毕竟没有见到国公爷，国公爷又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只怕那些人会不会鼎力相助，也还都还不好说。”
静和一只手搭在茶几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叩叩的脆响。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按道理，薛湜曾对她有过执念，如今他出事，静和不应该出手相助，但是薛湜这回去办的这件差事，却是她乐见其成的。一则，那些人扰乱纲常，左右科举，委实可恨，不论是为人臣者的角度，还是普通百姓的角度，都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帮着把那些作奸犯科之辈绳之以法，二则，东宫对他们英国公府步步紧逼，让太子吃点苦头也好。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楚啟也有言在先，要帮钦差一把，她又十分确定自己对薛湜已无丝毫情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把心态放平和一些，把薛湜当做一个普通人看待？若是拘泥于那些莫须有的私情而不肯出手相助，日后才会自责吧。
想想薛湜也真是胆大不懂事，权有荣在安徽地界儿勾结地方，肆无忌惮、横行霸道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他只带了那么几个人去，到时候人家调动屯军压制，他能生出三头六臂不成！毕竟天高皇帝远，不确定性太大了。
郑率悄悄从旁打量着女主人的神色，颇有些拿不定主意，夫人这是在想什么？难道国公爷待夫人这样好，夫人还要帮着薛湜，夫人难道对那混世魔王还有情愫不成？他心里想着面上就流露出来。
静和正好看过来想对他说什么，见他面上的表情却是一怔，她很快就读懂郑率的想法，她爱且仅仅爱着楚啟一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却也想帮一帮薛湜，这与当初楚啟帮梁若琳一把，是不是一样的出发点呢？
或许只是因为一分不忍吧。
静和想通这一点，心里竟然有些释然，她对郑率道：“劳郑总管派几个人去安徽，在武林中散步消息，说一说权有荣的种种罪行，尤其是那些私盐贩子里，也要让他们知道，是谁让他们难以聊生的。”
武林中人，最讲一个‘替天行道，惩奸除恶’，若是知道了权有荣做过那么多鱼肉百姓，贿赂官员的恶事，自然会帮着薛湜将人证运回来，更何况那些私盐贩子，更是一些亡命之徒，寻着机会，只怕排着队找权有荣的麻烦，巴不得权家被抄家灭门呢。
夫人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高，国公爷虽然厉害，但是也不屑利用别人，相比之下，夫人的法子更省力，也更能跟自己撇清关系。
他心中更生出几分敬佩来，但同时还是觉得夫人对那个小白脸太好了些。
静和苦笑着摇了摇头，郑率也是忠心才会这一副神情，罢了，她可不愿让忠心他们的人带着委屈不解做事，“郑总管，”她叫住了郑率，面上一片坦然，“我之所以出手帮忙，一则是为伸张正义，二则，也是因为他帮过我一次，我不想欠人情，所以还一次罢了，这与当初国公爷放过梁三姑娘是一个道理。”
郑率有些吃惊地睁大了嘴巴，夫人跟他一个下人解释，从来主子吩咐奴才也不过是吩咐罢了。而且夫人说是为伸张正义，若是那薛湜去做的是为祸百姓的事，夫人就不会出手相助了吧，这样看来，夫人不是徇私情。而且夫人方才提起了当初那歌姬的事，面上神情却是轻松的，可见夫人是把这个坎儿过来了。
郑率心里轻松起来，应了一声是，又表决心似的道：“奴才一定把此事办好。”
静和点了点头，实际上如果可以，她很想将这件事交给柴胡去做，她觉得柴胡很机灵，但却不大适合做内院的管事，在外头跑跑腿，应当合适，可柴胡没去过安徽，更不认识道上的人，所以这回他也去不得。
郑率却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又道：“奴才瞧着柴胡小哥儿很是机灵，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他跟着咱们的人一道去一趟安徽，也认识认识江湖上那些兄弟们。”
静和很高兴郑率说到自己的心坎上，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郑率一眼，他眸中盛满了真心钦佩之色，想来并不是存心算计，而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主子。
静和笑地坦荡道：“也好。”
以往都是楚啟管楚啟那一滩，她管她那些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自从她嫁过来楚啟基本上斗在京城里，楚啟又备加体贴关怀，事事想的周到，她自然就懒得操心罢了。
如今楚啟远征，她内外一把抓，才觉得吃力。
既然都已是夫妻，即便她分的泾渭分明，说自己的生意与楚啟一丁点的关系也没有，别人会信吗？会给他们分出彼此不成？
静和没有避讳，反而十分自然坦诚，“益膳斋和宏济堂几处生意上的事，也要郑总管帮着操心些才是。”
郑率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喜悦来，夫人这才是真正不和国公爷分彼此了。
自从夫人嫁进来，虽然对国公爷处处照料无微不至，可总好像带着几分防备心似的，很少去插手国公爷的事，而夫人自己的生意，也总是分着料理，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就是瞧着不太像两口子，如今夫人愿意深入了解使用国公爷的权利和人，也愿意让国公爷这一边的人掺和到夫人的铺子上去，国公爷若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于是很是爽快地笑道：“夫人几处铺子上的掌柜和管事都是精明干练的，若是夫人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奴才的，只管吩咐就是。”（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457回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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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微微颔首，怪不得楚啟这样重用郑率，果然是个知道进退，有些智慧的人，想到这里少不得又安抚几句，便端了茶。
郑率告了退，静和便接着没看完的账册翻着。
锦心带着人将郑率用过的茶具收拾下去，又给静和换了一盏滋阴养颜的燕窝盏。
静和接了过来，用银勺子轻轻拨了一下，抬眸问道：“大嫂子给正哥儿和检哥儿告了两日假，明日便该重新去傅家家学读书了。你待会子去问问大嫂子，明日要不要去接着检哥儿。”
锦心答道：“大奶奶也不知有没有这个心思，听说励大爷今年春闱原本中了进士，虽然名次并不靠前，但到底算是同进士出身，谁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外头都在传今年春闱的成绩不作数，兴许就白考了呢。”
不光是夫婿的事儿，还有傅氏的父亲傅宣良的事儿吧，静和唇角微微一抿，盛了一勺暖暖糯糯的羹汤送入口中，半晌又道：“毕竟会试是三年一次，也怨不得大嫂子忧心，也罢，不如咱们去一趟浆水胡同，我去同大嫂子说说话，开导开导她也是好的。”
锦心应一声是，一面服侍她更衣一面随口说道：“听说励大爷比励大奶奶还要难过，人都说励大爷这回是下了苦功夫的，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脱了一重皮呢。”
静和轻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出门，外头白梅进来通禀。
“郑夫人来了。”
她所说的郑夫人便是顺天府府丞郑立棠的夫人。
静和不知她所为何来，还是叫人将她请到了司贤厅。她则在司贤厅前的庑廊下等着。
郑夫人穿着件玫瑰紫的镜面杭绸褙子，里面是件绣花的白绢立领中衣，依旧是偏肃静的打扮，但比起以往来显得气色好多了。
静和笑盈盈地迎上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郑夫人神色寻常，唇角微微勾着一个弧度，似乎是在笑着，“我在府里闲着无事，过来跟你说说话。”
静和微笑着与她一道回了暖阁，又叫白梅去倒茶。
“那日夫人遣家仆去向我家老爷通报消息，我家老爷派了人去，及时制止了西长街的骚乱，因此也正该为此事谢过夫人，”郑夫人说着起身微微屈膝施礼。
静和忙起身将她搀扶起来，说道：“快不必这样客气，我也不过做些该做的罢了。郑大人想必也该忙坏了？”
郑夫人微笑着道：“我家老爷还好，涉事的秀才举人们都被遣散了，其中几个带头闹事的抓了起来，老爷预备关上几日，等那些人知道厉害，头脑冷静下来便放了的，谁知第二日皇上便派了宋阁老、陈阁老和秦国公总审此案，所有的人都被提到大理寺去了。”
这算不算是郑夫人对自己十分信任，才肯把这些话说给自己听呢？静和暗暗思忖着，又问：“新来的府尹夫人是怎样的人，性子可好？”
一般这种从外省调入京城的官宦女眷们都要先在家中摆宴宴请京中的女眷们，借机融入京城的社交圈，可正好摊上这件事，谁也没有心思提宴请的事儿了。
郑夫人道：“戴家入京第三日，我便想去拜访的，可听说戴夫人比戴大人大出许多岁，现如今依旧在衢州老家，如今当家的是戴大人的一位姨娘，加上又遇上这样的事，也就没有去。”
衢州？静和稍有些诧异，那位戴大人也是衢州人士？不过令她更诧异的是，戴家一直都是妾侍当家，不过她也没有心思去管戴家的家务事，不过她还是为郑夫人高兴，郑夫人虽然看着冷清不谙人情世故，但是却是个有智慧的，必然是也拿不准怎么处理戴家的事，才借着谢恩来英国公府见她的罢。
也是，她们这些人见不见戴亮风的女眷都是两可，以静和的身份，戴亮风的夫人只怕还要先行上门来拜见她，但郑夫人就不同了，郑立棠是戴亮风的副手，郑夫人怎么说也要去戴家拜访一下的。
定然是一直拿不定主意才拖到这会子的罢。
不过静和也没有见过姨娘当家的前例，不愿意鲁莽下决断，她觉得还是傅氏见多识广，一会儿去问问她最好。
郑夫人见静和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总是对英国公夫人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
等送走了郑夫人，静和乘马车去了浆水胡同。
傅氏虽然满腹心事，却还是十分周到客气地将她请到正房里坐。
过垂花门时，静和见廊下几个婆子聚在一处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像是四太太姚氏的陪房，傅氏正好迎过来，自然也瞧在眼里，眸色便是一沉。
她身边的玉箫意会，等静和和傅氏回正房的时候便没有跟过去。
傅家遇上事儿，傅氏心心念念励行中举如今又不知能否作数，这样的时候姚氏能安分才怪。不过看方才玉箫那个架势，静和倒并不担心傅氏，不过，她眼珠一转，有了个念头，遂扯了扯傅氏的袖子，附耳对她低声说了几句。
傅氏闻言微微有些吃惊，片刻面上又露出喜色来，说道：“妹妹这个法子倒好，你没有瞧见你大哥哥那失望的样子，无精打采的，外头的事怎么样我都是不怕的，我就是怕他有个好歹。这一回，他是当真用了苦功的，若今年的春闱不作数，等三年之后再逢大比之年，又不知是什么情形。”
静和点头道：“嫂嫂放心，依我看，这成绩不会就此作罢的。”
“哦？”傅氏有些疑惑地问。
静和温声道：“如今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听说已经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可是位明君，为平民意也好，为能多为朝廷招揽人才也好，无论出于哪种目的，都会给个说法。”
这个时候傅氏就想听到这样开解宽慰的话，婆婆奚落，公公质疑，相公颓唐，全都仗着她一个人，傅氏又何尝不想多些支撑和鼓励。
她感激地握住静和的手，说道：“好妹妹，真是多谢你了。”
“大嫂太客气了，”静和笑道：“再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皇上定然会查明真相还傅大人一个清白的。”
傅氏听着微微颔首。（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458回 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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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和又把郑夫人问她的话对傅氏说了，傅氏听罢淡淡笑道：“也难怪你们不知道，咱们大周最忌宠妾灭妻的，那戴大人尚有原配夫人在世，就由妾侍打理中馈，的确有些不宜，不过这些在外放的那些官员中也不少见，原配夫人留在老家侍奉婆母，妾侍随在任上也是有的，不过既然这位戴大人入了京，少不得还是要把夫人请来，若真是只有妾侍在家中，郑夫人不上门拜会，也不会有人说她失礼。”
潜意思是这个时候郑夫人若是上门去拜见那位得宠的妾侍，才真正会招来非议罢。
静和心里原本也是这个章程，只是这件事是给别人出主意，她不想因为自己考虑不周而给郑夫人带来麻烦，才来问傅氏，得知傅氏和她意见一致才更确定。
傅氏原就是个精明能干，心理建设很强大的主儿，只是当局者迷，如今被静和一开导，便也云消雨霁，重整旗鼓。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才是，于是她跟静和说好，明日依旧送检哥儿去学堂。
静和松了一口气，叫锦心去同郑夫人转达自己的建议。
锦心很快回来复命，说道：“郑夫人很是聪明，奴婢只照着夫人的话旁敲侧击地说了一两句，郑夫人便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又说等过了这阵子，还要上门来向夫人道谢。”
静和点了点头，能帮上郑夫人让她也觉得很高兴。
等到半夜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静和有些睡不着，也不知楚啟那头是否顺利，走到什么地方了，可曾和高句丽军遭遇？因为涉及到军情大事，静和和楚啟在家书中很默契地对军情的事只字不提，可是担心却是按捺不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