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唐侯-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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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李泰这样说着的时候，脸上不由得就流出一脸汗来，他拿起手绢擦了一下，然后随手就给扔到了桌子上：“如果只是欧阳询不能再给功臣画像题字，只怕还动不了太子李承乾的羽翼或者根基吧？”
“王爷说的极是，不过一件事情可以因之而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欧阳询极其宠爱自己的这个小儿子，为了他这个小儿子只怕他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如此王爷觉得欧阳询会不会去求太子？”
“求太子？”魏王李泰嘴角发出一声冷笑：“为何要求太子？”
“因为在功臣画像名单上题字是在帮太子长脸啊，可以说现在欧阳询在为太子做事，为了让凌烟阁一事尽善尽美，太子是不会拒绝他的，可一旦太子替欧阳通求了请，那太子就等于上了贼船了，太子给杀人犯求情，他这种因私废公的人还配当太子吗？”
283。第283章 老来心痛
欧阳通杀了人的消息传到欧阳府的时候，欧阳询还在庭院里练字。
虽然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也很少再给人写字，但多年来养的习惯并没有废，一日不写字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而想要练成登峰造极的书法，也非得这般下苦功夫不可。
消息传来，欧阳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大相信，望着传消息的人问道：“你再说一遍，通儿他怎么啦？”
“老爷，小少爷杀了人，现在被关押在了刺史府大牢。”
啪。
毛笔应声而落，墨汁在圆石桌上洒下几点漆黑，蝉鸣突然有些吵，欧阳询的脑子轰了一下后，就突然向后倒去，旁边小厮见此，连忙就冲了上去：“老爷……”
欧阳询的脚有些发软，脑子里仍旧乱哄哄的，小厮连忙把他扶着坐下，如此过了许久之后，欧阳询才终于反应过来，于是命人将详细情况说给他听。
待那人把自己儿子杀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后，欧阳询很是痛心疾首，连骂了好几句逆子，逆子，可这样骂完之后，又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逆子虽是逆子，可也是自己的爱之，他又如何割舍得下？
热风一股接着一股的吹来，欧阳询的双眉微微一凝，而后说道：“来人，老夫要写折子。”
欧阳询本闲赋在家，无权写折子，但因为被朝廷任命了给功臣画像题字的任务，所以暂时有递交折子的权力，那小厮以为自己老爷要写折子给小公子求情，于是连忙将笔墨纸砚给准备了来。
欧阳询拿起毛笔看着桌子上的白纸，许久之后终于轻声一叹，提笔快速写了起来，而他年纪已老，很久没有写这么快了，以至于在他快笔急书的时候，额头和脸上满是汗水。
一旁的小厮见此，想找快手绢让自己老爷擦一下，可当他拿着手绢去擦的时候，却是突然发现在那满脸大汗之中，两行清泪竟然就这样混合在一起流了下来。
小厮是跟随欧阳询好些年的人了，自从他老爷成名之后，除非遇到家丧，还从来不曾流过眼泪，此时见自家老爷流泪，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欧阳询已是写完，他将毛笔一挥，道：“送进宫。”
说完这句话后，欧阳询突然喷出了一口血，血迹沾惹到黑白相间的奏折上，显得那般醒目。
“老爷……”
“送去吧，吩咐下去，欧阳府以后再不见客。”说到这里，欧阳询犹豫了一下，道：“小侯爷除外。”
小厮见此，自不敢反驳，连连应了下去。
欧阳询的奏折很快被送进了宫，李世民看过之后，眉头顿时深凝起来。
看着奏折，李世民本想找丹阳公主来商量个对策，可正要吩咐太监去叫小厮的时候，却突然醒悟丹阳公主早已经去檀香寺许愿去了。
这般思虑许久之后，李世民吩咐道：“去把唐舟给朕宣来。”
欧阳通杀人的消息传到唐侯府的时候，唐舟正在书房陪林青素看书讲故事，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两人皆是一愣，而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挂在书房的莫不静好四字。
这四个字是他们两人成亲的时候欧阳询送来的，是那一个老人家对他们两人的祝福，如今他的儿子杀了人，不知道欧阳询会怎么样？
林青素的心突然就痛了一下，然后紧紧握住了唐舟的手：“夫君，欧阳老先生会不会……”
唐舟的心也猛然一沉，欧阳询的年纪太大了，他怎么经得起这样的事情？
“夫君，要不你拿着皇上赏赐你的人参去看他吧，兴许着人参能保他命。”
听闻此言，唐舟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欧阳府了，可就在他拿着老参准备去欧阳府的时候，宫里的人来了。
来的人是霍冲。
“小侯爷，圣上宣你进宫呢。”
唐舟犹豫片刻，而后连忙随霍冲进宫，进得宫，唐舟还未开口询问，李世民已经将欧阳询的奏折拿给唐舟看了。
“欧阳询在奏折上说，自己儿子犯了罪，他已不配再给凌烟阁功臣画像题字，而且身子突然虚弱，为此希望朕收回原先的圣命，唐爱卿，你对此事怎么看？”
唐舟似乎没有听到李世民的话，他只是突然注意到奏折上有血，点点血红刺目惊心，他现在真想赶紧去一趟欧阳府，不管怎么说，在他与林青素大婚的时候，欧阳询给过他们最好的祝福。
“唐爱卿？”见唐舟不语，李世民的眉头忍不住凝了一下。
唐舟醒悟，连忙说道：“圣上，欧阳老先生既然身子不适，那这凌烟阁功臣题字的事情再换人也无不可。”
李世民叹息一声，道：“这自然是没什么的，可……可如今大唐谁人书法有欧阳询的名气大？当然，谁来题字朕并不在乎，可那些功臣怕不好商量啊，他们都仰慕欧阳询的字，要是没了欧阳询的字，只怕会让他们很失望，甚至连期许都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李世民说完之后，唐舟立马明白了李世民的苦楚，如果他下令赦免了欧阳通的罪，欧阳询自然感恩戴德，这凌烟阁功臣画像题字的事他会干的更起劲，可李世民若真的这样做了，就有些失法度了，一个君主自然是可以随便豁免一个人罪的，但此先例一开，势必会令后人效仿。
李世民是个明君，按照朝廷规定，除了军功以及蒙荫外，其他都不能用来抵罪，那欧阳询并无爵位，欧阳通更无军功，就是想豁免他的罪，怕也不行。
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后，唐舟也有点无奈，道：“圣上何不再劝劝欧阳老先生？”
“劝，怎么劝，他儿子入了大牢，朕除非赦免了他儿子的罪，不然只怕他根本不会出手啊。”
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望向唐舟，道：“朕听闻你与欧阳询关系不错，当初也是你去传达的圣意，不如这样，你现在去一趟欧阳府，说只要他肯在功臣画像上题字，朕虽免不了他儿子的罪，但保他一命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284。第284章 再赴刺史府
东宫。
东宫得到消息的速度也不慢。
当太子李承乾听闻欧阳通杀了人后，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回事，欧阳通杀人就杀人了，只要欧阳询没事不影响他凌烟阁功臣题字就行。
可就在太子李承乾这样想的时候，苏无为却突然提出来：“殿下，您应该去看一下欧阳询。”
太子李承乾微微挑了一下眉，问道：“看他做什么？”
“欧阳询的小儿子杀了人，欧阳询势必痛心，这凌烟阁功臣画像题字的事情他能不能做，只怕还两说呢，他现在也算是为殿下办事，您不去安抚一下，怕影响进程啊。”
听到苏无为这话，太子李承乾猛然醒悟，而后问道：“既然是去看他，那本太子何不直接求父皇免了欧阳通的罪？”
苏无为摇摇头：“罪证确凿，只怕是很难免的，就算能免了死罪，怕也要被人诟病，所以殿下先不要急着妄动，您现在只需要去看看欧阳询，慰问他一下就是了。”
太子李承乾见苏无为说的有理，因此也就点点头，命人牵出马车来，慢悠悠的向欧阳府赶去。
太子李承乾来到欧阳府后，命人递了帖子，可很快，一名小厮出来道：“太子殿下，我家老爷急火攻心，吐了血，现在正昏迷在床，只怕见不了太子殿下了。”
太子李承乾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欧阳询竟然会病成这个样子，要是他这么一下子过不来，那凌烟阁功臣画像题字的事情岂不是又要生出事端来？
“本太子就进去看看欧阳老先生。”
“我家老爷需要静养，而且太子殿下去了我家老爷也开不了口，睁不开眼，反而于事无补不是？等我家老爷醒来，小的会把太子殿下来的事情跟老爷说的，要是老爷身子骨好了，小的再行去东宫赔罪。”
欧阳询家的小厮颇具素质，这一番话说的让太子李承乾毫不怀疑，他见欧阳询昏迷，自己去了也没用，反正就是想让欧阳询知道自己关心他，来了就行了，所以这样想过之后，太子李承乾立马就调转马头向东宫赶去。
而就在太子李承乾的马车在街上走着的时候，一批快马突然飞奔而去，太子李承乾似乎觉得马上的人很眼熟，问道：“刚才骑马而过的人是谁？”
“回殿下，是唐舟唐小侯爷。”
一听是唐舟，太子李承乾忍不住就发出了一声冷哼，而后细思，觉得唐舟奔去的方向好像是欧阳询的府上，想到唐舟跟欧阳询的关系，他也并没有多做怀疑。
可马车这样又走了一段路后，太子突然不安起来，他想到要是欧阳询真的病重不能题字，那自己取得那些功臣好感的效果岂不是要打折扣？
这般想着，太子李承乾立马吩咐道：“改道，进宫。”
唐舟心急如焚，从皇宫出来之后，立马就骑马向欧阳府赶去，他来到府上之后，敲了几下门，小厮出门一看，见是唐舟，顿时就露出喜色来：“小侯爷，我家老爷就等你呢。”
唐舟心急，倒也没想这句话所隐含的意思，只吩咐道：“快带我去见欧阳老先生。”
小厮领命，连忙领唐舟进了府，随后直接去了欧阳询的卧室，卧室之中，欧阳询的两名妾室正站着一旁抹眼泪，其中一个好像是欧阳通的母亲，哭的更是死气活来。
唐舟进去之后，见躺在床上的欧阳询一副很虚弱的样子，于是连忙将林青素让他带来的人参拿了出来：“快拿去给欧阳老先生熬了。”
欧阳询的妾室也是见过世面的，见唐舟突然拿来一根千金难求的老参，突然就犹豫了。
“小侯爷，这……太贵重了。”
唐舟微微凝眉：“人参重要还是欧阳先生的命重要？”
这句话果真管用，唐舟说完，欧阳询的妾室立马拿着人参就去熬了，妾室离去之后，唐舟连忙上前问道：“欧阳先生，您别着急，事情总有办法的，我刚从宫里出来，圣上说会免你儿子死罪的。”
欧阳询咧嘴苦笑：“小侯爷有心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那小儿子今生怕是要颠沛流离了，而我欧阳家世代之名，也被这小子给毁了，我……我是痛心这个啊。”
欧阳询虽这样说，可不管是谁都听得出来他对自己小儿子还是很在乎的，不在乎为何要对自己儿子颠沛流离而伤心？
唐舟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卧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窗外蝉鸣仍旧在继续，许久之后，欧阳询道：“老夫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圣上让我给功臣画像题字的事恐怕做不成了，这对我欧阳询来说是荣耀，我虽残躯，亦是有心，奈何现在是有心无力了，你既然从宫中来，想必是受了皇上命令的，你不忍提，我明白你的心意。”
欧阳询此时卧病在床，不知是否还养得好，就算养得好，以后还能不能提笔都是问题，唐舟心知再提也是无用，因此说道：“欧阳老先生暂时养病吧，待会我去一趟刺史府，看看令郎，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
欧阳询并没有对唐舟的话多想，自己儿子打死了人这事人证很多，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错的，所以他只说道：“老夫死前还想再见儿子一面，可老朽这身子骨怕是出不得府了，如果可以，还请小侯爷向史文道大人提一下，允许小儿回府一趟。”
这是一个老父亲最后的希望，唐舟自然不敢拒绝，连连就应了下来，两人这样说了许久后，欧阳询的妾室将熬好的人参汤给端了来，唐舟见此，少不得嘱咐几句，然后就起身告辞，快马向刺史府赶去。
而就在唐舟急匆匆向刺史府赶去的时候，太子李承乾已是进了皇宫，见到了李世民。
太子李承乾见到李世民后，先说了一些请安的话，然后就开始替欧阳通求起情来。
“父皇，欧阳询老迈，又极其溺爱他这个小儿子，儿臣觉得当法外开恩，把欧阳通给赦免了吧。”
“把欧阳通给赦免了？”
285。第285章 好奇怪的验尸
“把欧阳通给赦免了？”李世民没有想到李承乾竟然会突出这样的请求。
他李世民也想把欧阳通给赦免了，可身为帝王他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李承乾是太子，也不能做，可现在他却做了。
身为皇子，不应该以私情影响公义，哪怕这私情在自己看来有多重。
太子李承乾一开始还没能明白李世民话里的意思，因此点点头：“是啊，儿臣觉得欧阳询老先生太老了嘛，这要是把他儿子给杀了，他不得急出个好歹来啊。”
太子李承乾说完，李世民双眉微凝，但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李承乾，而后这才说道：“你心中仁慈，这对百姓万民是好的，但这事不是这样做的，你先退去吧，朕自有安排。”
李世民虽然对李承乾失望，可李承乾毕竟是太子，他还是想让他回去之后好好想想。
李承乾似乎也隐隐发现了李世民的不喜，因此也就没敢多做停留，连忙离开了皇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