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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

芈月传-第159部分

小说: 芈月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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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樗里疾低头,并没有看见秦王驷的表情。缪监看见了,欲上前来,才走到秦王驷的身边,秦王驷已经缓过来,摆手制止了他。

    秦王驷心头一寒,他的身体,他自是知道的,忽然想起樗里疾提到的齐桓公旧事,当此时,秦国的确是不能乱的,当下叹了一口气道:“拟旨吧。”

    樗里疾已知其意,迅速在锦帛上写下诏书,缪监奉上玉玺盖上。

    秦王驷将诏书递给樗里疾,樗里疾接过诏书,深深一揖。

    秦王驷闭目,挥手令其退下。

    秦王驷下诏,封公子嬴荡为太子,择日迎娶魏国公主为太子妇。

    消息传出,琥珀兴奋地冲进椒房殿:“王后,王后,大王下诏了,立公子荡为太子。”

    芈姝神情憔悴地抬起头来,听到琥珀的声音,不敢置信地站起,颤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琥珀道:“大王下诏立公子荡为太子,择日迎娶魏国公主为太子妇。”

    芈姝喜极而泣道:“我就知道,大王是不会放弃我的。我就知道,子荡是一定会当上太子的。我就知道,没有什么贱人可以爬到我的头上去……”

    琥珀迟疑了一下。

    芈姝道:“怎么?”

    琥珀跪下道:“傅姆在殿上为了维护王后,剖腹明志了!”

    芈姝身体晃了晃,琥珀连忙扶住了她。

    芈姝的眼神有些茫然,最终落到了琥珀身上:“她现在怎么样了?”

    琥珀道:“永巷令已经收殓了,暂时停在暴室里。”

    芈姝的声音有些飘忽:“她是个忠心的奴婢,吩咐下去,赏她厚葬。你们素日跟她要好的,也去送送她吧。”

    琥珀低头道:“是。”(未完待续……)

第224章 风云变(4)

    她伤得再重、再痛,也只能咬牙忍着。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已经被秦王驷当作弃子,却是她骨肉相连、重逾性命的儿子。

    她听到嬴稷在拍着门,在哭着,叫着她。

    可是,她却还活着,还没有死去。而明天,又将会是新的战场,新的碾压。

    芈月伏在冰冷的地板上,长歌当哭,长号当笑,似要一次将所有的泪流尽,要将所有的愤怨呐喊出来。她如同一个毫无防备的人,被迎面而来的战车碾得粉身碎骨,可是神志还清醒着,性命还有一口气吊着,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片片血肉破碎的极度痛楚。

    她甚至还信得如此彻底,甚至在她踏入旋涡而面对无尽明枪暗箭的时候,她还相信他会是她的盾牌、她的倚仗。她自信有一颗坚强的心,可以抵制世间所有的恶意伤害,楚威后、芈姝、魏夫人等人对她的任何伤害,她都可以不惧,都可以忍耐抵挡。可是万没有想到,她这一生面对的最大伤害,却来自于他。她信任他,把自己的软肋给了他看,可是他转眼间就把伤她的剑,交给了她的敌人。

    但她最终还是失守了,还是相信了,还是依赖了,还是软弱了,还是如此愚蠢地、可耻地,把自己的身心、自己对人世的所有信任,交给了一个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应该托付的人。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如此重的痕迹;也从来没有人,给她以如此复杂的情感。父亲、师长、爱人、朋友、君王、归宿,她不可自抑地沦陷了,尽管她如此努力地想要保有自己,尽管她一直努力挣扎着不受控制,尽管她是他所有女人中,坚持自我最久的人。

    是怎么开始的呢?她如小兽一般地警惕着,缩在小小的窝里,从不敢探出头来。因为外头的风雨和伤害,她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经历过、承受过。可是他来了,握住她的手,把她的心,一点点从最深处拉了出来。一开始,是以恩惠、以庇佑,她成了他的妃子,他保护了她的亲人;然后,是以支持、以理解、以教导、以宠爱,让她接触了前所未有的新天地,让她学习、成长,并开始充满自信,开始小心翼翼但勇敢地走出自己筑就的小窝,与他的生活纠缠在了一起;然后,是以信任、以亲近,数载的夫妻生活,两年的巡幸四畿,让她真正成了他的女人、他孩子的母亲;然后,是以挽留、以托付、以独一无二的倚重,让她放弃了为自己留的后路,让她真的信了他,愿意踏入原本避之不及的旋涡中,以为他会永远站在自己的身后,以为不管如何,她总是系着他的保护绳。

    这些年来,她紧守着自己的界限:他是君王,她是妃嫔。他予她以恩惠庇佑,她奉他以忠诚顺从。她对他尽到了自己身为姬妾的职守,可是她的心,始终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从第一天看到秦王驷开始,她就知道,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冷眼看着他是如何轻易地取得了芈姝的信任,她知道他是秦王的时候,甚至曾经替芈姝愤怒过。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和一个深通世情的君王,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一种欺骗和玩弄。

    她曾经以为黄歇能够保护她,可是命运弄人,最终她只能靠自己来保护自己,可她对黄歇的信任,却从来没有被摧毁过。

    嬴稷、魏冉、白起,是她怜惜保护的人。张仪,是与她气味相投的朋友。可是,她不会想到去倚仗他们,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由他们保护,因为她知道,他们不足以保护她。

    自从童年受过伤害之后,她能够信任的人,一直很少很少。她知道屈原不会伤害她,她知道黄歇是可以信赖的,除此之外,她连莒姬都未必完全信任。因为她知道,如果遇上芈戎和她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莒姬一定会选择芈戎的。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警惕、足够独立。自向氏死后,她以为自己已经套上了层层的铠甲,她已经长大了,懂得保护自己,再也不会给别人以伤害她的机会了。

    猝不及防的痛,如一箭穿心。

    她整个人颤抖起来,如同风中之叶。原来,他一直在骗她,一直在骗她。

    如果秦王驷对嬴荡刻意维护到这种程度,那么,他之前的暗示、怂恿,甚至是许诺,又为何来?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择定了嬴荡,那他对其他儿子所给予的偏爱、支持,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平衡?为了防止嫡支太早膨胀?为了防止群臣太早站队?又或者……只是为了打磨这个未来的储君?

    如果王后杀人,换来的不是惩罚,而是嬴荡被立为太子这种奖赏,那么,她的嬴稷何辜,医挚何辜?他们这些人,挣扎有什么用,努力又有什么用?坚守本心,更有什么用?

    芈月在室内狂笑起来。她没有想到,事情的进展,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薜荔在院中,忽然听到芈月一声长长的嘶吼,她大惊,想往里面冲去,却被女萝紧紧拉住。

    芈月脸色苍白,两行眼泪流下,忽然间浑身颤抖,低声嘶吼:“秦王驷,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女萝拉着薜荔,悄然退出。

    琥珀退出,薜荔担心地看了芈月一眼,想要上前说什么,却被女萝拉了一把。

    琥珀只得行礼告退道:“奴婢告退。”

    芈月没有说话。

    薜荔送上一个荷包,琥珀只得躬身接过,不甘心地看了室内一眼:“多谢季芈,不知季芈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芈月面无表情道:“臣妾领旨。薜荔,赏。”

    就在这个时候,琥珀奉命来传芈姝的话。她昂首步入常宁殿,对芈月笑道:“……王后说,季芈是她最看重的人,太子的喜事,您一定要打扮得最华丽、最隆重来庆祝……”一边说着,一边恶意地看着芈月的反应。

    芈月听到这道诏令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芈姝喃喃道:“忠心的奴婢,可以为主人而死;不忠的奴婢,就更不应该活着了……”

    一颗泪珠滴在席面上。

    芈姝的神情有一些茫然,好一会儿,忽然低声笑道:“只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为了主人而死,原就是她应该做的……”

    琥珀吓了一跳,连忙行了一礼退下,其他侍女也纷纷退下。

    芈姝忽然厉声道:“还不赶紧办去。”

    琥珀道:“是。”

    芈姝道:“去取我那套红珊瑚头饰,给太子妇做礼物。对了,再加一套蜻蜓眼的珠串……”

    琥珀道:“是。”

    芈姝道:“立太子,才是宫里的大喜事。吩咐下去,各宫殿妃嫔每人赏绢十匹、簪钗两对,我要她们好好打扮起来,为我儿庆祝。尤其是……魏夫人和芈八子,再挑两套镶嵌七宝的头饰给她们,要她们打扮得最华丽、最隆重……”

第225章 赌国运(1)

    秦王驷听到她揭破此事,脸色铁青,手握紧了杯子。

    芈月自嘲地笑道:“一个人太聪明太自负,又站在权力的顶峰,难免会认为,再出色的继承人也及不上自己一半能干。大王一直都想突破先王的阴影,表面上看来跟先王一样不在乎规矩礼法,其实却挣不脱规矩礼法的限制。公子荡是嫡出长子,大王早就心许他为储君,但总觉得他处处有欠缺,怎么教都不够满意。所以就想拿其他的公子当成他的磨刀石,把他这把凡剑磨成绝世宝剑,是不是?”

    秦王驷心中暗叹,她太过聪明,所以,要让她驯服,就更加困难。当下冷冷地道:“什么工具?”

    见他如此,芈月的满腔怒火反而沉淀了下来,心头却是更冷。她转了个身,对着秦王驷也膝坐下来,沉默片刻,才道:“大王看重子稷,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大王对我另眼相看。可事实上呢,却只是因为我是最适合的工具,是不是?”

    秦王驷忽然笑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愤怒到失去了理智,他原来想到的办法,对她已经无用。既然如此,他便不会再费这个力气了。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来,还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水喝着,笑道:“好啊,寡人倒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

    芈月冷冷地道:“为什么大王做得出来,却怕我说?”

    秦王驷顿觉脸上挂不住了,喝道:“住口!”

    芈月冷笑:“臣妾从来没有这样的奢望。想来大王的记忆应该还在,当记得臣妾曾经为子稷向大王求过蜀地。从一开始臣妾就没有争的心,是大王你,诱惑臣妾去争,甚至拿子稷当道具,制造让臣妾去争的假象……”

    秦王驷被顶得说不出话来,顺了顺气,缓和了声音道:“罢罢罢,寡人不与你计较。寡人知道你这么做不过是在赌气而已。你无非是觉得,寡人将子荡立为太子,让你期望落空。可你难道还指望寡人会为你废王后,废嫡子?”说到这里,不禁对她的不识趣也有了几分讥诮。他自知在这件事上,亏欠于她。可是他如今都低声下气地来哄她了,她若还这么愚昧固执,可就是她自己不识趣了。

    芈月直挺挺地跪在那儿,冷冷地道:“我怎么敢做这样的事?须知道在大王眼中,我们只是蝼蚁,蝼蚁的任何行为,都是可笑的。对大王而言,子稷根本什么都不是,却是我的命根子,二者相比,孰重孰轻?我怎么会拿我之重,来要挟大王之轻?”

    秦王驷张了张口,想要发作,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待要缓和些说话,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他来回走了几步,调匀了呼吸,才冷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挑唆子稷和寡人的关系?让子稷与寡人离心,你以为这样就能要挟寡人,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缪监上前拉住嬴稷,又率其他宫女退了出去。

    秦王驷这辈子没有被女人这么顶撞过,直气得脸都青了:“你……”他环视周围,看到凌乱的包裹,看到惊惶的宫女们。他强忍怒火:“你们统统退下。缪监,把子稷带下去。”

    芈月冷冷道:“臣妾糊涂了这么多年,今天才知道正确的叫法。我要他记住,在大王面前,不是儿,只是臣。大王只有一个亲儿子,除此以外,都是弃子。”

    秦王驷怒而笑:“连父王都不晓得叫了吗?芈八子,你就是这样教寡人的儿子?”

    嬴稷不知所措地跟着跪下念道:“臣,嬴稷参见大王。”

    芈月站起,袅袅行下礼去道:“子稷,跟着我念。臣,嬴稷参见大王。”

    秦王驷冷眼扫过:“子稷,规矩学到哪儿去了,见了寡人为何不行礼?”

    侍女们跪下行礼,芈月却端坐不动,嬴稷也想行礼,却被芈月拉住。

    秦王驷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原来,你就是这样教寡人的儿子?”他说了这句话,便迈步进去了。

    芈月道:“因为你只有一个父亲,却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为他生下儿女。父亲只有一个,这么多人要抢,你说怎么办呢?”

    嬴稷诧异了:“为什么?”

    芈月轻轻冷笑:“同一个父亲生出来的,是天生要与你争斗的人。”

    嬴稷问:“那同一个父亲生出来的呢?”

    芈月道:“就像母亲和魏冉舅舅,是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

    嬴稷问:“什么是骨肉至亲?”

    芈月道:“子稷,你要记住,不要把你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天底下,除了你自己的骨肉至亲,谁也不可信。”

    隔着板壁,嬴稷天真的声音说:“母亲不怕,我也不怕。”

    就听得芈月道:“子稷,如果有一天我们一无所有,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得一切,你怕不怕?”

    嬴稷问:“母亲,我们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我们是要去哪里?”

    秦王驷走进来的时候,没有让门口的侍人通报,他站在廊下,听到里面的母子在对话。

    常宁殿中的侍从并不算多,此时大部分都在库房里和内室收拾东西。

    他走进常宁殿中。

    他不得不妥协,也不得不辜负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可是,他的时间不够了,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而这个宫中,除了他之外,无人察觉。或者,樗里疾能够猜到一点点,但恐怕连樗里疾,都乐观地高估了他的寿数。

    他看着这个少女,在他的身边渐渐长大。他引导着她去四方馆,见识诸子百家的学说,去探索列国争霸的权谋……他惊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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