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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部分

芈月传-第252部分

小说: 芈月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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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女巫站于南方祭曰:“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兮!不可以久淫些。”

    一女巫站于西方祭曰:“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渊,靡散而不可止些。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五谷不生,藂营是食些。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归来兮!恐自遗贼些。”

    一女巫站于北方祭曰:“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

    四人祝罢,齐叫唤曰:“魂兮归来!”

    芈戎自廊下走过,看到这一场景,不由得轻叹一声,却脚下不停,一路直至芈月寝宫前。

    侍女云容打起帘子,芈戎还未走进,便觉一股药气扑面而来,抬头,正见芈月倚在榻上,面有病容,旁边的几案上摆着一卷竹简。

    当日芈戎带回了屈原投江的消息,带来了屈原的这篇名为《哀郢》的绝命之辞。芈月便口吐鲜血,大病一场。可便是在病中,她依旧紧握这卷《哀郢》之辞。手不释卷。

    此刻芈戎见到这一情形,不禁皱了皱眉头,走到芈月榻边劝道:“阿姊,你病了这么久,应该多多歇息安神,何必一直看这篇辞赋?”

    此时毡帘放下,将外头的女巫作法之声隔绝了大半。只有隐约声响传入。

    芈月摇摇头:“若不看它,我更不能安神。”

    芈戎小心翼翼地将新得到的消息禀告芈月:“阿姊,据楚国传来的消息。楚王横追谥楚王槐为怀王,拜黄歇为令尹,赐淮北地十二县,封为春申君。”芈月没有说话。却拿起了竹简。

    芈戎不安道:“阿姊——”

    芈月轻声吟着:“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她缓缓落泪,“屈子写的这篇赋,我这样的铁石心肠,也看一次就伤心一次。所以他交代黄歇的,一定是更加让他无法拒绝的。我与子歇,这一生。缘尽于此了。”

    芈戎劝道:“阿姊,楚国之灭乃是注定。阿姊不必为此事挂心。”

    芈月看了他一眼,问道:“白起入楚,没有逞暴吧?”

    芈戎道:“阿姊预先吩咐过,他不敢的。”

    芈月放下竹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与魏国、韩国交战,坑杀士卒。”

    芈戎赔笑道:“为这件事,阿姊打也打过,罚也罚过了,只是此事须不能全怪他。三晋与秦有仇,当年秦人东进,在崤山受了晋人暗算,白骨如山,这是秦人百年之战,所以与三晋交战,双方都是不曾容情……此番征楚,有阿姊事先嘱咐,而且我和舅父事先与一些楚国封臣有了联络,他们纷纷投效,战事进行得很顺利,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大伤亡和怨气。”

    芈月道:“魏冉与白起在军中日久,素有军功,部属甚多。你来秦国资历尚浅,手底下没有足够的部属,这批楚国降将降卒,就交给你与舅舅。”

    芈戎道:“是。”

    芈月道:“魏冉到秦国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对楚国没有太多感情。我把这些楚国旧部交给你,我知道你能够妥善安置他们的。”

    芈戎道:“是。”

    芈月便道:“你去吧。”

    芈戎走了,文狸进来,悄声道:“大王来了。”

    芈月一怔:“哦,他来何事?”

    秦王嬴稷却是为了芈瑶所生的婴儿而来。

    他本拟令唐八子照顾这个婴儿,不料唐棣却推辞了,反要他另择一妥善之人照顾小公子。他不解,唐棣并不是嫉妒之人,他也不相信她会不善待这个孩子。

    可是,唐棣却拒绝了,她说大王亲许王后,此子将来为太子,且大王又已经令她主持后宫。后宫和嫡子都在她的手中,权重则危,不利后宫。

    嬴稷知道唐棣经常会令他刮目相看,可是此刻,他还是震惊了,甚至为她的心胸和气量而自愧不如。在准备将这个孩子交给唐八子的时候,他是有过犹豫,有过猜忌的。毕竟,在先王的后宫,他见识过太多丑陋和争夺。

    然而,这个聪明的女子,在几乎权倾后宫,乃至离后位仅一步之遥的时候,抵住了诱惑,选择退后一步,得到了她自己想要的空间和位置。

    他佩服她,更敬重她。但如此一来,他便只能求助于母亲了。

    嬴稷走进章台宫廊下,两边宫女纷纷行礼。

    这时候,廊下煎药的宫女正熬好了药,文狸迎出来,端了药站起来屈一下膝道:“大王。”

    嬴稷摆手道:“免礼,母后怎么样了?”

    文狸道:“太后这些日子已经好多了。”

    嬴稷接过药碗,尝了一下,放下,接过托盘道:“寡人给母后送进去吧。”

    云容打起帘子,嬴稷走进去,为芈月奉上药:“母后,请用汤药。”

    芈月嫌恶地往后退了一下,摆了摆手拒绝道:“罢了,这些苦水,我都喝到不想喝了。”

    嬴稷劝道:“良药苦口,母后罢朝已经好几个月了,若能早日病好,朝上才有主心骨。”

    芈月拍了拍嬴稷的手,安慰道:“其实我并不是病了,只是想放纵一下自己的心境,放纵一下自己的脆弱罢了。”

    嬴稷不解:“儿臣不懂,如今大争之世,列国环伺,如行于虎狼群中,我们难道不应该隐藏自己的脆弱吗?”

    芈月轻吁一声,淡淡道:“一张一弛乃文武之道,人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一直强撑着?只不过,母后有足够自信,可以放纵自己的脆弱罢了。国之大事,在祀与征,这两件事,我心里有数,其余的内政,交樗里子尽可。有些事情不必死死地攥在手里,放一放,才是长久之道。”

    嬴稷沉默片刻,才苦笑道:“母后执政,已入化境,儿臣……只怕还做不到。”

    芈月不在意地劝道:“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学习和进步。”

    嬴稷想了想,道:“儿臣听说,母后要调白起回三晋的战场。”

    芈月道:“是啊。”

    嬴稷斟酌一下字句道:“有人说,白起与三晋作战,有些过头,容易结下死仇……”

    芈月道:“秦与三晋,有崤山之仇,本来就有百年之恨。”

    嬴稷道:“若是不用白起,是否会更好些?”

    芈月却摇头道:“稷儿,天地生万物,都有其作用。身为君王,要懂得包容万物,驾驭万物。我秦国自立国以来,每当国势扩张时,所用者都非寻常之才。如百里奚之老迈、商鞅之酷烈、张仪之放荡、白起之残忍……为君之道,岂可只求良马驯驽?你更要懂得驾驭包括像白起这样的孤狼、张仪这样的狡狐、商鞅这样的鹰鹫,甚至像夜枭、长蛇、蝼蚁之类的恶兽,他们的才能亦不是不能为君王所用……”

    嬴稷怔住了,他知道君王应该礼贤下士,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在她的眼中,臣子们不但可以是良马驯驽,或者是烈马慢驽,原来竟然可以是狡狐鹰鹫、孤狼夜枭,想到这里,不禁冷汗涔涔而下:“儿臣惭愧!”

    芈月道:“慢慢学吧,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好的。”

    嬴稷缓缓点头,回味着芈月说的话。

    他做了这些年的国君,亦不是没有帝王心术,可是每每站在母亲面前,却总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来。他跟着太傅学习,樗里疾等重臣亦是悉心教导于他。但是很多时候,他摸不清母亲的思路,那样随心所欲却又深通人性之隐秘所在,他想,或许是因为他和其他君王的思考方式都由太傅教导,由各自的君父指点,但她的思考方式却是天生的。所以,这些年来,她能够看透列国君王的心思,而他们却往往败在她的手中。

    一时室内俱静。

    半晌,芈月忽然问:“孩子怎么样了?”

    嬴稷一怔,好一会儿方省悟过来,忙道:“我暂时让唐八子照应,只是她却对我说……”

    芈月问:“说什么?”

    嬴稷摇头,有些沮丧:“唐八子却向我请辞,说她已经代为主持宫务,权重则危,不利后宫……”

    芈月听得微微点头:“唐八子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说得对。我让薜荔去照顾孩子吧,她跟了我很多年了,定能保孩子无恙。对了,孩子叫什么名字?”

    嬴稷道:“叫栋,栋梁的栋。”(未完待续。)

第395章 杀机现(2)

    芈月也不禁有些唏嘘:“那孩子,也可怜。好生准备她的后事,以国母仪,令朝野服丧。”

    嬴稷知道她说的是王后芈瑶,斟酌一下,才道:“母后,卑不动尊,您还病着,儿臣原怕冲撞了您……”

    芈月摆摆手道:“我岂是她能够冲撞得了的,她年纪轻轻地去了,你更要厚待她才是。”

    嬴稷忽然道:“母后,您相信有命运吗?”

    芈月微微坐起:“怎么?”

    嬴稷看着芈月,只执着地问:“母后信吗?”

    芈月看着嬴稷,半晌,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不信。”

    嬴稷苦笑:“您不信吗?儿臣还以为……”

    他还以为,她是信的。他不敢说,关于她的谶言,他也曾经隐隐听到过。他以为她应该是信了这个,才会屡次在危境中重生,在逆境中崛起。这样的性情、这样的才智,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有的,若非天命,又是什么?

    而芈瑶,就是那种命中注定的可怜之人吧。

    或许只有这么想,他才会觉得心安些。

    芈月看着嬴稷,肃然道:“我告诉你所谓的谶言天命,只不过是心虚者的理由、失败者的借口、失势者的安慰罢了……”她忽然笑了,笑容中有看穿一切的意味,“想来,你曾经听说过,我上承天命的预言?”

    嬴稷脸一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低下头去。

    芈月轻叹:“我这一生,只有在燕国最落魄最艰难的时候,才会拿这句话来给自己打气。因为我为这句谶言。受了太多不应该受的苦,当时与其说是倚仗着天命在身的信念支撑自己活下来,倒不如说我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沉沦,不甘心让仇人欢笑,不甘心屈膝服输!可一旦我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以后,我就根本不会再去想这样的事。人不能倚仗缥缈无根的命运而活,更应该去征服命运。超越命运。”

    嬴稷震惊地抬头,看着芈月,久久不语。

    而此时。唐八子宫中,唐棣与父亲唐姑梁并坐。

    从人皆在外服侍,唐棣只能自己动手,倒了一杯酒。呈给唐姑梁:“父亲。”

    唐姑梁饮了一口酒。点头道:“老臣听说夫人这次的事了。夫人做得很好,太后、大王一定会满意夫人识大体、知进退的品行。”

    唐棣苦笑一声:“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我拒绝。这是个好机会,我若再进一步,就能够成为王后了,甚至将来还可能生下自己的嫡子……”她毕竟年轻,面临如此大的诱惑,还是会犹豫。会动摇。既然父亲将她送进宫来,是为了影响秦国将来数十年的国政。那么让她更早攀到这个位置,难道不是更好吗?

    唐姑梁却摇头道:“夫人,在太后、大王这两位英明神武的人下面,做一个有名有实的王后,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唐棣一震,顿时清醒过来,恭敬行礼道:“请父亲教我。”

    唐姑梁道:“你知道我们墨家经义的核心是什么?”

    唐棣不假思索:“是‘兼爱’和‘非攻’,可是,这与我如今有干系吗?”

    唐姑梁抚须微笑:“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同样,好的理论可以用于一切事物。”

    唐棣不解:“后宫之中,也有‘兼爱’和‘非攻’吗?”

    唐姑梁笑了笑:“虽然于先师的理论来说,有些曲解,但你也可以用这四个字去对照自己的行为。所谓‘非攻’就是你从此以后,只准防守,不可进攻,可以自卫,不能反击。”

    唐棣诧异地问:“大争之世,若是只守不攻,岂不是自断手足,坐以待毙?”

    唐姑梁冷笑:“有太后、大王在,你要攻谁,都是挑战权威;同时,谁又能够在这样的天威下攻击你?轻举妄动,才是自寻死路。”

    唐棣语塞,想了想,终究是不甘心:“可我就这么一直待在八子这个位分上吗?从来日不恒升,花无常艳,父亲应该明白男人的好色,我焉敢以为大王会一生一世,就只喜欢我一人。如若是寻常人家,我倒也不惧,只是大王乃是君王,我何以制约于他……”既是面对父亲,她自然直言不讳,甚至隐隐有些挑衅。

    唐姑梁微微一笑:“你不要把后宫只当成后宫,世间每一处地方,都是人间。你能兼爱世人,也当兼爱你在这四方天里见到的人,而不是把她们当成情敌。所谓的‘兼爱’,就是要以你的仁心善心,对待后宫每一个人。只要你广施恩惠,在任何时候,都会有人帮你,助你,为你说话……为父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心理,没有一个男人想对自己的床头人下手,除非他有了更喜欢的女人。可是你只要守得住底线,不犯错不出圈,善解人意,就会招人疼爱,让人离不开你,哪怕大王再有新欢,只要你不犯错,就只会是别人犯错……”

    唐姑梁微一停顿,唐棣已经明白其意,忽然就笑了,笑得甚为苦涩:“父亲,我明白了。你、你当真只是个男子啊!”

    唐姑梁微闭一下眼睛,忽略唐棣话语中的苦涩,转了话题:“墨子先师游说楚王救下宋国,归宋时遇雨,求在闾中避雨,却被人拒之门外。墨子并没有告诉阍人,他是救宋之人,而是默默在门外淋了一夜的雨。”

    唐棣一怔,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是?”

    唐姑梁道:“为善不为人知,方是为善。为善若为人知,那便是伪,便是为了求名,是最令人讨厌的。夫人广施恩惠,要出自内心,不能是为了扬名。”

    唐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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