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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部分

指南录-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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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这还算句人话!”楼上的读书人得了好处,笑骂着坐了下去。楼下跟着起哄的人也不稀罕那壶免费茶,骂了几句过后,把话题即转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国家大事上。有人认为临安打下后,大宋国土己经光复了大半,朝廷必然会择日迁回临安,战事也将告一段落。也有人认为北元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双方在长江一线,还会有一番争夺。还有人认为,既然长江以南的元军都不是破虏军的对手,长江以北的元军也必然不堪一击。文大都督接下来必将带领大军北伐,直捣黄龙府,完成当年岳飞大元帅没能完成的遗愿。
    “那可不成,他们北方人不愿意让蒙古人骑在脖子上,得自己去打。凭什么让咱福建人为他们流血!”底层角落里,有个声音醉醺醺地说道。
    无数双愤怒的眼光向那个角落望去,入眼的,是一个穿着打补丁的长衫,却连条板凳都不曾租的醉汉。看样子是个读书人,但落魄太久了,以至于混到没钱上楼的份上。偏偏此人还不觉寒酸,摆着一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一文钱两大碗的粗焙,不住地说些冷言冷语。
    “我说你这个人眼界咋这么短呐,还读过书呢,就没学学人家文大人那样胸怀天下。文大人说过,咱要为了不当奴隶而战!”距离读书人不远的另一个声音大声反驳道。
    他的话赢得了满堂喝彩,为了不做奴隶而战,破虏军新兵训练时喊的一句口号。五年来,这句话随着破虏军的捷报,传播了福建和两广。
    “就是,就是,不把鞑子打狠了,他今天退过了长江,明天又杀了回来。况且北方人不是咱们大宋百姓么,咱能帮拉他们一把时,为什么不拉他们一把!”人们跟着议论,都觉得角落里那个落魄书生说话太刺耳。
    楼上喝酒的人听到热闹,顺着楼梯向下探了探头。有人立刻认出了读书人的身份,低声向周围的人打听道:“那不是被《闽江》报馆扫地出门的陈德光么,怎么混到如此境地?”
    “他是自找的,如今,谁还敢用他做执笔。大都督府无论做什么事,出什么文告,他总是要给挑毛病出来。总之,全大都督府的人,都是瞎子,每一个人有他看得清楚时势。本以为靠骂街,能博一个清流的名声出来。谁知道大都督府对这种人根本不理睬,他扬不了名,性子又古怪,没个报馆敢用他。去做各部衙门,按规定做小吏慢慢熬出身,他又自觉屈才。所以就终日赖皮膏药一样在楼下混着,等着有人慧眼识英雄!”有些笑骂着向众人介绍楼下那个书生的来历。
    约法大会召开后,大宋举士制度随即进行了改革。推举和科举并行,凡有功名在身的士子,都需要先到邵武学院培训,然后再去大都督府下属各部门做小吏实习,当熟悉了政务运作方式,才能补缺为官。
    大多数读书人接受了这种安排,虽然如此一来,大伙要熬很长时间才能出头。但比起当年虚职泛滥,不钻营就补不上实缺儿的情形,并不见得有什么损失。但总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样做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抱着各种心思和快速发迹的幻想,成为新政的坚决反对派。他们不去接受培训,也不去做做小吏实习,终日以指责新政为乐。让他们想些具体错失,他们又一条想不出来。这些人在福建混得人人都嫌,偏偏新政规定,不能因言论而罪人,所以官府虽然觉得这伙人讨厌,却着实拿他们无可奈何。
    民间的各种新兴势力,对这些无聊的读书人也很看不上眼。通常采取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但总有一些见不到光的力量,在背后偷偷地给这些人以支持。让他们在千夫所指的境况下,找到坚持错误的理由。
    “哼!什么玩意儿!”楼上有人骂了句粗话,把半壶茶水顺着楼梯角泼了出去。
    星星点点的水花溅到了陈德光头上,他抹了把早已麻木的脸,对这无数双包含着鄙夷和愤怒的目光,大义凛然地说道:“打仗,是要死人,要花钱的。即便胜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只成就某些人的虚名。所以当年咱高宗爷就不贪图这些,只打到两淮就停了下来。这才有后来咱一百四十多年平安日子!”
    “呸,亏你还读过圣贤书。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一个瘸了条腿的退役老兵蹒跚着走上前,指着读书人的鼻子骂道。“还读过书呢,肚子里边除了用来喷人的粪汁,什么都没装。要死人怎么了,那看死得值不值。文大都督说过,为了咱百姓不给鞑子当奴隶而战。听清楚没有,是所有百姓。包括你,也包括别人。当年老子要和你现在一个念头,你他奶奶的早给人祭刀了!”
    他的话赢得了满堂喝彩,为不当奴隶而战,这话在五年前,听起来雄壮,其时却没太多的人能理解。但眼下,在享受了最初的自由,有了最粗陋的物权后,己经有很多人明白了受奴役和自由之间的差别。
    除非脑袋被驴踢过,否则,享受过一天自由的人,都不愿意再去做奴隶。穿补丁长衫的读书人,显然属于被踢过那一类。把身体向角落躲了躲,避开退役老兵的手指,喃喃地说道:“你,你,辱没斯文。什么奴隶,圣人云,若使天下安定,必使贵役贱,上役下,贤役不肖……”
    “我看你就是最贱!”老兵拎起陈德光德脖领子,大声骂道。虽然同是在楼下喝最便宜德粗酒,但他的心思,与陈德光的心思显然格格不入。
    “揍他,揍这个没良知的!”同样是孔门子弟,楼上喝酒的人也不支持陈德光,扶着楼梯,大声为退役老兵鼓劲儿。
    “算了,算了,好鞋不踩臭狗屎!”眼见要在自家酒馆发生斗殴事件,掌柜地赶紧冲出来,抱住退伍老兵劝架。“您这是干什么呢。他们这种人,你越理他,他越觉得精神。像躲狗屎般别理睬他,他早就消停了!”
    “你们,无知,浅薄,根本,根本不懂……”陈德光从老兵手里挣脱出来,一边向外走,一边摇着头嘟囔道。仿佛整个酒楼的人都是白痴,唯独他领悟了大道般。
    “喂,您还没给钱呢。两碗粗酒,一碟田螺!还有昨天欠俩的,一共四个铜板!”小伙计追上来,拎了块签了名字的黑木板说道。
    “明天,明儿一块给,行么?”陈德光终于红了脸,在衣袋里摸索着,说道。见小伙计眼神里带着鄙夷,终于知道赖不掉帐,脱下长衫来,放到伙计手中,“先押着,明天,明天等大都督府给的读书补贴下来,我再来赎!”
    “您可是读书人!”小伙计没有办法,把打了补丁的长衫丢回去,气哼哼地敲打着黑板说道。显然,陈德光这类读书人的信誉,在他们眼中早己破了产。
    “的,的,的”,就在此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的心思立刻从陈德光的长衫上收回来,满怀期待地向马蹄传来的方向看去。
    几个信使打扮的士兵,骑着千里挑一的良驹,快速冲进众人视野。大都督门前立刻涌出两队卫士,迎了上去。有人上前拉住马缰绳,有人核对相关文凭,并将累得几乎虚脱的信使搀扶下马背。
    “来了!”各家酒楼的窗户同时被推开,一双双热切的眼睛盯向大都督府门口,唯恐眨眼间,错过了今夜最激动人心的那一刻。
    信使被搀扶进府衙后就没了音信,大都督府门口的灯亮着,把等待的时间衬托得如此漫长。终于,有几个小吏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把数张告示贴在警戒线外的邸报栏内。
    片刻前还热闹的酒楼里再不见客人的踪影,两三个新来帮忙的短工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去追讨欠帐。这种场景,掌柜见得多了,反而不着急。拨拉拔拉算盘,得意洋洋地吩咐道:“去,多备些酒来,各种档次都要。看样子,今晚有重大消息!”说完,冲着街道对面喊了一嗓子:“各位,什么事情啊,哪位读书的给念念,让老汉我也长长见识!”
    “破虏军攻破建康!”有人兴奋地喊道。
    “噢!”掌柜地耸耸肩膀,脸上带出了几分失望。按他的预计,破虏军肯定能把建康拿下来,打不下建康才是新闻。今看来晚多预各的酒菜是卖光的没指望了。
    “王师,王师北渡,北伐了!”另一个声音激动地喊。
    “啪啦!”掌柜的手一哆嗦,算盘掉到了柜台上。几个正准各去后院搬酒的店小二楞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数年来,大伙被鞑子从两淮赶到两浙,从两浙赶到两江,从两江又赶到了福建,又从福建差点被赶下大海。今天,终于有人告诉他们,大宋的旗帜渡过了长江,插到了当年的最前线。
    “楞着千什么,取酒,取酒,把状元红,陈酿,粗焙,还有新酿的绿稠,全搬出来。不论档次,全搬!”掌柜的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伙计们飞也似的跑了下去,片刻过后,一板车酒直接从后院推到了大堂。大堂上,此时己经挤满了各色人,读书的,做生意的,打短工的,赶马车的,还有打更的,巡夜的,唱曲子的,男男女女挤在一处。有人穿着襦衫,显然刚刚从家中听见外边的热闹,跑出来卖醉。还有人从远处走来,见到酒馆就向里边钻。
    “王师北渡!”有未忘记自己职责的报馆主笔,悄悄地把这句话记下来,用墨写在自己的衣袖上。他知道,就凭这四个字,明天自家的报纸销量肯定比平时多出三成。
    “王师北渡!”距离大都督府不远处一座三层高的小楼里,几个赵姓泉族的年青人叹了口气,轻轻地关上了木窗。文天祥偏师北伐选择得正是时机,这一招走出后,又能赢得许多官员的心。对于皇家来说,则意味着收回权柄的难度和付出的代价又要大上一层。
    “王师北渡,丞相啊,真正成胁大宋生存的,岂止是北方!”更远处一个隐暗的院落,谍报司总监陈子敬忧心忡忡地吹灭了灯。
    时节己是盛夏,月亮周围笼着层淡淡的晕,一场风暴正在天际间酝酿。
    谍报司由原来的内政和敌情二司演化而来,下面专门设有监督内部变节者和敌方动向的部门。身为总监的陈子敬总是能在别人之前,了解一些惊天密闻。这种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感觉让他很陶醉。作为陶醉的代价,他眼中同时也看到了过多的阴暗面,让他无时无刻不为大都督府的安危而担优。
    那些总是以冷言冷语散发于大都督不利言论的儒生,并不像他们表面上显示得那样柔弱。实际上,在他们背后,一直有一群人在支持着他们的行动。那些恶意的批评和流言,不过是为某些阴谋做准各。一旦背后那只手觉得时机成熟了,阴谋就会发动,所有流言,就会成为彻底颠覆大都督府的工具。
    幕后那只手不会在乎冷言冷语在民间究竟有多大影响力,他们只需要这种不满之声一直存在就够了。换句话说,时机到后,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借口,还有一个夺权成功后对世人的解释。虽然这种借口和解释无论如何看都是欺骗,但自古以来,哪个暴政不是靠欺骗巩固着权力的根基?
    但陈子敬现在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幕后那只手的所有动作,是在临时约法的框架下的。负责立法的陆老夫子没有将这种活动定为犯罪,陈子敬即便手里有再多的证据,也无法明证言顺地将一些人逮捕起来,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文天祥当时为了缓解各方矛盾召开的约法大会,一方面让即将火并的大宋内部达到了暂时稳定,为新政的成长争取到了时间,另一方面,他也保护了衰弱的皇族,让皇家力量得到了修养的机会。如今,小皇帝赵昺已经长大了,随着他心智的成熟和皇权意思的苏醒,他的目光己经落到了军队上,落到了决策圈中。如果这个皇帝是个昏聩的庸才还好,偏偏他拥有同龄少年所不具各的敏锐头脑和超强忍耐力。
    一个聪明且具备忍耐力的虚君,对大都督府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况且跟随着这个少年君王的,还有一大堆负有声望的儒林名士,失意的高官,退隐的宿将,皇族精英,还有一些视传统为天的保守人物。
    烛光爆出一个花,火星落到了桌面上。陈子敬被火花从思考中惊醒,赶紧伸出手,将桌案上星星点点的余烬扫落。随着他的动作,几份案卷露了出来。几个熟悉的名字,随着烛光忽明忽暗。
    陆秀夫、邓光荐、张世杰,这些当年名气和影响力都不在文天祥之下的人物,在新政与传统的争斗中,他们的面孔己经渐渐模糊,如今,谁也弄不清他们到底倾向与哪方。即便站在陈子敬的角度,也分辩不出他们的真实面目。
    岂止是他们,陈子敬苦笑了一下,翻开另一份新送来的报告。散发着墨香的纸张上面,赫然写着几个更为熟悉的名字。新政的支持者也不是铁板一块,所作所为也不是毫无暇癖。按监察院正卿刘子俊的说法就是,文丞相在尝试推行新政时,过分依赖了官员和军队的力量。如今,大都督府的很多高官,破虏军的很多高级将领,本身就是一些大商号的拥有者,大工厂的股东。当权力与财富结合在一起时,他们爆发出来的生命力非常惊人。同时,他们的破坏力也非常惊人。
    已经有很多大的商会和家族,试图独占某个行业。虽然在律法的干涉下,这些图谋没有得逞。但那些商会背后的权力,让其得到了普通百姓难以比拟的优越条件。消息、铺位、运输方面的便利,以及新产品的优先投产权,让这些商会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成为不可抵挡的怪兽。普通百姓的小打小闹,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只有被甩开,被碾碎的份。
    工人夜校、图书馆、最低报酬、限时工作,这些在邵武曾经试行,并得到百姓拥戴的东西,慢慢也被挤压到一个非常低的程度。那些大商会总是能找到不执行保护雇工条例的借口,而地方官员在大多数情况下,对这些大商会无能为力。
    陈子敬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合上案卷。已经是四更天了,他却丝毫没有睡意。自从当年赣州会战,他化妆成出家人逃脱了北元的追捕后。人前人后隐藏真实的自我,就成了他的看家本事。奉文天祥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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