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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指南录-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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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带领人马,袭扰为主,尽量不要和蒙古骑兵硬碰。如果能将页特密实粘住…文天祥让参谋拿出地图,借着初升的朝阳,在上面又画了一个叉。到了目的地,立刻派擅长骑马的弟兄绕过建宁,联络林琦和陈吊眼,如果能将页特密实堵在邵武军内,整个福建路,下一步咱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末将遵命!张唐兴奋地挺直身体,并拢五指行了个破虏军军礼。转身,跳上战马,大声喊道,第一标,会骑马的,还能战的,全部上马,让鞑子也尝尝被人撵的滋味。
    三河马唏溜溜一声咆哮,沿着山间小路来回奔走。正在休息和擦拭伤口的士兵们,披好铠甲,勒紧绑腿,相继跳到马上。
    等俺一等,龙岩寨寨主陶老么大叫一声,翻身跳上一匹缴获来的烟云骢,一边安抚着胯下坐骑,一边喊道:弟兄们,还活着的,跟我去追鞑子,文大人在山上看着呢。
    数百个衣衫破烂的义贼跳起来,从百姓手中接过战马。有人从蒙古兵尸体上拔出钢刀,有人从阵亡宋军的尸体边捡起长枪。
    千余骑在张唐和几个破虏军都头的指挥下,调整队形,呼啸而去。马蹄声的的,伴着山风,在林间回响。
    向来都是鞑子追着咱们跑,让咱们今天也威风一回,几个受了轻伤的将领代表麾下弟兄上前请战。文天祥将大伙聚拢在一起,展开地图,手指在带血的地图上指指点点。参谋们跑来跑去,摆开沙盘,按照文天祥的指点,将面面代表着兵力的小旗子摆在山间。
    子俊,你带领近卫营弟兄,去俘虏堆中做动员,愿意跟咱们去杀鞑子的,每人给他们发一把刀。告诉他们只要此战不当孬种,以后他们就是破虏军的弟兄。文天祥抬起头,将第一枝令箭交到刘子俊手里。
    得令,刘子俊答应一声,飞快跑下山坡。
    我也去,跟他们说说社稷兴亡的道理,陈龙复主动请缨,雪白的胡须在昨夜的战斗中已经被血染红,在阳光下闪出点点金光。
    好,有劳先生,文天祥点头应承。陈龙复笑了笑,转身,跟在刘子俊身后消失在山坡下。
    邹将军,你带领各营所有还能走山路的弟兄,不分番号,所有人一起抄近路,赶往黄家村,在那里林间埋伏,截杀一切信使。即使是过路人,也捉住,等战后再给他们摆酒压惊文天祥将第二支令箭交到了邹洬手里。
    得令,邹洬接过令箭,带着主动请缨的将领迅速离去。
    陈将军,带几个弟兄,三匹快马,沿途换马,赶往建阳关,请许夫人星夜前来增援。能赶来多少人,就来多少人。
    是,绿林出身的陈复宋跳上传令兵专用的战马,带着几个弟兄,呼啸而去。文天祥抽出最后一支令箭,交到了参谋曾宸手里,宪章,你带着所有参谋下山,招呼大宋百姓,有愿意为国出力者,帮吴将军抬炮,告诉他们,想为家人报仇的,就随我来。
    是,曾宸行了军礼,带着参谋人员跑进了百姓当中。不一会儿,百姓之间就响起了他那特有的沙哑嗓音。父老乡亲们,抬炮杀鞑子了。
    我去,我来,自愿前来助战的各村青壮叫喊着,跟在曾宸身后走上蜈蚣岭,数百斤的大炮用草绳穿过炮耳,挂在抬杠上,架上了百姓的双肩。
    大宋百姓喊着号子,将火炮抬下山来,放牛车上,肩拉手推,慢慢向西南前进。清早的山风,吹亮每一双热切的眼。
    唏溜溜,文天祥的战马被山下情绪感染,发出一声咆哮。昨天下午被惊散,躲在山林深处的战马听见了,咆哮着回应,一时间,整个山谷,回荡着潇潇马鸣。
    马鸣,风潇潇。
    那年春天,油菜花快谢的时候。文大人传檄各地,请大家帮他抬炮杀鞑子,十里八乡的年青人都去了。从来只有鞑子追,咱们大宋的士兵逃,这回也终于轮到他们逃了一回……,多少年过去后,邵武百姓提起蜈蚣岭之战,依然激动万分。
    上千斤重的火炮,在众人肩扛手推之下,居然不到一日一夜的时间,走了六十余里的山路。
    第二天早上,当归缩进建宁城的元军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城外各高地上一夜之间,长出了无数木垒。木垒上,一面面大宋战旗高高飘扬,再远处,还有无数百姓提着锄头,赶着猪,陆续赶来。
    不知死活的文疯子,得到士兵汇报,元将页特密实骂咧咧地走到城墙边上。被炸毁的城墙还没有修,新附军在杨晓荣的指挥下,正手忙脚乱地从附近民宅拆下木料,绑扎栅栏。
    弟兄们,反出城来吧,你们拍拍胸脯想想,自己是宋人,还是蒙古鞑子,不远处,有人站在山梁上,大声地喊。群山之间,袅袅地回荡着他的话,宋人,还是蒙古鞑子。
    弟兄们,你们现在是蒙古人的十倍,凭什么给他们卖命。杀了鞑子,文大人发钱,送你们回家。熟悉的乡音,听在士兵们的耳朵里分为诱惑。几个身强力壮的新附军牌头(十夫长)偷偷抬起头,向着城内张望。他们忙碌一早晨,饿着肚子修城垒墙,而蒙古大爷们却在城内民居中养精蓄锐。
    页特密实冷哼一声,从护卫亲兵手中接过角弓,搭上一支羽箭向城外射去。三百步外,一柄钢刀横出,叮地一声,将弓箭打落在地上。
    好,城内城外同时有人叫好。射击三百步外的目标,可谓神射。发现羽箭可以立刻用刀击落,这一刀至少代表了十年以上的苦功。
    奶奶的,等过几天,饿瘪了你,看你怎么射,苗春站在山坡上,跳着脚喊。引得身边弟兄们一阵哄笑。
    页特密实的脸色瞬间变白。跳上战马,直奔城南。
    南门外,泰宁溪从东北来,沿城而过。沿丘陵上下起伏的官道上没有人,晨风吹过山林,发出沙沙地响。
    围三缺一。页特密实满脸冷汗。打马再奔西,奔北。事实正如他判断,西北方,百丈岭密林中,旌旗招展。东门正对着泰宁溪,所有的浮桥一夜间不见踪影,站在城头上,可看见一队队破虏军士兵在河对岸往来奔走。
    页特密实回奔建宁县衙,那是他的临时中军殿。昨晚派出轻骑去宁化催粮,不到两百里的路,今天早上应该有人回报才对。如果没有驿卒按时回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南去的路已经断了,文天祥故意围三缺一,为的是兵不血刃,把自己从建宁赶出来。
    可他哪来的那么多兵?
    报,一个士兵高叫着,从南门外奔来,直闯到中军殿前,人没下马,惊呼声已经传到页特密实耳朵里。
    几个亲兵搀扶着一个血里捞出来的蒙古兵走到了页特密实跟前。报信的士兵已经性命垂危,见到页特密实,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手一张,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死了。
    黄家村有埋伏,几个字让页特密实彻底绝望。
    丞相,咱们这样处处设疑兵,页特密实会上当么?参谋曾宸站在文天祥身边,担忧地问。
    向东北再次深入邵武,他麾下的将士没这个胆子。西北进百丈岭,骑兵过不去。正东边的泰宁溪刚涨过水,不可跋涉,扎浮桥或绑木筏都需要时间。只要张唐和邹洬能把南面的道路堵住,等陈吊眼和许夫人的人马赶到,页特密实就是瓮中之鳖!文天祥自信地判断,口气不容置疑。
    曾宸不由自主地挺直了疲惫的身躯。
    一日一夜未眠,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限。但参谋们此时却在文天祥身上,感受到了那强大无匹的自信。这种自信,是三军之帅掌控全军的关键。
    虽然此战己方犯了无数错误,但关键时刻,页特密实犯得错误更多。
    他不该在建宁停留。因为在他来之前,建宁城已经奉命,撤得空无一人。
    元军做战,向来就粮于百姓。没有百姓,即意味着没有粮食可抢。
    如果此刻页特密实向南强行撤军,新附军已经没有了和他共同进退的胆量。凭借剩余的不到两千蒙古军,未必能冲破张唐和邹洬利用地形组织的截击。
    如果页特密实躲在城中固守,一万多新附军溃兵,就是一万多张嘴。光凭屠宰马匹,守军根本支撑不了十日。
    十日之内,蒙古人的援军插了翅膀,也从广南东路赶不到邵武。况且沿途中,邵武军的斥候在暗中监视着,随时准备格杀给达春送信的驿使。
    焦急的不止是页特密实一个人。
    近在咫尺的战事,让建武军统军万户武忠同样焦急万分。
    敌军就在他眼皮底下,十天前,一伙不知数目的破虏军翻越大武夷山,出其不意地攻入了新城。几个月来,建武各地守军和破虏军一直相安无事,根本没防备。因此,破虏军夜入新城,几乎是兵不血刃。
    而新城距离他的老巢,建昌(武),只有六十里,中间隔着一个湖,两道山梁。
    接到迟来的战报,武忠气得暴跳如雷。找来师爷苏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不是跟那个姓何的臭道士说好了吗?信誓旦旦地保证文疯子的军队不再骚扰建武,怎么才几个月,破虏军又来了。老子的粮草呢,军械呢,喂狗了吗?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师爷苏灿一声不吭,头几乎垂到了地面上。几个幕僚贴着墙根,偷偷地溜了出去,有些话,大伙能听不见,听不见最好,事后省却很多麻烦,并且能闷声大发财。
    建武军偷偷卖粮草和器械给破虏军,这是大家都默认了的事。这样做好处很多,第一,破虏军不会再进入建武,找大伙麻烦。第二,文天祥一直支付的是金块,硬通货。武忠为人厚道,大伙的口袋里谁都没少装。第三,邵武那些稀奇古怪的特产,给建武带来的活力。商人们都知道去邵武办货,走建昌(又称建武)、光泽这条路最太平。
    可惜最近,建武军和破虏军出了些小误会!
    大人,当时咱可说的互不侵犯啊。等到武忠骂够了,骂累了,幕僚苏灿突然来了一句,
    呃武忠被噎得几乎喘不上气来,高高举起巴掌欲打,看看师爷那任打任骂的样子,将巴掌又放了下去。
    那么,依你之见,是本将军违约在先了?
    大人英明,苏灿一开口,又是常用的一句口头谗。
    帅案边,武忠的脸气成了紫茄子色。以皇命难违为理由,本想跟在页特密实身后拣个便宜,落井下石。谁知石头没丢下去,把破虏军先引来了。眼下,按原计划去攻光泽,肯定不现实,弄不好光泽没攻下,反而让新城的破虏军取了建武。提兵去夺新城吧,又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马,一旦文天祥打着邵武守不住,就窜入建武的主意,自己手下这帮弟兄,未必挡得了破虏军情急拼命。
    想想黄去疾,两万人马,被人几千人马灭了。自己手下人马还没黄去疾多,拿什么去挡文天祥的路。
    跌坐回椅子里,武忠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师爷苏灿陪着主人叹了一声,仿佛一呼之间,排出了满腔的郁闷。
    武忠的圆眼对上了师爷的三角眼。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大人,咱们能怎么办,地方不安宁,肯定要先维护地方啊,剿灭文天祥窜于建武的残部啊。这时候去邵武,去了也落在别人后边。几日前文大人已经把礼物给咱们送来了,咱们不如就收着?
    礼物?我怎么不知道武忠的一双肉眼泡瞪得溜圆。
    是啊,礼物。大人啊,你怎么就算不清楚这个帐呢。他页特密实兵发邵武,关咱们什么事。打赢了,那页特密实和王积翁,会把功劳分给您么,一旦建武有失,别人都有战功,唯独您守土不利,何苦来哉!
    苏灿循循善诱。口袋里,刚收到的金条还没捂暖和,那可是邵武金矿出的十足真金啊,盖着图鉴的。比起蒙古人发的纸钞好用多了。打下邵武,灭了文天祥,这钱谁还会定期给自己送来。再说了,自己名下那几家商号,还指望贩卖邵武的新奇玩意儿赚钱呢。那些织布的,防棉花的,鼓风的机器,那个卖到两浙不是翻一倍的利润。买家说了,不冲别的,就冲文天祥敢与蒙古人玩命儿这骨子硬气劲头,多贵都买。帮着页特密实把邵武端了,除了断自己财路,有什么好?
    你是说咱按兵不动?武忠疑惑地问,不知道自己的师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师爷,现在越来越神叨叨的,你说他傻吧,他料的事,每每十中八九。你说他聪明吧,关键时刻,他总是出毛病。特别是自然听说文天祥组建了邵武军后,十个主意,又九个让人分不清楚他在帮谁。
    大人英明,苏灿满脸堆笑,大拇指高高举起。如果文天祥守不住邵武,自然也在新城呆不久。等邵武局势明朗了,咱们再去打新城,这平叛的最后一击之功,就是咱们的,谁也抢不去。
    可要是页特密实输了呢?武忠随口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心里好生后悔。页特密实带着三千蒙古军,数万新附军。加上福州的王积翁,南剑州的李英,总兵力将近七万,怎么看,也看不出输的样子。
    要是页特密实输了,那咱们更是功劳显赫。师爷苏灿仿佛没意识到主帅的口误,顺着武忠的口风说道,大人您想,他几路大军,七万雄兵,都被文天祥各个击破了。到时候,咱们给些好处,让文大人把新城的破虏军向回一撤,咱们就上报说经历血战,收复了新城。几支大军皆败,就咱们一路有斩获,功劳簿上,还不是您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胡说,文天祥凭什么跟页特密实斗?
    大人,话不能这么说。那邵武什么地方,山高林密,战马根本转不开身子。文天祥那人打仗又不按常理,说不定页特密实稍一疏忽,就被他算计了。你想想啊,黄去疾两万多人,不是一天不到,就没了么?
    那是新附军,不是蒙古……。
    我说大人,蒙古人就不是人了。不一样一个鼻子两只眼?苏灿不高兴地反驳。猛然发觉自己说话语气不对,低下头,压低声音嘟囔道:咱们不敢打,谁打,偷偷喝个彩还不行?
    那你的意思,文天祥还能赢了不成?武忠被师爷的话气乐,带着嘲弄的语气反问道。
    不好说,反正,这建武内外,没有盼望文天祥输的。
    这,武忠坐在椅子里,不住敲打着自己的额头。手下这帮弟兄,不少人利用地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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