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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大唐国色-第33部分

小说: 大唐国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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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老大心虚地低下头,犹豫了半天才讷讷道:“用惯了自己的碗筷,我也就顺手带上了,有几个见样学样也都随身带着,大部却没有。”
他对甚么都不懂的新卒使坏,卫央也不点破,点点头道:“那看来晚上只好用手抓着吃饭了,你辛苦辛苦,出去找一找商铺,记着咱们还少什么物事,都详细记下来,明日快马回报军头的时候,须询问到怎样安排。”
窦老大没有动,提醒道:“咱们这样的轻兵,但凡所需用度那都是自己设法集钱去买的,除非军械器物,军头也不问管,恐怕……”
卫央奇道:“那依你之见,这事情怎么解决?好歹以后都是在一口锅里吃饭的,总不能你用碗筷,旁人每日都用手抓不是?这要传出去,我这个百将要被这里的人耻笑的,这个耻辱你们能替我背么?”
窦老大哪里敢拍胸脯,只好出谋划策:“依照惯例,但凡从外头发配到咱们轻兵营的,不但要是心有挂牵之人,还该是有人挂牵之人。寻常只要入营几日,新卒家眷便会想方设法购得用度物事送上门来,或是钱,或是物,总归没有死活不管的先例。”
卫央恍然大悟,他还纳闷那些老卒将用性命从战场上捉来的战马赊给新卒使唤莫非就不怕新卒战死不能偿还,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新卒家眷送来钱物,哪怕不多,归拢起来总够盘剥出一匹烈马的赊钱了。
窦老大偷偷抬眼瞄了瞄卫央,又道:“如今咱们屯暂代守备这马家坡子镇,恐怕那些个新卒们的家眷送来的物事都归落在营里,以前也没有新卒与家眷最后一面不曾见便上战场的先例,却不知军头会不会遣人将物事送来?以我之见,这快报中此事还是要提一提的。”
想想这轻兵营还真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是军人,当官的也都有官职,可连吃饭穿衣都要自己想办法去买,甚至让一个家庭明知这个人大半还是会死却依旧想方设法把钱给送进来供那些个老卒们盘剥,这是哪门子当军的?
卫央记得好像以前的府兵制还是什么来着,其实也就是这么搞的。花木兰从军,不就是“南市买骏马,北市买鞍鞯”地凑装备上战场么。
倒不知该说被送进轻兵营来的人是幸运能多活几天甚至活下来呢,还是该说这群倒霉蛋不幸地从一个人沦落成一个送死的战事奴隶的份上。
卫央可没有自己也沦落至此的觉悟,一没犯法二没犯罪,他觉着自己就是一来打酱油的,打完酱油,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正要让窦老大出门去办交代给他的事情,守门的来报告:“白马坡自镇乡将请见百将,人已到了门外。”
察言观色发现这老卒面色欣喜,卫央便问:“这乡将是来送酒肉的罢?”
那人一愕,喜滋滋道:“百将明见,正是来送酒肉的,说是犒劳咱们初来乍到。”
窦老大闷哼一声,卫央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那老卒不很理解,有人来送礼,怎地还让你们不快活了?
这乡将带着酒肉上门,绝不是出于什么亲近的目的。是为乡将,身负一镇日常事宜,也是这镇里有头面的人物,自不会不知这甲屯乃是轻兵营出来的。安营之初便带人来送酒肉,明情是来刺探态度的,也算是对甲屯上下的试探。
好酒好肉管给你,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甲屯吃人嘴短,这日后为恶白马坡自镇的行径,合该收敛些罢?
卫央问那老卒:“这乡将恐怕不是一人来的吧?是不是还有乡老绅士陪着?”
老卒不明所以,老老实实点头:“是极,都是这白马坡自镇有名望的,不是耄耋老者,便是本地乡绅,足有数十人,说是镇里的头脸人物都到齐了。”
果然,酒肉封嘴,乡老绅士们纠集起来示威,这乡将是个人物哪。
想想吧,如果酒足饭饱之后趁着酒兴卫央答允了不祸害镇民,过后一旦出了差错,这些个乡老绅士大可以寻上刺史府甚至大都护府去,以轻兵营在大唐的名声,就算战力强盛,那能饶得过这些个乡老绅士的口舌讨伐么?到时数罪并罚,甲屯就此灰飞烟灭,可不正是制约他卫央的枷锁么。
生气归生气,卫央却不觉着人家做的不对,迎着窦老大和老卒的请示般目光,卫央道:“先不要急着出去拒绝,老窦,我说你写,先把军告给我贴出去。字要写得显眼,句子要通俗易懂,快!”
不片刻,窦老大与那老卒捧着鲜墨未涸的军告来到营门口,打开营门之后,窦老大止住了要引众进门的乡将,将那纸军告高高地挂在了营门口,一团笑容团团作揖高声叫道:“各位乡老绅士见谅,咱们卫百将有军令在此,甲屯初到白马坡子镇,寸功未有,也不比原先的子丁屯声名显赫,承受各位酒肉款待,那是十分过意不去的。因此,这美酒肥肉,还请各位各自带回去好生处置,咱们既然好歹也是当军的,那自有军律约制,埋锅造饭便好。”
四十许披着旧皮甲的乡将忙叫道:“就算是客人上门,咱们身为主人也该酒肉奉着,本地偏僻并不富庶,咱们一番心意只能将这些物事表达,还请不要推辞,一定收下。”
窦老大笑容可亲,却一点也不为这乡将的话所动,指着那军告笑道:“原本这么厚重的心意,咱们卫百将是要亲自出来辞谢的,唯恐又伤了乡老绅士们的心意,只好由某来代劳——诸位请看,这是咱们甲屯自守备白马坡子镇之日起,大唐军律之外须遵守的军规,凡甲屯将士无论是谁,犯军律者,军法从事;犯此三条禁令者,那是杀无赦的罪行,还请各位不要为难咱们,心意咱们收下,这物事却不敢生受,请了,请了!”
众目瞧去,那一卷旧布上书写地明白,无故取民财物者,损伤百姓侮辱妇人女子者,不遵军规不勤于军事者,不必请示轻兵营校尉,皆以大唐军律为纲处斩。处置但有百姓不服,可自往大都护府申诉,有阻挠破坏者,有一伍斩一伍,有一队斩一队,无论申驳。
四句话,将这些人的担忧尽都囊括在了里面,这窦老大书写的造诣并不好,但书写之时心中怒火腾腾,力透布背的几行字端得杀气腾腾,众人瞧地清楚,这位卫百将不是说着玩。
一时倒将这些个成了精的乡老绅士臊红了脸,那乡将不尴不尬地挤着笑脸道:“军律咱们自然是知道的,没有别的用意,只是往后都要依靠甲屯将士守备咱们镇了,好生心里过意不去,还请代转卫百将,咱们着实是没有别的用意。”
窦老大笑呵呵坚辞犒劳:“咱们百将说了,心意满满的咱们都领了,这酒肉物事,那是千万不敢生受,一个生受一个斩,也请各位体谅着咱们的难处。可好?”
事已至此,那人们明白坚持也没有了用处,有持着荆杖的乡老摇着头,心思沉沉地先行去了,衣着鲜亮的乡绅们也随着去了,机灵的便恭维着赞道:“这一屯的将士规矩严厉,那是咱们白马坡子镇的福分,比之子丁屯的将士们,我看也不差他了。”
人都散了,窦老大偏不先说卫央召乡将进去见面询问,笑嘻嘻地立在营门瞧着那乡将,将这乡将瞧地好不自在,只好没话找话说:“这也好,这也好,只是心里过意不去。咱们这一屯新来,想也有琐碎处的不便,有合该赵某出力的,还请见告,咱们能办到的,定不推辞。”
窦老大心中钦服卫央远见,双手一拍笑道:“这么一说,还真有个为难的请求,乡将千万不可推辞,这个忙要没有乡将来帮,咱们这晚上饮食也只好含混着凑合了。”
乡将眼角一跳,警惕着赔笑道:“能办到的,那自然绝不推辞,请见教。”
窦老大咧着嘴假作为难的样子,他越是这样一副话到嘴边开口难的架势,那乡将越是不安,生恐这些配军提出甚么过分的要求,暗暗懊悔道:“早知这些个配军不是好架势,看来那许多的酒肉,竟是不合他们的贪婪这才用所谓军令来推拒的。”转眼向留在身边的乡老绅士几人打眼色,乡将拿定主意,只要这位卫百将要求过分,他便怂恿这些个乡老绅士们撕下他的军告,连夜奔赴原州刺史府去告状去。
“乡将不必为难,其实不过一个小小的请求,以乡将的能耐,无非举手之劳而已。”欣赏够了这乡将等人的焦灼不安,窦老大这才正容说起正题,“咱们甲屯大都是新卒,不知规矩,来时走的匆忙,碗筷锅灶也忘记带了,还请乡将出力,帮咱们先借几口锅,百人的碗筷,仅此而已。”
乡将毫不掩饰地大口喘息,连连应承:“这个不难,不难,定不会耽误大军晚膳时辰。”
窦老大笑道:“那就多劳乡将辛苦了,暂且咱们手里也没有钱财,只好红口白牙先借用着,烦请乡将到时说清楚,某打下欠条,扯驻时原物归还,倘有破损,照价赔偿才可拿回欠条,定不能使镇人吃亏。”
乡将当场发付留下的乡绅去办理,窦老大又道:“某就在这里候着,乡将劳苦之后,还请去见一见咱们卫百将,这镇里镇外的兵防情况还要劳烦你来指教来着。”
这自然是客气的话了,再怎么是轻兵死士,好歹卫央是大都护府典令的百将,乡将是懂规矩的人,哪能让人家候着他,随道:“不敢耽误卫百将久候,不如某遣人办理铁锅碗筷事宜,这便去见卫百将如何?”
窦老大令开营门,伸手虚请道:“最好,乡将且请!”
不出片刻,白马坡子镇传遍了,嘴碎的见人就笑问:“知道么,新来守备的这甲屯奇怪的紧,好好送去的酒肉不要,借那点铁锅碗筷也写了欠条,稀罕得很哪。”
重新聚集起来的乡绅乡老们研究这甲屯直至掌灯人定时候,依旧闹不明白这个轻兵营出身的卫百将到底是怎样想的:“轻兵营能不有花销的地方?一屯新卒,偏行止堪比子丁屯,送上门的酒肉不要,借用锅碗瓢盆也打欠条,岂非咄咄怪事么?”
镇中驿舍内,掌灯时方来入住的两人,那灵活瘦小的汉子问精壮的同伴:“可真是咄咄怪事,这厮要做甚么名堂?你怎么看?”
那精壮蓄须者写好了一纸报文塞入竹筒递给瘦小汉子:“你我若能瞧明白,大老远自巡边事使行辕来此作甚?莫要大意,将这快报急送焦先生,行事但凭会王殿下吩咐,不必探究,休得误了大事。”
那同伴一面接了竹筒,嘟囔着道:“不过一个轻兵百将,值得甚么这样大动干戈,好好的回兴院,岂不比这穷山僻壤舒坦么!焦先生也是,甚么陈礼之故事,这般的郑重叮嘱……”
一边骂着,这人自小窗跃出驿舍,苍茫夜色里往原州方向奔去。



第三十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卫央正在军厨里对着一串红彤彤的物什惆怅,一愣一愣的。
如果没有记错,也没有看错的话,眼前这一串红彤彤的物什应该叫做辣椒,很辣的那种朝天椒,可关键的问题是,这时候再怎么算也还到不了辣椒传入我国的明朝时代,这玩意儿哪来的?
难不成是美洲有人已经航行到亚洲了?
仔细一想,卫央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问不少人打听过这个时代,别说美洲人跑到亚洲,就算是小鬼子要来一趟大唐路上就得死不少人呢。隆鼻深目的洋人,就连杨延玉都没听说过,哪来的美洲人?
这么说来,这物什是自己之前那个穿越者带过来发扬光大的?
想想卫央觉着这个可能性才是最高的,那珠子只允许带一样东西,比如他的枪头。而那位穿越者只被培养成政治人才的,难不成他要带马列毛邓过来?
正巧,窦老大安排过来充当今天的火头军的五个人钻了进来,原本的缮丝袍被凌乱地铰成短衫的那个见卫央拎着一串辣椒发呆,笑着凑过来招呼道:“百将也喜食这辣椒么?”
卫央忙将心思放下,拽着这人打问道:“你见过这物什?什么时候咱大唐有这辣椒的?”
那人笑道:“不瞒百将,某原是个做买卖的,有一宗生意正是这辣椒,自关中及巴蜀收到形态各异辣味不同的各色辣椒贩卖到各地去,待这物什,倒有些知晓——武宗皇帝年间,吴王宴请天子,之后这辣椒才渐渐为世人所知道。据记载,这是吴王游学期间无意中在深山老林里采到的物什,一尝大为厚爱,后来开府建牙之后,王府中开辟出一方良田,这辣椒才慢慢流出王府,成为食坊富贵人家经常食用的玩意。”
卫央哈哈一笑,心中能肯定那吴王定是穿越者无疑了。没想到死板的政治人才居然还是个老饕,而且是个辣椒的死忠老饕,不由心里有些感同身受。
他本就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这些天还想着怎么找辣椒的替代品呢。
至于甚么无意中发现,这是扯淡的借口。
这玩意儿现在应该还在美洲大陆上当观赏品呢吧,深山老林里你去随便给我找个辣椒树出来看看?
将辣椒递给这人,卫央拍拍他的肩膀赞道:“看来咱们是同道中人了,你看看有豆油没有,有的话把这辣椒碾碎了,滚烫的熟油一泼,那味道,真叫个香哪——还有那什么,这辣椒籽……”
那人眉开眼笑,连声道:“百将放心,我懂,我懂,仔细将这辣椒籽保存好,待来年开春,咱们自己还能种植,实在是好得很。”
看来,现在这辣椒种植还并不广泛,这人也说了,先当今辣椒还属于富贵人家和高档饭店的专用品呢,普通人家还吃不到。
“不过,这一串辣椒,怕不要足量的三五贯大钱,不定是子丁屯不经心落在这里的,咱们就这样用了,万一回头……”那人又忧心道。
卫央哪管那么多:“你只管做好就是,倘若人家回头来讨,就说清理军厨的时候不小心丢进锅里给煮了,无非赔他三五贯大钱,无妨。”到了嘴边的辣椒,卫央哪会允许就这么溜走,看见窦老大打开么营门引着几人进来,卫央发付这军卒只管去拾掇,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军舍。
大概是往后吃饭有了味道,卫央心情出奇的好,窦老大带着那乡将及几个乡绅乡老在门外请见的时候,还听到军舍里卫央在哼着小调。
卫央心情好,窦老大就知道自己的日子好过,不过他也见识过卫央翻脸的速度,愈发小心翼翼立在门外报道:“百将,马家坡子镇乡将及乡老乡绅请见。”
待允许,窦老大揭起粗布帘子侧身虚请:“各位请!”
这里的军舍环境远非轻兵营中能比,迎着营门开着舍门,对着门又开了巨大的窗子,窗棂支了起来,妖异的晚霞将光亮自西窗外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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