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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曲尽星河-第3部分

小说: 曲尽星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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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一招手,带着这五个人准备换了地方,忽然想起给赵过完婚,为了满足自己阿妹的虚荣心,给赐了一座新宅,就要求说:“今天孤不在家与你们聚饮,去阿过家,顺便看看孤家老三。”
赵过反问:“老三?”
狄阿孝更正说:“其实是老四,都这么叫,叫惯了,她阿爸是老三。”
赵过似乎有点为难,小声说:“我请你们去街上吧?”
狄阿鸟随口就问:“咋的了?孤带着人走亲戚,你不乐意?”
赵过略一犹豫,满脸通红地说:“不是不乐意。她,她说她今天要喝我亲手烩的羊肉汤……万一你们去了,她叫我去做饭,太丢人。”
几个人乐开了。
狄阿孝反问:“你都说出来了,不去,人不也丢了?”
狄阿鸟也奇怪:“你们家有厨子呀,咱兄弟几个,就你们家阔绰,为什么还要让你亲手烩什么羊汤?你该不是深藏不露,在家乡时就煮得特别吧。”
赵过回答不上来,脸一红,笑笑。
郭嘉懂,在狄阿鸟耳朵边小声嘀咕两句,狄阿鸟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
狄阿孝却扒着两人问:“你们知道为什么?”
狄阿鸟凶狠地瞪他一眼,见赵过前面带路了,这才小声说:“你傻呀。亲手做的好吃你不知道呀?”
他点了点狄阿孝说:“一看你就不知道。你也就这样了,嫁你,倒霉。”
狄阿孝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究竟也不知道好吃在哪。
出了门,骑马的骑马,上车的上车,说到就到了。到了一看,狄阿鸟先憋闷了一回,他们家放着的两只狮子,彩陶的,大红鼻子,粉脸蛋……往里走,过了门房,是一个珊瑚水晶壁,里头花花的彩鱼,几人围着看半晌,绕过去,院子一分两半,一半有马厩,有练武场,沙坑,十八班兵器俱全,大小石锁一致排列,另一半是花草假山秋千,还扎了只娃娃人,缝了支胡萝卜鼻子。
几人左看看,右看看,木当场了。
赵过都想把袍子脱下来,跑过去把那娃娃盖上。
狄阿鸟主动安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家老三特别。人特别。”
史文清使劲咽一口吐沫,憋着一伸下巴附和:“是够特别。”
再继续往里走,本来的正厅和东西厢中间的隔墙给拆了,改装成一个大厅,地下铺着木板,竖着柱子,当中还垒着半腿高的木台,还挺精致,四周空旷,座落着官帽椅,帷幄,屏风,几桌,红木套架,大朵、大朵的烛台,红木套架上还错落着瓷器,铜镜,银镜。
善于照抄的狄阿孝“咦”地惊叫,称赞说:“设计得还挺好,回头我也这么改。”
狄阿鸟往木台子上一坐,回过头就问:“阿田人呢?”
赵过说:“在后院著书吧,我去叫她。”
狄阿鸟也听到了后院莺声燕语的,反问:“著书?著什么书?”
赵过尴尬地说:“自成亲之后,她就说想把胸中所学整理一番,著书一部,传于后世女子,内容众多,不等。这几天,到舞蹈了,就让她自己的侍女跳舞作乐,激发灵感。”
赵过说得挺辛苦。
几个男的也听得汗颜。
狄阿孝一眼看到中厅后面有一扇一扇的板门,走过去就卸下来一块,顿时,外头的景象如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狄阿鸟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女子身穿兽皮,手拿标枪……正要再看,已经有人在大叫:“谁呀。敢打搅本公主迸灵感。”
赵过一头黑线,却为了让人家不怀疑自己媳妇的所作所为,拼命解释:“舞蹈是从披兽皮开始,从穿长袖结束的一件事,阿田觉得人人都会跳,但是都没有她跳的对。对的意思呢,就说跳舞跳的不是漂亮,跳的是一种正好,一个跳舞跳得不好不坏,恰到好处的女人,就是有成就了的女人。”
狄阿鸟哭笑不得地重复:“跳舞跳的不是漂亮,跳的是一种正好?”
赵过连忙说:“我觉得有道理。最近读书,老琢磨这个过犹不及……”狄阿鸟听不下去了,打断说:“哥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他娘的走火入魔了。算啦。算啦。”
他喊了一声:“阿田。阿哥来看你来了,把你的怪戏收起来,好好招待、招待。”
他看狄阿孝已经钻出去嘲笑上了,又喊一声:“阿孝。你没正事是吧?回来谈咱们的正事,待会儿咱喝酒吃肉,让阿田给你安排她的跳得对的舞,你好好看。”
狄阿孝退回来,看着赵过的眼神一脸同情。
眼看赵过自个不明白,他一脸痛苦地问狄阿鸟:“阿哥。你不管?你也不看我们家都是些什么人?阿雪摆擂台,拳打直京道,脚踢东西四州。这阿田她又疯癫到这种程度……”
他一摇头,坐到狄阿鸟身边,轻声说:“怎么就觉得咱们家的人都有点儿不正常?”
狄阿鸟摆了摆手,总结说:“这不是咱们家的人不正常,而是太正常了,放寻常人家,他们心里想干的事儿干不出来,循规蹈矩的。咱们家的人呢,不一样呀,都在追寻自己想要的,活在自己的追求中,这算坏事吗?”他自己回答说:“不算。阿田她就想标新立异,展现自己的奇思妙想,活得很好呀。你也不是一样吗?要将十万众驰骋大漠,放人家阿田眼里呢,你骑着马,啃着半生不熟的羊腿,追着兔子一样的敌人,你又有意义吗?”
他反过来问众人:“对不对?”
为了防止众人评论出格,他做了个限定:“做大事者,就要兼容并包……”
他反复挽动手腕:“不要陷入狭隘,认为自己看不惯的就是有害的,不要认为别人不同意自己的观点就是坏人……”
他这么一说,就圈死了。
史文清笑得跟抽筋了一样。
谢先令则假装寻思:“这瓷器都还不错,里头有古董吧。”
郭嘉是年轻人,反过来叹道:“奇人多是如此呀。”
狄阿鸟结束说:“打住。既然都认为她的行为不出格,起码不是在危害谁。咱们就不要想着挽救她,表现平淡点,不分散咱们的注意力,讲咱们正题。郭嘉,你在朝会上的话,没说完吧?”
郭嘉点了点头,上了木台,盘盘腿坐下。
史文清、谢先令也先后上木台,盘腿坐下。
看大伙都看着自己,郭嘉就说:“咱们的国策是要从湟水向北,占据拜塞,现在拜塞实际上已经被我们控制,我们的水军可以顺北黑水抵达拜塞以北沿海的无名滩头,那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全面北进,经营该地区,一来为将来剪灭土扈特部作基础,二来,可以有一处不是四面八方受敌的根基。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觉得与朝廷一起出兵有利可图,那么我们的战线就拉得太长了,而战争取胜了呢,靖康得陈州,我们接手拓跋氏的草原活动范围?”
谢先令同意说:“郭嘉说得对。一旦朝廷兔死狗烹,我们接手多少地盘,战线就有多长,一旦与朝廷全面冲突,不利,就算不与朝廷相冲突,对土扈特作战,也会因而防不胜防。所以我同意,东征对我们的意义随着经营拜塞的战略已经开展,变得无足轻重,那些我们看起来能够得到的草原,控制不住。”
狄阿鸟点了点头,认可说:“孤也是这么想的。鸡肋。即便东征获得巨大利益,那些地盘我们也不能实际去控制,包括现在刘裕,不能轻易灭掉他。最好是多施行羁縻政策,驾驭小的部族为我们所用。”
狄阿孝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反问说:“那高奴呢?不要拿回来?”
狄阿鸟叹了一口气说:“你别只盯着高奴。虽然说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但是现在的形势不一样,如果高奴不丢,我们前些年就灭掉刘裕,经营银川了,现在势力稳固,自然不再作各种担心,而现在灭掉他,只是在为朝廷做嫁衣。”
他反过头来问赵过:“阿过。你认为呢?”
赵过提议说:“不如就以定、夏两州的兵力为基础,京直道只出少量的兵,让克罗子部这些有出兵义务的一起出兵……这样算下来,数量也已经超过五万,可以给中原朝廷交代,一旦战胜,俘虏财物押解回来,然后屯到拜塞去,地盘,多施行那啥啥政策,让小部族为我们所用。”




第五节 万金买龙骨
谢先令、史文清申时还要去阁衙点值,这项晨聚昏散,外出挂牌的点值制度还是史文清力主推行,中午吃完饭,二人执意要走,就先去了。
赵过陪着狄阿鸟,却得让家人跑去将衙挂牌告知,而狄阿孝从定夏二州被召回,无须点值,至于郭嘉,现在是中书祭酒兼黄埔助祭,中书祭酒相当于中书令或中书舍人,跟在狄阿鸟身边的时候也算上班,就陪同着仨兄弟议论。
他们遣走起居参,叫上狄阿田,一边饮酒,一边等着歌舞。
歌舞不是必须出场,不过狄阿田有心炫耀,吊足他们胃口,就击掌让出,几个衣裳裁成昆虫节枝的侍女就登场了,本来小臂袖子一节,肘臂一节,脖颈一节,胸腰一节,大腿一节,小腿一节的衣裳就够滑稽的,跳得又像扯线木偶一样晃脑袋,动胳膊,笑得狄阿孝和郭嘉喷了一口又一口的酒雾。
狄阿鸟却很自在,一边观看,一边让狄阿田解说,不时盯着狄阿田弯弯的眼睛,有变圆趋势的脸蛋说:“阿田。得知道惜福啦,别老养尊处优的。再胖下去成了小胖丫,到时候阿过不爱你了。”
狄阿田嘴里轻视,却立刻闭嘴少吃很多东西。
她扎着皮壳牛角髻,穿了件自己裁的半个瓢虫一样的圆领衣裳,衣裳上面绣着好些个金黄橘团团,下身是放下来的滚绒千褶细喇叭裙,漂亮是漂亮,总让人感到妖异,不像人间存在的凡人,人笑眯眯地坐狄阿鸟身边讲解舞蹈,不时蔑视其它几人一番,说:“跟这些俗人在一起,妹儿浑身不自在。阿哥呀,你要想治理好你的天下,得采纳阿妹的意见,穿一件阿妹设计的衣裳,就是你说的那样,打破常理,让人不那么循规蹈矩。别人一看,就流行了,流行了呢,这万金的龙骨就暴露在太阳底下……”
听着、听着,狄阿鸟给噎着了,打断说:“万金的龙骨?万金的龙骨是什么?孤的骨头?”
狄阿孝凑过来一听,就揩了揩脑门的汗,凑郭嘉身边说:“你听说过万金的龙骨么?”
狄阿田白了他一眼,挥动胳膊给了个揍人的姿势:“万金的龙骨没听说过,千金的马骨听说过吧?”
她继续热情:“可以给你多挑几套,回去给你的女人们穿。”
狄阿鸟愕然,连忙制止说:“你先等等,这千金的马骨和万金的龙骨,和孤有什么关系?”
狄阿田解释说:“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妹儿夸张了一下,变成了万金买龙骨。阿哥知道这意思就行了?”
狄阿鸟还是不明白,郁闷地问:“孤穿你的衣裳给你一万金,求着买你衣裳,谁问孤就说一万金买的,东夏人一看,好呀,你顺势就去卖衣裳去了?是不是这意思?”
狄阿田也郁闷了,眼睛瞄上空看着,手指扶着下巴,困惑地说:“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她一看,赵过替她着急,欲言欲止,就迁怒说:“你个土疙瘩,你想替我说,你说就能说明白么?”
狄阿鸟隐隐约约扑捉到一丝明悟,要求说:“就让他说,就让他说,也许这屋里就他一个人明白呢,毕竟那是你相公,他才是最懂你的。”
狄阿田同意了,说:“好。说吧。”
赵过笑吞吞地道:“阿田看起来游手好闲,其实也关心国家大事,她是说,我是这么认为的,说错了,你们也别笑我笨。她是说呀,东夏应该鼓励天才,鼓励他们的成就,阿鸟你穿上这种很怪但是还好看的衣裳,就是在……在说,看到了吧,大王都看好天才,天才虽然很怪,却是可以被接受。”
狄阿田“咦”了一声,表情诧异。
狄阿鸟转过来问她“|是不是这意思?”
狄阿田连连点头,连声说:“是这意思,就是这意思。”她笑成一朵花,乐盈盈地说:“阿师没白娶你,没白训练你。”
狄阿鸟沉吟上了,嘴里不停地嚼着东西,筷子却停留在半空中,直到狄阿孝笑个人仰马翻,震耳发聩,这才收回心思,肯定地说:“对。”
他轻轻给众人说:“孤听农牧司的人说过一件事,有一个人种地呀,与别人不一样,人家使劲地撒种子,他一行一行地撒种子,县里的都农令好心劝他,他还不听,口出狂言,说都农令是摆设,不懂种地,吐了都农令一口痰,结果被抓起来,被关了俩仨月吧。结果收庄稼的时候,他比别人收得都好,周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呀,就说他吸人家的地气,联名要求县里再把他关起来……县里只好又把他抓起来。后来他女人跑到渔阳喊冤,一年半载之后,农牧司的人给试一试,哎,神了,按他的种法,产量真高了不少。当时农牧司的人就很激动呀,大张旗鼓地宣传,派公车去接他,才知道他又冤又气,在劳役处生了病,已经给病死了,多可惜呀。所以阿田这么一说,孤穿,但是阿田,你不能给孤穿你现在的那些衣裳,你要把这样惋惜的心情设计到你的衣裳里。到时做好了,孤就穿出去农祭,当纪念这个种地的人,当告诉天下的天才,在孤的土地上,不许有人妒忌他们,曲解他们,要给他们自由驰骋的天地。”
他吃饱了,喝足了,歌舞也看了,战事也又与几人斟酌一遍,眼看到了傍晚,家里来人了,王凤仪派的,说是家里从海上捣鼓回来一款新鲜玩意,让自己去……狄阿鸟知道是啥意思,这是让自己晚上到她那去的,尽管如此,他也确实好奇,活在陆地上,不知天地之外的人和物,看见新的事物意味着获得新的知识;却不料,王凤仪的人前脚走,后脚又有人来,是秦禾派的,说厨子做了好吃的;秦禾的人一走,史千亿也派个丫鬟,说是要认错……狄阿鸟就郁闷了,郁闷的同事,他心里就在想:“孤今天在阿田家,她们就知道?能找上门来?连史千亿都开始了。”
一股厌倦感说升起就升起。
他瞄了赵过一眼,突然羡慕起赵过,只爱一个人,只娶一个人,夫唱妇随,妇唱夫随,据身边的女人说,阿过这一介武夫,还被逼着张飞绣花,给阿田描眉,给她推秋千,这不是,今天众人所笑话的,他给亲手烩汤表达情感,这些事情,自己能做吗?自己要一伸手熬碗汤,给谁喝不给谁喝?
自己疼爱李芷,却不敢给她绸缎穿,因为她是大妇,要以身作则。
自己喜爱谢小婉,却不敢彻夜留宿,害怕其它人妒忌她,给她闹。看起来,自己娶的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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