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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蝉-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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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洪韬的谋略,对他而言才更有用。”
    谢星洲顿了顿,看向夏蝉,“夏夏,给我个机会。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就不把视频发过去。今天上午星晖要召开董事会,你应该听说了。跟我走,你就能成全贺槐生的事业。”
    夏蝉只觉得嘴唇似给自己咬出了口子,这会儿舌尖上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脑袋一时有些空,只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走得了?贺启华的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只要你答应,我一定能带你走。”
    “我不会答应。”
    “你别这么固执。”
    “你凭什么保证我的安全?如果贺槐生不打算顾忌人质,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坐在驾驶座上,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夏蝉一怔,“车动了手脚?”
    谢星洲没说话。
    夏蝉心中一凛,脑中顷刻间转过数个念头。这会儿脑袋里有一根神经一抽一抽地疼,让她又开始反胃。她头探出窗外,往后看了一眼,车子后面黑压压的一排人,全都盯着这边的动静。谢星洲说带她走,谈何容易。贺启华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计划里有一丁点儿闪失?
    片刻,她在心里下了决定。
    “手机拿来。”
    谢星洲打开手机的相机,对准夏蝉。
    天色更亮,太阳似是随时要喷薄而出。
    夏蝉朝着前方的天空看了一眼,心里越发决然。
    ·
    不过几秒的视频,贺槐生反反复复看了数遍。
    镜头里,夏蝉面色苍白,眼神却异常的明亮坚定。
    她说:“贺槐生,别犹豫。照你自己的计划往前走,我能脱险,相信我。”
    笑话,怎么能相信,这人一贯说谎不打草稿。
    正心乱如麻的时候,洗手间们忽被人推开。
    贺槐生抬眼,镜子里映出贺启华的身影。
    贺启华走过来,打开水龙头,一边拿净水洗着手,一边说道,“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贤侄看仔细了?要是没看仔细,我跟你解释解释。这车呢,质量不大好,刹车坏了。车前面是段斜坡,发动以后……”他住了声,呵呵一笑。
    贺槐生沉着目光,“你想要什么?”
    贺启华关了水龙头,抽出张纸巾擦干净手,两根食指交叉,比了一个十字,“你的股权,这么多。别着急,我知道,这事儿难以抉择,贤侄可以慢慢考虑。我让董事会议暂停了,贤侄务必中午十二点之前告诉我答案,否则……”
    贺启华伸手,在贺槐生肩上拍了一掌,“记住,报警也没用,看是车快,还是警察到得快。”他笑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贺槐生紧捏着拳,一拳砸在流理台上。
    片刻,他掏出手机给丁永贵打了个电话,开口先是一通骂。
    丁永贵听着,没有吭声,也没辩解,“对不起贺总,这是我工作的疏忽。”
    “赶紧去找人,找到以后,别让她坐的车发动。”
    丁永贵在那边听得一愣,“车子……”
    贺槐生闭了闭眼,“刹车坏了。”
    挂了电话,贺槐生往自己脸上浇了捧水,又掏出手机,给王洪韬打电话。
    他简要陈述事情经过,询问王洪韬有什么建议。
    王洪韬一愣,“夏夏她现在安全吗?”
    “暂时安全。”
    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夏蝉这一环上出了差错。
    王洪韬一时也六神无主,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一个什么好对策。这事儿贺槐生谋划了十多年,这次要是失败,被贺启华夺取十个点的股权,他这一辈子别想再翻身。
    然而……
    王洪韬声音有点儿哑:“贺总,这事儿我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只看你怎么选。我是过来人,又蹲过大牢,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光,都蹉跎在里头了。最开始不是不怨,凭什么那些龟孙子都活得好好的,就我一人倒霉。蹲了十几年,渐渐也就想开了。现在回头再看,什么功名富贵全他妈是虚的,只有身边人才是实的。当然,我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筹谋这么多年,又隔着血海深仇……贺总,随你怎么选,不怪你。只能说,夏夏没那个享福的命……”王洪韬声音一梗,停了半刻,才又说,“贺总,你把那视频发过来,我给夏夏她妈看看,好歹是个交代……”
    王洪韬住了声音,再也说不下去了。
    挂了电话,贺槐生站在那儿,便觉心里压了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想到不久前,她给他看手相,煞有介事地说,“你前半生都不大顺利,但以后都能顺风顺水。”
    而他怎么说的?福气会有的,他说有就有。
    方才王洪韬说,随你怎么选,不怪你。只能说,夏夏没那个享福的命。
    贺槐生忍不住,又将那视频打开。
    他看着她,眼眶刺痛,眼里泛潮。
    而她的目光坚定明亮,带着笑意:
    贺槐生,别犹豫。照你自己的计划往前走,我能脱险,相信我。

  ☆、第46章 槐与蝉声(10)

天渐渐亮了,远处一片温暖的霞光。
    夏蝉歪靠在椅上睡了一个小时,再醒来时,渐渐恢复了些精神。
    “饿吗?”谢星洲直起身从车子后座上拿了只塑料袋过来,在里面翻翻找找,找出两条面包,递给夏蝉。
    夏蝉看他一眼。
    谢星洲这才意识到她双手还被绑着,犹豫了一下,替她松了绑。
    夏蝉揉着酸疼的手腕,见谢星洲又把面包递给过来,停了动作,接了过来。她一言不发,拆开包装,把面包撕成小片,一片一片塞进嘴。面包很干,她嗓子眼发疼,哑声问:“有水吗?”
    谢星洲找了找,摇头。
    夏蝉便也没再说什么,艰难地将面包都咽下去,一点不剩。
    她头靠在玻璃窗上,眯着眼看着前方喷薄而出的太阳,“我手机能给我吗?”
    “不能。”
    夏蝉闭了闭眼,又问:“你们跟贺槐生约定的撕票是时间是什么时候?”
    “别这么说——十二点。”
    “贺槐生要是不答应,不就是撕票么。”夏蝉平淡地说。
    谢星洲盯着她,好像非要从她平静苍白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贺槐生要是不选你,你恨不恨他?”
    夏蝉瞥他一眼,“是我自己轻信你,他不选是本分,选是情分。”
    谢星洲目光有些凉,“你这么维护他。”
    夏蝉别过目光,似是不想再谈论这事。
    过了一会儿,她问:“几点了?”
    “快八点。”
    “我能下车方便一下吗?”
    谢星洲顿了顿,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一会儿,便有两个人过来,一人押住她一条手臂。
    谢星洲也跟着下了车,见夏蝉似被拖着往前走,便说:“你们轻点!”
    其中一人回他一个“呸”字。
    途中,夏蝉一直在留心观察四周环境。四周荒草漫漫,将路都要淹没,远眺能看见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而城市的高楼则在更远的地方,笼罩在一片浅淡的晨雾之中。
    夏蝉被押送到了一栋简陋的平房里,一个男人摔上门,恶声恶气道:“老实点!”
    夏蝉并不准备贸然行动,这会儿想逃也逃不掉,首先她体力不支,再则,无论如何,也拼不过两个男人的速度。
    在两个男人的押送之下,她又重回到车里。
    经过方才这一路的观察,她已十分清楚,以她和谢星洲二人之力,绝对不可能离开这地方。
    除非,她能说动谢星洲主动报警。
    夏蝉抱紧手臂,合上眼,“我睡一会儿,你别打扰我。”
    趁着假寐的时候,夏蝉脑子飞快地转动,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照在眼睑上的阳光暗了几分,一睁眼,谢星洲正往车头玻璃上遮报纸。
    谢星洲看她一眼,在驾驶位上坐好,“醒了。”
    夏蝉微抿着唇,转头看他,“我们聊会儿天。”
    “聊什么?”
    “随意,聊什么都好,就当是送我一程。”
    “别这么说,我说了,你绝对安全。”
    夏蝉忙说,“你信吗?假如贺槐生决定放弃我,贺启华下令撕票,你预备怎么做?”
    谢星洲微微蹙起眉头。
    “你没考虑过这个可能,还是你潜意识拒绝考虑这个可能?你劝我不要相信贺槐生,难道你自己信他一定会选我?”夏蝉抬头看向前方,玻璃挡风板被报纸盖住了,这会儿只让太阳照出一层朦胧的光,“你兴许不知道贺启华是什么样的人。贺槐生十四岁的时候,贺启华在他父母的车上动了手脚,就是跟这车一样的手法,谋杀了他的父母。”她眼角的余光看着谢星洲,见他神色渐而变得严肃,“……谢星洲,你这人哪点都好,就是优柔寡断,又过于在乎别人的想法,你宁愿相信外人,却不肯去相信亲切的人。”
    谢星洲张了张口,声音有点儿哑,“……你爱过我吗?”
    夏蝉别过目光,轻声开口,似是叹息,“爱过,全心全意。”
    然而他不肯珍惜,借前程之名,行背叛之实。
    “现在呢?”
    谢星洲盯着夏蝉,一瞬不瞬。
    时间似是停了一刻,夏蝉垂下眼,“现在,我爱贺槐生,全心全意。”
    谢星洲神情一滞。
    远处传来浪涛拍打礁石的声音,太阳越深越高。
    夏蝉不再兜圈子,“谢星洲,你有手机,报警吧。”
    谢星洲紧拧着眉,没吭声。
    “我相信你确实不想伤害我,但到现在这个地步,由不得你了,贺启华这人什么都干得出。”
    “再等等,等到十二点。”
    “那就来不及了。”
    谢星洲看着她,“你不想知道结果?”
    “不想!人性考验没有任何意义。”
    “你还是怕。”
    “是,我怕,行了吗?你是不是非得证明我这人无论如何一定会被男人抛弃,一次如此,两次还是如此,你才觉得畅快?”
    谢星洲怔了怔。
    夏蝉紧咬着牙,“你非要告诉我,我天生不配得到真爱,是不是?”
    “……我,我没这么想。”
    “那你报警。”
    谢星洲摇头,“不行。”
    “报警。”
    谢星洲抿嘴不语。
    夏蝉盯他看了片刻,忽然一把抓住他手臂,凑上前去。
    谢星洲呼吸一滞,夏蝉的脸已近在咫尺。
    温热的气息,发上散发的幽香,以及细微的心跳声,她微微上挑的眼角,都似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他喃喃开口:“……夏夏。”
    夏蝉就这样看着他,轻声开口,呼吸喷在他鼻尖,“你向我求过三次婚,一次是在崇城天文台,一次是在学校图书馆的顶楼,一次是在海边。我这人很傻,每次都当了真。我从前一直以为,和你在一起就是确切无疑的一辈子……谢星洲,或许你从没有了解过我,我这人一贯说到做到,当年许诺的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谢星洲听得真切,一字一句,尖刀似地刺入心脏。
    他终于觉得悔。
    夏蝉顿了顿,稍稍推开寸许,哑声说:“……我渴。”
    谢星洲屏着呼吸,反手去拉车门,“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水。”
    外面日光刺眼,谢星洲跳下车。
    走出四五步,忽听见身车子轰隆作响。
    他心里一个咯噔,伸手往外套口袋里一模,车钥匙没了。
    他一个箭步奔回去,拍打车窗:“你疯了!”
    夏蝉将窗户开了一线,看向他,“刚才话没说话……你走的时候,我说不回头,就不回头;现在,我爱贺槐生,说全心全意,就是全心全意……”她目光坚定决然,“我轻信你,导致贺槐生计划出现纰漏,这个错误,我自己来弥补!”
    她一咬牙,踩了油门。
    车子越过缓冲台,沿着斜坡,离弦之箭般地冲出去!
    谢星洲亡命般疾奔,“夏蝉!你他妈下来!”
    然而车越冲越快,越行越远,像一阵风,从抓紧的指间掠过,再也握不住。
    夏蝉闭着眼,油门踩到底。
    风从车窗里猛灌进来,激烈拍打在她脸上。
    风里似是带了海水的潮腥,像是那一次,她与贺槐生在海边,她闭着眼,往海的深处走去……
    ·
    时间一点一点逼近约定之时,贺槐生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垂着头,一言未发,手边的烟灰缸里全是烟蒂。
    秘书来敲了五次门,最后一次的时候,是十一点半。
    他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抖了抖落在鞋上的烟灰,朝外走去。
    手里手机一震,一看,王洪韬打来的。
    贺槐生没接,直接掐断了。
    他走出办公室,穿过走廊,径直走进洗手间。
    他洗了把脸,又整了整衣领,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
    从十四岁开始,他便把自己当做了一把武器,武器的目的就是制敌。
    他还记得事故发生那天,贺芩抱着他的腿,哭得气吞声断。
    可他听不见她的哭声,一切都是全然的寂静。
    悲痛、愤怒,都是全然的寂静。
    从那时起,他就把自己修炼成了一柄武器,为此他能忍下所有的羞辱,所有的不公,所有在漫长时光里渐渐化作执念的仇恨,为的就是今天,一招制敌一剑封喉。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他自己一人的脚步声。
    做完手术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无法适应这嘈杂的世界,烦扰太多,反而会阻挠一个人前进。
    上楼,再穿过一截长长的走廊,便是贺启华的办公室。
    贺槐生在办公室门前停下,许久之后,抬手叩门。
    那边即刻回答:“进来。”似是就为了等这么一刻。
    贺槐生推开门,却见贺启华正背靠着办公桌,手里拿着一支红酒,“路易拉图,贤侄,我请你喝一杯。”
    他拿过一旁的两只高脚杯,往里头浇了些红酒,递了一杯给贺槐生。
    贺槐生冷眼看着他,没有接。
    贺启华笑了笑,将酒杯搁在办公桌上,“我承认,我是小瞧你了。可这也得怪你自己,亲自把这么个人质暴露到了我眼皮子底下。没有她,我要想把贺芩骗出来,恐怕还要费点儿周折。小贺总……”贺启华看向贺槐生,“知道你输在那儿吗?妇人之仁,跟你爸一样。做生意需要铁血和手腕,妇人之仁,永远成不了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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