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嫩草,别犹豫-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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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她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微凉的夜风便透进来。
她睁着眼，目光怔愣，灵魂仿佛已经冲破了身体，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耳边仿佛有人在说，“不就是打坏了一个玩具嘛，至于这么生气吗？真是小气。”
她看到十二岁的自己，眉目清秀，用手指着黎佳浩，生气地撅了撅嘴。
那时她弄坏了黎佳浩的玩具，大打一架之后，她的衣服被他扯破了，露出一截小巧的肩头。
黎佳浩很漠然地看着她，目光里全是敌意。凝滞的气氛中，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将自己的校服披在她身上，微笑着说，“别介意，他也不是故意的。”
她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徐子默。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他的腮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很温暖。
徐子默在班里人缘很好，每个人都喜欢和他相处。下课时，会叫上一堆男孩子去操场上踢球，她就坐在单杠上观战。
女孩子们都不敢靠近，说危险，尤其是她坐在单杠上，球一飞过来指定就歇菜。
苏笑却只是开心地笑，大声为徐子默加油。
她胆子向来大，有一次真被说中了，足球飞也似的向她砸来。男孩子们的惊呼中，她向后一仰，及时地倒挂在杠子上，看着球从她脑顶上嗖地一下飞过去。
徐子默后来说，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仿佛停止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通红。接着目光瞟向一旁，轻轻地道，“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
那是初二，懵懂的年纪，一句喜欢就可以让人兴奋一整天。
他开始送她回家，他们不顺路，每天他都要绕一个大弯子，回家时间整整迟了一个小时。
徐子默的母亲也因此开始发现异样，看出他早恋，就严词制止他和苏笑再来往。他家教很严，从小就被教育着不能跟父母顶嘴，不能擅做主张。他很认真地把这件事跟苏笑讲了之后，女孩却笑了，眨着眼道，“那你喜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当然。”徐子默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我们就不要让他们发现，偷偷见面吧。”她在他耳边道。
她的气息酥酥麻麻，像某种秘密的邀请，他顿时就脸红了。
谁能想到徐子默曾经也有那么腼腆的样子？她心目中的少年，曾全心全意地只爱着她一个人。初三时被小混混欺负，她哭着喊他的名字，却没想到他气得红了眼，抄起铁棒就朝为首的那人头上砸去，闯了大祸。
徐妈妈彻底暴怒了，把徐子默锁在屋子里，一连就是一个礼拜。她担心他，跑到徐家来，抱着徐妈妈的腿哭着认错，却得到女人冰冷的一句话，“你这孩子还有没有一点自尊？”
他妈妈不喜欢她，一直都是。所以十六岁时她父亲出了那么大的事，徐家却立即撇清关系，表示和她爸爸一点也不熟。
父亲自杀后，徐子默来找过她，神情很憔悴，拉着她的手道，“我去求爸爸，可是他说没有用，你还好吗？听说你妈妈住院了，住院费我可以帮忙借……”
她甩开他的手，死死地咬着唇。
她的家被查封了，搬到破败的危楼里去，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她休了学，日日夜夜地照看，整个人累得不成人形。亲戚朋友巴不得和她彻底划清界限，她出去借钱，目睹了各式各样的嘴脸，还有人直接嘲讽道，“当初何必贪那么多？国家就是因为有这种官，社会风气才那么败坏。”
就是那时候，她找到了秦言，而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
这一路走下去，她想过要回头，然而已经太迟。
她和徐子默之间的关系，已无法回到当初的单纯美好。徐家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也令她心寒。世态炎凉，她在十六岁那年见识到了这社会中所有黑暗的一面。
她和徐子默分手，不再见他。转身时潇洒地回头，一滴眼泪都没有落。
那是她的十六岁，从天堂落入地狱的一年，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她的心一夜之间变得坚不可摧。
曾经的誓言和甜蜜，被她深深埋藏在心里一处封闭的角落，越压越深，深到几乎再也看不清它的模样。
然而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所有的一切，都冲破而出。
她的唇间仿佛感受到徐子默的温度，在学校旁边的小仓库里，她仰起脸，而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轻轻地吻上去。
她闭上眼。
身体前倾，像小鸟一样张开双臂，飞快，飞快地坠落下去。
再也不会有痛苦。
。
这是一个轰动全城的情杀案件。
男性死者身中三十七刀，而女性跳楼自杀，面目全非。
没有人知道原因，亦没有人看到过程，只是听隔壁的邻居说，那晚曾经听到女孩子的哭声。
女性死者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小小的金戒指，有人便猜测，这是男性死者给她的定情信物。
然而事实却是，一个面貌清俊的男孩苍白着脸冲到警察局里，发了疯地要要回这枚金戒指，他大声喊叫着，抓着警察的衣领，一双桃花眼瞪得快要撕裂，眼泪早已流干。
他说，“那是我的。”
有人把他拉开，由几名警察强行抬去了医院，戒指却并没有给他。
它被封存着，放进了档案里，再也不属于任何人。
正如这一年的夏天，烈日炎炎，很多事开始又结束了，在时间的长河里只短短存在了一隅，然而却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
三个月后，徐子默申请到法国的学校，离开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他一直放不下的，一直犹豫的人生，由苏笑替他做出了选择。他再也无可留恋。
她的阴影伴随了他所有的少年时光，青涩的，懵懂的，他每一个关于爱情的幻想对象都是她。爱到现在，他早已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苏笑，哪个是他记忆中的女孩。她存在于他的脑海里，像一段梦靥。
但他却清楚，他曾经是那样真心地爱过她，为她担心，为她难过。可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不是属于你，十六岁时他无法挽救她的家庭，如今也无力去挽回她的生命。苏笑和秦言的事，最终变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迷，那一段过往是如何惨烈，没有人知道。
“她应该没有爱过我吧。”徐子默在电话里静静地道，脸上的神情萧瑟而凄凉。
他拉开箱子，大步通过安检区，将这城市的一切都扔在了身后。
而那一头，黎佳浩将电话撂下，向后靠在床头。在他旁边，杜可唯正睡得香甜，发丝垂下来，遮住半边的俏脸。
这是秋高气爽的十月，杜可唯前几天接替了祁丽的工作，正式成为副经理。而黎佳浩补考成功，走上了标准大学生的道路，再也不是什么只懂得花钱的富家公子哥。
他动了动身子，想要起床，却被杜可唯一巴掌压下，迷迷糊糊地道，“谁来的电话？”
“徐子默。”他老实回答。
杜可唯一下子坐起来，睁大眼睛道，“他怎么样了？”
“还好，像是释然了。”
杜可唯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苏笑。
她至今都忘不了看到苏笑尸体时的震惊感，前一晚还活生生和他们见面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出事？黎佳浩握住她的手，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互相找寻力量。
人生太脆弱，世事无常。
相比之下，他们两人实在太过幸福。
沉默好久，黎佳浩才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好了，都过去了。”
是啊，所有的难过和悲伤，都过去了。
属于他们的甜蜜故事，才刚刚开始。
……
……
这是倒数第二章，昨天没有发，今天一起发上来。下一章就是大结局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篇文构思和文笔都太稚嫩，第一本书，还希望大家可以包涵，以后我会继续努力的。
看文愉快。
正文 level 137。他的约定【网络版大结局】
苏笑的后事是由黎佳浩负责承办的，直到她死后他们才知道，苏笑已经没有亲人。她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在人前向来是大姐大的派头。黎佳浩和警察局交涉了很久，才同意将尸体归还，下葬时的仪式异常简单。
徐子默没有见到苏笑最后一面。他整个人都像是蜕了层皮一般，从原本的调侃变成了沉默。徐妈妈怕他会想不开，整日整日地陪在他身边，连上厕所都要在外面等着。但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多此一举。
他在苏笑死亡的一个月之后，忽然迅速地办好了签证和入学申请，离开的消息除了通知黎佳浩，没有再告诉别人。
这份举动强硬而洒脱，却也符合了徐妈妈的期望，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居而苏笑，就像是烟花一般，在人世间绚烂了一个青春，而后消逝，再无踪迹。她死后的第100天，有人来墓前缅怀，大多是一些酒吧中的陪酒女。她们默默地哭泣，无论生前和苏笑是否有过恩怨，在这一刻都已忘却。
能来扫墓的人，都是释怀的，而唯一不能释怀的那个人，默默地去了法国，是因为接受不了苏笑的死亡。
他以为他离开了，就可以当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而当他凯旋而归，苏笑还会在原地等他。
赭虽然是虚幻，可也是一种催眠，至少这份念想可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杜可唯靠在黎佳浩的肩上，安静地看着墓前一拨拨来了又去的人群。她还看到上次在九夜见到的那个开门的少年，他哭得最伤心，跪在墓前敲打着地面，痛不欲生。
她想起那时他对她排斥的样子，原来是本能上对苏笑的一种保护。她不了解苏笑，从头至尾，她都是一个简单的旁观者，若不是因为黎佳浩和徐子默的这层关系，她也不会牵扯其中。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总有一种淡漠的弧度，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乎。然而杜可唯总是记得她怅惘的样子，在滑雪场，在医院，她和徐子默通话时，脸上温暖而绝望的神情。
日头渐落，最后一拨来的是篮球队的队员。他们跟苏笑并不太熟，只知道这是个玩得起的姐姐，经常和徐子默混在一块儿。
这些男孩子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点门路，生活上从来不会发愁。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他们也并不清楚，只大约知道一点，来扫墓也纯粹是走个过场，尽一点心意。和他们一块儿来的还有蓝月，那个长得酷似混血儿的女孩，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停留在黎佳浩身上，看得出似乎还没有甘心认输。
走之前，其中一个男孩子叫黎佳浩，问他一会要不要去滑雪。
“不去了。”黎佳浩勾着杜可唯的肩膀，很淡地回道，“徐子默都走了，我还哪有心思跑去玩。”
一连串的打击下来，黎佳浩安静得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苏笑的死，仿佛勾起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而徐子默的反应也与他当年如出一辙。
十年前，他也是不相信自己温柔美丽的母亲会突然辞世，因为不相信，所以会在遇见程绯语的时候，出现幻觉。
他总是以为，那是命中注定，是老天让他去补偿曾经的遗憾，按照医学术语来说，那应该是臆想症的一种。
他和杜可唯下山的时候，在半山腰遇见正在等待的女孩。
时值初秋，程绯语穿了件黑色的连衣裙，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和他的母亲并无几分相似之处。程绯语长得娇俏，而他的母亲总是温柔可人。
程绯语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跟杜可唯打招呼，轻轻地道，“其实我很早就来了，但是没敢上去。”
她的眼角有泪痕，依旧是楚楚可怜得让人心疼。
杜可唯和她气场不合，潜意识里还是有排斥感。但依稀中，觉得程绯语是有话要说，逃避并不是个办法。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的休闲茶吧，这一次，程绯语并没有点什么高级的酒水饮料，只点了一杯简单的热茶。
“几个月前，我们一起去酒吧的时候，秦言找上我。”程绯语看了一眼黎佳浩，开口道，“他说我的气质很特别，想培养我看看。”
黎佳浩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
杜可唯安静地听着。
“后来跟他接触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他接近我，其实是为了试探苏笑。他向我打听了许多苏笑以前的事，我们渐渐达成了一个约定。”说到这里，程绯语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紧张的情绪，为后面的陈述做准备。
“什么约定？”杜可唯惊讶地问。
黎佳浩已经把头转向一旁。
“他帮我试探黎佳浩的诚意，而我帮他去激怒苏笑。可是慢慢发展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对。我觉得秦言这个人很可怕，他的心态近乎于扭曲。”
程绯语垂下头，睫毛微微颤动着，细声道，“对不起，我跟他讲了很多，但我不知道他会拿这些去伤害别人，关于黎佳浩的妈妈……”
“他那种人！”杜可唯失声叫道，“你怎么能相信他那种人！”
“可那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程绯语猛摇头，泪水已漫了出来，“杜可唯，你说黎佳浩对我已经足够好，是，没错，他满足我所有无理的要求，他从未对我说过一个‘不’字，但我知道他是因为什么，那不是因为他爱我。”
“你不明白……”程绯语抬起眼，望向杜可唯的脸，“你不会明白，如果有一个人无条件地对你好，却不是因为你本身的性格和条件，只是因为你有一张和他母亲相似的脸……”
“别说了。”杜可唯扶住头，声音也有些沙哑，“你爱一个人，总是要确定他是一心一意地对你，总是要找到一个纯洁无暇的理由，有什么用呢？他对你好，不就足够了吗？”
“只有你是这样想。”程绯语苦涩地弯了弯唇角，“所以他才选择了你。”
不，不是黎佳浩选择了她，而是因为她没有放弃过。
这一切不是靠等待和试探可以得到的，她自问这条路走得坎坎坷坷，不比任何人轻松。中间无数次想过放弃，可最后还是挺了过来。从黎佳浩一开始的忽冷忽热，再到现在的死心塌地，你不能指望这世上会有人天生就爱你爱得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