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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大隋帝国风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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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后三丈!”伽蓝冰冷的声音蓦然爆响。
    众皆骇然,纷纷避让。
    姜九意识到此人非同寻常,又志在救人,而时间又极其紧张,唯有全力配合为佳。或许老主人在天之灵保佑,今日能绝处逢生。他一边退后,一边与灰衣中年人和白衣少妇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主母和少主人务必遵从此人的安排,不要无端生事激怒对方。此人彪悍,凶神恶煞一般,我们惹不起。
    伽蓝站于槊下,举钩镶,吹角号。
    对岸江都候已持弩待发。角号一响,弩箭厉啸而出。“咻”一声,弩箭瞬间飞越七十余步,正中钩镶。
    伽蓝急退数步,卸去冲击之力,嘴里再度发出命令,“上前六人。四人拉绳,两人卷绳。”
    姜九和六个青壮飞身上前,帮助伽蓝拖拽由弩箭送过来的细麻绳。四人拉,两人执木槊卷收。
    “麻绳少,只能架一条舟道。”伽蓝戴着皮套的手一边上下翻飞,一边对姜九等六人说道,“浑脱也不够,所制皮筏一次只能载四人。三十七口全部过河需要不少时间。”
    “将军不要考虑某等,只要主母一家平安,某等死不足惜。”姜九急忙说道。
    “后面有多少阿柴虏?”伽蓝问道。
    “至少百骑。”
    伽蓝略感吃惊,两只飞舞的手稍有停滞。
    姜九担心伽蓝因为阿柴虏的实力太强而害怕,扔下他们独自跑了,接着又说道,“不瞒将军,阿柴虏穷追不舍,是因为他们想捉拿某家少主。”
    “某家少主薛德音,原是当朝著作佐郎,曾辅佐著作郎魏澹重修《魏史》,为当今中土名儒,河东三凤之一,人称鸑▂ue/zhuo)。”
    伽蓝面无表情,专注于手中绳索。姜九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对薛德音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知道薛德音是不是中土名儒,是否辅修过《魏史》,更无助于说服其不惜代价拯救薛氏一家。
    “某家老主人是河东薛道衡,中土鸿儒,三朝元老,名扬天下。刚才将军在对岸所唱之词即为某家老主人所作。”
    伽蓝两手不停,眼睛却转向了姜九,略露诧色,旋即目光投向了站在附近的灰衣中年人和白衣少妇,又从白衣少女等人的脸上一一掠过。中土鸿儒的门第果然不同凡响,仔细看看这些人,不难发现其迥异于常人之处。在目前这种绝境下,这些人尚能保持理智,发挥智慧,其仆从尚能舍身护主,足以说明姜九所言不虚,这一家的确来自中土大族。
    河东薛氏是关陇地区六大世家望族之一,几百年来长盛不衰,人杰辈出,而薛道衡更是当朝鸿儒,声名显赫。老帅薛世雄就出自河东薛氏,是薛道衡的子侄辈,对这位师长可谓尊崇有加,行军之时常常吟唱薛道衡的诗赋,刚才所唱之辞就是老帅教授予军中将士。
    薛道衡既为当朝鸿儒,其家人怎会流落至此?老帅为何不告及西北军亲信给予照拂,竟让其一家陷入今日之绝境?
    “三年前,老主人遭御史大夫裴蕴诬陷,被皇帝下旨缢杀而死,妻儿流放且末。”姜九唯恐伽蓝不相信,说到了薛氏一家败亡始末,“老主人含冤而死,死不暝目。某等恳请将军拯救薛家,为薛家留一些血脉,将来也好为老主人昭雪沉冤,让他老人家瞑目于九泉。”
    伽蓝只扫了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面如寒霜,一言不发。
    姜九犹豫了片刻,本想再说两句,但这时细绳之后的粗绳已经出现。伽蓝将粗绳系于腰间,冷冰冰地吼了一个字,“拉!”
    姜九等人齐挽粗绳,如同拉纤一般,步步向前。对岸粗绳已挽上健驼。两边同时用力,绳索浮起于水面。高泰、乔二各带武器,缘绳泅水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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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中的角号声渐渐密集,阿柴虏正从各个方向聚集而来。
    对岸的皮筏已经制成,绳索各系一头。江都候吹响号角,高泰、乔二挽住大绳,向胡杨林方向奋力奔跑。
    姜九等人正要上去帮忙,被伽蓝阻止了,“列队!老人和孩子在前,女人居中,青壮伤者居后。其他青壮先帮助他们渡河,如果阿柴虏杀到了河边,则阻杀阿柴虏。”伽蓝两眼冷森,杀气腾腾,不容置疑。
    “不,某不渡河。”一名腿部重伤的中年汉子大声叫道,“将军,求求你了,让大郎君先渡河,薛家需要他。”
    话音未落,只见伽蓝怒吼一声,横刀出鞘,一道寒光划空而过,直奔中年汉子而去。
    “不!”姜九骇然惊叫,腾空而起,一拳砸向伽蓝的后背,试图阻止伽蓝。
    “将军不可!”白衣少妇距离中年汉子不过三步,手中正好拿着长剑,看到伽蓝暴起杀人,当即举剑阻挡。
    “当”一声,金铁交鸣,白衣少妇凄厉惨呼,虎口崩裂,长剑脱手飞出。姜九的拳头瞬发即至,但伽蓝更快,身形骤然扭转,反手一拳,正中姜九的肩胛。姜九张嘴厉嚎,削瘦身躯就像落叶一般,翻卷着倒飞而起,轰然坠落水中。几乎在同一时间,中年汉子被伽蓝一脚踢飞,栽落十几步开外,当场晕死。
    薛氏一家肝胆俱裂,人人自危。
    “谁敢抗命,斩!”伽蓝横刀胸前,厉声嘶吼。
    白衣少女面色苍白,战战兢兢地扶起白衣少妇。灰衣中年人咬咬牙,说话了,“此乃生死之刻,关系到薛氏一家的存亡,大家务必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将军仗义援手,舍身相救,恩同再造。将军一言一行都是为了救我薛家性命,将军的命令不可违抗。”
    薛氏一家再不敢有任何忤逆,依次列队。姜九和几个青壮把晕死的中年汉子抬到了河边。
    “这就是目下最快的渡河之策。”伽蓝站在河边,指着逐渐靠近的皮筏说道,“对岸靠驼马拉拽,以加快渡河速度。人过去之后,这边马上把皮筏拉过来,所以……”伽蓝手指灰衣中年人和姜九,“你们必须留到最后。”
    灰衣中年人和姜九躬身唱喏。
    “一次四个人,孩子可多加两个。记住,把自己固定在皮筏上,这样皮筏即便翻了,凭借浑脱的浮力也一样可以把你们送到对岸。”伽蓝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不要怕。我可以承诺,今天你们都能安全抵达对岸,如果有一个人过不了河,那个人就是我,而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伽蓝这句话让薛氏一家人既感激又惭愧,白衣少妇眼圈泛红,泪水情不自禁地滚了下来。
    “即便阿柴虏杀到了十步之外,你们也不要乱,按次序渡河。”伽蓝手指对岸,“如果谁敢抢先渡河,那我告诉你,你即便过去了,我的袍泽也会一刀砍下你的脑袋,不管你是谁。”伽蓝的目光盯在了灰衣中年人身上,“不要逼我杀人。”
    灰衣中年人再度躬身,“将军请宽心,某和九郎誓与将军同生死。”
    伽蓝摇摇手,“不必了,你们自己走吧,我自有脱身之策。”
    皮筏到。姜九和两个青壮冲进水里把皮筏拉到了岸边,开始载人渡河。
    高泰和乔二跑了过来,“将军,阿柴虏越来越近了。”
    伽蓝点点头,“你们两个守在胡杨林边上,从胡杨林里冲出来的敌人都归你们。”
    “将军要进胡杨林阻敌?”
    “我竭尽全力争取时间。”伽蓝说道,“另外我告诉你们,绝对不能丢下他们先撤,如果你们先逃了,即便到了对岸,熊霸也会杀了你们。”
    高泰和乔二轰然应诺。
    “乘着现在还有时间,砍一棵大树,削枝取干,危急时刻你们抱着它往河里一跳,或许能逃得性命。”
    高泰望着伽蓝,担心地问道,“将军如何撤?”
    “俺与将军同生死共进退。”乔二豪气冲天地说道。
    “你们走了,我一个人反而容易脱身。”伽蓝拍拍两人的肩膀,“遵从命令,我们都有活命的机会。”
    高泰和乔二再不说话,躬身答应。他们已经见识过伽蓝的神勇,也听说了他的传奇,他们相信伽蓝的实力,如此人物不至于栽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伽蓝拿起一根步槊,拎起两壶羽箭,健步如飞,直冲胡杨林而去。
    薛氏一家人望着他雄壮的背影,披散的长发,一往无前的气势,无不心神震颤,有人甚至热泪盈眶。
    灰衣中年人的眼眶悄然湿润。从父亲倒下的那一刻开始,亲朋故旧大多避之如虎,唯恐牵连遭受池鱼之灾,而庞大的河东薛氏竟然视若无睹,尤其权势显赫的薛氏主支更是令人齿冷,不但不予以援手,反而为保全自身的权势阿谀皇帝落井下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过去的几年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不是几个好朋友在暗中出力,这一家子人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然而,今天,就在一家即将坠入深渊的霎那,几个陌生的大隋戍卒却挺身而出,一个与薛家毫无瓜葛的勇士竟然舍弃自己的性命出手相救。这世间不是没有道义,也不是没有公正,而是它早已被贵族士人所抛弃。贵族士人用礼仪的华丽外衣隐藏自己卑鄙无耻的虎狼之心,他们只知道吃人,所谓的礼仪、道义,不过是他们用来饕餮(tao/tie)大餐的手段而已。
    “他很像一个人。”白衣少妇仿佛想到什么往事,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儿早已忘却,直到今天看到那张似曾熟悉的脸,才知道自己的记忆依旧清晰,昨日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让人肝肠寸断,黯然魂伤。
    灰衣中年人微微皱眉,忽然记起什么,两眼蓦然睁大,紧紧盯着伽蓝逐渐消逝的背影,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太久远了。”灰衣中年人低声叹道,“某已经忘记了,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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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借你人头一用
    吐谷浑人必须找到目标,临行前步萨钵可汗说过,得到这个汉儿,复国等于成功了一半,由此可见这个汉儿对吐谷浑的重要性。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谁知寻到地方却扑了个空,要寻之人已经闻风而遁,踪迹全无。
    他们在周边吐谷浑人的帮助下,追进了沙漠,数次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哪料对方屡屡设计,一次次骗过了他们,一次次从他们的手底下成功逃走,尤其让他们颜面尽失的是,他们这群彪悍的雪山狼,竟然被一群软弱可欺的“羊”给咬伤了,丢人丢大了。
    侥幸的是,且末水阻挡了“羊群”逃亡的脚步,这群两脚“羊”只能沿河而行,要么北上去婼羌城,要么南下暂避追兵。吐谷浑人于是化整为零,分十个小队,展开了拉网式的搜捕。
    厉啸的鸣镝给吐谷浑人指明了方向,雪山狼从各个方向呼啸而来。
    谁能抓到汉儿,谁就立了大功,立功就有赏赐,赏赐意味着财富。十队雪山狼眼见唾手可得的财富,人人争先,风驰电掣一般直射胡杨林。
    第一个冲进胡杨林的吐谷浑人非常兴奋,猛催战马,激动得连声嚎叫,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堆的金银绢帛,成群的驼马牛羊,还有娇艳白嫩的美女正在向他招手。
    蓦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站在落叶飞舞的胡杨树下,手执一把六尺长弓的彪形大汉。六尺长弓,那是强弓,是弓手最强悍的武器。长弓动了,他仿佛听到了弓弦愤怒的嘶吼,接着就听到了长箭撕裂空气的刺耳啸叫声。他想躲,想竭尽全力移动身体,但他的身躯尚未做出动作,一支长箭已经在他眼前无限放大,冰冷而漆黑的箭镞就如死神的眼睛,散发出恐怖的死亡气息。
    “扑哧”,长箭射进了他的脖子,穿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了他的身体,他从马上倒飞而出,然后撞到了从后飞驰而来的战马上。他被撞飞了,坠落在厚厚的落叶上。痛疼像潮水一般侵袭了他的身心,他想叫,想吼,但发不出声音,他痛苦地挣扎着,他看到鲜血喷了出来,喷射在洁白的箭羽上,喷射到空中,然后与火红色的树叶一起下落。
    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他还想牵着牛羊回家,想看到母亲脸上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他用尽所有的力量睁大眼睛,转动头颅,举起手,想要呼喊自己的同伴,救我,快来救我。
    战马在嘶鸣,奔腾,但马背上的人已经不在了,被一支长箭射穿了胸膛,钉在了粗壮的胡杨树干上。胡杨树剧烈颤抖,落叶缤纷而下。
    战马在碰撞,两个同伴在疯狂叫喊,但喊声阻止不了长箭的攻击,两支厉啸的长箭带着片片金黄色的落叶,卷起一抹血腥的寒风,像破空而出的毒蛇一般,准确击中要害。两个同伴根本来不及反应,空有一身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箭穿透自己的身体,只能无助、痛苦、愤怒的嚎叫。
    其他的同伴还在策马狂奔,杀声里充满切齿的痛恨。
    敌人飞起来了,拄着步槊腾空飞起,如鹰隼一般从落叶中冲天而起。两柄横刀夺鞘而出,森寒的刀刃在穿透树叶的点点阳光下发射出道道耀眼光芒。冲下来了,敌人就像展翅翱翔的雄鹰一般俯冲而下,直射自己的两个同伴。
    刺向敌人的长矛断了,失去力量的矛头飞坠林中。两个同伴的头颅断了,血淋淋的脑袋在空中翻滚,洒下一路血珠。两具无头尸体带着满腔飞射的鲜血轰然栽落马下。
    那个可怕的敌人也一头冲向了地面,而两匹战马正飞奔而至,瞬间就可以将其践踏于地。
    两柄横刀刺进地面,直没入柄。借助反弹之地,敌人竟然倒飞而起,两道寒光更如闪电一般从其手中突然射出。两个同伴惨叫坠马,而敌人则像风一般粘上了其中一匹战马,然后如鬼魅一般飘忽而起,轻盈如猿,闪身上了马背。好精湛的骑术,神乎其技。
    只剩下最后两名同伴了,他们怒吼着,从左右两侧举矛杀来。
    又是两道闪电,匪夷所思的闪电,一击必中的闪电。
    敌人在马背上腾空而起,抓住横伸半空的一棵粗大枝桠,如猿猴一把飞上了大树。两支长矛刺空,而两支长矛的主人连同长矛一起飞出了马背,轰然落地,溅起一地落叶。
    风动,树摇,落叶缤纷,胡杨林深邃而幽静,梦幻般的生命力在它恢弘而豪迈的吟唱中进入轮回世界,生命不死,亘古永恒。
    披散舞动的长发,雄壮伟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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