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第10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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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了!”
四娘牌面一推。
“姐姐这牌打得,真是绝了,以前陪姐姐打时察觉不出,今儿个站姐姐身后,真的是让妹妹大开眼界。”
“以前玩个牌,留个三分心思,打个有来有回也就是了,反正又不来钱的,随便耍耍,现在不成了,九分心思得落在你肚子上,可不就没心思再让牌了么。”
“嘿嘿。”
熊丽箐用自己的肚子轻轻碰了碰四娘的胳膊:“姐姐最好了。”
“好什么好,你这怪癖也是绝了,大着个肚子,眼瞅着就要生了,偏偏一下子就吃不香睡不熟,非得要听这打牌声才能舒服下来。
咱家家大业大,这是没错;
咱王爷脾气好,也没错;
王爷也没什么望子成龙的讲究,但真要给他生出个赌棍来,这也太对不起人了吧?”
“这也挺好的不是,这么大一个家子,这么大一个家业,总得出几个花花公子什么的,否则以后哥儿们姐儿们岂不是日子过得太辛苦?”
这里的哥儿们姐儿们指的是孩子们。
哪怕此时自己眼瞅着快生了,平西王府第一个孩子即将出世,但熊丽箐依旧不敢和四娘别苗头;
争宠争不过人家,手段也玩不过人家,人家一直待自己客气,自己要是再不知趣儿妄图想搞什么事情,那就真的是过于愚蠢了。
搁以前,公主倒是想过母凭子贵,不争眼前而求未来;
可怀胎十月之后,这样的心思反而淡下了很多,在怀孕前,孩子在她看来只是一个工具,而怀孕后,这种母子连心并结一体的感觉,让她早早地明白做一个母亲的真谛。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自家男人现在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论权势,比那些小国国主还要高太多,但家宅里的氛围,一直很是和谐。
不似深宫之中,冰冰冷冷透着一股子吃人的意味;
既然不会被逼迫着走上那一步,简单地岁月静好,谁不想要?
“正好,等那位福王妃到了,可以伺候你带孩子,咱也省得请月嫂了。”四娘笑着说道。
熊丽箐则有些嗔怒道:“王爷也真是的,以前妹妹也不晓得什么叫潇洒风流,这会儿是真明白了,不光要仗打得漂亮,打仗之余,还得将美人收入怀中。
以前在宫里,也没少看那些大戏亦或者是台本子,总觉得里头的故事太过不实际,可再睁眼瞧瞧咱家的王爷,把这日子过得简直比台本子里的角儿更台本子了。”
“你还用看别人么?还用说现在么?也不瞅瞅自个儿是怎么来的,呵呵。”
四娘毫无避讳地打趣儿道。
“哎呀,姐姐你!”
熊丽箐俏脸一红,轻轻推搡着四娘的胳膊。
怕是前后五百年史书上来数,也数不出第二例抢亲公主再建丰功伟业的例子了吧。
四娘又感慨道:“就是听说那位福王妃,早就被咱家那位给驯服好了,当年第一次攻乾时,就有过接触,彼时老娘也在呢,这次,算是主上去重温旧情梅开二度去了。
不炸刺的,调教起来没意思。
老娘还是期待着也不晓得那位郡主到底什么时候也能入咱王府来。”
其实,在座的女眷一直都有一种错觉;
王府里的女人,与其说是王爷搜罗来的,倒不如说是自家这位风姐姐想收人借着王爷的名义收的。
柳如卿笑着道:“王爷这次凯旋,妹妹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早些时候听到那边战事的传闻,当真是担心死了。”
“不是有句话叫悔教夫婿觅封侯么,咱家这位已经是王爷了,咱们做女人的,悔是来不及了。”熊丽箐笑着拿起一杯红枣茶,喝了两口。
月馨这时开口道:“也不知道王爷到底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客氏附和道:“王爷怕是在紧赶慢赶着哩。”
公主则摆摆手,道:“男人回不回来,这孩子都得生的,上次遇刺的事儿得是多大的风险,可不就是因隔壁”
公主顿了顿,道:“王爷稳一点,平安回府就好。”
“行了,这补气血的茶你现在少喝点,别待会儿真要生的时候参汤不起作用了,另外,去躺着多睡一会儿,补一补精神。”
四娘吩咐道。
“好的,姐姐。”
熊丽箐很听话地躺了回去。
“姐姐,你们继续打呀。”
熊丽箐眯着笑脸催促道。
四娘不禁有些头疼,她那边还有一大堆的事儿呢,债券、宝钞、铸币,前些日子男人在外打仗,她挺着个大肚子实在无聊,就把以前的设想开始进行初步地实践,这刚开了头,事儿正忙时,自己却还得留在这里给她打麻将听声儿;
可偏偏又没办法,
到底是自己“娶”进门的,总得负点责任。
“来,洗牌。”
葫芦庙的香火,自打立庙以来,一直都很旺盛。
前些年的战事,野人来一遭楚人来一遭,燕人再打进打出的,就算是什么名寺古刹,也早早地雨打风吹去了。
再之后,甭管是一开始的伯爵府还是后来的侯府亦或者是现如今的王府,在晋东,凡是发现了方外之人,哪家哪派不论,一经发现,全部被请入集训,再送往雪原以丰富雪原人民的精神化生活;
厚此薄彼之下,奉新城这里,百姓们所能找到的这方面寄托,也就这座葫芦庙了,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更无竞争,香火想不旺盛都难。
今儿个,也是如此。
只是,
今儿个前来烧香的百姓却没有瞧见那疯癫和尚与妩媚小和尚。
且今日葫芦庙最里头的那座供奉着平西王爷长生牌位的香阁,也被关闭,对外的说法是修缮。
其实,
里头有人。
一个身穿肮脏道袍的道士正站在长生牌位前,牌位上头,是王爷的雕像,坐在貔貅背上,貔貅脚踏祥云,端是英武;
雕像是能工巧匠细心雕刻而出的,这待遇,可以将庙里那些用驴粪蛋捏出眼珠子的“漫天神佛”馋哭。
牌位下面,是功德碑,上面记载着平西王爷的生平功绩。
最新雕刻出的,是入乾后的战绩,但还没雕完。
道士看着看着,就笑了,
道;
“这牌就立了,这像也塑了,这碑也刻了,可明明这人,还未死呢。”
在道士身后,了凡小和尚听到这话,
道:
“一定要死去的人才能立牌塑像刻碑么?”
道士点点头,道:“要不然呢,须知盖棺方能定论,甚至有时候,死后百年,还得担心被翻案,名声也能一臭涂地。”
了凡小和尚双手合什,
道;
“道友,这里,是佛寺。”
“佛寺又如何?”
“佛寺所立的,是佛。”
“哈哈哈哈,这马屁拍得,真叫一个牙酸,人还活着,你们就急急忙忙地给他立佛了么?”
了凡小和尚没有羞恼,
而是肃声道:
“世间本就有人间佛。”
“人间佛?”
“五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白地,兵过如洗地,碱起毛不生,现如今,晋东之地,已然恢复起了生机。
此乃,大功德。
有大功德者,为何不能成佛?
死人,已经死了;
人死了,让他成佛,于活人有何益?
人活着,让他成佛,自有慈悲之法在心,可约束己身,于万民有利。”
道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道:
“这道理,听起来新奇,但也确实有趣,也就只有你们这种秃驴能懂得这般变通之法,活该你们能香火吃得流油;
一个肥头大耳,一个粉头遮面!
乱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敛财;
此言,
果真不虚。”
了凡小和尚则道;“既已出家,还分你我他,这家,到底出未出?”
“贫道没心思和你这小和尚打机锋,贫道此次下山,只为一事。”
“道友是哪国人?”了凡小和尚问道。
“呵呵,你都说了,既已出家,还分哪国人么?佛可有国家?”
边上,
歪着头,
嘴角留着哈喇子的疯癫老和尚此时开口道:
“佛无国家,信徒有。”
道士一时语塞,只得骂道:“当真是前后,都能被你们这一张嘴给说遍了!”
随即,
道士似乎又想到什么,
道:
“你们是燕人么?似乎不是吧。”
空缘老和尚指了指脚下,
道:
“这儿就是国,这儿,就是家。”
“好。”
道士深吸一口气,
袖口一挥,
当即散出一道道宛若晨霞一般的光气。
当世修行之人,要么,如后山那般,追求天机问道;要么,如燕国当年那位太爷也是如今的魏公公那般讲究实效;
但道人这一手,表明他修的,并非是炼气士那一类,也并非是宫中太爷那一门,他走的,是最古朴的道家之路,一条很难走的路。
“贫道只是路过,路过来看看。”说着,道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天机虚无,但人生天地之间,总有那一份定数;可偏偏,却察觉到今儿个将有灵出,灵出无由,必为不祥!”
空缘老和尚叹了口气,
道:
“这该问他爹,因有头,正如债有主。”
了凡小和尚这时插话道:“王爷不日既归,您可找王爷聊聊因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
道士发出豪迈大笑,
笑完后,
他道:
“我不敢。”
“”了凡。
“五年前,我欲出关,寻藏夫子前辈聊一聊道,理一理天机,可惜出了关才知道,他兵解了;
无奈之下,只得再闭关,想着等那藏夫子的徒弟再长一长,说不得还能再去寻他聊聊天;
可谁知道,再一出关,那李寻道居然下山了。
你说,
这对师徒俩到底傻不傻,
出了家,还回头,这一回头,能有好果子吃么?”
空缘老和尚开口道;“到底是为后山而来。”
“我只是来看看。”
空缘老和尚双手合什:“还望道友,三思。”
“怎么,你们是铁了心地要为你们家主子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求情了?”
“不,是为你所言。”
空缘老和尚一瘸一拐地走到阁门前,
伸手,
推开了门,
道:
“门外是家,您也要回头么?”
“在贫道眼里,这不是门,而是劫,是道之一。”
老和尚点点头,道;“那贫僧,送道友一路。”
“真的?”
“真的。”
“那好。”
道士先一步出门,老和尚一瘸一拐地跟在后头。
一僧一道,自葫芦庙最里头,往外走去,走到最外头的香炉大院儿时,不少香客瞧见了这一僧一道的组合,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道士扫了一眼这些香客,
不屑地轻语道:“世人愚昧。”
老和尚附和道:“对。”
随即,
老和尚手指道士,
对着四周人群大喊道:
“他是要刺杀王爷的刺客,干死他!”
第六百八十八章 天降异象
“他是要刺杀王爷的刺客,干死他!”
这是喊出来的,
大声喊出来的;
道人扭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陪着自己出来的老和尚。
人,活一张皮;
有皮裹着血肉,人才能活;
有礼义廉耻作皮裹着人格,人,才能活得像个人。
很难想像,
先前在里头,
和自己又是打机锋又是说禅,
外皮看似疯癫的老和尚,本该拿的是那种,隐士高人的格局;
但人家,
偏偏就说撕开就撕开了。
脸儿啊,
面儿啊,
皮儿啊,
人说丢就能丢,可你还真不能说他一个“不”字,因为人家本就是疯疯癫癫的模样。
“哈哈哈哈”
道人笑了,笑得很开心。
在老和尚喊出这话,到在场香客们反应过来,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但就是这很短的时间里,二人之间通过一个眼神,就足以将先前所说的那些话,再碰撞一遍。
你说世人愚昧,
是,
世人确实愚昧,听信盲从,贪嗔痴恨;
但老和尚记得,当初平西王爷与其聊天时曾说过一句话,这句话,不是机锋,却如一把穿山之凿,在老和尚的佛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王爷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们愚昧,
可到底清楚,谁对他们好,哦不,是他们到底靠谁而活。
无论是这里的燕人、晋人、楚人、蛮人、野人,甭管各自所处于什么阶层,都晓得一件事,王爷是他们一身,不,是一家所系!
奉新城这一片儿,就这一座庙,庙里不发放度牒,除了那些杂役,正儿八经的和尚,其实就这俩。
寻常百姓家有个什么事儿,也是来庙里请他们去;
渐渐的,疯和尚似乎看起来不再那么疯了;
小和尚看起来,那股子胭脂味儿也不再腻人反倒是有股子扑鼻的芬芳;
能在这里开唯一的一座庙,本就是意味着身份的不一般,一头猪,坐到唯一的位置上,也能具备这种信服力。
所以,
当老和尚喊出来后,
短暂的目光对视于片刻的笑容浮现,
紧随其后的,
是一众香客,近乎本能地蜂拥而来。
里头,是有下了营上过战场的标户男子带一家人过来上香的,但大多数,还是老弱妇孺。
然而,所有人在此时都很勇敢,都很无畏。
道人扬起拂尘,扫翻了周围的一些人,但随即,后面的人马上扑了过来。
道人被抓住了;
人们开始撕扯他的衣服,拖拽他的手脚,将其掀翻在地,恨不得将其碾成肉泥。
但也就在这时,
道人道袍之下的身躯里,忽然冒出了阵阵的蓝烟。
“咔嚓!”
“咔嚓!”
道人的四肢,就这般被拉扯开了,可拉扯出的肢体里,塞着的,竟然全是稻草。
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