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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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关于暗卫，风灵也不是一无所知——在这片抬头就是神明的大陆上，他们是少有的为了职业而摒弃神之眷顾的奉献者，他们会敬畏神明的存在，却不会订立任何信仰。
大陆上信仰不同所产生的争斗随处可见，十三诸神的神谕各自不同，主张也多有矛盾，作为信民，要坚守信条，就势必会在不同的信仰群体间产生激烈的矛盾和冲突。
在十三神明给人间订立的十约中，明确规定了个人信仰不允许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干涉。政治、家族、国家、血统……无论什么，都不能强迫一个人的信仰。所以，即便是以光明神为主信仰的东泽国，也不能强制消灭其他神明的信仰，更消弭不了国民间信仰上的冲突。至于神裔家族奥兰家，虽然有着身为神裔同时信奉多个神明的特权，但纵观三千年历史，四神裔家族里最出色的人也只得到了六个神明的契约，像波妮卡的父亲罗默德·奥兰大公也只有四个信仰。
你问为什么不能有八、九、十个，甚至集全部十三个信仰为一身？那不明摆着嘛，十三神明里，每一个都至少和其他六七个神明掐过架，你莫非还幻想自己是强大无比的和事佬，能把这些神明拧成一根麻绳不成？
神明本身宗旨的不同，决定了他们矛盾的根源，也决定了没有人可以躲避自己身信仰与他人的冲突。而身为暗卫，他们必须面对各种不同信仰的主人，也就不得不防范自身信仰这种对主人的潜在威胁。
不奉神明，不立信印，成为他们的唯一选择。
洛飞看着自己手指上没入灵魂深处的印记，心中五味杂陈，他和落影，已经彻底脱离暗卫这个行业了，但另一方面——
“我、我我和天命女神立约了？和天命女神？！”波妮卡兴奋地嗷呜叫着蹦起来，打断了风灵的话，“那个极少和人类订约，信徒少得可怜的天命女神居然认我为信民了？这么说我以后可以使用空间魔法了？哇！堪称战力作弊器的空间魔法诶，我得到空间魔法了！”她抓着风灵的脖子拼命乱晃，“风灵你没骗我吧？没骗我吧……”
好吧，洛飞也稍稍跟着兴奋了一下，空间魔法的确是个很吃香的稀有魔法。
一般来说，神明的力量会随着信民的增多而更强大，所以彼此多少有些较劲的十三诸神都很热衷于拓展自己的信民，唯独天命女神的空间魔法即便没有一个信民做她的增幅器，也能把其他神明玩儿的团团转，不会显出什么劣势，她天性又不怎么喜欢这种无聊的较劲，所以也不在乎信民的数量。心血来潮时收一些，心情不好时，数十年都不露面，也不会收一个信民，以至于整个大陆上能使用空间魔法的人一直都在数百到数千之间徘徊，历史记录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一万八千人。
比起其他神明动辄成百上千万的信民来说，这个数字实在是少得可怜。
第十六章 宿营（）
风灵深知空间魔法的稀有，也明白神裔之后可以有多重信仰，才肆无忌惮地把波妮卡拉了进来，虽然觉得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做出这种可能决定她信仰的事有些不妥，但现在这妮子欢呼雀跃的小模样，根本就是在她预料之中。
“风灵……”波妮卡很突兀地忽然消停下来，磨蹭一会儿，逐渐露出一种自己是不是被戏弄了的恐慌感，“你没逗我玩儿吧？为什么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天命女神和我订约时说了什么？她长什么样子？和王政厅前面的十三神明雕像里的一样吗？”波妮卡苦恼地试图回忆，却只记得风灵忽然要自己留住什么花鹿，然后就一片空白，明明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具体情况却一点儿想不起来。
眉头皱了半天，终于隐隐约约有一丝记忆浮现上来，却赫然是空间魔法的基础操作知识——这是获得信仰之印的最有力的证据。
“哇！神之启示！我真的得到空间魔法了！”波妮卡瞬间就懒得去纠结大脑的空白处了。
风灵愣了愣，又转眼去看洛飞和穆克尔，只见两人都显出惊诧的神色，也同时望向风灵寻求答案——看起来，只有波妮卡一人的记忆被动了手脚，刚才女神领域里的记忆多半是被抹去了。
深埋掉心底的不安，风灵淡漠地说：“是啊，你运气不错。只可惜我们三个也完全不记得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不然至少也能看看天命女神本来的模样呢。”
穆克尔和洛飞见风灵这么说，竟然是要对波妮卡隐瞒刚才发生的事。
消除波妮卡的记忆是天命女神的意思，不管其用意为何，说到底，身为信民的他们没有违逆的资格。
穆克尔和洛飞都无声交换眼色，顺着风灵的意思接过话头，默契地认同了风灵的谎言。两个小时后才清醒过来的落影，也被洛飞随便糊弄掉。彻底做不成暗卫，洛飞的行事反倒自主自立起来，用谎言埋葬真相，也不是什么很难做的事了。
穆克尔伤得不轻，即便是猎魔人有着很强的恢复能力，也需要修养一天，虽然行囊里有魔法恢复药剂，但这种光明魔法对猎魔人效果不佳，不能做倚重。从没想到穆克尔会负伤的风灵不得不在河边寻找地方建营休息。
收拾出宿营的空地后，她从背囊中拿出一块驱魔石，沉吟半晌。
波妮卡他们得到了使用空间魔法的资质，却还没有学会操作这种魔法的技能，而且按惯例，他们要三天后才能开始练习，否则会损伤到尚不稳定的信民之印，有害无利。如果没有可以完全隐匿魔法波动的空间结界隐匿他们的气息，在这种地方停宿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可驱魔石如果在这里就消耗太多……捏着驱魔石的手指微微一勾，风灵已经轻巧地将驱魔石收回到背囊。
现在才刚越过波洛尔山山麓，如果用来屏蔽魔魂的驱魔石消耗过多，后面的日子可就没法混了，现在这里出没的并不是什么很难对付的魔化生物，所以，最好还是用剑解决掉吧。
河边的碎石很多，宿营地不得不更深入山林一些，风灵扶着穆克尔倚树趟下后，就招呼波妮卡他们利用极其匮乏的宿营物品来整理营地，起火取水，搭建防虫挡风的帐篷。
穆克尔脸色虚乏，倚在树边闭目歇了一阵后，含蓄地表达了对自己伤情的判断：“我们明天一早赶路应该没有问题。”
风灵走过去，将手边一杯刚刚烧热的水放在他身边，叹了口气：“还从没听说有猎魔人会和神明立约，不都说猎魔人是被神所遗弃的种族吗？真不明白天命女神为什么给了你信仰之印。以后你的那些同族如果知道你有信仰之印，会不会找你麻烦？”
“无所谓了，”穆克尔倒是不想深究，“猎魔人的管理组织虽然不准猎魔人有信仰，猎魔人本身也很抵触神明的存在，但我这样游离在外的人，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再说了，只要不使用空间魔法，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天命女神的信民，这种事很好糊弄过去。”
要确认一个人有没有信仰，是什么信仰的手段很多，认真追究起来哪儿是那么容易敷衍的？风灵笑了笑，却没有捅破。她手按在穆克尔胸膛前查看他的伤情，穆克尔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阻拦。
“明天一早赶路还有些勉强吧？”风灵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之后的路没那么好走，你需要调整到更好的状态，我们在这里多呆一天，后天大早赶路。”
“那样太迟了，你也得耗费不少精力，”穆克尔摇头，脸色略显虚乏，却不容置疑，“明天一早赶路没问题，我的伤可以在路上调养，只要三天内不碰上你应付不来的魔魂，就没问题。”
风灵沉默片刻，不置可否，只起身说：“你先好好休息吧。”
“风灵，”波妮卡在稍远的地方晃手喊叫，见风灵回头，马上很得意地指着身边用树枝和宽叶搭成的简易帐篷嚷嚷：“怎么样？照你的吩咐做的，不错吧？”
风灵看了眼波妮卡铺在帐篷里的枝叶……好吧，为了照顾波妮卡那奢侈大床娇惯出来的睡眠要求，她是对波妮卡说过，多找些树叶铺在地上可以睡得舒服些，可犯不着连那种七长八短的粗树枝都铺上吧？这还能睡人吗！
她瞟了眼波妮卡，有气无力地抛下句“这帐篷归你了”就独自往山林里走去。
“啊？你去哪儿啊？”波妮卡追问。
风灵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虚弱寻不到宿主的魔魂偷偷摸摸穿梭在草丛和树林中，小心而敬畏，不远不近跟随着孤身离宿营地越来越远的风灵。
“这里温热的气候和北荒的松林积雪完全不一样啊，不想和我聊聊吗？朔夜？”风灵把脖子上的木雕脸挂坠取下来，随手扔到草丛里。
咻，木雕脸挂坠儿落地的地方，辉光一闪，瞬间显现出一个枯似干尸的身影，深陷的骷髅眼森冷无光，和周围的死寂混若一体。由木雕脸挂坠儿变化回原形的家伙面色不怎么好看，开口就直抒不满：“想和我聊天，也犯不着把我扔到这里。”干哑的声音给人鬼森森的不适感，和乌兰老师的声音到有几分相似。
第十七章 想当年，穿越何其悲剧（）
“我没心情和你斗嘴，”风灵冷冷盯着眼前的身影，“穆克尔到底怎么回事？我能感觉到你的幸灾乐祸，天命女神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这家伙的心思，风灵早就熟知于心，对于木雕脸挂饰时时刻刻的心绪转变，她随时随地做着极其细致的监视，因为这家伙恨她恨得要命，随时都可能做出危险的行为。
“他是猎魔人，是我们夜魔一族的世仇！天敌！你指望我会告诉你吗？！你刚刚不是还许诺会把月虚石交由神明封印吗？那是我的东西，你答应过帮我得到的东西，可你却又把它许给了该死的神明！我当初告诉你月虚石下落不是要你找到它去讨神明的欢心！你还指望我帮你？！”干枯的身影怒不可遏。
“我只答应会帮你寻回心脏，恢复你的力量，月虚石的事我从来没和你订立什么约定。”风灵对朔夜的无理取闹感到厌恶，“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穆克尔是在帮我，而这里的三千魔魂是你的臣民，你有义务帮助我，帮助穆克尔！”
“哈哈！”对方发出几声尖利的怒笑，“我的臣民？是啊，他们，曾今是我的臣民，是三千北荒夜魔的战士！但现在这里只有三千迷茫的灵魂，是得不到祖先指引的孤魂野鬼！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我北荒夜魔的王族一夕尽殁！是你放任雪峰祭坛背弃我北荒夜魔！是你，让这三千北荒夜魔被俘至此惨遭屠戮！现在你还想做出一副施恩于他们的嘴脸吗！”
风灵冷哼一声，又想起了不怎么舒坦的事儿。
如果可以，她并不乐意回想起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的情形，那个恶心的场面每次想起来都让风灵反胃。
三年前，七国联盟组成的北征军艰难鏖战大半年却收效甚微，再三交涉下，终于得到万辉国圣王厅猎魔人的支援，很快就一路胜仗把北荒夜魔赶进了他们的老巢多罗山脉。北荒夜魔的王族为了对付将要入侵多罗山脉的北征军和圣王厅，召开血坛会议。所有王族成员齐聚圣地，商议对策。
北荒夜魔的圣地，是多罗山脉深处的一个地下宫殿。
数十年难能一次的会议集齐了所有北荒夜魔的王室成员，当然要很有威严地摆出最高规格的排场，所以，供各位王族成员品尝新鲜血液的活祭，自然也要摆上台面，用以做会议的装点，满足一下大家伙儿仇视人类的小情趣。
这点儿小情趣，就被这帮作死的夜魔肆无忌惮地安置在主议席的左侧，也是北荒夜魔狗屎运实在太强悍了，好巧不巧的，就是当初的那个活祭，正好在那时被穿来的灵魂占据，成了现在的风灵。
更狗屎运的是，灵魂穿越这种事，貌似根本不是什么安静的勾当，而是破坏力十足的天灾！天灾得一团光雾过后，所及之处，收割生命和砍菜瓜一样，一片片的，不留一点儿怜悯和慈悲。
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后，本该丧命在昆祀城的风灵迷迷瞪瞪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到处都是碎尸肉块儿的地下宫殿，自然，那些碎尸肉块儿就是刚刚还争论对敌对策的王族成员。可怜他们还莫名所以，就被碎斩成满地烂肉。
而，唯一的生还者，就是北荒夜魔当班的夜王朔夜，但也因心脏被破坏，力量尽失，当即就被风灵当做什么生化变异人给痛扁了，抓来当义务向导。
这场穿越引发的灾难，一锅烩废掉了北荒夜魔的整个王室，也撕去北荒夜魔一半战力，让北荒夜魔在之后的战事中更加一蹶不振，并注定了朔夜和风灵只会是仇人。
但之后那些接踵而至的事却戏剧性地让两人不得不依靠彼此的力量活命。风灵对这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需要有人在这陌生的世界、混乱的战区教她如何生存，而北荒夜王朔夜，因力量尽失，需要借风灵的力量在恶劣的局势中游走残喘，形势所迫之下，两人逐渐形成一种很奇怪的共存状态。
面对这个一直变身为木雕脸挂坠儿被自己随身携带的家伙，风灵懒得进行每次对话必会提及的口水战，直入正题说：“我只是来做暑期作业，完成乌兰老师交付给我的夙愿，如果你觉得由我来做这件事让你不爽，因此不想对你的臣民尽责，随你，我也不是非得依靠你的帮助才能完成这事。穆克尔的事，我自己会查清楚。”
风灵说完不客气地转身就走，朔夜顿时急着大声叫喊：“喂喂喂！你干什么！你不能把我扔在这儿！”
风灵高挑眉头，笑眯眯说：“没办法啊，我带着你实在是累赘。好歹是曾今的北荒夜王，在这种到处都是魔魂的地方你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就老实呆在这儿等我完事儿以后再来找你吧。啊，对了，如果我不小心把你给忘了，就自己来找我吧。虽说你失去了心脏，但每天维持一小时日常状态的力量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