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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人臣(gl)-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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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开始渐渐西移,晚霞红得如同鲜血一般。炮声变得更加密集,城中的百姓都躲进了自家的地窖,就等着城破的那一刻能趁乱出逃。沽源麻鈨走下门楼,徘徊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大到城墙,小到这些街道,没有一处不是达丹参与设计的,他活了七十多岁,其中有三十年都在锡林郭勒渡过,他原本应该以一个功臣元老的身份寿终正寝,然后被葬入贵族的墓地,但是现在,这位自己的长辈,自己的恩师,锡林郭勒的缔造者却被活生生的折断背脊,扔在荒地里。自己下令处死达丹那的一刻怕是已经让所有的锡林郭勒人都寒了心。如今,看着紧闭着大门的商铺,沽源麻鈨甚至怀疑城中的百姓是不是也希望齐军快点破城。
    从门楼到宫殿的路,不知走了多少次,这一次却像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一般的艰难。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宫殿的屋顶,安静得就像是这所宫殿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静谧的清晨一样。但是,自己的女儿,儿子,妻子,不会再像往常一样来给自己问安了。沽源麻鈨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掌心是一块纯金的扳指,这是给女儿成年的礼物,准备在她从湖边斋戒回来就送给她。这并不是一件特别名贵的首饰,但是它对于漠南姑娘的意义却是特殊的,因为得到扳指的姑娘就有了约会心上人的权利,并且可以把扳指作为定情的信物送给情人。自己闺女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样的小伙子呢……沽源麻鈨把扳指塞回怀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太阳收起了最后一丝光辉,夜,来临了。干燥的空气开始湿润起来……“啪!”一滴雨珠落在了沽源麻鈨的额头上,他慢慢的睁开眼睛,雨,如期而至,达姆喇,也如期而至……
    夜风越刮越猛,雨也越下越大,城外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到了子夜,探子回报:齐军除了步兵以外的队伍都撤回了齐军大营,虽然,东门布兵还是较多,但是也基本没有骑兵了。沽源麻鈨点点头,看来齐军也明白东门是唯一的生路,为了防止他出逃,也算是下了血本。
    两队人马各一百人,都是这座城池所能剩下的最后精英。沽源麻鈨亲手把自己的头盔和马匹交到了达姆喇的手上:“浮罗门山再会!”
    达姆喇接过头盔沉默了片刻:“也请主上上臣的马吧!希望来世再做主仆!”
    东城的左耳门缓缓的开启,达拉姆和他的一小队人马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沽源麻鈨闭上眼睛,反复思考着这个完美的出逃计划,这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仔细的想来,就是这个计划太完美,完美到令他不安!
    “哈托,你带十人留下!”沽源麻鈨睁开眼,低声对他的亲信说。
    大约半个时辰后,锡林郭勒的东门右耳门缓缓开启,沽源麻鈨小心翼翼的带着自己的骑兵出了城,他没有选择疾驰,而是选择了慢行,但是出乎他意料,跑出了二十余里也没有发现伏兵。看来自己确实是太久没有上战场,多虑了……沽源麻鈨命令骑兵队拉长队形疾驰,道路泥泞,有几次马匹都险些滑倒。在这样的天气里,漠南人有着天生的优势,达姆喇手上也有一百人,个个都是精英,只要不是遇上数倍的齐军,逃出来也不是不可能。浮罗门山!我们会再相见!沽源麻鈨对自己说,那里就是我从新崛起的地方!
    跑出了一百余里,脚下土地火的药味渐渐的淡了起来,沽源麻鈨知道,现在算是跑出了围剿圈,只要能再往东跑出一百里,齐军就是想追也不知道往哪里追了。
    沽源麻鈨正准备下令加鞭,却发现打头的队伍骚动了起来,“不好!是齐兵!”沽源麻鈨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与沽源麻鈨碰个正着的正是薛义手下的前锋徐朗。徐朗使长刀,在齐军中刀法数一数二,最先碰上他的那几个漠南骑兵就像是喂到狼嘴里的小鸡,声都没吭一声就没了小命。
    沽源麻鈨的骑兵队一下子乱了阵脚,但是沽源麻鈨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不是巧合!这是埋伏!
    “撤退!快!”沽源麻鈨高喊了起来。
    幸好是线形阵,骑兵队迅速掉头往回跑。不过徐朗的威名也不是吹出来的,一路猛追,追上一个砍一个,把九十余人砍得只剩五十不到。
    哈托站在东城门的最高处眺望远方,倾盆的大雨令齐军的火炮不能攻击却也阻挡了他的视线。看看更漏,已经将近丑时,哈托掐指一算,城主怎么也跑出二百来里了,正准备也上马跑路,却听得门楼下的兵士大喊了起来:“城主回来啦!!”
    回来了?哈托一蒙,立马醒悟了过来:“快!快准备放城门!”
    刚等城门放下来,沽源麻鈨就跑到了东门口,一进东门,沽源麻鈨就大吼:“所有人,别管城门了!快进瓮城!快!!!”
    城里的十几个人赶紧冲下门楼往瓮城里跑。哈托上了马回头一看,差点被吓死,齐军居然跟得这么紧!差点都要和主上的队伍混到一起了!!
    进了锡林郭勒东门,面对复杂的街巷,齐军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沽源麻鈨终于凭借着这点地形优势险险的逃进了瓮城,关上了大门。
    “□的!”徐朗甩了个响鞭:“到手的肥肉跑了!”
    大帐里,王允义、两个参谋,五个副参谋,三个参领,全部都坐在那里,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但是眉头皱得比干事儿的时候还深。这是十一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大帐中的那第十二个人——达姆喇身上。达姆喇和沽源麻鈨年龄相当,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是玩伴儿,十一个齐国人的目光是复杂的,不信任的。但是达姆喇在这样的目光下没有丝毫的不安或者踌躇,他就那么平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雨水从辫子上滴下来,然后又顺着衣服滴进土里。
    大家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坐到了丑时,一个兵进来通报:“沽源麻鈨跑出一百里的时候被徐朗将军截上了,但是敌方的脚程太快,最后又退了回城里。”
    王允义的眉头迅速皱得更深。
    又过了一刻钟,另一个兵进来通报:“徐将军把沽源麻鈨赶进了瓮城。”
    王允义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下:“徐樾,这雨要下多久?”
    “下到辰时左右。”
    魏池玩味的看着达姆喇,这个人一动也没有动,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第二天,也就是建康六年的四月十七日,雨准时停了,就像它准时的到来一样。
    经过一夜的休整,瓮城里的沽源麻鈨和他的百余手下已经充分调动了瓮城中的一切军事部署,准备决一死战。可惜,等待他们的不是攻城的云梯,也不是手持大刀的步兵。沽源麻鈨绝望的发现,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齐军推着他们的大炮进了城。
    瓮城的城墙虽然比外城的城墙高了不少,但是也薄了不少,长度也短了不少。齐军用大炮围了一圈,不由分说,一顿乱轰。
    这一天,魏池没有去管军火官们,因为杜棋焕兴高采烈的亲自去了。魏池倚在大帐的门口,了望着被大火烧得乱七八糟的锡林郭勒,淡淡的对坐在大帐正中的达姆喇说:“看来你们城主是没有投降的机会了。”
    这个冷淡的中年人突然抬起头,愤怒的注视着魏池,用生疏的汉话说道:“我不是投降的叛徒!”
    你不是投降的叛徒又是什么呢?魏池冷冷的想。不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就没有辩解的机会。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得到叛徒应该得到的结果,这个结果不会因为你觉得你不是叛徒而有所改变。那个时候你可能不会比你的城主好受多少,毕竟,妄想着依靠敌人的手来为自己报仇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太可笑了。
    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名城——富饶而强大的锡林郭勒只支撑了七天,在这七天里,锡林郭勒的三万黑风军全军覆没,七万骑兵,一万步兵全军覆没,城主沽源麻鈨和他最后的一百手下连同锡林郭勒的瓮城被炸成了一片焦土。而王将军的队伍只死亡十七人,伤二十九人。
    事后,杜棋焕遗憾的对魏池说:“如果徐朗这个臭小子能在沽源麻鈨到锡林郭勒之前砍了他,我们就能少放三千余发炮弹,可惜啊!”末了又感慨:“不过,沽源麻鈨都被逼成这样了还能和我们巷战,也算是个猛人。能这样就把锡林郭勒拿下,我是不是该知足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那么慢……你们看的那么快……不公平啊,吐血

  ☆、第十一章

11【建康六年】
    走上被炮火炸得漆黑的城楼,魏池眺望远方,城外方圆五里的土地都被炸得漆黑。而远方,那些小小的山丘却萌发出了春意,那些点点滴滴的绿色将城外的黑土映衬得触目惊心。魏池所站的城头面向正西……齐军到来的方向,也就是在这个城头,那位父亲亲眼目睹自己女儿被敌人处以极刑。战争的寒意和无情让魏池心悸,王允义,杜棋焕,徐樾,甚至杜莨都让他感到陌生。在那一天之前,他们都是自己的好上司、好战友、好兄弟。那一天之后,自己仿佛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些平常看起来温豪迈的军人的另一面让他无法释怀。两年前,自己孤身前往京城,所见的那些文官的黑幕也不过就是黑暗罢了,怎能而与今淋漓的鲜血相比?魏池内心感到一股厌恶和沮丧。
    那个小土丘怕无法在这场炮火中保住那个无辜姑娘的遗体吧?
    公主也好,平民也罢……自己居然也纵容了这样的事情……于心何忍?
    “魏池……”
    不知何时,陆盛铎站到了身后。他还是老样子,厚重的棉军服更显得脸色阴沉。
    “陆大人。”魏池强打起精神对他笑了笑。
    “你在想什么?”陆盛铎冷淡的抄着手。
    “……没想什么。”和这个阴森森的秦王内哨能说什么?魏池歪歪嘴,觉得挺没意思。
    陆盛铎听了这句话却难得的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这帮丘八真禽兽也……我说的可在理?”
    “没有……”魏池赶紧移开视线“不过是不大习惯罢了……两军交战必有伤亡,我怎会这么想……”
    陆盛铎收起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魏池一眼:“王允义这个人,深通兵法倒是其次,深通人心才是他厉害的地方。你看这锡林郭勒,建成已有三十余年,城中百姓数十万,军士数十万,城墙的地基全由白垩石砌成,城中的粮食足够吃一年。如果锡林郭勒铁了心坚守不出,我军必难以在短时期内攻城拔筹。如若久战不下,一则,无法与秦王汇合,坏了大局。二则,粮草医药无继,自身都将难保。到时候别说是攻克漠南,怕是撑到濆江汛期结束都难。你只知道这是第一战,却不知道此战的艰险所在!”
    “所为不合道义,得胜只怕也是一时。”魏池有点厌恶的撇过了头。
    “道义?你把锡林郭勒想得太弱了……要和他们讲道义我们怕是打不赢。我军号称八十万,但是其实只有十六万,这你是知道的。你真的认为不动点脑筋就能收拾这躲在高墙后面的三十多万人?不!你什么都别说!你听我说!”陆盛铎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是觉得再怎么打仗都不该把脑筋动到无辜的人身上去。无辜?这世间有谁有辜?难道这些士兵就天生是该死的?难道你魏池就是天生该杀的?那个女人,错就错在她是沽源麻鈨的女儿。死了算倒霉,没有什么道义不道义的。你以为王允义杀她是为了激怒沽源麻鈨。但是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城里头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个武力过人的城主……而是达丹!”陆盛铎压低了声音:“你以为那只是个过了气的糟老头?你错了,他当年做谋士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先不说这城坚兵众,就单是这个老头多活在这世上一天都能让齐军多死上百个人。王允义抓了沽源的女儿,沽源自然要受其胁迫,达丹是沽源父亲的老臣,急火攻心之时说话难免不那么恭顺。激怒沽源出兵倒是其次,能激怒他杀了达丹才是上招儿!”
    “然后再暗通达丹的儿子,让他来个连环计……”魏池偷偷握紧了拳头:“那如果没有抓到那位公主,王将军岂不是打不胜此仗?到底还是胜得投机!”
    “如果没抓到那个公主,王允义自然有其他法子解决达丹。如果不杀那位公主……自然有其他的倒霉鬼替他死。王允义的厉害,怕是不用我说,没过多久你就能彻彻底底的领会。”陆盛铎冷冷的看着魏池:“你该不会在后悔自己没放了那位公主吧?希望你没我想的那么蠢。挑起战争的人和卷进战争的人……没一个是能逃过见血的。你能救得了谁?……可笑。”
    魏池痛苦的低下了头:“为什么……我会来这里?”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只知道和你混得挺好的那个杜莨在南边剿匪的时候曾经把一个山寨里的男女老少三千余人都绑起来挨个儿砍了头……不为别的,就为那个山寨里藏了一个土匪头子。我还猜得到,你最后会和他变得一样……很有可能会比他做得更狠。”
    “不!不会!”魏池感到一阵恶心。
    “会!”陆盛铎猛地一下抓住魏池的左手,翻了过来……短短两个月,这双曾经洁白纤细的手已经爬满了老茧:“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对别人会更狠。”
    “我劝你还是尽快适应,别满脸委屈跟个女人一样。”陆盛铎松开了像铁钳一样的手指:“然后好好收拾一下你脑子里那些怪念头,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参领。”
    “陆大人,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魏池缩回被掐得有点疼的手。
    “我?”陆盛铎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直视着魏池:“和现在一样……是个不会多管闲事的人。”
    说完了这句话,陆盛铎又恢复了一个下级军官应有的恭敬。魏池知道,此刻这个男人不会再和他多说,于是他知趣的回过头:“陆大人辛苦了,请回吧。”
    城下的兵士们开始一家一户的搜查,那些没能趁乱逃出去的老百姓被排到了城墙角。女人们的头发都被解开,以免里面藏有凶器。男人们的刀具都被收缴了起来。上万人被几根绳子串成了几串。这些失去家乡的人也失去了尊严,有的男人甚至跪下求饶,请对方不要杀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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