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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折妖记-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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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我摇头争辩道,“先生,父王为妖物蛊惑做下许多错事,还要杀我以求取长生,我没有做那些恶事,没有!”
  “哼!”他冷戚不屑,都不愿正眼看我。
  “天下人不是傻子,为妖物蛊惑?还不是因人心之欲大过了头!杀你?他宠爱你都来不及,怎会杀你!他为了你,不仅怒斩放走你的数十名宫人,更在阙伯台中守上你一年!我眼见他着人远赴千里只为取你的简书,你更唆使害人的狐狸在我眼前杀人,你叫我信你?你当我是瞎了眼,还是瞎了心?”
  他激动驳斥,应是牵扯了伤口,压不住痛楚地缩着身子咳嗽起来。
  我心底揪的生疼,惶急靠过去,立时又挨上了他一脚。
  顾不上疼痛,我翻身叩头,砰砰撞闷了厚重绒毯,哭道,“先生,这些皆是解浮生捣的鬼,是他害了父王,也害了阿折!阿折没有做过恶事,您要相信我,一定要信我啊!”
  “信?”
  他压下咳嗽,轻裂讽笑,“我待你五年,知你心有执念,用尽心思开解你,可你偏执心念,从来不曾放开。你离寺那日,我以为你见死别,见生离,自此可以放下。青陵台之事传来,我本不信,借他们取书跟来商丘王地,原是想相信自己并未看错与你。岂料竟于我眼前做下伤人恶事,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我是该可怜大王执念何氏之心,还是该恨自己错看人心!万般想不到的,你竟和他有了不伦之情!”
  他怒骂之下,脸色苍白至极,我早在那一句不论之情中失却挣扎余力,他所说一切,皆是真实发生,怎能容我争辩?
  “可笑我自诩得窥天道伦常,只如今,置于人心悱恻之前,天道算得了什么,我又见得了什么?当真是可笑至极!可笑,可笑哉!”
  “先生!”
  我惊惶被动良久,终在他自弃自厌之言中惊醒过来。
  他可以骂我,可以打我踢我,都可以!我敬他如父,他怎么责难我都可以!可令他生有厌己自愧之心,是我万没有想到,也万不能容许。
  我冷静下来。
  自回青陵台,我经历了从未想过见过的可怕梦境。一年多时日,但凡我清醒,曾无数次期盼先生他能再来带我走,带我回了逍遥自在的蒙城寺,哪怕后来与时欢做下交易,也想着若能活下去,定要回寺中听经诵佛,再不管世间争妄才好。
  今日好容易见到先生,权以为能解脱出来,却不想他如此看待我,也那般厌弃了自己,一切的因我而起,自是得由我来解决。
  心下想定,决然迎着他一双混沌泛红的眼,不管他信还是不信,我都要把真相说给他听!
  正要开口解释,他已挣扎而起,踉跄步子挨在那甲士身前,摇头叹气,悔恨不安地惨道,“是我的错,原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将你带了出去……”
  “先生!”
  你不要走!
  我想要阻拦他,身子却软的厉害,挣扎爬出几步,他又走的远了些。
  万般痛楚之中,只觉他一走,今后无所依靠地只剩下自己,望着他渐走的血气背影,竟是比时欢离去还要难过百倍千倍。
  不能走!
  我心念横绝,咬牙挣扎爬起,方追出几步,眼前的人已倒了下去。
  大惊扑过去,好在及时赶上接住了他,慌乱无措地想叫人,何用带着医士已临了殿门,我再难忍住心底的万幸酸涩,哭道,“快救人!”
  

☆、卷一大梦卷之第二十六章:解释

  殿内的灯火也不知换了几回,摇摇听听地映了何用反复往来的影子。
  那日一闹,整个商丘王宫都将我居住的长阙殿当做了鬼怪之地,没几个人敢来伺候,得了清静,也就苦了何用。
  我守了几日,她亦是来去伺候,数次劝我休憩无果,自己也是不眠不休地陪上了数日。
  见她换过灯芯添了灯油,我轻声叫了她。
  “阿用,你去歇下罢。”
  她转过身,眼窝深陷,也是瘦了许多,没了活泼轻巧,令我心疼而愧疚。
  “阿用不累。”
  她走过来,跪坐在我身前,望着榻上犹是昏迷的先生,轻道,“倒是公主你,阙伯台一伤,本就是个伤上加伤的境况,如今不眠不休地守上几日,怕是要累伤身了。”
  回转过来,她眸底怜惜了许多温软,劝道,“听阿用一句,去歇上一会罢。”
  我摇了头,情知她也是个倔强性子,不再开口。
  她轻叹,薄翘几分宽解笑意,“那阿用也陪着公主。”
  无奈,拍了拍她温凉的手,我勉强笑道,“那陪我说说话。”
  “好。”她应下,平过眼眉。
  “那山魅,可还好?”
  我想了想,还是从阙伯台问起,毕竟,眼下时欢也在那边。
  应是猜到我会自此问起,何用忍了忍情绪,微红了眼眶摇头道,“不算很好,好歹叫火正大人保了精气,只要…只要公主和大王不再回去,定能安生将养下来。”
  “那便好。”我安了心,摩挲着她的手背,想要以此给她些安抚。
  “哪有什么好……”她叹息,竟是有些无望。
  “正七大人讲,他一伤,好容易聚敛的形质之身再度归散无迹,不知要过上多少年,才能再有形识。我问过要多少年,没人肯给我明确答案,问得了多了,后来见着我,也都躲着我。”
  她低低一笑,似乎是在可笑自己的痴妄,“不告诉我,我就猜……十年、二十年……还是百年?他们啊,竟都没谁能点了头……”
  我的手生紧,也不敢过力,她自是察觉,忙盈笑安抚我来,“不怨公主你。”
  “我……”
  她笑容苦涩至极,直直切入我心底,难堪复杂了愧疚,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抚她,也不能令自己稍得轻松,难受地压紧了下唇。
  “倒是那日何用作祟了嫉妒之心,看他掐住你,心底大为痛快,想着公主死了也好,这样,他就不会那般看着你……”她自嘲而笑,“我真是蠢……”
  生怕她会同先生一般厌弃了她自己,我忙道,“不是这样,若不是我牵惹他恒古自来的恨意,怎会令他叫你生了误会?”
  她摇头,接着想叩头,我伸手拦住她,她却起不来地有了悔恨啜泣。我心下泛疼,就势将她揽在膝面,轻拍她的背心细心安抚。
  “阿用,我自来轻易不曾对谁放任亲近心思,先生是一个,你是。蒙城寺中的和尚师傅和蔼对我,到底算不了至为亲近。我对你,如同对待同生姐妹,对先生也是尊敬如父,我不愿你们伤心,也不愿你们为我所伤。令你们无端受下种种祸事,该是我赔礼道歉才是。可一切发生的都太过诡谲,我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尽我所能的去保护你们。你们要信我,一定要信我,否则,我怕是连活下去的心念都没了。”
  何用挨着腿面点头,“何用明白,知道公主是好人,才不会如外间传言般的不堪。大王也是好人,你们都不会是残暴之人。”
  大王么?
  望向榻上的先生。
  令先生误会我与时欢是为父女为乱,是我没有想到的,也没有想到时欢会无所顾忌护我至此。想那自来不曾见过的长公主也是相信,血脉至亲尚且于此,足见外间传言的有多难听。
  我不愿先生何用为传言曲解心伤,定要让他们相信我才好。青陵台发生的过往,怎么都要说出来,否则,他们怎么信我。
  下定心思后,我仔细想了片刻,问何用道,“阿用,你会不会也以为…父…王和我……”
  把时欢叫做父王,真是一件难为之事,一叫的,差点让我惊心羞耻地咬了舌头,也几乎当真陷入了某种乱伦为祸的不安里。
  何用压紧头,并没有接话。
  她如此表示,想来是默认了我与时欢之间是一如传言中的关系。
  我无奈苦笑,“若是我说商丘的大王,并不是真的大王,你信也不信?”
  何用这才僵直身子起来,满是疑惑地盯着我,道,“自听过火正大人说解了山魅的来龙去脉,我便不觉世间还有什么比遇上他这般精怪还要可怕的事,就算公主和大王真有什么,我也相信是出于人心的本情之举。与人,虽有伦常之道,可天下尚有许多的奇怪之事,未曾经历在身的话,谁也不会做了一个真的明白,随意置喙其中的话,反是令人眼界局限。”
  她弯翘眼眉,认真而安心地笑。
  “世间原有许多你不相信的存在,并不代表它们真的就不存在。何用信公主,也相信公主所做之事,总不会害了何用,对不对?”
  我没有想到经此一事,何用会成长至此,难怪会坦然置之外间的不堪传言,更是有了自己的理解之处。
  她真切之言说来,不仅安抚了我,也好似给了她安心,令她笃定地亲信了我。
  凝视着她认真而安心的眼眉,我相信,即便告诉她我所经历的过往,也定不会令她有过多的惊讶和不解,遂把悬切的心安放回去,淡抿唇角地开了口。
  “何用,这些事原本是我经历,从未与旁人说过,也不相信旁人会信我一言。如今你眼见过山魅之事,也想透到如此地步,想来我告诉你真相,你定不会惊讶,更不会心有可怜与我。”
  “公主……”她见我说的郑重,情知我不愿随意失却傲气,轻点了头。
  我得她肯定,心下放开,接着说了下去。
  “有些事非我所愿,可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地陷了进去,好在我并未做过有伤天道之事,亦不觉有愧于心。先生怨我,我是不解,并未有怨,你也不要恼他。甲士之死是我起因没错,可若非长公主前因做下,他也轮不到身死之局。他既是早将命数交给旁人做管,不管甘愿与否,迟早会为人奉上自己性命。我觉得错,是甲士因我死在先生面前,令先生伤了心是一,负了先生教导是二,怕他日后不理我是三。可来日若真临此境,我除却伤心难过,也并不能改变什么。这或许,就是我应该承受的甲士一死带来的因果,逃不开,我也不会逃。”
  何用眸底转了转,点了头。
  我心下宽慰,遂将前事静静复述。
  饶是我极静压抑,论及多次身陷险境,仍是不能安定后怕,恍若再度置身那些场景画面,令我冷汗涔涔地生受了再次煎熬。
  何用见我挣扎难解,心疼地擦了我额角的冷汗,皱了眉头再没有放开。
  直至终于熬过过往难处,我轻喘了气,她绷紧的心神也才松缓下来,眼底怜惜凝视了我许久,轻道,“权以为我何用受过许多苦,可比之公主却是太过犹不及。你能熬下来,多亏那时欢,念上也是有理可凭,总好过我不明不白地陷了心,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他。”
  前事重述的煎熬磨人心力,我难受地不愿说话,见她担心自怨,遂宽慰她道,“遇上他这件事,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过我一个短命且没承得一身权贵的公主,能得上一份鸠占鹊巢的情系之心,并不算冤屈短暂的一生。”
  何用忧心地看我一眼,我笑笑,“不过是天道有恒的道理,与此处有失什么,总会与旁处补足而来。只不过,人心所见总不能得以全面,我有时心有偏颇,不仅失却心底的平衡,也会徒生委屈令自己烦扰。倒是你,与山魅情意算不得深的话,大可及时脱身出去,寻个合适的人家,安稳过上一生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只可惜,我许是瞧不见了,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先予你备上嫁妆,省得你家里人何用何用的怪你没能给他们一些帮衬。”
  “胡话!”何用白我,嗔怪道,“凭你念上一个妖怪,容不得我也念上一个?这心意付了,也就付了,哪有什么深浅之说?最多不过是哪一日熬不下去,委屈了当时的自己,随意许个人去。可若是不愿委屈,大不了也是个孤老终身之局,得不到也失不去,也算得了一个所谓平衡。算来的话,也还是一个守恒赚取的便宜不是?”
  “是是是,我家何用就是聪慧!”她有意缓我心思,我自是不能白费她的用心,调侃她笑道,“寺里的和尚师傅总说我愚钝不知,眼下看来,若是你去了寺中,此番言来,定能辩了那些个师傅哑口无言,指不定还要尊你为师呢。”
  “还要胡闹?”她失笑,眼眉睨我生俏,望了榻上先生道,“我可是经历阙伯台之事才得以明白一些道理,老先生却是未曾经历,公主总要与他说了才是,不然委屈公主不说,令他不明不白地怪上自己,那可不好。唉,也不知他会不会信,不若等他醒来,我来说?再不济的,让阙伯台的火正大人凑个热闹,若他还不知就里地要责怪公主,我定是饶不了他!”
  “你要饶不了谁?”
  我正要说她不可放肆,榻上的先生先接了话。
  他虚弱浅声,犹有不甘为欺的凛气正然,吓得我一阵欢喜茫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根本不能往那处瞧上一眼。
  何用惊然,凑下眼眉眨巴几下,想来是要我自个儿面对了。
  “屈了公主的,如解浮生那般妖怪我也饶不了!”
  何用起身,我慌忙去捉她的袖角,她安抚笑来地拍了拍我的手,我只好忐忑不安地放了她走。
  她碎步离去,殿中安静下来,只余了我忐忑的心跳轻响,让人不安地搅弄了手指,不知该怎么面对,也不知先生究竟听了多少。
  若是听全了也好,省了我难以为继地再复述一场,若是没能听个完全,也不知先生会不会由此乱想其它,正是纷乱难解,先生冷淡开了口。
  “渴。”
  “我去倒水!”
  我忙不迭爬起身来,凑到案几提着水壶倒下清水。
  盯着水盏有些恨恨,恨水盏太小,满的太快,硬着头皮走回去。
  将先生小心扶靠起来,我没敢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直来的视线,令我几如针扎。捧过水盏挨到他唇边,渴咽之声迫近钟鸣,我背心生汗地发怵。
  一盏饮下,先生径自靠在榻上没有开口,好似陷在了什么事中飘远了心神,视线落在锦被上都没怎么动。
  我捉着空盏,端正跪在榻边,不敢贸然说什么话。
  难熬片刻,我胡乱为想,想着何用也没怎么惊奇,与先生大不了是再说一遍的局面,遂是有了底气,先开了口。
  “先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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