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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颜氏家训-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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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四〕,未闻皆在幼年累德也。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五〕。”“自卫返鲁,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六〕。”大明孝道,引诗证之〔七〕。扬雄安敢忽之也?若论“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八〕,但知变之而已,又未知雄自为壮夫何如也?着剧秦美新〔九〕,妄投于阁〔一0〕,周章〔一一〕怖慑,不达天命,童子之为耳。桓谭以胜老子〔一二〕,葛洪以方仲尼〔一三〕,使人叹息。此人直以晓算术〔一四〕,解阴阳〔一五〕,故着太玄经〔一六〕,数子为所惑耳〔一七〕;其遗言余行,孙卿、屈原之不及,安敢望大圣之清尘〔一八〕?且太玄今竟何用乎?不啻覆酱瓿而已〔一九〕。
〔一〕罗本、颜本、程本,何本、朱本“雕”作“雕”,“雕”后起字。宋本“壮夫”作“壮士”,余本及余师录作“壮夫”。赵曦明曰:“宋本‘壮夫’作‘壮士’,非,案:见法言吾子篇。”汪荣宝法言义疏三曰:“‘童子雕虫篆刻’者,说文:‘雕,琢文也。’‘篆,引书也。’虫者,虫书;刻者,刻符。说文序云:‘秦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汉兴有草书。尉律:“学僮十七以上,始试,讽籀书九千,乃得为史,又以八体试之。”郡移大吏,并课最者以为尚书史。’系传云:‘案汉书注,虫书即鸟书,以书幡信,首象鸟形,即下云鸟虫也。又案:萧子良以刻符摹印,合为一体。臣以为符者内外之信,若晋鄙夺魏王兵符,又云借符以骂宋;然则符者,竹而中剖之,字形半分,理应别为一体。’是虫书刻符,尤八书中纤巧难工之体,以皆学僮所有事,故曰童子雕虫篆刻,言文章之有赋,犹书体之有虫书刻符,为之者劳力甚多,而施于实用者甚寡,可以为小技,不可以为大道也。壮夫不为者,曲礼云:‘三十曰壮。’自序云:‘雄以为赋者,又颇似俳优淳于髡、优孟之徒,非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于是辍不复为赋。’”器案:齐书陆厥传载沈约答陆厥书:“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学,又非止若斯而已也。十字之文,颠倒相配,字不过十,巧历已不能尽,何况复过于此者乎?灵均已来,未经用之于怀抱,固无从得其髣佛矣。若斯之妙,而圣人不尚,何邪?此盖曲折声韵之巧,无当于训义,非圣哲立言之所急也。是以子云譬之雕虫篆刻,云:‘壮夫不为。’”
〔二〕赵曦明曰:“礼记乐记:‘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家语辩乐解:‘昔者,舜弹五弦之琴,造南风之诗,其诗曰:“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器案:乐记郑注:“歌词未闻。”孔疏:“尸子亦载此歌。尸子杂书,家语非郑所见,故云未详。”
〔三〕赵曦明曰:“诗序:‘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
〔四〕赵曦明曰:“诗序:‘大雅嵩高、蒸民、韩奕,皆尹吉甫美宣王之诗,駉,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郝懿行曰:“杨德祖答陈思王书,已尝非之,颜氏即本其意为说尔。”案:文选杨德祖答临淄侯笺:“修家子云,老不晓事,强着一书,悔其少作。若此,仲山、周旦之俦,为皆有■邪?”李善注:“毛诗序曰:‘七月,周公遭变,陈王业之艰难。’然诗无仲山甫作者,而吉甫美仲山甫之德,未详德祖何以言之?”
〔五〕见论语季氏篇。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喻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器案:诗墉风定之方中传叙九能之士,中有“登高能赋”一项,即言会同之时,坛坫之上,能赋诗见意也,事见左传、国语者,多不胜举也。
〔六〕论语子罕篇:“子曰:‘吾自卫返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史记孔子世家:“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
〔七〕赵曦明曰:“谓孝经。”器案:孔子为曾子陈孝道,撰述孝经,每章之末,俱引诗以明之。
〔八〕赵曦明曰:“二语亦见吾子篇。”汪荣宝义疏曰:“诗人之赋,谓六义之一之赋,即诗也。周礼太师:‘教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班孟坚两都赋序云:‘赋者,古诗之流也。’李注云:‘毛诗序曰:“诗有六义焉,二曰赋。”故赋为古诗之流也。’尔雅释诂云:‘则,法也。’诗人之赋丽以则者,谓古诗之作,以发情止义为美,即自序所谓:‘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故其丽以则。艺文志颜注云:‘辞人,谓后代之为文辞。’辞人之赋丽以淫者,谓今赋之作,以形容过度为美,即自序云‘必推类而言,闳侈钜衍,使人不能加也’,故其丽以淫。艺文类聚五十六引挚虞文章流别论云:‘古之作诗者,发乎情,止乎礼义。情之发,因辞以形之,礼义之指,须事以明之,故有赋焉,所以假象尽辞,敷陈其志。古诗之赋,以情义为主,以事类为佐;今之赋以事形为本,以义正为助。情义为主,则言省而文有例矣;事形为本,则言富而辞无常矣。文之烦省,辞之险易,盖由于此。夫假象过大,则与类相远;逸辞过壮,则与事相违;辨言过理,则与义相失;丽靡过美,则与情相悖:此四过者,所以背大体而害政教,是以司马迁割相如之浮说,杨雄疾辞人之赋丽以淫。’案:过即淫也。仲洽此论,推阐杨旨,可为此文之义疏。”
〔九〕赵曦明曰:“文见文选。”案:李善注曰:“李充翰林论曰:‘扬子论秦之剧,称新之美,此乃计其胜负,比其优劣之义。’汉书:‘王莽下书曰:“定有天下之号曰新。”’”
〔一0〕赵曦明曰:“汉书杨雄传:‘王莽时,刘歆、甄丰皆为上公。莽既以符命自立,欲绝其原,丰子寻,歆子棻复献之。诛丰父子,投棻四裔。辞所连及,便收不请。时雄校书天禄阁上,治狱事使者来,欲收雄,雄恐不免,乃从阁上自投下,几死。莽闻之曰:“雄素不与事,何故在此间?”问其故,乃棻尝从雄学作奇字,雄不知情,有诏勿问。然京师为之语曰:“惟寂寞,自投阁;爰清静,作符命。”’”器案:雄解嘲云:“惟寂惟寞,守德之宅;爰清爰静,游神之庭。”京师语据此以讽雄。
〔一一〕周章,注详风操篇。
〔一二〕宋本“桓谭”作“袁亮”,余师录同,并有注云:“案‘袁亮’今本作‘桓谭’。”赵曦明曰:“汉书杨雄传:‘大司空王邑、纳言严尤问桓谭曰:“子尝称雄书,岂能传于后世乎?”谭曰:“必传。顾君与谭不及见也。凡人贱近而贵远,亲见子云禄位容貌,不能动人,故轻其书。老聃着虚无之言两篇,薄仁义,非礼乐,然后世好之者,以为过于五经,自汉文、景之君及司马迁皆有是言。今杨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知,为所称善,则必度越诸子矣。”’宋本‘桓谭’作‘袁亮’,未详,当由避‘桓’字,并下字亦讹。”刘盼遂引吴承仕曰:“杨雄本传:‘昔老聃着虚无之言两篇,后世好之者,以为过于五经,今杨子之书,文义至深,而论不诡于圣人,若使遭遇时君,更阅贤智,为所称善,则必度越诸子矣。’桓谭新论称:‘玄经数百年,其书必传,世咸尊古卑今,故轻易之;若遇上好事,必以太玄次五经也。’又云:‘老子其心玄远,而与道合。’此太玄胜老子之说,班书盖本于桓谭也。家训应作‘桓谭’,事在不疑。本作‘袁亮’者,‘老子与道合’一语,引见袁彦伯三国名臣赞李善注,后世校书者,因相涉而致误欤?”
〔一三〕赵曦明曰:“晋书葛洪传:‘洪字稚川,丹阳句容人。自号抱朴子,因以名书。’其尚博篇云:‘世俗率神贵古昔,而黩贱同时,虽有益世之书,犹谓之不及前代之遗文也。是以仲尼不见重于当时,太玄见蚩薄于比肩也。’”器案:文选剧秦美新李善注:“王莽潜移龟鼎,子云进不能辟戟丹墀,亢辞鲠议,退不能草玄虚室,颐性全真,而反露才以耽宠,诡情以怀禄,素餐所刺,何以加焉。抱朴方之仲尼,斯为过矣。”抱朴子吴失篇:“孔、墨之道,昔曾不行;孟轲、杨雄,亦居困否,有德无时,有自来耳。”此亦抱朴以子云方仲尼之证。
〔一四〕汉书艺文志数术略有许商算术二十六卷,杜忠算术十六卷。今有九章算术传于世。直,特也。
〔一五〕汉书艺文志诸子略:“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
〔一六〕赵曦明曰:“雄传:‘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太玄。’”卢文弨曰:“王涯说玄:‘合而连之者易也,分而着之者玄也。四位之次:曰方,曰州,曰部,曰家。最上为方,顺而数之,至于家。家一一而转,而有八十一家。部三三而转,故有二十七部。州九九而转,故有九州。一方,二十七首而转,故三方而有八十一首。一首九赞,故有七百二十九赞。其外踦赢二赞,以备一仪之月。’”
〔一七〕此句原作“为数子所惑耳”,向宗鲁先生曰:“当作‘数子为所惑耳’。”今据改。
〔一八〕后汉书赵咨传:“复拜东海相,之官,道经荥阳,令敦煌曹嵩,咨之故孝廉也,迎路谒候,咨不为留;嵩送至亭次,望尘不及。”文选卢子谅赠刘琨诗幷书:“自奉清尘。”李善注:“楚辞曰:‘闻赤松之清尘。’然行必尘起,不敢指斥尊者,故假尘以言之。言清,尊之也。”
〔一九〕不啻,余师录作“不翅”,古通。赵曦明曰:“雄传:‘刘歆谓雄曰:“空自苦。今学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恐后人用覆酱瓿也。”雄笑而不答。’师古注:‘瓿,音蔀,小罂也。’”卢文弨曰:“案侯芭而后,若虞翻、宋衷、陆绩、范望、王涯、吴秘、司马光诸人,咸重太玄,惜颜氏不及见耳。”案:卢氏此言失之,虞、宋、陆、范之徒,颜氏何尝不及见乎?
齐世有席毗〔一〕者,清干〔二〕之士,官至行台尚书〔三〕,嗤鄙文学,嘲刘逖云〔四〕:“君辈〔五〕辞藻,譬若荣华〔六〕,须臾之翫,非宏才也〔七〕;岂比吾徒千丈松树〔八〕,常有风霜,不可凋悴矣!”刘应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华,何如也?”席笑曰:“可哉〔九〕!”
〔一〕席毗,宋本如此作,余本及别解、余师录俱作“辛毗”,下并同。赵曦明曰:“俗本误作‘辛毗’,乃曹魏时人,今从宋本。”器案:御览九五三、事类赋二四引亦作“席毗”,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载此事,正作“席毗”,今从之。
〔二〕齐书王晏传:“晏启曰:‘鸾清干有余,然不谙百氏,恐不可以居此职。’”南史阮孝绪传:“孝绪父彦之,宋太尉从事中郎,以清干流誉。”清干,谓清明能干。
〔三〕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后齐制,官行台在令无文,其官置令、仆射,其尚书丞、郎,皆随权制而置员焉。其文未详。’”
〔四〕赵曦明曰:“北齐书文苑传:‘刘逖,字子长,彭城丛亭里人。魏末,诣霸府,倦于羁旅,发愤读书,在游宴之中,卷不离手。亦留心文藻,颇工诗咏。’”器案: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刘逖字子长,少好弋猎骑射,后发愤读书,颇工诗咏。行台尚书席毗尝嘲之曰:‘君辈辞藻,譬若春荣,须臾之翫,非宏材也;岂比吾徒千丈松树,常有风霜,不可雕悴。’逖报之曰:‘既有寒木,又发春荣,何如也?’毗笑曰:‘可矣!’”三国典略之文,当即本此。
〔五〕辈,鲍本误“辇”。
〔六〕荣华,宋本作“朝菌”,御览、事类赋、余师录、月令广义二俱作“朝菌”。器案:文选郭景纯游仙诗:“蕣荣不终朝。”李善注:“潘岳朝菌赋序:‘朝菌者,时人以为蕣华,庄生以为朝菌,其物向晨而结,绝日而殒。’”庄子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释文:“朝菌,支遁云:‘一名舜英。’则荣华、朝菌,一物而异名。
〔七〕才,御览九五三作“材”,三国典略亦作“材”。
〔八〕千丈,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文津本、奇赏、别解及余师录俱作“十丈”,今从宋本。御览、事类赋、月令广义作“千丈”,三国典略亦作“千丈”。卢文弨曰:“世说赏誉上篇:‘世庾子嵩目和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磊场薪谀浚┲笙茫卸傲褐谩!逼靼福和跻樵疲骸扳讛布歪皆唬骸缜д伤桑浯伋‘多节目,施之大厦,梁栋之用。’”见御览九五三引。
〔九〕可哉,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朱本、文津本、奇赏、别解及月令广义作“可矣”,三国典略亦作“可矣”,事类赋作“可也”,今从宋本。御览、余师录亦作“可哉”。傅本、鲍本不分段。
凡为文章,犹人乘骐骥〔一〕,虽有逸气〔二〕,当以衔勒制之〔三〕,勿使流乱轨躅〔四〕,放意〔五〕填坑岸〔六〕也。
〔一〕宋本无“人”字,余师录亦无;余本有“人”字,类说、文体明辨文章纲领亦有,今从之。
〔二〕文选魏文帝与吴质书:“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三国志魏书王粲传注引典论论文:“徐干时有逸气,然非粲匹也。”文心雕龙风骨篇论刘桢亦云:“有逸气。”逸气,谓俊逸之气。
〔三〕衔勒,宋本及余师录作“衔策”,余本作“衔勒”,类说同,今从之。赵曦明曰:“宋本‘衔勒’作‘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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