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天歌九重夭-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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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然回话:“本不是什么大事,我与你师叔也算是旧时好友,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用不着如此郑重的。”
他又一揖手,“对前辈来说不是大事,但对于我太华乃至各派来说,可是一份天大的恩情。日后若是先辈有需要差遣的地方,宗奚自当回报。”
这话本该由闵言来说更为妥当些,可想来以他那冷清的性子,定是说不出口。今日宗奚刚刚回山就到了我这里,看来十有八九是被闵言打发来的。
我佯装冷淡道:“此事已过,不必再提了。”
他默然揖手。
宗奚离开,井栾跟随,连素一脸花痴的极目远眺,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背影。
“姐姐,这太华大弟子果然是与众不同。”她毫不吝啬的赞叹着,我问:“哪里与众不同了?”
她答:“人品端正,修为不凡,处处都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我扶额:“最重要是长得帅。”
“正是。”她一击掌,兴奋的身子就差跳起来。
我佯装叹气:“唉,不知道是谁说祁临肯定比他好些的。”
连素愣住,尴尬的解释着,“那那他们俩是棋逢对手,两两个人都挺好的。”
我一笑,“是吗?祁临,你说呢?”
连素有些生气的嗔道:“姐姐,你再逗我可就生气了。”
“原来听见我的名字姑娘会生气,那可真是我的罪过。”清朗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连素整个人僵住,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转过身来,木木的挥着手打招呼。
“祁祁临师兄,你你怎么来了。”连素干巴巴的问着,祁临倒仍是气定神闲:“我奉掌门之命,前来询问一下南前辈的伤势。”
我的手一顿,冷声道:“我好得很,你回去吧。”
祁临上前两步拱手:“前辈,今日确是意外,掌门绝非有意出手的。”
“绝非故意?倘若今天我不在,那一道灵柱打下去,连素会怎么样,你可有想过。”
我的声音变得有些锋利,带着不知何来的愤怒。连素的小脸霎时变白,一点也没有方才的欢欣。
祁临回话道:“前辈,方才掌门只是以为连素姑娘想要伤及同道,一时情急出手,这才有了误会。”
我拍案而起,“误会?就算是连素想要反击相缇又如何,难道他就不问缘由的将她打死吗!”
厉荏的声音在屋中回荡,祁临执着手没有作声,连素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着我的眼神很是不安。
我任凭胸中的气息翻涌,脑中翻覆起当年与连素爹娘的一切。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换来的相守,怎么能让他们的孩子,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情。
更何况,难道在左殇眼里,相缇的命就是命,别人的命就不值一提!
怒意汹涌而至,这么多年来,我好像从没有这样的激动过。而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没有多想。
面对我的质问,祁临一言不发,就那样站了很久,忽而叹声道:“前辈,你误会了。”
我想也不想的摆手,“我没有误会什么,你也不用解释。你回去告诉左殇,之前我欠了他的恩情,这次就算两清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瓜葛。”
他还想解释,我兀自转身。找回状态的连素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默然摇了摇头。
“祁临师兄,你先回去吧。”
我听见她的轻声,还有祁临的脚步声。
第40章 归来(二)()
朝阳初升,日光一寸寸点亮着大地,清晨的薄雾浓浓淡淡,朦胧着本就迷离的风景。
今日是闵言接任掌门之日,我同连素早早起身,准备一同前去观礼。
太谒给我送来了一身雪白的流仙裙,拂如流光,轻若飘柳。
好像当年哥哥送我的一样。
我本来说什么也不愿意穿,可连素对着那件衣服爱不释手,硬是拉着我换上,我顾念着她昨日受了惊吓,也不好一再的推诿。
镜中的女子清幽如画,无风自舞的青丝逶迤耳旁,拂手翩翩的水袖婉转着流光,幽然寂冷,淡漠宁静。
我注视着那双陌生又熟悉的双眼,好像看到了八万年前。
那天,久别重逢的哥哥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让我和他走,我以为,他真的要带我走。
我们静静的走在那条凌波石子路上,明明只有百十来步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几十万年那么遥远。
到了路的尽头,哥哥忽的停了下来,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很久,一个字也没等到。
他再抬头的毅然,好像忿然斩断了眼中最后一丝情感,我的心下突突的一跳,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那个眼神里的东西,当时我不明白,直到现在,仍是没有明白。
直到我见到自行而来的灵虚印,被天帝封为南凌天尊之时,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结束了。
哥哥跪在了地上,没有看我。往日里趾高气扬的一干天神随之下拜,我看见那几位帝姬的眼中,交叠着不信与不忿。
我看着满地的仙袍华服,听着天帝慷慨激昂的话语,满心的期待被摔得粉碎,转瞬成殇。
太谒将我领至清凌圣境,那是一个比瑶仙池还要美的地方。举目所见的清灵,萦绕在一草一木的呼吸中,落散成雪,飘零成歌。
好长一段时间,我让自己沉醉于圣境的景色当中,就快忘了一切,忘了自己是谁。
可是有一天,哥哥来了,说是来求见。
“不见。”我想也不想的说。
最后,却还是妥协。
他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我一个字也不记得。冷漠已然浸透了我的骨髓,啃噬着最后一丝眷恋,他却在转身的瞬间停下脚步,嘶哑着声音问:“你恨我吗?”
不知道是哪里的悸动,撕扯着连日来的委屈与忍耐,眼泪背对着他夺眶而出,肆意横流。
“恨。”我很想说。可就是说不出口。我记得那日胸前的衣襟被拧的皱褶,很久才说:“不恨。”
他的声音带着疑惑与欣喜,问道:“为什么?”
我强忍着哽咽回答:“本就是两个陌生人,何来的恨与不恨。”
身后的气息愈渐变得急促,最后全都化为无声的沉默。我听见手骨咯吱的声音,好像捏碎了什么,满目凋零。
他走了,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直到他死的那一天。
“姐姐,古先生还在等着我们呢,快走吧。”
连素轻松的巧声拉回我的思绪,我拢了拢宽大的水袖,应声道:“走吧。”
外头熙阳正好,交织着满山的繁花,殿中的紫鸢开的妖娆,竟是比女子来的更加夺目。
太谒此时正等在大殿的后方,望着到来的我们,微微愣住了神。
“姑姑。”
小元总是忘不了给我行礼,执手端正的样子,像极了后来的某人。从前没觉得怎么,可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却是越发反感他这么称呼我。
太谒眼中的光彩转瞬即逝,我没有看清,他淡然一笑,仍是那副冷漠的模样,“这幅衣裙很适合姑娘。”
我的眉头略紧,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连素在一旁插话:“姐姐穿这幅衣裳很是适合,古先生的眼光当真是不错。”
我的脸色一顿,假笑着拧拧她的小手,无视着太谒的笑意,拂袖便走。
这一走本是不打紧,可迎面而来的一人,让我脸上顿时笑意全无。
来人步履沉重,缓缓而来,那双墨色的眼瞳中,交织着数不尽的自责与纷乱,我心头一凛,停住了想要离去的脚步。
“你伤还好吗?”
醇厚的声音像是被撕裂般低哑,瞬间扯断了我所有的不忿,我转过头看向他温朗的青丝,声音很轻:“我没事。”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眸色也随之一黯,“对不起。”
宛如游丝的道歉,却好像是千斤巨石,突然压在我的心头,碾碎了我最后的一丝怨怪。望着他那憔悴的神色,心中好像是被抽痛,突然很想抚上他的脸,去平复他眼中的悠远。
“左殇,我真的没事。”我诚恳道,左殇却是抬头,“昨日你让祁临带话给我,可是说的真的?”
我这才想起昨日的激愤之言,确是太过的决绝。可话到嘴边,我看见相缇施施然而来的俏脸,好像芙蕖塘边的一切重现,堪堪抹杀掉了方才所有的不忍。
冷静道:“左殇,昨日你是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本没有什么过错。你失手伤我,也只是个意外。若说是愧疚,大可不必,你先后救过我几次,怎么算也是我欠你的多些。若是你想要回报,我会尽我所能的报答你,可除此以外,我想,我们没有什么能够再做纠缠的了。”
话已至此,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够明白,可左殇却好像更加激动,冲上前来抓住我的手臂,道:“凌儿,不是这样的。”
我的眉头紧皱,断然拂开了他的手。左殇满眼的错愕,好像很是受伤。
我讨厌这个称呼,就像讨厌那天之后的一切。这个虚号给我带来的,不是所谓的荣耀,地位,它剥夺了我所有的快乐与自由,将我束缚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永远都走不出来。
“左掌门,你我萍水相逢,还是称呼名字为好。”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寒风下的青丝死寂般萧索。
看够了戏的太谒终于走上前来,一步一慢,神情淡漠。他站定看着左殇,忽又转身对着我,道:“继任大典就要开始了,咱们走吧。”
我随着他走了,头也不回。
第41章 鬼毒(一)()
高台上的闵言广袍巍巍,玉嵌的银冠暗自生彩,各派前来观礼的掌门分列两旁,注视着那漠然的面容。
太华弟子恭敬地捧上掌门信物,由山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长老亲自授予闵言,他一丝不苟的接过,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表情。
“太华列仙在上,弟子闵言今忝为太华掌门,必定恪尽职守,以六界安危为己任。不负诸位先辈的教诲与同门的信任,定将太华发扬光大。”
冷如冰石的声音,面似寒霜的脸,短短的话语掷地有声,让人不由得信服。
一旁的萧慕神色欣慰,青色的长袍随风飘摆,温润的脸庞映照着阳光,融化了一切的冰冷。
目光远远的投在他的身上,好像被他察觉,微微侧首的双眸倒映着人影,令我有一瞬间的停滞。
下一秒,身侧传来微弱的声音,惊喜微嗔。
“上仙。”
我见到一袭淡粉的纱裙上下翻浮,远处的目光也愈发的迷人。
果然如此。
抬眸间,余光划过太谒的方向,他正审视似的望着我,眼中迷雾重重。
心下忽的提起一口气,想要给他一个大白眼,谁知一声惊呼响起,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师弟,你怎么了。”
众人寻声望去,一名太华弟子正神情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身子四下打滚,衣衫凌乱。
宗奚最先去到他的身边,想要传功施法,那人的脸色却是更加的难看,称得上是五彩斑斓。
萧慕与闵言对视一眼,拂袖从高台旁走了下来。宗奚扶起地上的少年,只待萧慕为他施法。
青蓝的仙灵流转在四周,那名弟子的神色总算是平静了不少,大家松了口气,萧慕也缓缓收回了手。
“不好!”
人群里谁的一声惊呼,目光再次被聚集。满身尘土的弟子脸上,开始呈现灰暗的神色。我看见萧慕的眼神变幻,再怎么运功也抵挡不住灰败的蔓延。
我下意识的往前走上了两步,太谒也来到我的身边,眉头紧锁之时,听见他在耳旁说:“鬼毒。”
“什么?”我问。
“幽冥鬼毒。”他肯定的说。
众人的眼光聚集过来,太谒看了看我,没有继续。抬手之间,一道金色的灵光打向那名弟子的胸口,他脸上的神色霎时平静了下来。
“古长老,这是怎么一回事?”
扶摇的声音透着疑惑,众人的神色却是惊诧。连素愕然的小脸下巴垂下,差一点就能贴到地上。
我问:“什么是幽冥鬼毒。”
太谒眼光掠过众人,停在我的脸上,一字一顿道:“幽冥司鬼界,冥王之毒。”
我荡然回眸,看向地上的眼光仇愕百结。
扶摇再上前一步问:“何谓冥王之毒?”
太谒看了她两眼,淡然道:“自天地开初,六界殊途异路,冥鬼吸收幽暗怨气得以壮大,仙道揽尽世间清气得以修炼。这幽冥鬼毒乃是以冥界中积聚的怨念锻炼而成,仙沾则折,人染必死。”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宗奚,他是怎么染上此毒的?”
闵言的声音冷静而关切,踏下高台的脚步端正无疑。
宗奚揖手道:“启禀师父,弟子们此番下山历练,曾途径阴山鬼市。因听闻那里有鬼魄作祟,扰乱乡民,故而特去查访。可到了阴山,并未出现什么怪事,凡间的村子也是一派平静,弟子们便匆匆赶回了山。”
照他这么说,他们连人是怎么中的毒都不知道。
闵言的眼眸略略低垂,好像是在思索,太谒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师徒间的对话:“现下当务之急,是先救得此人的性命,至于阴山之事,大可容后再议。”
宗奚的眼皮‘唰’的抬起,问:“他可有性命之碍?”
太谒扬眉:“我方才说过,‘仙沾则折,人染必死。’”
他的声音高八度:“先辈,还请勉力相救。”
所有人的目光投将在太谒的身上,他丝毫不为所动,仍是那么站着。
萧慕的眉宇开始有些紧皱,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半分歉意,九分着急。
我在心里摇了摇头,侧首开口道:“古先生,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太谒很给面子的回话:“六界之中,以神魔两界的灵力最为高强,仙妖鬼次之。可这幽冥鬼毒乃是冥界最厉害的法宝之一,一般的仙者自然是解不了。方才以萧慕上仙的法力,也只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一旦灵力断绝,他的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