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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一身孤注掷温柔-第58部分

小说: 一身孤注掷温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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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好些,便不肯继续吃药,卫朔想着他一向身体都好,不过连日疲乏,兼淋了雨,休息一阵也就没事了,就由了他。况且,此时虞浩霆在清醒之中,他不肯吃药,他也不能硬灌。不想到了晚上,虞浩霆又烧得厉害了。

    骆孟章闻讯赶过来一看,虞浩霆已是昏沉无识,待听说他走了之后,虞浩霆就没再吃药,怒从胸起,一面让卫朔解了虞浩霆的外套,替他擦酒精降温,一面劈头盖脸地对他骂道:“他们不晓事也就罢了,你也这么不晓事?你从小跟着四少,不知道该劝的时候要劝吗?人都病倒了,你还由着他?”

    说完又转脸去骂叶铮和郭茂兰,“你们也都是好样的。由着你们长官淋在雨地里,他不走,你们不会陪着?”他意犹未尽地还要再说,躺在床上的虞浩霆却忽然捉了卫朔的手,喃喃了一句,“婉凝——”

    骆孟章没有听明白,郭茂兰却是一听就明白了,再加上叶铮之前跟他说了昨天的情形,不由暗叹,虞浩霆怎么还这样痴心?

    卫朔此时半是尴尬半是心疼,他刚一脱开手,虞浩霆又叫了一声:“婉凝。”骆孟章这次却听明白他是叫人,皱眉问道:“四少这是叫谁?”

    屋里一班人都不作声,骆孟章见了这个情形,猛然想起之前虞浩霆那个姓顾的女朋友似乎就是叫这么个名字,心下了然,也不多话,板着脸嘱咐了他们按时叫虞浩霆吃药,如果明天一早还不退烧,就到医院去输液。临走的时候,又瞪了叶铮一眼才出门。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都犹疑不定,还是叶铮最耐不住性子:“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夫人?”

    郭茂兰看了一眼仍自昏沉不醒的虞浩霆,沉吟着跟卫朔商量:“你说,是不是叫顾小姐来看看?”

    卫朔想了想,点了下头,匆匆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阴沉,郭茂兰见状便蹙了眉:“怎么?她不肯来?”

    卫朔摇了摇头:“顾小姐到旧京去了。”

    他先是叫人去顾婉凝家里接人,没想到派过去的人打电话回来说顾婉凝没有在家,家里人说她早不在江宁了,至于去了哪儿却只说不知道。卫朔接了消息,略一犹豫又打电话到了欧阳家,欧阳怡听他这个钟点要找顾婉凝,猜测必是出了什么十分紧要的事情,只好告诉他顾婉凝半年前就去了旧京,至于人在哪里,因为卫朔不肯告诉她找顾婉凝是为了什么事,她便也不肯说顾婉凝究竟在哪儿。

    叶铮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我叫人去找,翻了燕平城我也把人找出来。”

    郭茂兰却摇头道:“算了。这个时候大动干戈去找顾小姐不大好。”

    他们三个人轮班守着虞浩霆,却都没什么睡意。叶铮便悄声跟郭茂兰打听顾婉凝的事,郭茂兰只说虞浩霆对那女孩子颇有几分倾心,只是前后有些误会,顾婉凝倔强不肯转圜,两人只好分手。

    叶铮听着,忍不住道:“一个女人罢了,又不是没有到手,睡都睡过了,也犯得着这样?”

    郭茂兰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这话回头说给四少听。”

    叶铮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就是你和卫朔太死心眼儿了,要是云枫在,早就回头你看我的,四少这样的人才身份,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

    郭茂兰不接他的话,起身去里头的卧室里看虞浩霆,他一走到门口,便听见虞浩霆低声喃喃着什么,卫朔坐在床边的沙发里,小卧室里亮着一盏台灯,果绿色的灯罩润着白炽灯的光芒,照见他一脸忧色。郭茂兰俯身过去,依稀听见虞浩霆说什么“别怕我在”,他苦笑着叹了口气,对卫朔道:“都这么久了还放不下,四少这回真是情关难过。”

    “四少是心里苦。”卫朔低低说道,他明白虞浩霆病这一场,也并非全为了顾婉凝。之前虞靖远在瑞士病逝,到现在仍是密不发丧,虞浩霆的忧恸难过全要憋在心里,最是要人柔情慰藉的时候,若是此时,顾婉凝能在他身边温存体贴,或许他还能排遣一二;可当初顾婉凝和他分手的时候,决绝冷冽,尽拣着虞浩霆的伤处撒盐,他也只有自己闷在心里,情愁万端,皆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却是一触尽伤。

    他不能恸不能气不能说,就只能病。

    只有病了,他才能卸了种种的防备,由着自己去想她;也只有病着,他才能放纵自己去唤她的名字。

    “什么?确定吗?你马上去,好,就等你的消息。”放下电话,总编孙诫安急匆匆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直冲进隔壁的大办公室,大声道:“都停一停,头版的新闻要换。”几个正埋头编写核校稿件的编辑都停了手里的稿子,抬头看着他。

    铜黄色的吊扇吱吱呀呀旋着圈子,却驱不散夏日黄昏的炎炎热浪,孙诫安本来就体胖畏热,此时匆忙赶过来,额头上已渗了汗珠,他扶了扶眼镜,“参谋总长虞靖远在瑞士病故,头条就等江宁那边老何的消息。学博,等老何的消息来了,你赶一篇评论出来。小江、振华,你们抓紧找旧京的关系打听消息,快!”

    他这里说着,屋里一班人已经忙了起来,孙诫安又吩咐外文编辑林肖萍:“明早你看一看国内外文报纸的评论,写一篇综述后天用。”

    眼看总编要走,林肖萍连忙又问了一句:“那明天的稿子还换吗?”

    孙诫安想了想说:“补一篇近来外电对南北局势的分析吧。”说着,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急急走了出去。他心里有事,没有留神看路,差点撞上迎面过来的一个女孩子:“总编!”孙诫安停步看清了来人,匆忙点了下头:“小顾,肖萍的稿子要换,你赶紧去帮她整理资料。”

    顾婉凝还没来得及答应,孙诫安已经走到路边招手叫黄包车了。婉凝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桶快步上楼,远远地就听见办公室里一片兵荒马乱,虽然她在报馆做实习编辑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也已经习惯了临时换稿的这一番忙乱。

    她暑假里闲来无事,想着兼些零差赚钱补贴来年的学杂费用,梁曼琳便介绍她去一位富孀太太家里,教那家的两个小孩子弹钢琴。只是钢琴课一个星期不过两次,梁曼琳的好友林肖萍碰巧说起报馆新聘的一个外文编辑因事耽搁了,要晚两个月才能入职,正好荐了她去做实习生,只说是梁曼琳的表妹。

第88章 戳记/崩溃中如火焰的电光(4)() 
顾婉凝在报馆里除了帮着编辑记者翻译国外报章的新闻资料,有时候忙起来也替办公室的小弟做些杂务,十分勤快。只是她不爱说话,蓬松厚实的碎长刘海整日遮着大半的脸孔,不是低着头写稿就是低着头走路,报社里的一班才子才女都是豪爽快意、激扬文字的性情,想着她韶龄弱女,刚出来做事,难免害羞怕生,倒也不以为意。

    今天天热,社论主笔欧学博要请大家吃雪糕,便差了婉凝去买,她抱着一保温桶的雪糕回来,报馆里已是人仰马翻,记者小江和她擦肩而过,木头楼梯被他跺得咚咚直响,一阵风儿似的到了楼下,忽然又回头招呼道:“小顾,我的雪糕让给你啦!”

    顾婉凝进了办公室,只见欧学博正蹙眉沉思,面前的稿纸上写了几句,却都被涂掉了。她把保温桶轻轻放下,小声说:“欧老师,雪糕。”欧学博见状丢了手里的钢笔,一边拧保温桶一边大声招呼其他人:“怎么也得等到十点钟以后了,先吃雪糕吧!”说着,先递给顾婉凝两支。

    顾婉凝说了声谢谢,便走到林肖萍的身边,只见她正埋头翻着最近几天的一大摞外文报纸。婉凝把雪糕递给她,低声问道:“肖萍姐,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的稿子都要换?”

    林肖萍唆了一口雪糕,犹自翻着桌上的报纸,语气中却是不加掩饰的兴奋:“这回真的是大事,参谋总长虞靖远死了。”

    她还准备了一篇话等着顾婉凝问,却没有听见这丫头的回应,林肖萍忍不住抬起头来,“哎,你不问问虞靖远是怎么死的?”却见顾婉凝手里捏着还裹着彩纸的雪糕,只怔怔地望着她。林肖萍提高声音叫了她一声,“婉凝?”

    顾婉凝猛然听到她叫自己,手里一抖,已经有些软了的雪糕整个跌在了地上。林肖萍见了她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先是皱眉,随即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就算是虞靖远死了,南北也未必会开战;就算是南北开战,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旧京来,你怕什么?”

    顾婉凝定了定心神,低着头强自一笑:“我是想,怎么我出去买雪糕的工夫,就出了这么大的新闻。”说罢,看了一眼地上的雪糕,道,“我去叫阿姨过来收拾。”林肖萍想,到底是小女孩,没经过什么大事,惊成这样。

    顾婉凝站在走廊里,身上贴着一层黏腻的汗意,天气热得人胸口发闷,报馆里的纷乱喧哗仿佛是幕布上快放的电影。

    “参谋总长虞靖远死了!”

    她想起方才林肖萍兴奋的神情,忍不住便有一丝难过,她明白,那是一种长期职业习惯的本能,不光林肖萍如此,之前和她擦肩而过的小江也是如此。她想起从前虞浩霆每每说起父亲时的神情,对别人而言,虞靖远是大权在握的参谋总长,对他而言,却也和寻常人家一样,是个对儿子钟爱到严苛的父亲。

    他会怎么样难过呢?

    他只怕也没有什么时间去难过吧?

    报馆里的记者编辑们不过是因为一条大新闻兴奋罢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热闹,盼着他出事。

    顾婉凝回到梁宅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梁曼琳正翻着电影公司送来的剧照,见婉凝进来,便吩咐女佣去端宵夜,顾婉凝连忙道:“梁姐姐,不用了,天气热,我也没什么胃口,我先去洗个澡。”

    “好。”梁曼琳打量着她,点了点头,“婉凝,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告诉我,别都闷在心里。”

    顾婉凝张了张口,却终究只说了一句:“梁姐姐,谢谢你。”

    她过了午夜才躺到床上,却仍是反反复复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是满天星斗,她倚在窗边侧耳细听,除了墙根底下蟋蟀有节律的“吱吱”夜鸣,就再也没有什么声音了。syne听见她起床的响动,疑惑地看了一会儿,默默走到她身边伏下。

    顾婉凝抚了抚它,轻声道:“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一定什么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况且,北边的仗也打完了”

    她一句一句说着,只觉得原本覆在心口上的重重枝叶被人一层层挑开,里头紧紧裹着东西扑楞楞地就向外撞着,碰得生疼却又拼命地想要出来。她摸着syne,喃喃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了?就是说你一点也不凶的那个人。”

    她说到这一句,忽然想起那一晚,虞浩霆站在外头的雪地里,她隔着窗子看了他一夜。她仿佛能听见雪花落在他身上的声音,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触到他的气息,然而咫尺之间便是蓬山万重。

    她不知道,她和他之间,究竟是谁辜负了谁?他骗过她,她却有更多更深的秘密瞒着他;他伤过她,她却也挑开了他的伤口去撒盐。可是,他曾经那样用心地待她好,她却从来没有,她对他做过的最好的事,不过就是由着他对她好罢了。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就读熟的雅歌,满篇的沙伦玫瑰、荆棘百合大约是女子对所谓爱情的至美幻想:

    良人属我,我也属他;

    他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

    我的良人哪,

    求你等到天起风凉、

    日影飞去的时候,

    你要转回,好像羚羊

    或像小鹿在比特山上。

    可他呢?

    他的眼不是溪水旁的鸽子,他的唇也不像百合花滴下没药汁,他给她的从来都不是芳树佳果的葡萄园,而是崩溃中如火焰的电光——放在心上如印记,戴在臂上如戳记,惊心动魄,如死之坚强。

    虞靖远病故的消息虽然惊人,但除了极尽哀荣的葬礼之外,江宁的军政局势并没有太多波澜。实际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虞军的杀伐决断便一直都在虞浩霆手中,如今只不过是他名正言顺地“暂代”了总长的职位,甚至,军中的人事都没有再做什么变动。

    夏日将尽,却仍是暑热炎炎,傅子煜下了车,不过一段百步游廊,已走出了一身汗意:“三公子。”

    “坐。”

    邵朗逸靠在藤椅上,身畔的一片翠竹凤尾森森,竹影映在他淡青的长衫上,仿若散落的水墨册页,让人一见便生清凉之感。邵朗逸看了看他,笑道:

    “今天我这里正好还备了杏仁豆腐,你尝尝看,和你从前在家里吃的,是不是一个味道?”

    一时丫头送了甜品过来,傅子煜尝了尝,亦是冰凉甜润,入口即化,但还是和北方的味道有些不同,只是无论哪里的做法他都不甚了了,只说:“都是凉甜的吃食,也差不多。”

    邵朗逸微微一笑:“那文庙街的清唱姑娘和韩潭巷的清吟小班,也差不多吗?”

    傅子煜一愣,刚刚消下的汗珠又渗了出来,虚着声音道:“三公子,我”

    傅子煜籍贯辛平,家中亦是当地的乡绅大户,早早就为他娶了妻室,父母中意的女子自是温婉贤良,只是不甚合他当初的少年心意罢了。他从军之后,一路升到军情五处,大半时间在江宁,这两年亦常常到旧京公干。他先是在江宁安置了一个清唱女子做外宅,今年又在旧京的韩潭巷重金赎了个清倌人出来。他自己干的是秘密监察,行事极为谨慎,却没想到这些事情竟已然连邵朗逸都知道了。

    傅子煜额上冒汗,邵朗逸却仍是一派闲散:“这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到你这个位子的人,都有自己找钱的法子,你自有分寸,我也不必问,无非是不要让别人捉了痛脚。”

    傅子煜这才放下心来,起身答道:“是。”

    邵朗逸却突然目光一凛,冷冷道:“你的人去盯着汪石卿是什么意思?”

    傅子煜被他看得心中一惊,忙道:“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四少此前在人事上断断续续多番动作,早有鼎故革新之意,所以”他正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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