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农盛世-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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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离得最近的一位村女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才想见着眼熟。那女子好象就是姚三姑娘吧？我旧年跟着婶娘去周家时见过，你们知道吧，她原是周家的媳妇，才被休了回家的。如今，还敢在这里，”这女子顿了顿，冲着墨兰不屑的瘪瘪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可真是个不知臊的。”
这话墨兰没怎么在意，薜荔倒是先听不下去，白了说得最起劲的那女子一眼，笑着大声说道：“姐姐，我怎么瞧着该洗嘴巴的不止那冯五一人。你别把那枝乌头藏着，不是说有传染性的么，拿出来让那些多嘴的女人也见识见识。别只三个月了，最好是让这些长舌妇永远张不开那张臭嘴！”
“荔儿说的是啊，是有人也想洗洗嘴巴。”墨兰笑着附和，作势就在篮子里要翻出那枝乌头，“等等，我这就来找找，趁着这会子顺风，花粉也能散得远。有人脸上长出红疹，若是还能一个传一个的，咱们见着倒也有趣。”
这话一出，“呼啦”一下子，原本还在围观凑热闹的村女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站得离三人远远的。只几个胆大的，偶尔拿着眼角偷偷的瞟向墨兰窃窃私语的，一接触到墨兰的目光，就赶紧的缩了回去。
墨兰见着好笑，打趣道：“怎么，难不成我就是那支乌头么？这么可怕？”
薜荔原本还有些忿忿的，这时“扑哧”一声笑了出声，“要我说啊。姐姐就该煮上一锅乌头水，给这些多嘴多舌妇一人分一碗。叫她们还乱嚼舌根！”
“呀！”墨兰故作惊讶的看着薜荔，笑道：“看不出来呀，荔儿原来是面赛桃花，心如蛇蝎呢！要么你等等，我这就去园里给你拔支乌头根来。让你回去煮了给大伙儿分分？”
“姐姐！”薜荔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向丁梓秋道：“丁公子，你瞧瞧，我一片好心。反倒给姐姐抢白了一番。以后要有人再说什么，我可再不帮她！”
“呵呵，墨兰也是玩笑。荔儿别放在心上，”丁梓秋一笑，也接着打趣，“不过呢，你若真能煮上一锅。给这些多嘴的女人一人分上一碗，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我可得称你为侠女！”
薜荔一瘪嘴，嘟了嘴道：“你们俩就是沆瀣一气的，合着伙儿来欺负我。真搞不懂当初又为什么会退婚！”
才一说完，薜荔忙捂了嘴。然后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话多了，丁公子，姐姐别生气。我给你们陪罪。”
丁梓秋脸色微变，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墨兰，其实我早想说，我”他为难的看了薜荔一眼，面上有些泛红，有外人在，有些话总是不好开口的。
薜荔会意，往旁边桌边一指，道：“我口渴，先去喝些茶水，你们聊聊。”
看着薜荔离开，丁梓秋好一会儿才转回了目光，期期艾艾的道：“对不住，墨兰，退婚的事情，我早想跟你道歉，爹娘下退婚书以前，并没有征询我的意见。我说过，没经过我允许，怎样也做不得数。我想，我希望你”
忽然“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将他后面的话盖住，周围的人群开始沸腾，墨兰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四下看了看，这才又转头向他，“你说什么？”
采花草的人陆陆续续全数回来，在魏家家仆的指引下，仍是按十人一组的顺序分成了一组一组的，原本和墨兰同组的村女也都围了过来，只是有些畏缩着不敢上前。
丁梓秋皱皱眉，“算了，下次再说。”
薜荔这时也拎着花篮蹦蹦跳跳的回来，边兴奋的喊道：“姐姐，开始咯，要斗花咯！”
看着墨兰和薜荔将手中的花篮放了在地上，席地而坐。同组的有些胆子稍大的这才围了过来，其余的人才跟了过来，都离着墨兰远远的坐着，一边紧张的看着墨兰身边的花篮。
墨兰笑道：“放心吧，只要不去用力嗅它，乌头的花是没有毒性的。”
听了这话，这些村女才略略安下心，放松了倚在一起坐下来，不过还是离墨兰远远的。
这时有魏家的家仆走了过来，在每人的面前铺下一块正方形白色绸布，然后让众人将篮中的花一种一种的数了放在绸布上。
丁梓秋也在墨兰身后坐了下来，饶有趣味的看着她象个初学数数的小孩似的，一二三四的数着自己篮中的花儿。
论起数量，墨兰自然是遥遥领先的。同组的村女篮中的花儿一般都在二十余种，薜荔稍多些，也不过二十八种，而墨兰篮中的，最后居然数出了一百一十二枝，且朵朵不重复，枝枝不同种。
连旁边监督点数的魏家家仆都吃惊的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看墨兰，又看看她面前堆积如小山的花草，忽然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将手中的一个竹制的长方形小盘放在了墨兰的身边，语含讥诮的道：“魏家的百草园种得可都是奇种，年年花朝节，能者最多也不过认出几十种，姑娘居然采了一百来种，这小小的盘子，也不知能不能放下姑娘要罚没的首饰？”
“放不下你再去拿嘛，”墨兰一扬眉，笑着打趣道：“姑娘我有首饰来罚，你还舍不得盘子么？”
这么多年的花朝节，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奇事儿，这不是傻子来送道饰的么？周围的女子们也不斗花了，在墨兰身边围了起来看热闹有的讥笑有的同情有的就是纯看热闹。
家仆的报数将魏槿也吸引过来，在丁梓秋的身边蹲下身，随手将墨兰面前的花儿翻了几翻，眉头拧成了一团，说话的语气很是不悦：“姑娘不知花开一期生命很短么，这样随手摘来，实在轻浮。”
墨兰冷笑，“魏家若是心疼园里的花儿，何必故作大方的开园让众人斗花？还自欺欺人的说什么一柱香的工夫，我这可都是在一柱香的工夫里摘来的。你若心疼，早知订个规矩限个数量岂不更好？”
“就是，”魏槿的口气让丁梓秋也很不爽，这时跟着冷笑帮腔，“规矩只说是一柱香的工夫随手摘来，若是错了，顶多不过咱们认罚。魏家自己小气舍不得这几朵花，早该出个规矩说明，魏公子你又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
魏槿微微点头，也不反驳，顺手拈起一枝，“那么就请姑娘说说，这是什么花？”
墨兰轻笑，“不过是枝攀缘玫瑰，魏公子你能问个难点的么？”
魏槿一惊，这花是他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寻访而来，去年才在百草园中育出的新种，而玫瑰一名，他是思量了好久才定的名，从未对外传出，她是如何得知？
心中虽惊，脸上仍是不露痕迹，“玫瑰这名儿倒是对的，可为何说是攀缘玫瑰？”
墨兰不答，反问一句，“这也算是斗花游戏中的问题？说错了要罚的？”
魏槿摇头，将手中的攀缘玫瑰放了下来，取出另外一枝，”这个呢？”
“紫鸢尾。‘
‘这个？”
“长春”
“这个？”
“矢车菊。”
魏槿越拿越快，而墨兰却是不慌不忙缓缓道来。魏槿的眼神越来越奇，时不时的抬眼看看墨兰，一转眼他己经问了三十余种，她竟然都如数家珍，虽然说的有的是学名，有的是别名，但指名道姓的竟没有一个错处。他忽然记起来，这是他在姚家花田里见过的女子，可究竟是谁？
“哇！”薜荔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姐姐好厉害啊！”
丁梓秋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放下了原本紧揪着的一颗心。他还生怕墨兰开始的话说得太满，后面会下不来台，可依现在的情形看来，墨兰根本就是胸有成竹嘛！
魏槿的脸色突然一紧，拿起原本掩在叶中的那枝乌头，“这个呢？”
“乌头。”墨兰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乌头？”魏槿将乌头在手中转了几转，有些不相信，“好奇怪的名儿，姑娘如何得知？”
未等墨兰回答，丁梓秋抢先问道，“听魏公子的意思，似乎魏公子也不知道这花的来历？”
魏槿点头，“这花种是我花了重金自一游方僧人手中买来，僧人却也不知能种出什么。我在园中种了三年有余，今年还是第一次开花。”
“难怪了，”丁梓秋笑着点头，语气有些促狭，“我刚还在奇呢，魏家怎么敢在先皇游幸过的百草园中种下奇毒之花，就不怕被冠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么？”
“奇毒？”魏槿难以置信的看看手中的乌头，然后将它轻轻的放了在地上，却没有接下去说什么，只眯着眼看向墨兰，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谁？”
第九二章 宝儿
芙蓉跟老鸨告了假，说是要去看花朝节祭祀，一大早的便带着翠雀出了倩云阁她却没有去花神庙，才一转出了青柳巷，芙蓉便下轿遣回了轿夫，然后和翠雀一起，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堆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翠雀去雇了顶小轿，二人直奔黄石村而去。
过了石桥不远就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显着有些破旧的大门紧闭着。翠雀先是机警的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她们，这才掀起帘子，扶了芙蓉下轿，“小姐，咱们到了。”
芙蓉下了轿，却不急着进去。先是站在门前，深深的吸了口气，又仔仔细细的将衣裙上上下下整了几遍，伸手才要去敲门，忽然又象想起了什么，缩回手，掏出帕子在自己的脸上，唇上用力的抹了几抹，向翠雀问道：“这样好些了么？”
翠雀点头笑着答道：“好了，好了！小姐就是天下最美丽的娘亲，快敲门吧，宝儿一定等得急了。”
芙蓉的脸上泛上一抹红晕，这才抬起手轻轻的敲了几下，一边小声唤着，“宝儿，宝儿！”
只听得门里忽然传来一声小女孩的尖叫，接着就听到“咚咚咚咚”拍打着门闩的声音，然后是宝儿的喊声姨婆，姨婆，你快点呀，快点呀，我够不着，我娘回来了！”
“来了，来了！”门里应着声。大门却只开了一条缝，从门逢里伸出一个老妇人的脑袋，老妇人的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将芙蓉和翠雀上下打量着。
芙蓉将脸凑近了些，说话的声音里陪着几分小心，“素姨，是我，碧荷。今天是宝儿生辰，我回来看看宝儿。”
老妇人还未答话，一个小小的身子就从她身后挤了出来。扑进芙蓉的怀里，双手将她紧紧搂住。一边扭着个小脑袋往她身上直钻。一边兴奋的喊着，”娘，娘！我娘回来了！我就说嘛，宝儿的生辰，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芙蓉的眼睛湿润了。蹲身将宝儿抱了起来，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一直亲着，脸上挂着笑，声音却有些哽咽。”宝儿！我的宝儿！今天是宝儿的生辰，娘亲当然得回来，娘亲还给宝儿买了漂亮的新衣服和好吃的东西。宝儿一定喜欢。“
这时，传来老妇人冷冷的声音，”快进来吧，别给人瞧见！”
“谢谢素姨。”翠雀向老妇人道过谢，拎起手中的大包小包跟在芙蓉身后进了屋。
老妇人伸出头。向外瞅了几瞅，才又缩回去将门锁住。
进了门，就是一间小小的堂屋，屋里光线不太好，显得有些昏暗。墙角边靠着一张四方型的小桌。桌上放着两个碗，放着大概是早上剩下的饭菜。一个碗里盛着半碗发黄的青菜，一个碗里则是小半碗的白粥。
芙蓉的鼻子一阵发酸，搂着宝儿在小凳上坐了下来，看向素姨，说话的声音里就有些不悦，“素姨，宝儿每月的伙食银子我可都按时给的，宝儿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光吃稀粥青菜可怎么行？”
素姨还未答话，宝儿就先抢过话头，道：“娘亲，你别怪着姨婆，姨婆平日里很疼宝儿的。是我前几日生病了，大夫说吃不得晕腥，这两日才好些。”
“生病？”芙蓉一惊，托起宝儿的脸细细看着，很是心疼，“是瘦了，怎么会病了？”
“想娘亲想的！”宝儿偎在芙蓉怀里直撒娇。
“还说呢，”素姨在芙蓉的身边坐了下来，脸色也很不善，“宝儿如今是愈发的调皮了，前几日学着跟些村里的混小子去河里摸鱼，鱼没摸着倒是摔了一身湿回来，夜里就开始发烧，还闹肚子，弄得我半夜里背着走十几里路去寻大夫。她倒还好，我是几宿没睡，这两天才好些。如今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些折腾，反正你也不信我，恐我落你那几两银子。倒不如你寻个时间，将宝儿接去安置了，也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是啊，娘亲，”宝儿一听这话倒是来了精神，自芙蓉怀中伸出脑袋，认真的看着芙蓉的脸，问道：“娘亲答应要将宝儿接去和娘亲一起住的，今天能去么？”
芙蓉的心里一阵疼痛，将宝儿的脸仍是搂在了怀中，轻声道：“还不到时间，宝儿，等娘亲攒够了钱，一定买处大房子，接宝儿一起住。”
宝儿有些失望，将身子缩得更紧，仍是在芙蓉的怀中懂事的应了一声。
芙蓉陪了笑，向着素姨道：“素姨，我才话说重了，你别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你受累了，我一直记在心上。将来，我的事情办完了，一定给您养老。”
说完，芙蓉给翠雀使了个眼色，翠雀会意，掏出五两银子塞在素姨手中。
芙蓉道：“素姨，这是这个月的银子，不多，你先收着，回头我再送来。还有还有那些衣裳，我也特意让人订做的，您试试合身不？”
翠雀听了，赶紧自包袱里翻出几件碎花衣裙，递了给素姨，“这是小姐亲自看的布料子，找城里最好的裁缝做的，你试试”
素姨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放了在桌边，道：“我倒也不是贪你几两银子，几件衣服，我老了，要这几件衣服做什么？我也喜欢宝儿，从小带得亲了，就如我自己的孙女儿一般。碧荷啊，你别嫌我啰嗦，你也该好好为自己，为宝儿打算打算，那营生，”素姨停了下来，轻轻的抚着宝儿的背，又叹了口气才道：“这不是你该过的日子。听素姨的话，你也存了些银子，就带着宝儿离了这里，好好的去过日子，过去的事情，忘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