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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何以渡忘川-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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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渡情(十八)() 
月清变成了司妍,她梳起螺髻,换上脂胭『色』梅纹金襴裙,再带好金钗玉镯,随萧玉一同去王家赴宴。此时还早,可马车到了乌衣巷口就动弹不得,萧玉挑起一角车帘往外看,王家门前已是车水马龙。

    萧玉放下帘子坐在车内静候,他抬眸就看到月清抱着猫儿端正坐着。她低眉顺眼,温和娴雅,偶尔与他对眼便娇羞浅笑,比真正的司妍温柔千百倍。

    这让萧玉想起很久之前,他正当少年时,司妍也是这般温柔,她说话轻声细气,一副眉眼弯弯,总是在笑的模样,而眼下……萧玉看着月清膝上的黑猫,不由轻叹口气,想想胸口几十挠痕就觉得委屈。

    过半晌,马车终于到王府门前。萧玉下车前吩咐月清几句话,月清点点头,而后就抱着黑猫下了车,与萧玉分门而入。

    一入王宅,恭维之声不绝于耳。此次王桦连中三元,王家门楣可算是涂了好几层金,宅里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说话的气势都与往日不同。

    萧玉与司妍的心思都不在这庆功席上。萧玉随众宾一同入内,他本以为会遇到杨逸,却没想他不在宾客之中,于是就向人打听,他们说杨阁老年事已高,这段时日身子也不好,所以未出席。

    “哎呀呀,这糟老头子该不会要死了吧?我让他办的事他还没办呢!”

    萧玉在心里嘀咕,眼睛往旁瞥去,就见一只猫儿跃身跳上墙头往西院而去。

    终究还是被她发现了。

    司妍早已嗅到了月娘的踪迹,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灰重的阴气笼罩在西边,好似乌云布天。她朝萧玉望了眼,萧玉正心不在焉,四处看美人。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没救了,司妍不理他,单枪匹马闯阴宅,窜入了内院。

    偌大的内院几乎无人,只有几个老仆在打扫院落。司妍躲过他们,偷偷来到西面荷花池边。上次,她在这里嗅到阴气,但被不怀好意的萧玉搅和了,这次她贴近池面又细细嗅了番,果然阴气比那日更重。

    月娘就在这儿!司妍敢打赌,她不知萧玉是何心思,三番四次捣蛋添『乱』。司妍决定独自动手,她追着蜘丝马迹,“卟嗵”一头栽进荷花池里。

    虽说已入春,但池水依旧冰冷刺骨,那身长而密的猫『毛』不仅不管用,还成了累赘。司妍扒拉四肢潜入池底,昏暗之中,她『摸』索到三块石头、两只乌龟、被几条小鱼咬了尾巴,其它一无所获。

    司妍憋气憋得慌,划着四肢浮出池面,正当她想游上岸时,突然见池底淤泥骤起,不知什么东西正往外涌。

    泥土搅混池中水,司妍眯起眼如雾里看花,慢慢地就见一张拳头大小的脸冒出池底,死白死白的,就像瓷娃面具。

    阴气蓦地加重了,司妍心中暗惊,她仔细看向水底“面具”,乍看之下像是瓷偶,然而再一眼看去,“面具”徒然睁开双目,乌黑的眼珠子大而无光。

    “嘿嘿……”

    “面具”笑了,咧开嘴『露』出两排尖细利牙,牙缝里缠有细细水草,就好像发丝随波轻『荡』。“面具”从土里伸出两只手,再伸出两只脚,而后翻过身半趴在泥上朝司妍哭嚎起来。

    水中的声响沉闷且悠远,可这阵阵啼哭声仿佛就在司妍耳畔,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尖。司妍看着那个半似婴儿半似鬼的玩意,心生不祥之感。她想回到池面上从长计议,谁料那鬼婴如蛙,从软滑的淤泥上一跳而起,扑向司妍一把抱住。

    鬼婴像是在叫饿,张开血盆大口,咬上司妍『毛』茸茸的猫耳,拼命往喉里吞咽。司妍疼得呲牙裂嘴,不由自主伸出爪子狠挠上去。鬼婴逃开了,好像一条灵巧水蛇,两三下一窜就不见踪影。司妍看到它钻入荷花下的淤泥中,于是她便追过去扒开荷花茎。

    细细长长的花茎随波摇曳,躲在里面的鱼儿受了惊,急急忙忙地游开。司妍越往深处游,越是昏暗,鱼儿也越来越少。她听到一声婴儿啼哭,仿佛就来自底下,她屏气往下潜,忽然一团黑『色』水草迎面而来,她猝不及防,被它缠住了四只小爪。

    司妍不能动了,她挣扎扭动,张嘴去咬死缠她的水草。水草叼到嘴里,口感不对,好像是头发丝。她眯起眼往底下看,就见水草中间有一张惨白的脸,这张脸犹如水草内的“花芯”,正仰面咧嘴朝着她笑呢。

    幽暗之中,那张脸如同纸白,嵌在白中的一双眼瞳混浊得泛灰,乍眼看去分不清黑白。她是月娘,温柔似水的女子,而此时她埋在这荷塘淤泥里呲牙裂嘴,除了可怖,司妍想不出别的字眼。

    月娘阴笑起来,颊上的肉皱得如七老八十的老妪,那个鬼婴就依偎在她颊边,缠在她的发丝间嬉戏。

    月娘盯着猫儿,喃喃笑道:“阿宝,有吃的来了,娘替你逮住了。记住我们不能吃人,爹爹会生气……嘿嘿嘿。”

    鬼婴听懂了她的话,一下子双眼瞪圆看向司妍,乌黑无眼白的眼珠子犹如深井,幽暗得能把她吸进去。

    司妍觉得自己像落入蛛网的猎物,正被两个死鬼虎视眈眈。缠在她手脚上的发丝明显变紧了,鬼婴就顺着这发丝往上爬,越靠越近……

    这么个小鬼,司妍全然不把它放眼里,她准备收了他的魂魄,把他带到阴曹地府,可一施法却发觉他无魂无魄,只是一个靠阴气供养的死胎。

    司妍迟疑片刻,忽然手上传来一阵疼,打『乱』了她的思绪。司妍低头看去,鬼婴已经咬住她的前爪啃食起来,一边啃一边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阿宝乖。快点啃肚子上的肉,肚子上的肉嫩,好吃。”月娘在底下轻声道,看着鬼婴的眼神无比慈爱。

    鬼婴来劲了,啃得更加用力。司妍被他咬疼了,不禁没了耐心,她不想再与这无魂无魄的死物纠缠,屏气凝神提气施法。

    刹那间,一股白火从她尖耳之间骤起,而后迅速漫延至全身,月娘见之突然『色』变,立马钻出淤泥大喊道:“阿宝,快跑。”

    鬼婴终究快不过司妍的鬼火,他刚松开口就被一团白光吞噬殆尽。月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消逝,连一抹残渣都没落下。她张开嘴,喉中『荡』漾出丝丝悲鸣,仿佛哭到无声后的一抹沙哑。

    “儿啊……我的儿……”

    月娘颤起唇盯着那抹未消失的白,飞蛾扑火般冲了过去,在她拥抱到白光的刹那,鬼火熄灭了,荷塘池水恢复了幽暗死寂。

    “儿,我的儿呢?”

    月娘像只无头苍蝇『乱』转,抓到一团水草,以为是她的儿;抓到一条小鱼,以为是她的儿;抓到一块石头,以为是她的儿……结果全不是,她的儿死了,被那只黑乎乎的碧眼怪猫烧死了。

    月娘久久缓不过神,即便阿宝只是她用阴气供养的一团烂肉,举止行动全都依附于她所思所想,可她仍视他为有魂有魄的宝贝。宝贝就这么死了,都没等到父子团圆的那天。

    月娘心如刀绞,她仰天尖叫,绝望的哀嚎声如利刃,在寂静的水底肆虐狂舞。司妍被激流割破爪子,鲜血如丝袅袅。月娘嗅到这腥气,徒然回眸,原来混沌灰白的眼珠一下子变得猩红。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儿!!是你!”

    话音未落,月娘伸出尖尖指甲,猛地朝司妍扑去。司妍不逃不躲,悠哉地浮在池水中,就在月娘长爪离她额心半寸时,她突然屏气骤起火鬼,燃烧整片荷塘。

    鬼火遇水不灭,就好像飘于水中的油灯,月娘只沾了零星半点,整条右臂就化做枯骨。她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怕,以身为剑刺了过去。黑猫睁圆碧眸,直勾勾地看着,像是在等待她化灰的那一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月娘要飞灰烟灭,忽然有道红光直『射』水中,正好落在她身上。月娘被这道红光收去了,绝望愤恨的眼神以及不甘的咆哮渐渐消失在光柱里。司妍抬头,看到轻『荡』的碧中有一人的轮廓,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

    “萧玉,你这是何故?”

    游回岸上,司妍责问他。萧玉以柳枝为剑,漫不经心地在她面前舞起剑法。

    “我是照阎君的意思把月娘收回去,有错吗?”

    “剑”落,萧玉回眸看向柳边小黑猫,弯起桃花眸,笑意盈盈。

    司妍不语,她猜不透这厮的心思,细细琢磨总觉得他有意如此。不过月娘找到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萧玉打什么主意已经与她无关了。

    司妍抖抖湿漉漉的猫『毛』,打了两个喷嚏,转身要走。萧玉追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拿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水珠,在她耳边低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月娘?”

    司妍斜眼瞪他:“没兴趣,做好我们自个儿的事就行了。”

    萧玉无奈地耸下肩,说:“刚才听人说月娘的卷宗被知府大人看见了,他觉得蹊跷派人去义庄,看到月娘尸首上的手印,决定重审此案。”

    “与我何干?我要回去了。”

    说罢,司妍蹬起两条小短腿想跳出他怀里,萧玉就揪住她的尾巴,死抱不放。

    “月清还在,你可不能丢下她一走了之。”

    萧玉一边说一边翻墙,避过庭中耳目,回到热热闹闹的外院中。众宾谈笑风生,没人察觉萧玉不见了,萧玉趁『乱』回到酒桌边把司妍放到地上,而后装作无事把酒言欢。

第19章 渡情(十九)() 
“萧兄,你在这儿,我找得你好苦。”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萧玉拍去袖上泥灰,神『色』自若回头看去,原来是王楠。

    兴许是酒喝多了,王楠的两腮泛起驼红,他看看萧玉,不好意思地笑着道:“今天怠慢萧兄了,萧兄莫怪。”

    “二郎太客气了,今日宾客如此之多,我怎么能老麻烦你呢。”

    “话不能这么说,萧兄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更何况若是没有你与令妹相助,我这仁心堂怎么开得起来呢。”

    王楠坦然而道,他时刻将萧玉与司妍的恩情挂在心上,只恨无以回报。恰好在这个时候,状元郎来了,他穿得与平时一样,头戴绉纱儒巾,身穿素蓝圆领袍,看来朴素得很。

    众宾端盏蜂拥而上,个个都要敬状元郎一杯。王楠见弟弟被灌得狠了,似乎有点心疼,连忙走过去替他解围。

    “诸位,够了。放过我三弟,他酒量不好。”

    王楠再三阻拦,众人只好作罢。王桦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害羞,脸颊越发红润,唇『色』如桃花鲜艳。

    有人见之便道:“看三郎的样貌,我未来弟媳可有福了。”

    “嗳,那当然!三郎,可有选好良辰吉日?”

    说罢,众人哄笑。王桦立马变了脸『色』,红红的脸像是盖上层黑气,垂眸刹那阴郁得很。

    “大家别拿我说笑了。”

    话音刚落,有人不死心,继续道:“哪有说笑,你们两家年幼时就已订亲了,小时候你还不嚷嚷在要娶阮家姑娘。你这福气可是羡煞我们啊。”

    众人跟着点头附和。王桦有些尴尬,随后有意无意地侧首,像是对萧玉说:“小时候不懂事,全是玩笑话。”

    萧玉假装没听见,斟满酒与王楠对饮。众人话锋一转,聊到别它,也就不拿王桦说事了。

    人多口杂,再加上美酒作陪,话匣子一开便收不回去了,聊来聊去总避不开“霸爷”,虽说他做得坏事比好事多,但也能称得上是个人物,据说他年轻时上过沙场,一把寒刀杀了上百人,好比杀神白起。

    提到白起,众人兴致又高了起来,其中一人喝多了,说话大舌头,但不忘显摆腹里墨水。

    “白起厉害,可我知道一个人比他还要厉害。哎?你们都不知道吧……嘿嘿,我在本野史上看见过,很久之前有一公侯叫公子玉,他在一夜之间血洗广陵,杀光城中所有活物,别说老幼『妇』孺,鸡犬牛羊都没放过。”

    那人打了个酒嗝继续道:“书上有云,此人长得尖嘴利牙,好饮生血、食生肉,特别是小儿的肉……他能单枪匹马冲入敌营,直取敌将项上头颅,一竿银、枪杀遍四方,无人可挡!”

    “假的吧,从没听过此人。”

    “怎么会有假?”那人吹胡子瞪眼。“只因此人杀戮无辜,过于凶狠,又是狼子野心,故被众兵灭于会稽山,史册上也将他姓名、封号去除,如今只有寥寥几本野史有录。”

    说罢,众人面面相觑。萧玉却莫名其妙大笑起来,双肩颤得厉害,就好似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

    “胡说八道。”他抹去笑泪,呷了口酒。“什么狼子野心,说不定是舍命奠红颜呢?”

    众人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也是喝多了。

    那人又跳出来说:“不管英雄豪杰,还是莽贼霸匪,皆是夺名利钱权,哪有只为夺女『色』的?除非是昏庸之徒。”

    萧玉一面听他说话,一面自顾自地饮酒。酒喝完,他便垂眸把玩起空盏,随后喃喃低语道:“这名利钱权都抵不了美人一笑啊……”

    王楠听这痴言疯语,眉头皱得紧,他伸手取下萧玉指间酒盏,转手递上杯茶打起圆场。

    “萧兄你定是喝多了,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不提也罢。诸位,我们也别光顾着坐在此处。正是晴方好,园中桃花开得娇艳,不如我们移步桃园如何?”

    众人齐声叫好,王楠便叫小厮备上茶点,而后率众浩浩『荡』『荡』地去赏桃花,没想入了桃园,正见王夫人领女宾游园,莺莺笑语随花香而来,美人娇『色』更胜姹紫嫣红。

    只一眼,他就看见了她,凤眼横秋水、面比芙蓉艳,低头含笑行步间,姿仪不让春柳皎月。他不由停下脚步,痴痴地看了半晌,忽然一阵哄笑,掐断了他的思绪。

    “哎呀,你瞧瞧,刚才还说玩笑话,此时见到未过门的妻子,眼都直了。”

    话落,又是一阵笑。状元郎站在众人间,满脸通红,困窘且尴尬。

    王楠缓神看去,竟然胞弟眼里看到几丝几缕不该有的情愫,他知道他对阮家姑娘没心思,那他喜欢的人是……

    王楠醍醐灌顶,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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