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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何以渡忘川-第26部分

小说: 何以渡忘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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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不涮晚不涮,偏偏这个时候涮!萧玉窝着一肚子火,抬头看看五斗柜上的闹钟,这闹钟没见着,倒看到一个女人——没穿衣服的女人,她就躺在他右边,乌发如缎散在牡丹纹粉绸枕套上。

    萧玉又往五斗柜看,没有闹钟也没有花瓶,这不是他的房间。

    萧玉惊得睡意全无,身子似被上了稠浆,只有眼珠子能动。他小心翼翼看着枕边女人,丝毫想不起昨晚的事。

    什么时候来这儿的?什么时候脱光衣服睡人床上的?莫非自己被人讹了,要来个仙人跳?

    萧玉懵憧半晌,想不出个所以然,脑子里浮出一个字“跑!”

    趁枕边女人没醒,萧玉偷偷地伸出一条腿,想把地上的西裤勾起来,可天冷,空气像冰水,稍稍一沾他又不争气地把腿缩回被子里,直打哆嗦。

    枕边人翻过身继续酣睡,萧玉看着她的眼耳口鼻只觉得郁闷,眼小鼻塌,长得这么普通,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调调!怎么会与她滚一块儿的?!

    想着,萧玉也不管天冷,连忙起身穿衣服。冰凉的衣料贴到光溜溜的身上,他“咝”地倒抽冷气,硬是忍着针刺般的不适匆匆穿戴齐整,而后在那女人睁眼之前开门逃了。

    这是一栋他完全不认识的楼,冲下楼梯时他与这儿的住户打了个照面,住户眼『露』鄙夷,仿佛嫌弃他刚刚干过见不得光的事。

    萧玉实在没印象,甚至不知自己错在哪儿,他逃似地跑出这栋旧楼,差点把一户人家“乌粗头”撞落。(注2)

    “小瘪三,弄要西啊!”(注3)

    吴侬软语的叫骂,萧玉听不太懂,他刚搬来不久,一切全都新奇,连传承千年的方言听起来都像是西洋话。

    前些阵子北平经常闹游、行,有次死了四十七个人,忙死他和司妍了,于是司妍就说换个地方,至少白天能清静些。

    『乱』世之中哪有清静的地方,选来选去他们选中上海。

    上个月,他与司妍坐船上十六铺码头,来到这十里洋场。如今天下不太平,皇帝轮流坐,惟独这上海滩繁华得有些畸形,店铺客栈鳞次栉比,从早到晚都熙熙攘攘,似乎与这『乱』世脱了节。

    萧玉活了千年,经历无数次改朝换代,他就像个历史中的看客,见证每个『潮』起『潮』落。

    如今正是『潮』落的时候,每逢此时客栈的生意最好。上次『潮』落他和司妍住在扬州,整日都在客栈里忙得像个陀螺,待引渡完几批亡魂后,他们的家没了。

    扬州十日,清兵屠戮劫掠,十日不封刀。有书记载几世繁华的扬州城是时“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城中积尸如『乱』麻”。

    当年萧玉在世时也曾率兵屠城,看到家只剩焦炭残瓦,金银被洗劫一空,他不得不叹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自那时起他与司妍隐居起来,偶尔下山转转,不转还好,一转傻了眼,怎么个个脑袋似瓜瓢,前面一半没了『毛』?!

    萧玉可稀罕自己的头发了,宁愿掉脑袋也不剔瓜瓢,结果就掉了脑袋,从此他对那个朝代没好感。

    终于清帝退位,还被人从紫禁城里赶出来了。萧玉不用留难看的瓜瓢,但也不能蓄发,进步青年说这是封建余留的陋习,是封建主义的象征!于是在凑热闹的时候,他的头发就莫名其妙被人剪了,剪完之后才有人弱弱地帮腔,说:“这人是个道士。”

    一切都『乱』糟糟的!

    萧玉觉得自己被时代的车轮碾了,越来越难以适应千变万化。就如昨夜,他喝了一种方瓶子的洋酒,竟然醉得不省人事,稀里糊涂睡在别人家里了,连酒都开始欺负他!

    萧玉穿过石窟门,走出一条狭窄的弄堂。看到街上电车驶过,奇怪的两轮车发出叮叮铃响,他不由自主贴着墙根挥手叫来辆人力车,往霞飞路去。

    他们的新家就在霞飞路上,法租界最高档的地段。走在路上经常能见深目高鼻的洋人,下巴永远傲慢地抬着。

    早在唐朝,萧玉就见过洋人,还有洋人在朝中为官,那时他们瞧起来还顺眼,如今怎么看怎么嫌。

    萧玉坐在人力车上正好瞧见一个,或许那洋人被他的傲气震慑了,亦或者看出他身上的名贵衣料,不由朝他颔首致礼。

    萧玉不理会,让车夫在尚贤坊前停下,看到旁边一家小店在卖汤圆,他方才想起今天是冬至。

    “哎呀!糟了!她叮嘱我买糯米粉,我竟然忘了!”

    萧玉连忙跳下车,拐弯去粮油食品店买糯米粉,结果糯米粉卖光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几个生汤圆回去。

    一宿未归也不知道司妍会不会生气。萧玉一面思量一面掏钥匙开门,不过转念一想,千百年过去了,她从来就没在乎过他,又怎么会生气呢?

    萧玉自嘲地笑了,钥匙往右拧几圈推开门。阳光随门而入,慢慢地落在一只黑猫身上。黑猫后半身坐着,前脚撑地,如同雕像站在门后。它甩着『毛』茸茸的大尾,抬着头,像是等他很久了。

    萧玉被两道直勾勾的目光刺中,顿时就心虚起来。他弯起眉眼,遮掩住昨夜风流,轻声打了个招呼。

    “我回来了。”

    司妍未搭理,依旧立在原处,两眼瞪得滚圆。萧玉被她的猫瞳盯得不自在,心怦怦『乱』跳,无意间他看到在灶间里『揉』面粉的月清,豁然开朗。

    “正好我买了汤圆。月清,快来把汤圆煮了。”

    月清听见他吩咐就放下手上的活,从他手里接过纸包。拆开一看,只有四个,她便蹙起眉头,满脸为难。

    “四……个……”

    月清艰难地吐了两个字,眼下她长进了,终于能说几句话,不过萧玉真希望她不会说话,因为她一说“四个”,场面更加尴尬了。

    “我明明和那人说十个的,她怎么只给我四个?我同她评理去!”

    萧玉借机往外跑,然而司妍的爪子比他快半拍,小肉垫搭上门板,再用力一推,这门就关上了。

    司妍喜欢这新锁,可比之前门栓好用多了。

    萧玉跑不了了,他低头见司妍目光幽冷,便很识相地脱去黑呢大衣,然后卷起衬衫袖管走到灶间洗菜涮锅。

    “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

    萧玉擦干净双手,转身把灶门拉开。

    昼夜瞬间颠倒,门的另一边夜已深沉,一轮圆月高悬空中,恰巧照亮一张极为青涩的脸。

    来者是个学生模样的人,顶多二十出头,他推推鼻梁上的圆眼镜,低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很着急,甚至有些惊恐。萧玉没心思耍弄他,于是就直截了当,道:“这里是客栈。我是这里的东家,不知您是……”

    学生很警惕,镜片后的眼睛不停扫视,忽然他看到有个黑影半掩在树后,连忙跨过门槛,钻到客栈里。

    “有人在跟踪我!”

    学生故意放低嗓门,紧张得额上冒汗。

    萧玉心想是不是直接告诉他:“你已经死了”行事会比较方便?正当开口,学生滋溜一下窜进客院里,而后躲在大水缸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没见过我……”

    话音刚落,学生立马低头,缩得像朵脱水的木耳。

    萧玉觉得怪无聊的,几千年岁的人了还陪一个愣头青玩躲猫猫。他深吐口气,象征『性』地朝门说了句:“没有人来过。”语毕就转身把水缸后的“木耳”拉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支支吾吾不肯说。萧玉没耐心,准备把他赶出去,学生有些害怕,无奈之下道出实名:“我叫林业昌。”

    “做什么的?”

    “报社记者。”

    萧玉一听拧起眉,与人世脱离太久,他不知道什么是报社记者,感觉这和说书的有点像,只不过说书是用嘴,而他是用笔。

    萧玉拿出名薄让这位记者写上自己大名,林业昌看着满满一本人名,好奇问道:“你这客栈开多久?怎么来这么多人?”

    “和你有关吗?签字画押。”

    “咦?这里有个人叫秦桧?有话名话叫‘人从宋后羞名桧’怎么还会有人起这样名字?”

    “你话怎么这么多?快签!”

    萧玉拿狼毫笔往林业昌面前一送,心想签完就送这话痨上黄泉。

    林业昌拿名册反反覆覆地看着,忽然见到一个名字,顿时两眼放光。

    “哎呀!没想到谭先生也来过这家客栈!谭先生可是我们的楷模,是……”

    话还没说完,林业昌又看见个名字,他愣住了,不由往后翻,每隔几行就有熟悉的人物跳出来,他惶『惑』地瞪大双眼,不由往后退了半步,颤声问:“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年轻人果然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萧玉松了口气,心想这个学生好对付,于是就告诉他:“这里是阴界,你已经死了,既然这么快就想起来,那我们也别费力气,快些走吧。”

    林业昌眼又瞪圆了,圆得同他眼镜框似的。

第40章 渡念(二)() 
林业昌是个进步青年,刚从燕京大学毕业。他从小生活在北平,经历了一个朝代的覆灭,也亲眼目睹父亲被斩首于菜市口。林业昌的父亲是因力推变法而惹来杀身之祸,虽然他人已死,但精神不灭,在林业昌眼里他的父亲就是救国救民的英雄,他也要活成他父亲的模样,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

    谈到理想时,林业昌激情澎湃,激动地站上桌子,右手握拳贴在心口上,仰天大声疾呼:“国土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国人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同胞站起来吧!”(注1)

    萧玉坐在柜后靠椅上,抬眼看着这棵立在桌上的拔葱轻叹口气,而后『揉』几圈发涨的额『穴』,向林业昌招手道:“你先下来,有话好好说,这桌子坏了没法修,买也买不到。”

    “哦。”

    林业昌扶下鼻梁上的圆眼镜,乖乖地爬到地上,接着拿布将桌上两枚脏脚印擦干净。

    他看起来就像个白面书生,手不能提、拳不能打,萧玉觉得他掺和在『乱』世的『潮』流里就是白送死,这不,人已经死了。

    萧玉额『穴』突突地跳,心里很烦躁,兴许是昨夜酒意未消,他实在耐不住『性』子,只想着如何把这愣头青打发掉。

    林业昌擦好桌子后继续说:“如今军阀混战,人人都想当皇帝,我从北平到上海看到许多同胞水深火热之中。陶师兄是我校友,他和我有同样的理想,所以他把我引荐到先锋日报社。不过陶师兄失踪了,他在离开之前留给我一封信,信里让我保管一样东西,我把它藏好了。”

    说着,林业昌回头狡黠地笑了笑reads;。

    萧玉对他所说的东西没半点兴趣,他一面听着一面以两指敲着案面,心想着锅里四个的胖乎乎圆滚滚的糯米汤圆。

    啊……今天是冬至。这汤圆与司妍一人两个正好。

    “对了,东家,救亡社的人什么时候来?我收到组织命令,说让我等一位姓陈的先生,我必须把那东西交给他。”

    萧玉缓回神。

    “嗯?什么?救亡社?没听说过……时候不早了,你睡吧,待你睡饱了我带你上路。”

    林业昌顿时警惕,眼镜片后闪出犀利冷光。“上什么路?”

    萧玉看他一会儿,扬起无邪的暖人笑意。

    “黄泉道啊。你已经死了,这里是阴界……你来时我就同你说了。”

    林业昌听后脸『色』涮白,转眼他不屑地哼笑起来。

    “世上没有天堂地狱之说,我可是无神论者,你别拿这事吓唬我。”

    萧玉学着司妍的模样翻了个死白眼,他觉得同这愣头青讲不通,干脆就显出客栈的原型。

    萧玉很时髦地打个响指,这栋宅子就震颤起来,林业昌吓大跳,大呼声“地震啦!”而后钻到桌底下。

    震着震着,客栈墙面的白泥淅淅落下,『露』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每根柱子头骨相叠,头骨里的眼眶燃有蓝白鬼火,犹如长明灯,一盏连着一盏。

    林业昌见到这等场面顿时傻了,他不相信这一切,硬着头皮叫喊:“这是假的!是洋片!”

    萧玉起身,慢慢走到林业昌面前,柱上的鬼火在他经过时悄悄地『舔』上他的双脚,眨眼之间他就被蓝白的光包围,待这鬼火殆尽,刚才穿成西装马甲和衬衫的男子变成了一个古代人,玉面乌发,发上束有墨玉冠,绛『色』长袍及地,腰间系以革带。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林业昌看着眼前人,脑子里忽然想起《白石郎曲》,这曲中所述的人物应该长得就是这样。

    林业昌瞪圆双眼,颤起双唇喃喃自语:“假的……全都是假的……”

    萧玉的目光缓慢地往下移,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眉宇间凝起一丝愠怒,很不耐烦。

    “闭嘴。”

    萧玉一脚踹在林业昌的脑门上,终于把这话痨打晕了。

    **

    萧玉回到灶间时汤圆已煮好,四个白乎乎的“小胖墩”浮在锅里,飘散着糯米香气以及一丝桂花香甜。

    萧玉拿碗盛出来,小心端到客堂间。黑猫早早地趴在饭桌上,似乎就在等这碗热呼呼的汤圆。

    “来,客倌小心烫!”

    萧玉学着店小二的口气把碗摆到司妍面前,眼角余光正好瞥见桌上的《申报》,《申报》一个犄角旮旯处刊登着这么一则消息:“一男在星光旅社割脉『自杀』”。寥寥几字,只说了他的年纪,还有姓氏。

    “是他吗?”

    猫儿抬起粉嫩小爪拍拍这块豆腐干大小的通栏。萧玉舀起一枚汤圆放在嘴下吹凉,自然而然地喂到猫儿嘴边,再侧过头看了遍这则报道reads;。

    “姓林……应该就是他了。我把他绑在客房里,嘴也捂上了,他话多,听得人心烦。”

    话落,萧玉再舀起一个汤圆自个儿吃了。

    司妍半眯猫瞳,瞥见他衣领上有枚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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