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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剪刀上的蘑菇 by 吐維(toweimy)-第18部分

小说: 剪刀上的蘑菇 by 吐維(toweimy)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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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太老实了,难怪会被虞老师耍着玩。」他不等习齐回话,又接着说: 

  「我是在美国待过?怎么样?」 

  「嗯……听说,学长后来被退学了?啊,我只是好奇……」习齐发觉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但罐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嗯」了一声,还冷笑了一下:「是被退学没有错啊!那种地方,多待一秒我都想吐。早点被退了干净。」 

  「可是……那不是学长的错不是吗?和教授恋爱什么的……」习齐试着补救。但罐子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歪了歪唇: 

  「和教授恋爱?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咦?就是……和有妻子的教授……那个……所以……」习齐讲得结结巴巴,罐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翻后仰,拿烟的手微微颤动,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们是这么跟你说的?还是虞老师说的?戏剧系果然有趣。」 

  习齐不知所措,罐子又笑了一阵子,才停下了吸了一口烟,眼神霎地变得残忍: 

  「才不是什么恋爱,是□□。我□□了我的指导教授。」 

  「咦……?」 

  「他是个卑鄙的四眼田鸡,不过是从欧洲来的,还是客座,就装作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和我讲话的时候老是仰着脖子,还喜欢拿食指戳我鼻子。对,就是那根食指,我恨死他的食指了,总是在那里晃来晃去,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对我的提的剧本啰哩叭唆、批评我的感受性,导个戏还为了和情妇见面迟到,对舞台一点也不尊重……」 

  看着习齐惊愕的神情,罐子扬起唇角,那瞬间竟有点像Ivy初次遇到Tim时,罐子脸上的表情: 

  「所以我在后台□□了他,就在公演之后。你真该看看那个懦弱的家伙哭着求饶的样子,我折断了他的食指,让他这辈子再也不能戳我鼻子,把他干到流血流了一地,还崩溃着求我再快一点、再猛一点……」罐子似乎想起那时的情景,又咯咯笑了: 

  「那家伙懦弱到事后也不敢公开事实,只说我殴打老师,直接让我从学校退学回国了事。真是的,当初年纪太轻不懂,应该要拍下照片来留恋才对。」 

  罐子看着习齐一脸错颚的表情,不禁又笑了起来。他笑着放下了烟,把□□的上身靠在变电箱的栅栏上,一双眼凝视着习齐, 

  「怎么,害怕了?后悔和我同台演戏了?」 

  「不、没有……」习齐一时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罐子忽然把视线移向天空,看着灰蒙蒙的、却异常高远的冬季云层: 

  「人总爱用太多无聊的东西束缚自己,真的很无聊,道德、法律、规则、伦理、学术理论、人际关系、父母亲情、爱情和友情……哈,还有我们最最伟大的良心!结果把 
自己困死,走到哪里都觉得窒息,觉得无法呼吸,反而要靠烟、靠酒、靠毒品、靠□□,得靠这些迷人的小东西才活得下去,」 

  罐子的眼神有些空洞,他就这样空空洞洞地望着天空: 

  「搞到最后,人只有在舞台上才是自由的,只有演戏的时候才是自由的。若说舞台上有什么限制的话,那就是人的生命吧,只能演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要是鬼魂也能演戏的话,我和他一定还能永永远远地演下去……」 

  罐子忽然翻身坐起来,看着目光彷徨的习齐: 

  「你一定也是吧?你也是想脱离什么、想变成另外一个什么,才到这舞台上来的吧?不是吗?」他问他。 

  习齐的手有些颤抖,他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眼前的罐子,忽然变得一点也不令人恐惧了。相反的,想要亲近他、和他多说些话的念头却更强了一些。习齐小心地放下水瓶,在水泥墩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你让我想起了Knob,你的演法。」 

  过了一会儿,罐子又主动开了口。他把烟放到唇边,悠悠地说着,习齐全身颤了一下,虽然他有预感迟早会从罐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没想到他这样毫不避讳: 

  「不,那不像是在演戏……只是自然地去感受舞台,然后在舞台上把自己摊开来,□□裸地摊开来,让所有人把你脱光、剖开、一层层地检视……最后把你啃食得一点渣都不剩。在遇见Knob之前,我还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这样演戏。」 

  罐子抽着烟,习齐沉默地盯着他吐出来的烟雾。好半晌,罐子才笑了一下,好像只要搀入笑声,说出的话就可以变成笑话, 

  「结果那家伙最后果然撑不下去了,死在人生最后一场戏里,还把这种烂摊子丢给我。」他看着习齐,彷佛要说服什么人般地重复着: 

  「他死了,Knob死了。」 

  「……嗯,我知道。」习齐顿了一下,才开口。 

  「啊,那天你也在场嘛?你在场吗?对不起,我对剧本以外的东西记忆力很差。」见习齐默默点头,罐子又笑了笑,像要趋散什么似地挥着手里的烟:「你也看到了对吧?多棒的死法,要是我也能像他那样死去多好。」他咯咯笑着。 

  「嗯,我印象很深刻。而且那天还是我生日。」习齐无精打采地应和。 

  没想到罐子听了他的话,忽然睁大了眼睛,转过了头抓住他的肩膀:「你生日?你说那天是你生日?」习齐吓了一跳,肩膀被罐子抓得微疼,好半晌才挤出回话: 

  「呃,是没错……」 

  罐子愣愣地放下他肩膀,看着他的脸半晌,忽然一拍大腿,仰天大笑起来: 

  「生日!竟然是你的生日!Knob的忌日,竟然是你的生日吗?」 

  不明白罐子笑的原因,习齐只能傻傻地望着他。罐子叫完,又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子,才转回头来望着习齐,他忽然把手上的烟,递到习齐的眼前。 

  「来一口吧?」他说。 

  「咦?不……我不会抽烟……」习齐吓了一跳,本能地推拒道。肖桓他们对他的控管很严,当然也不会让他碰烟酒。但是罐子不理他,只是一贯强势地把烟推到他眼前: 

  「试试看,Boss Blue的,虽然不像虞老师的牌子那么典雅,抽惯了你会爱上的。」 

21 
  
 习齐看着横在眼前、吸了一半的香烟,又看一眼罐子鼓励的眼神,微微缩了一下,终究是慢慢把唇凑上去,就着滤嘴大力吸了一口: 
   
「咳……咳!」烟雾从唇边窜上鼻腔,立刻呛得习齐呼吸困难,连眼泪都冒上来了。他连忙躲开香烟,趴到一旁咳起嗽来, 

  「傻瓜,谁叫你第一次就吸这么大口啊?」罐子没同情他,倒是大笑了起来。半晌从水泥墩上扶起他的肩,又把那支恐怖的烟凑了过去, 

  「来,再一次。」习齐还在咳嗽:「不,不行,我不习惯那种……」罐子唇角漾着笑容,夹着越烧越短的烟说: 

  「不要紧,我教你,想象一下,把你全身的不爽快都聚集到胸口,脑子的、身体的,四肢百骸的……全都顺着血液流进这里,然后呼地一声,把它们全还给那口气,让他钻进你的心里、灵魂里,把那些呕心的东西全都驱走……」 

  他托着习齐的腰,一边说,一边再次把滤嘴凑进习齐的唇。习齐微微闭上眼睛,迟疑地照着罐子的想象,股起勇气又轻轻吸了一口,这次还是很呛,呛得习齐又忍不住咳了两声。他忙大口地吐出苍白的烟雾。 

  但很不可思议地,就像罐子说的,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呼气的瞬间,慢慢地、轻柔地从身体的深处,释放到寒冷的空气里,然后散逸无踪。 

  「不赖吧?」罐子看着仍旧闭着眼睛的习齐,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问。 

  「……嗯。」慢慢张开眼睛,习齐看着结了薄霜的栅栏。 

  「就像□□一样。」罐子又补充。他把那根烟又挪回自己唇边,习齐这才想起来,那是罐子抽过的烟,不禁感到有些异样。罐子又说: 

  「以前Knob第一次抽烟的时候,也是抽我给他的Boss Blue,不过那小子后来竟然背叛我,跑去抽Dunhill那种娘娘腔的香烟,真是的。」他怀念似地说,又勾起唇角笑起来。习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肺腔里残余的温度。 

  变电箱另一头传来脚步声,罐子和习齐都抬起头来。却是纪宜。 

  纪宜看见罐子和习齐坐在一起,似乎有点意外的样子。他又看了一眼罐子手上的烟,还有脸色呛得微红的习齐,好半晌才开口: 

  「虞老师集合大家,要交待一下寒假后排练的事,没事的话就快过来吧!」 
  *** 
  学生引颈期盼的寒假终于降临艺大,气候也正式转入寒冬。街上到处都是年关将至的气息,公司行号也开始放假了。 

  习齐因为之前请了假,所以还必须留下来补考。纪宜还很好心地把以前自己准备笔试科目的笔记借给他,习齐看了以后大感佩服,他终于可以体会为什么阿耀学长总是一脸酸酸地叫纪宜「模范生」。能够把戏剧史和概论的资料整理得如此一丝不茍的学生,习齐觉得纪宜来念戏剧系实在是太埋没了。 

  不过拜此之赐,习齐顺利走出最后一堂笔试教室。因为寒假将至,许多宿舍也跟着关闭了,习齐本来想去介希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顺便道别。 

  想到接下来有这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习齐多少觉得寂寞起来,而且介希算是他高中以来,第一个算得上好朋友的人。 

  没想到还没到介希住的宿舍,远远就看到他靠在门口的花圃上,背上还背着一台Keyboard一类的东西。他身边还跟了一个打扮火辣的女孩子,很亲密地靠在他背上。 

  「阿希!」习齐一叫他名字,介希就立刻回过了头。看见是他,马上满面红光地迎了过来,一看就知道很高兴, 

  「那是谁……」习齐还来不及问完,就被介希一把勒住了脖子,拉到一边去,他用大姆指朝花圃旁的女孩子一比, 

  「我马子。」他小声说,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得意。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习齐大感讶异。介希嘿嘿笑了两声,说:「现在还不是正式的,不过很快就会到手了啦!我有预感。」他看着习齐一脸不信的样子,又说: 

  「她是乐团的Keyboard手,舞蹈科的,跟我们一样是一年级。怎么样,正吧?」他压低声音,又补充:「身体超柔软的喔,可以把大腿打开贴到两边耳朵旁。」 

  习齐看了那个笑得开怀的女孩一眼,又看了看满面傻笑的介希,心情不禁有些复杂。他又想起习斋给他看那个盲眼女子的照片时,脸上洋溢的笑容。 

  像这个年纪,他也应该像介希、像习斋一样,尽情地在大学校园里享受青春才对。参加社团,偶尔打打工,在朋友家通宵开烘趴,参加联谊交个漂亮的女朋友。如果不是那个家,如果不是肖桓和肖瑜,如果他不是他的的话…… 

  习齐不自觉地咬了咬牙,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地痛恨起来。痛恨自己身处的一切,甚至恨起眼前笑得灿烂的介希来。 

  当然不知道习齐心里的五味杂陈,介希扭过头去和女孩子不知道喊了什么话,又转过头来面对他: 

  「对了,你来干嘛?你是来找我的吧?」 

  「喔,想说你要搬回去不是吗?所以来找你说个掰掰。」习齐神色如常地说。没想到介希「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呃,其实我没有要回家耶,因为寒假完乐团在StoneHouse有场公演,还是处女秀喔,所以我和小咩都会留下来,方便练习。」 

  他比了一下那个女孩子,习齐有些意外,又问:「可是一年级宿舍不是会关吗?那你住哪?」介希马上说: 

  「我住我老姊那边啦!她住在学生会馆,她们音院的会馆好像寒暑都不会关的样子,音院就是有钱。因为冬季她的团也有公演,所以会留在学校带团。」 

  「兰姊也很辛苦啊。」习齐感慨地说。难怪总是听学长姊说,艺大即使到了寒暑假,里面还是塞得满满的都是学生。 

  「对啊,然后一忙就拿我出气,我其实超不想跟我姊住的,她团练一不顺就会跑去喝酒,上次还脱光衣服在房间发酒疯,也不想想我是她弟耶!」介希气愤地说着: 

  「我本来是要住小鱼那里的,可是小鱼那个室友学长死都不让我搬进去住,有够小气的!又不是吃他的用他的。」 

  习齐知道其中原委,不禁有些窘迫,他到现在还不太确定纪学长和介鱼之间的关系。他又问: 

  「你二哥也不回家吗?他有宿舍住?」 

  「他住的那个是研究生宿舍,就是托小蟹学长的福啦!小鱼从升大三以后就没回过家了,老实说他就算在学校也很少出门,除了上课以外都窝在宿舍里面做作品。我妈都说这所艺大会吃人,孩子去了没一个记得回家的。」说着笑了起来。 

  听了介希的话,习齐不禁有些安心下来,原来大家都不会走,不会离开他。否则一想到寒假,就等于要和那个家朝夕相处,习齐就觉得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中。 

  以往高中一放寒暑假,就是习齐恶梦的开始,肖瑜知道他不用去学校,就会变些花样来折磨他,他曾经活活被肖瑜锁在家里浴室一整天,而且□□,□□放着肖桓买来的玩具。肖瑜还说那是给他的暑假作业。 

  而且这次女王还为寒假准备丰硕的练习进度,几乎是每天都得到排练室报到。习齐这时不禁庆幸起有加入这个剧组。至少不只他一个人,被留在城市边缘的垃圾堆。 

  唯一令他担心的只有习斋。高中的寒假还没到,他已偷偷期盼着和弟弟见面的日子。 

  那个乐团的女生似乎开口叫介希,介希答应了一声,转身背着Keyboard就跑了回去,还回头向习齐比了个手势。习齐忽然想到一件事, 

  「喂!阿希,你们Band叫啥名字?」他在背后大喊着。 

  「『Sing to Death!』,唱到死!」 

  介希充满元气地回答,习齐大声地笑了,远远给了好友一个大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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