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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部分

都梁家国五部曲-第259部分

小说: 都梁家国五部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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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儿,我也没什么事儿,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张山林跟着庄虎臣走了。

    铺子收拾妥当,还不到上人的时候,张幼林靠在柜台上喘口气,秋月和小玉进来了。看到张幼林在铺子里,秋月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小玉不满地说:“幼林少爷,你也真够可以的,晚上不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害得小姐一夜都没合眼,就为等你回来。”

    秋月用眼色制止了小玉,然后疲惫地看着张幼林:“不睡觉是小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妈交代啊?”张幼林有些不好意思:“姐,我住在铺子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出什么事?”

    “幼林,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以后无论去哪儿都要和我打个招呼,别让我为你担心,好吗?”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秋月打断了他:“你先回答我的要求。”

    张幼林固执地摇摇头:“不行,我先说我的要求。”他把秋月拉到一个角落,“我要你答应我,如果杨大人不能明媒正娶地把你接到家里,那我来娶你。”秋月笑了,她摸摸张幼林的脑袋:“幼林,你才多大?脑子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这我可不能答应你,我是你姐姐,姐姐怎么能嫁给弟弟呢?”

    “那怎么不能?穷人家养童养媳,哪个不是女的比男的大,我怎么就不能娶姐姐?”

    秋月嗔怒了:“胡说!我是童养媳吗?真是越说越没边儿了,反正我告诉你,只要你在我这儿住一天,就得听我的,到哪儿去都要和我打招呼,你不是叫我姐姐吗?那姐姐管你你就得听,不然你就别叫我姐姐。”秋月转身向外走,张幼林赶紧追上去:“姐,你别生气嘛,我答应你还不成……”

    得子端着沏好的茶从后门进来:“嘿,怎么走了?”

    从林满江的住处出来,张山林直接奔了嫂子家。

    卧室里,张李氏半躺在床上,枕边放着张幼林小时候玩过的一个玩具“响葫芦”,这是用琉璃烧制出来的,做工精美,形状像个葫芦,衔在嘴里可以吹奏出各种声音。张李氏的额头上敷着湿毛巾,李妈在一旁递过一碗草药,听见院子里的响动,张李氏把药碗放下。

    “嫂子,您好点儿了吗?”张山林进屋就问。

    “还是头晕,吃不下饭,老毛病了,没事儿。”

    张山林在张李氏对面坐下:“幼林有消息了吗?”

    “你别提他,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反正我没这个儿子。”张李氏把脸扭到了墙角。

    张山林拿过张李氏枕边的“响葫芦”看了看,记起这还是当年他在厂甸庙会上给侄子买的,叹了口气,又放下:“嫂子,您这是何苦呢?幼林就是有天大的错,他也是张家的孩子嘛,哪儿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您先消消气,好好养病,明天我再派人去找找。”

    李妈赶紧给张山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提这事了,可是已经晚了,张李氏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山林啊,你甭劝我,这两天我躺在床上想啊想,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咱们老爷子,老爷子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事,我没做到呀,将来我怎么有脸去见老爷子?唉,这事儿怨我呀,是我养出这么个不孝的东西来,我愧对列祖列宗啊。”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哪儿有当妈的不惦记儿子的呢?自打幼林离开家以后,张李氏就没睡过一宿安稳觉,她把儿子小时候玩过的玩具放在枕边,摸着它,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张山林只好站起身:“嫂子,您安心养病,我先走了。”张李氏擦了擦眼泪:

    “山林,你是不是有事儿?有事儿就说吧。”

    “嫂子,林满江病了,刚才庄虎臣请了太医院的名医李德立来诊病,李太医号过脉,就实话实说了,林满江得的是不治之症,日子不多了。”

    张李氏猛地坐起来:“天哪,怎么会这样?”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沉默了半晌,张李氏平静下来:“林满江跟着咱们四十多年了,对张家是一片忠心,如今他得了病,咱们得好好待人家。”

    张山林皱着眉头:“我正要跟您商量,林满江自己要求回他通州张家湾的老家,希望咱们能同意。我想,林满江在咱家干了一辈子,如今要走了,总不能让人家空着手走吧?可眼下荣宝斋的生意还没有转机,我手头又……不宽裕,嫂子您看……”

    “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让人家空着手走,这银子由我出。”

    张山林叹了口气:“唉,嫂子,我知道,为了幼林的官司,您把陪嫁的房产都卖了,您手头也不宽裕呀。”

    “这你就别管了,我来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咱们张家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说咱们对老伙计不仁不义。”张李氏扯下额头上的毛巾,“李妈,把我的首饰盒拿来……”

    在当时荣宝斋还没有转机的情况下,张李氏变卖了自己的首饰给林满江凑足了一笔银子,按照他的心愿,由得子护送他回了通州老家。最后告别的时候,林满江挣扎着从马车上坐起来给张李氏作揖,他老泪纵横,竟然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张李氏握住他的手,两人的眼泪交织着滴落在紧握的双手上,良久才分开。“满江兄,好好养病吧!”庄虎臣扶着林满江躺下,为他掖好了被角。

    马车渐渐远去了,张李氏和庄虎臣目送着,直到它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消失。在松竹斋乃至荣宝斋的历史上,林满江都是一个不能忘却的人,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回去的路上,张李氏强打起精神:“虎臣啊,满江这一走,荣宝斋可就全靠你了!”张李氏的话里透着信任,也带有某种忧虑。

    “只要您信得过,事情就好办。”庄虎臣仿佛胸有成竹。

    “虎臣,你这话怎么讲?”

    “我想了个主意,能让荣宝斋立住脚,就是……得花银子。”庄虎臣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地跟张李氏说了,张李氏沉思了一会儿:“虎臣,想好了就去做吧,我信得过你。”

    庄虎臣没想到张李氏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显得有些激动:“谢谢东家,我这就找人帮忙联系。”

    和张李氏分手以后,庄虎臣直接去了宝韵阁。周明仁抽着烟听完了庄虎臣的话,他问道:“这事儿你跟东家商量过吗?”

    “荣宝斋的东家李先生是挂名的,真正的东家还是张家,我跟张家商量过。”庄虎臣实话实说了。

    “我说呢,怪不得伊万这小子穷追猛打的,衙门里还差点儿闹出人命来。”

    “要不这么偷梁换柱,张家的这份祖业也得保得住啊。”庄虎臣一脸的无可奈何,周明仁磕了磕烟袋锅子:“行啊,虎臣,大哥没看错你!”

    庄虎臣站起身,要给周明仁装烟丝,周明仁摆摆手:“先不抽了,你接着说。”

    庄虎臣又坐下:“张李氏答应这事儿了。”

    “张家是她主事儿?”周明仁的眼睛一亮,庄虎臣点点头:“嗯,多亏了她主事儿,要不然,恐怕什么事儿也干不成。”

    周明仁伸出大拇指:“张李氏是这个呀,别看是一个女流之辈,”周明仁指了指庄虎臣,又指了指自己,“在琉璃厂这条街上,比你我不差啊!”

    “是呀,要不然,怎么她一出马请我,我就同意了呢?”

    周明仁赞叹着:“老弟呀,这步棋走得不赖!”

    庄虎臣满怀希望地看着周明仁:“下一步就全靠大哥您了。”

    “别急,容我跟宫里的张太监拉咕拉咕。”

    庄虎臣“扑通”一声给周明仁跪下:“大哥,我替我的东家,替荣宝斋给您磕头了,有朝一日荣宝斋发起来,兄弟我永远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周明仁连忙过去搀扶:“兄弟,你这是干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这些可就见外了……”

    盛昌杂货铺里,马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打算盘,张幼林走了进来,马掌柜赶紧起身迎上去:“哟,幼林少爷,您坐,您坐,伙计,上茶!”

    张幼林摆摆手:“您别忙乎,我待不住,马上就走,我就是想问问,霍大叔的案子怎么样了?”

    马掌柜滔滔不绝:“嗨,亏得您送了银子来,不然霍爷这次麻烦大啦,闹不好就判个监候斩,通匪的罪过可不小,不死也得扒层皮啊。您放心,银子我已经送到管事儿的人手里,刑部衙门也开了堂,主审的堂官拿了咱的银子,当然得替霍爷说话,再加上项文川请的几个证人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主审堂官当场认定这案子证据不足,要重新审理。”

    “既然知道证据不足,那为什么不把霍大叔给放了?”

    “哪儿这么容易?这又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得上上下下把银子都使到了才行。”

    “那霍大叔得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眼瞧着离赎当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张幼林心里开始着急了。

    马掌柜想了想:“这可不好说,要是快,也许就这两天;要是慢,再有两三个月也是它,幼林少爷,这事儿可是急不得。”

    “好吧,我先回去了。”张幼林转身向外走,马掌柜跟着送出去:“您放心,霍爷一有消息,我马上派人到府上通知您。”张幼林立刻停住了脚步:“马掌柜,千万别到我家找我,我最近……没住在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儿,到廊坊二条三号找我。”

    马掌柜一愣:“幼林少爷,您……府上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搬出去住了?”

    “没事儿,您就别问了。”张幼林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过多少日子,周明仁约到了宫中的总管太监张公公,和庄虎臣一起在鸿兴楼请张公公吃饭。

    张公公已经六十开外了,满脸褶子,身体臃肿,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可脑子还十分清楚。张公公坐下来,看着一桌子饭菜,感叹地说:“这鸿兴楼,我可是老没来了,这阵子,得不着空子出来。”

    周明仁关心地问:“张公公,您都忙乎什么呢?”

    “嗨,甭提了,李鸿章李大人在日本,不是在那《马关条约》上签字儿了吗?”

    周明仁假装不知:“是啊?”庄虎臣插上一句:“听说是皇上让签的。”

    张公公瞧了一眼庄虎臣:“皇上要是不发话,他李大人也得敢呢!”

    周明仁忙点点头:“这不结了。”

    张公公抬起眼皮:“结什么结了?又给割地,又赔银子的,皇上心里难受哇,跟他那师父翁大人,两人在皇上屋里头,是嗡儿嗡儿地哭啊。”张公公显出伤心的样子。

    “那是,两万万两银子,搁谁谁不心疼啊?”周明仁给张公公倒上酒,张公公沉浸其中:“我劝皇上啊,咱这大清国,地方有的是,银子呢,也不缺这点儿,他日本人没皮没脸地追着咱们屁股后头要,就赏他点儿,为这点事儿,皇上要是哭坏了龙体,你说多不值当的!”

    “就是,是得劝皇上想开着点儿,赏谁不是赏?”周明仁附和着。

    庄虎臣殷勤地挑了一块大肥肉放到张公公的碗里:“您别净顾了聊天儿,今儿个得空儿出来,得多吃点。”

    “得嘞,还是我自个儿来吧。”张公公拿起筷子把那块肥肉夹进嘴里,细细地嚼着,瞧了一眼庄虎臣,用怀疑的口吻问周明仁:“这是你弟弟?”

    “亲弟弟,最小的弟弟。”周明仁回答得跟真的似的,庄虎臣把头扭向一旁偷着乐。

    张公公的牙缝里塞了一块碎肉,庄虎臣赶紧递过去牙签:“您慢着点儿,别剔破了。”

    张公公接过牙签:“我这是老喽,吃块肉,都塞牙。”

    “不怪您牙不好,是他们炖得不烂糊。”庄虎臣招呼堂倌,堂倌应声而到。

    庄虎臣嘱咐:“跟厨子说一声,后边的菜都炖烂着点儿,张公公牙口不好。”

    “好嘞,炖烂着点儿,到嘴就化。”堂倌转身刚要走,被张公公叫住:“别价,太烂就咂摸不出味儿来了。”

    庄虎臣揣摩着:“您老的意思,适中就行?”张公公点点头,随口夸了两句:“瞧你这弟弟,还挺能知道人心思的。”

    周明仁乘机说道:“那是,我这弟弟,脑袋瓜子可好使了,要不怎么求您帮忙儿,捐个官儿,平时也能到宫里走动走动,这儿您也瞧见了,我这小弟弟这么会来事儿,万一哪天遇见皇上开恩,委以大任,这保不齐往后还是您的帮手呢。”

    张公公专心地品着菜肴,对周明仁的话不以为然。庄虎臣有些沉不住气了,周明仁不动声色,他从大褂里掏出一对玉鸟,放在张公公面前。这对玉鸟通身雪白,晶莹剔透,煞是可爱。张公公的注意力立马儿转移到这对玉鸟身上了,他半张着嘴,看得眼睛发直。

    张公公看了半天才开口:“我怎么好像在宫里头见过似的,周掌柜的,老实说,从哪儿弄来的?”

    周明仁滔滔不绝起来:“您大概是在宫里好东西见多了,所以就记串了,这对玉鸟儿倒是宫中之物,可它不是大清国的,您瞧瞧,这玉的成色,正经的和田羊脂白玉,再看看这工匠的雕工,绝对是高手啊,告诉您吧,这对玉鸟儿是大明万历皇帝的心爱之物,后来让崇祯皇帝赏给了宁远总兵祖大寿……”

    张公公打断了周明仁的话:“祖大寿我知道,这人后来不是归顺大清国了吗?”

    “没错,您老好学问啊,祖大寿在松锦大战中被俘,归顺了先帝皇太极,得以善终,这对玉鸟儿是在祖大寿死后,他的后人手里一时缺银子,把它送到当铺救急,后来又没有能力赎当,这才流传到民间。”周明仁把玉鸟往张公公面前推了推:“这是孝敬您的。”

    张公公拿起玉鸟来在手里把玩着:“好东西啊,难得你的一片孝心。”

    周明仁指了指庄虎臣:“张公公,这对玉鸟儿不是我的,是他孝敬您的。”

    张公公仔细瞧了瞧庄虎臣:“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儿孝心呢?”庄虎臣赶紧接过话来:“这还不是应当的?往后,见着什么好玩意儿,只要您老喜欢,说一声儿就行。”

    “得喽,有你这话儿就成。”张公公把玉鸟收起来了,周明仁盯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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